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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暖媳最新章节_浮光锦_豪门暖媳全文阅读_豪门小说

夫君死后我相中了隔壁秀才,小叔子却满面寒霜:换我行不行?


先帝临终时,英国国王阴谋篡夺皇位,平王箫景澜以清除奸佞的名义起兵援助,各地义师纷纷响应,不到三月便攻占了皇城。

英国国王被处决,妖妃赵氏自尽,其余同党也被一网打尽。

先帝驾崩后,箫景澜顺理成章继位新君。

但他并未按约定返回北境接我。

新君登基大典结束后,我才收到诏令前往京城。

途中遭遇三次暗杀,随行侍卫损失惨重才得以进入宫门。

箫景澜将我安排在普通嫔妃所住的永和宫,任由前朝后宫议论纷纷,却未发一言。

直至我的亲姐姐、前英王妃江南栀被迎入宫中,入住皇后所在的凤仪宫。

他才突然下诏封我为贵妃。

封妃的诏令传至永和宫时,我正专心作画。

大太监洪山亲自宣读诏令,箫景澜封我为贵妃,并赐居朝阳宫。

洪山离开后,夏盈愤然说道:“皇上怎能如此?您是他的结发妻子,与他共度北境艰难岁月,助他多次避过赵贵妃的陷害,甚至为他尝毒险些丧命,如今他怎能这般忘恩负义……”

夏盈话音未落,春栖便厉声打断:“住口!休得胡说!你这是想害死娘娘吗?”

夏盈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跪地请罪:“奴婢知错,请娘娘宽恕,奴婢只是为娘娘感到不值。”

她们与我一同成长,虽为主仆,却情同手足。

与春栖时刻谨慎不同,夏盈性格直率,但对我的忠诚却始终如一。

我望着夏盈,故作严肃地说:“你这番无礼之言,罚你三天不得品尝桂花糖。”

“娘娘,您听我说,千万不可再坐视不理!”夏盈焦急地说道,眼中满是忧虑。

“江南栀不仅已入住凤仪宫,皇上更是日日亲临,赏赐珍宝源源不断。”春栖补充说,语气中带着无奈。

“反观我们这儿,每日冷清,连日常用度都是按最低标准来的。”夏盈接着说,声音微微颤抖。

“皇上如此对待您,娘娘……”春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显然是在担忧我的处境。

“够了,退下吧。”我不耐烦地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夏盈立刻闭嘴,眼泪却夺眶而出。

见她似乎被吓坏了,我叹了口气,又轻声补充:“让小厨房准备晚餐,皇上今晚会来。”

夏盈一听,立刻抬头看我,脸上露出惊喜,急忙起身离开。

她走后,春栖扶住我的手臂:“娘娘,皇上今晚真的会来吗?”

我闭上眼睛:“我也不清楚。”

春栖:“我们要不要前往乾安宫?或许还有转机。”

我摇了摇头,苦涩地说:“如果有,江南栀就不会入住凤仪宫了。”

春栖还想再说什么,我挥手让她退下。

箫景澜在夜幕降临时到达,数月未见,他似乎更瘦了,英俊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冷峻而有魅力,气质非凡。

他见到我时,脸上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但没有夫妻久别重逢的激动之情,只是平静地示意我起身。

我装作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立刻命令宫人准备晚餐,眼中难掩喜悦。

“爱妃,你看起来气色不错。”箫景澜淡淡地说。

我微笑着回答:“皇上过誉了,妾身一切安好。”

晚餐时,他似乎被我的情绪所感染,主动挑起话题,问我北上旅途是否辛苦。

我知道他早已知道一切,但他的关心更像是在试探,我还是详细回答了他的问题。

“爱妃不必担心,朕已派人调查此事,定会将罪犯绳之以法,以示警戒。”箫景澜说着,握住了我的手,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皇上,妾身有一事相求。”我趁机说道。

他微微挑眉:“哦?说来听听。”

“那些护送我入京的士兵,都是潜邸中的忠诚之士,他们为救主而牺牲,妾身想在规定的抚恤金之外,再额外给予一些补贴,以表彰他们的忠义。”我看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这点小事,你自行处理即可。”箫景澜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晚餐结束后,见我迟迟未提及他期待的话题,终于忍不住提起了封妃之事。

“雪鸢,虽然你陪伴朕已有七年,但我们都清楚,当年的婚事不过是场误会。”箫景澜的声音低沉。“你更适合成为皇后。”

我轻咬嘴唇,心中波涛汹涌。

“我和南栀会记住你的宽容。”他的话语里透露出一丝愧疚,却似乎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我缓缓抬头,凝视着这个曾经与我共枕七年的男人,他的英俊和风采依旧,但眼中已无昔日的温情。

我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质问道:“陛下难道忘记了当年的往事?您在困境中时,南栀就以病为由解除婚约,甚至诬陷您对先帝不忠,这才导致您被先帝赶出京城。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以庶女的身份成为王妃!”

箫景澜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急忙辩解:“如果不是箫承冕相逼,南栀怎么会背叛我?!”

“雪鸢,我不允许你这样对南栀不敬。

当年她被箫承冕所觊觎,以江家全族的性命相威胁,又担心我受到静妃的迫害,病倒后恢复时我已经娶了你,若说有负,也是我们对她有愧!”

我冷笑着反驳:“陛下难道没听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往昔我父亲官至尚书,深受先帝宠爱,南栀作为江家的嫡女,外祖父又是庆国公,手握重兵,英王和静妃巴结都来不及,怎敢逼迫?”

“如果不是南栀自愿,先帝怎会突然赐婚?”

“你闭嘴!”

我话音未落,箫景澜已拍案而起,怒气冲冲:

“江雪鸢,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颠倒黑白、肆意抹黑的小人。”

“南栀担心你受委屈,皇后之位一再推辞,今日封妃礼单也是她亲自过问,比规制多出三成不止,你却不懂感恩,不念亲情,实在让我失望。”

“既然这样,不如我收回贵妃册宝,你还是回永和宫待着。”

我心知,原来内务府送来的贺礼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原是南栀的手段。

我看一眼箫景澜,见他容色冷凝,目光如刀锋般睨着我,后退一步跪下,朗声说道:

“若皇上认为嫔妾德不配位,嫔妾愿自请出宫,去往白云庵清修,此生青灯古佛为陛下及太皇太后祈福。”

箫景澜没想到我会如此反应,怔住好几秒,才开口:“你这是在威胁我?”

“嫔妾不敢,能陪在皇上身边七载,于雪鸢而言已是莫大福气。”

我不卑不亢地说完,眼睛一垂,眼泪骤然涌出眼眶,滑落脸颊,又在他眉宇微皱,想要开口时将泪水忍住,再次叩首:

“嫔妾只是没想到,七年夫妻,生死与共,嫔妾在皇上心里竟是如此不堪。”

“既如此,嫔妾也没脸留在宫中碍眼。”

说到最后,我声音哽咽,已然泣不成声。

七年相伴,相濡以沫,我对箫景澜的爱是真的。

伤心是真的,失望不甘是真的。

此刻的算计和以退为进也是真的。

他初登帝位,根基不稳,一意孤行迎南栀进宫,已经让朝臣不满。

若再为此赶发妻出宫,势必引发时局动荡。

所以我赌他不仅想立南栀为后,还要让我心甘情愿,以堵住悠悠众口。

片刻对峙后,箫景澜放下身段,俯身扶我起来:

“对不起,雪鸢,我刚才语气重了。

我知晓你为人,嘴硬心软,愤愤不平都是为我着想。”

“你陪伴我七载,在我心里,又怎会没你一席之位?”

他软了语气,牵住我的手,柔声劝慰:“你的委屈,我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有所补偿。”

箫景澜给了台阶,我自然要下,当即顿首道:“谢皇上。”

见我止住泪,箫景澜犹豫一瞬道:“但是雪鸢,当年的事,南栀也是受害者,我与她已经错过七年,余生漫漫,你也不忍我们再错过。”

我勾唇:“嫔妾从未觊觎皇后之位,日后也只想安分守己侍奉皇上,抚养妍儿和卓儿长大。

无论皇后位上是姐姐还是别人,嫔妾都当尊之敬之。”

“既如此,不如你亲自写一份让贤书,既全了你与南栀的姐妹情,让她安心,前朝后宫也都无话可说。”“谁还敢多嘴?!”我冷冷地说。

箫景澜当然听出了我的讽刺,却找不出破绽,只能气得脸色铁青:“你这是不肯写了?”

“我学识浅薄,实在无能为力。”

“放肆!”

箫景澜怒气冲冲地拿起茶杯朝我扔来,茶杯不偏不倚地击中我的胸口,他用尽了全力,我仿佛听到了胸骨的断裂声,痛得我冷汗直流。

热茶浸透了我的衣物,灼热感顺着皮肤。### 原文:

深入骨髓,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尽管如此,我依然保持着姿势,静静地与他对视,箫景澜脸色阴沉,一甩袖子离开了。

春栖进来时,我已经重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坐在窗边专心作画。

她观察着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曾经说过,无论多难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何必要直接违抗皇上呢?”

理智上我知道她是对的。

但是,再怎么理智,我也只是个凡人。

结婚七年,我也会动情,也会因为爱慕而付出真心,期待对方也能回应我的情感。

箫景澜为了江南栀这样羞辱我,我怎么可能不失控?春栖见我不说话,目光落在我面前的画上。

她看到我画的仙鹤栩栩如生,仿佛要跃出纸面,不禁笑道:“娘娘的技艺越来越精湛了,应该让陛下看到。”

我微微一笑,像往常一样将画纸揉成一团,递给她:“烧了吧。”

藏拙一直是我的习惯。

作为太傅的女儿,即使是庶女,琴棋书画也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的。

即使我藏拙,我的画工在江家的女儿中,甚至在整个京城的贵女中都是出类拔萃的。

即使江南栀从小就请了名师,依靠江家嫡女的身份在闺秀中赢得了才貌双全的名声,但在书画上也很难超过我。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就算了,箫景澜和我结婚七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看到了又如何?不是我心中的人,就算才华横溢,也会遭受今天的侮辱。

我本以为即使箫景澜要立江南栀为后,他多少会考虑到我们过去的情分,不会逼我太紧。

但我低估了他对江南栀的感情。

在我被一群言官批评了三天之后,他趁我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派人抱走了箫卓。

我有一子一女,长女箫妍今年五岁,次子箫卓才刚满七月。

我立刻赶往乾安宫,却只得到箫景澜带着江南栀出宫游玩的消息,卓儿也被一同带走了。

我在焦虑中等到深夜,终于等到了箫景澜带着江南栀回宫。

“哎呀,妹妹怎么在这里?是在等皇上吗?”

江南栀一看到我就惊呼一声,然后捂着嘴娇笑:

“都怪姐姐不好,留恋京城的夜市繁华,拉着皇上玩得太久了。”

“妹妹脸色这么憔悴,一定等得很着急吧?”

江南栀穿着一件由上等浮光锦制成的翡翠烟罗绮云裙,梳着凌云髻,满头珠翠足足有十二钗,已经是皇后的仪制了。

一身黑色织金蟒纹常服的箫景澜站在那里,旁边是我,我们看起来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扫过他身旁的她,心里涌上一股想要讽刺的冲动,但一想到卓儿,我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我微微低头,对箫景澜说:“皇上,我来接卓儿回去。”

箫景澜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卓儿在江府,过几天再回来。”

我心中一惊,急忙问道:“为何?”

卓儿从小就体弱多病,一直是我在亲自照顾,晚上除了我,连乳母都难以哄他入睡。

箫景澜淡淡地说:“江夫人想念外孙,你既然在宫中不便尽孝,让卓儿代替也是应当。”

这话一出口,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江夫人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嫡母,但她对庶出子女,特别是我,从来都是苛刻至极,小时候挨打挨饿都是家常便饭,她还暗地里指使照看我的下人故意将银针藏在衣裤被褥之中。

这些事,箫景澜都是知道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成拳,才勉强压制住想要动手的冲动。

“皇上,卓儿可是您的亲生骨肉。”

我的声音变得沙哑,双眼也变得通红。

“您怎么忍心用他的安危来威胁我?”

面对我的质问,箫景澜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正要说话,江南栀却突然惊叫起来:“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皇上只有卓儿这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疼爱他呢?”

“朝中的大臣们都把卓儿看作未来的君主,母亲又怎么敢对他不好?”

江南栀果然擅长操纵人心,箫景澜一听到“储君”这个词,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正值壮年,自然不愿意有人觊觎皇位。

“来人,送贵妃回宫。”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我脸上划过,冷漠到

### 改写:

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不禁颤抖。

尽管如此,我还是保持着姿态,静静地与他对视,箫景澜的脸色阴沉,一甩袖子离开了。

春栖进来时,我已经重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坐在窗边专心作画。

她观察着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曾经说过,无论多难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何必要直接违抗皇上呢?”

我知道她的话在理。

但是,再怎么理智,我也只是个凡人。

结婚七年,我也会动情,也会因为爱慕而付出真心,期待对方也能回应我的情感。

箫景澜为了江南栀这样羞辱我,我怎么可能不失控?春栖见我不说话,目光落在我面前的画上。

她看到我画的仙鹤栩栩如生,仿佛要跃出纸面,不禁笑道:“娘娘的技艺越来越精湛了,应该让陛下看到。”

我微微一笑,像往常一样将画纸揉成一团,递给她:“烧了吧。”

藏拙一直是我的习惯。

作为太傅的女儿,即使是庶女,琴棋书画也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的。

即使我藏拙,我的画工在江家的女儿中,甚至在整个京城的贵女中都是出类拔萃的。

即使江南栀从小就请了名师,依靠江家嫡女的身份在闺秀中赢得了才貌双全的名声,但在书画上也很难超过我。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就算了,箫景澜和我结婚七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看到了又如何?不是我心中的人,就算才华横溢,也会遭受今天的侮辱。

我本以为即使箫景澜要立江南栀为后,他多少会考虑到我们过去的情分,不会逼我太紧。

但我低估了他对江南栀的感情。

在我被一群言官批评了三天之后,他趁我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派人抱走了箫卓。

我有一子一女,长女箫妍今年五岁,次子箫卓才刚满七月。

我立刻赶往乾安宫,却只得到箫景澜带着江南栀出宫游玩的消息,卓儿也被一同带走了。

我在焦虑中等到深夜,终于等到了箫景澜带着江南栀回宫。

“哎呀,妹妹怎么在这里?是在等皇上吗?”

江南栀一看到我就惊呼一声,然后捂着嘴娇笑:

“都怪姐姐不好,留恋京城的夜市繁华,拉着皇上玩得太久了。”

“妹妹脸色这么憔悴,一定等得很着急吧?”

江南栀穿着一件由上等浮光锦制成的翡翠烟罗绮云裙,梳着凌云髻,满头珠翠足足有十二钗,已经是皇后的仪制了。

一身黑色织金蟒纹常服的箫景澜站在那里,旁边是我,我们看起来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扫过他身旁的她,心里涌上一股想要讽刺的冲动,但一想到卓儿,我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我微微低头,对箫景澜说:“皇上,我来接卓儿回去。”

箫景澜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卓儿在江府,过几天再回来。”

我心中一惊,急忙问道:“为何?”

卓儿从小就体弱多病,一直是我在亲自照顾,晚上除了我,连乳母都难以哄他入睡。

箫景澜淡淡地说:“江夫人想念外孙,你既然在宫中不便尽孝,让卓儿代替也是应当。”

这话一出口,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江夫人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嫡母,但她对庶出子女,特别是我,从来都是苛刻至极,小时候挨打挨饿都是家常便饭,她还暗地里指使照看我的下人故意将银针藏在衣裤被褥之中。

这些事,箫景澜都是知道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成拳,才勉强压制住想要动手的冲动。

“皇上,卓儿可是您的亲生骨肉。”

我的声音变得沙哑,双眼也变得通红。

“您怎么忍心用他的安危来威胁我?”

面对我的质问,箫景澜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正要说话,江南栀却突然惊叫起来:“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皇上只有卓儿这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疼爱他呢?”

“朝中的大臣们都把卓儿看作未来的君主,母亲又怎么敢对他不好?”

江南栀果然擅长操纵人心,箫景澜一听到“储君”这个词,“极点,朕听闻妍儿近日身体不适,作为她的母亲,你应当留在宫中照料,别再外出了。”

这分明是要限制我的自由!我心如坠冰窖,目光冷冽,瞥见江南栀的得意,再转向箫景澜时,立刻表现出心碎欲泣:“嫔妾明白自己的过错。”

我紧咬着牙,向他低头行礼,语气中带着妥协却也坚定:“嫔妾愿意亲自起草一份让贤书,以助皇上和姐姐达成心愿。但在那之前,请让我见见卓儿。”我的退让换来了箫景澜的“恩赐”,他让卓儿回到我身边,并答应让我带两个孩子前往京郊的白云庵暂住。

出发前夜,箫景澜留在朝阳宫,握着我的手,语气中难得地流露出温柔:“白云庵的静慈师太精通药理,医术在京城首屈一指,你此行正好可以调养身体。”

“雪鸢,朕不会忘记与你相伴七年的情分,朕的承诺也不会改变,将来定会补偿你。”烛光将房间照亮,我瞥了一眼今日宫中送来的赏赐,绫罗绸缎、珠翠玉器,即便是江南栀挑剩下的,也是价值连城。

再望向箫景澜,与七年前相比,他的容貌未变,声音未变,甚至那深情款款的神色也与当年如出一辙。然而,在我眼中,我只看到了他的虚伪。

我嫁给箫景澜那年,刚满十五岁。我们的联姻,与其说是命中注定,不如说是阴谋诡计。箫景澜的母亲,宫中膳食局的一名微不足道的宫女,因先帝一次醉酒后的暴行而怀孕。她身份卑微,生下皇子后,不仅未得册封,反而被赐白绫,结束了生命。箫景澜被先皇后收养,视如己出,后来在皇太后的支持下,成为了太子。

江南栀,曾是公主的伴读,与箫景澜青梅竹马。两人的婚事在选妃时,箫景澜在三位候选人中一眼就选中了她,成为了京城的美谈。那段时间,江南栀频繁出席宴会,江府上下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我们这些庶出的女儿们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府中的仆人们也少受责罚,更是许久没有丫鬟被打死或发卖。

然而,好景不长,先皇后的母族突然被卷入了一桩贪墨重案,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先是国丈承恩侯被投入狱中,接着是先皇后的长兄大将军杜进被控通敌卖国,证据确凿。通敌的罪名等同于谋逆,先帝下令严惩,杜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先皇后也选择了自尽。箫景澜虽然在事发后主动脱簪待罪,跪在宣室殿前三天三夜,但最终还是被废为平王,距离他与江南栀的婚期不足半月。

江南栀在家中寻死觅活,直到父亲答应让一位庶女代替她出嫁。江家共有四位庶女,除了我,其他的要么姨娘受宠,要么被嫡母记在名下。平王府这样的火坑,自然只有我来跳。我没有反抗,我迟早要嫁人,与其留在江府受排挤冷待,将来被当作棋子婚配,不如嫁给箫景澜,至少我能成为正妃。江家为了显示他们没有悔婚,将原本给江南栀准备的嫁妆都给了我。

我们的婚礼办得低调而冷清,许多朝臣为了避免嫌疑,只是送来了贺礼。新婚夜,我在新房中等待了许久,箫景澜才出现。当他掀起我的盖头时,我眼前一亮。他穿着玄色的婚服,头戴衮冕,白珠九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青纩充耳。他的面容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英俊,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面如冠玉,龙章凤姿。

我呆呆地望着他,完全忘记了言语。他似乎早已知道江家换婚的事,看到我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眉宇间微微皱起,似乎隐藏着一丝忧郁。“害怕吗?”他终于开口,看着我的眼睛问道,“嫁给我,你只能有王妃的名号。”“不会有王妃的殊荣,甚至还会被连累,旦夕祸福,朝不保夕。”我理解他的想法,直视他的眼神,坚决地回答:“我不怕,我愿意和您共同面对生死,共同承担困苦。”箫景澜轻轻一笑:“你明白生死与共代表着多么深的感情吗?你姐姐以前也说过非我不嫁。”我回答:“姐姐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她有选择的余地,有退路,但我雪鸢只有您。”箫景澜凝视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视我许久,突然抓住我的手,握在手心。

那晚,龙凤烛光燃烧了整夜,春宵虽短,却极尽缱绻。

然而,我还没适应王妃的新身份,婚后第三天,平王府就遭遇了灾难。

起因是东宫前长史揭发箫景澜在位时对先帝不敬,甚至因为静妃美貌,偶尔有轻浮之言。

证人不仅有原先在东宫值班的太监宫女,还有江南栀。

先帝怒不可遏,连箫景澜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下令封闭平王府,将他投入大牢,准备处决。

这一决定立刻遭到了文武百官和皇太后的强烈反对。

先帝的子嗣不多,除了箫景澜,就只有英王箫承冕。

静妃因美貌受宠多年,赵家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强大。

如果没有箫景澜,朝廷就会失去平衡,赵家独大。

为了救箫景澜,我在宣室殿外跪了三天两夜,不吃不喝,直到在风雨中晕倒,才被先帝召见。

先帝问我:“我可以饶箫景澜不死,但会将他贬为平民,赶出京城,你愿意跟随吗?如果不愿意,他死后,你就回家。

朕会给你一道旨意,以后的婚姻,全凭你的心意。”

“两条路,你选哪条?”

“臣媳恳请父皇赦免平王的死罪。”

在先帝锐利的目光下,我再次叩首:“余生漫长,民女愿意陪伴夫君终老。”

我当时心跳得厉害,其实我是在赌。

即使先帝对箫景澜没有一丝父子之情,作为一个精通权术的皇帝,他也不会让英王一家独大,威胁到他的皇权。

我的出现,与其说是求情,不如说是给了先帝一个开恩的台阶。

我赌赢了。

先帝将箫景澜贬出京城,去北境驻守,未经诏令不得回京。

北境虽然艰苦,但能保住封号,偏安一隅,对箫景澜来说已是万幸。

我和箫景澜离开京城的那天,正是江南栀嫁入英王府的吉日。

王爷娶亲,尚书嫁女,真正的十里红妆,万人空巷,场面比我和箫景澜半月前的婚礼不知壮大多少。

锣鼓喧天中,我挑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又缓缓放下。

嫡母和江南栀逼我替嫁时,我就知道她留有后路,但没想到她对箫景澜如此绝情。

那一刻,我想起了早逝的母亲,她临终前对我说:“爱人先爱己,雪鸢,答应我,永远最珍爱你自己。”

正出神时,手背突然一暖,是箫景澜伸手握住了我。

“委屈王妃了。”

我怔了一下,说:“只要王爷安好,嫔妾便不觉得委屈。”

箫景澜笑了笑,突然起身在我面前半蹲下,从一侧的木匣中取出一对护膝覆在我双膝上:“膝盖还疼吗?试试这个。”

他伤势未愈,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灼灼有光,充满了清澈的关切和感动。

护膝柔软温暖,膝上的疼痛似乎一瞬间缓和了不少,我突然脸红了,低声说:“多谢王爷。”

“夫妻之间,何须言谢?”

箫景澜突然起身,落吻在我额头,看着我的眼睛郑重道:“我愿与王妃长相守。”北境苦寒,箫景澜又是被贬黜过去,再加上静妃的打压手段,最初一段时日我们过得很艰难。

我陪着箫景澜面对当地官员的不敬和刁难,躲过无数次明枪暗箭。

我冒着被骂祸水的风险,建议箫景澜修建陵墓,实则在其中厉兵秣马。

我开办女学,布粥施药,陪着箫景澜一步步站稳脚跟,成为受封地子女爱戴的平王和平王妃。

箫景澜坚守着我们的约定,七年的婚姻里,他没有娶侧妃,也没有纳侍妾,他的世界只有我。

那次我难产,生命垂危,他冒着风雪,在长荣山寻找了两天一夜,终于找到了那传说中的紫色雪莲,将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我们的关系不仅是相敬如宾,更是生死与共,海誓山盟。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相信箫景澜真的爱上了我,差点忘记了母亲临终前的嘱咐。

离宫时,江南栀来到了朝阳宫。箫景澜默许之下,她出行的排场已经与皇后无异。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头戴只有皇后才能佩戴的红靺鞨瑶簪,身着那需八个绣娘不眠不休三月才能完成的团蝶牡丹烟雾凤尾裙。

似乎在向我炫耀,自从箫景澜攻入皇城,皇后之位就已是她的囊中之物。“皇上现在只钟情于我,你一旦离开了皇宫,恐怕就没有回头路了。”江南栀得意洋洋地说道。

“就算你生下男孩又怎样?只要我开口,皇上就会把他交给我。”她继续挑衅着。

“等到我当上皇后,我会生下嫡子,那才是未来的继承人。

至于你的孩子,能否平安长大都是个未知数……”江南栀狂妄地笑着,我无视她的挑衅,猛地站起身,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大胆!你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我冷漠地斥责。

江南栀被打懵了,捂着脸,瞪大眼睛看着我,不敢相信地问:“你敢打我?!”

我挑起眉毛,冷笑一声,又是一个巴掌过去,大声说:“有何不可?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有诏书和玉蝶为证。

你不过是逆贼之妇,无品无阶,以下犯上,别说打你,就算今天我杀了你,又有谁会真的让我偿命?!”

我的话让江南栀脸色一变。

她当然明白现在的局势,知道她处于劣势,文武百官不会让箫景澜为了她而处死我这个糟糠之妻。

虽然她有江家和外祖庆国公的支持,但我也是江家的女儿,刘氏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江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两家都不想再次失去一个,彻底失去皇后的位置。

但她不甘心,她习惯了嚣张,不会容忍我的反抗,更恃宠而骄,骨子里就想要箫景澜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

“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拿下,押去乾安宫,我要去皇上面前说理!”江南栀怒目而视,厉声命令手下。

箫景澜确实很宠她,不仅让她用皇后的仪仗,连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

江南栀一声令下,立刻有一队人马从殿外冲进来,将我团团围住。

在他们动手之际,我突然抽出袖中的软剑,狠狠地劈向为首之人。

北境凶险,这些年箫景澜一直鼓励我修习武艺,不仅他亲自教授,还请来名师指导。

宝剑锋利,鲜血直流,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执剑凛然道:“此乃皇上昔日赐我防身之剑,可先斩后奏,今日谁敢动我,休怪我手起刀落,不留情面!”

真是讽刺啊,箫景澜起兵的那天,竟然把他那把跟了多年的宝剑送给了我,还跟我约定,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住性命。

“雪鸢,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死板的人,面对大难,我只希望你能平安。”他曾这么说。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等我登上皇位,你将成为我的皇后。”那些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那个许下誓言的人,心却变了。

他不仅将皇后的位置给了别人,连我们的孩子都被当作了筹码。

我心中的痛,如同被凌迟一般,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江南栀惊慌失措,一边说我疯了,一边急忙派人去请箫景澜。

“姐姐,你真的要把事情闹大吗?”

我提着剑走向她,剑上的血迹染红了她身上那件昂贵的流光锦。

我面带微笑,但眼神中没有一丝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那我辛苦写的让贤书就没用了。”

“或者我今天就不走了,就在这里等着皇上把我打入冷宫。”

我收起了剑,慢慢地坐回床上,悠闲地看着她。

江南栀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地盯着我,过了一会儿,才狠狠地扔下一句话:“江雪鸢,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她急忙带着人离开了。

春栖看到这一幕,一边帮我洗手,一边劝我:“娘娘,我们不如先去乾安宫一趟,如果让大小姐先去皇上那里告状,恐怕会颠倒黑白。”

我冷笑一声:“就算我先说,他就一定会信我吗?”如果他真的信我,又怎么会让别人陷害我呢?春栖沉默了,夏盈说:“娘娘,我们应该有所准备。”

我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

隐约的刺痛让我皱起了眉头。

当年在宣室殿外跪了三天两夜,我昏倒两次,都是在雨中苏醒,毕竟内脏受损,这些年来无论怎样调理,每逢天气变化,疼痛依旧难以忍受。

我自嘲地笑了笑,让春栖递出一封信。

皇后的空位又有何意义?既然箫景澜无情,也别怪我无义。

正如我预料的那样,我的车驾还未抵达白云庵,箫景澜的圣旨就先到了。刻薄无情,他们竟然说江南栀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生病,夜夜噩梦连连,指责我心思狠毒,不顾亲情。

“佛门是清净之地,既然贵妃身手不凡,就无需这么多人跟随了。”

箫景澜一句话就撤走了我的护卫,连伺候的奴仆都只留下春栖、夏盈和一个粗使仆妇。

不仅如此,他还以我心不静为由,令我在白云庵静思。

至于期限——

“贵妃何时想通,认清自己的位置,朕自会接你回宫。”

或许是早有预料,即使他如此薄情,我心底也没有任何波澜。

白云庵是皇家庵堂,能在这里清修的大多出身显贵,有的了却红尘事主动归隐,也有的犯了错被家族所弃。

如今掌事的静慈师太属于前者。

她出身武将世家,曾是洪武帝宠妃,在洪武帝亡故后自请去皇陵守陵三载,而后来了这里。

若按封号,我该尊称她一声温熹皇太皇太妃。

静慈师太总说我心神不宁,从我踏进庵门那天起,她就让我抄写佛经,背诵医书,劈柴烧火,与庵中的尼姑们一同劳作。

春栖和夏盈两位师姐看我辛苦,时常偷偷帮我分担些活计。

然而,静慈师太一旦发现,她们也免不了受罚。

半月后的某个夜晚,静慈师太突然召我至禅房。

“雪鸢,你心中是否还有情?”她审视着我,问道。

“没有。”我摇了摇头,回答道。

“你的心可曾平静?”静慈又问。

“没有。”我再次摇头:“没有。”

“那么,你的贪念又有多少?”她追问。

“权势。”我抬头,语气坚定。

“是皇后之位吗?”静慈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恕雪鸢狂妄,我所图所想,不仅仅是一个虚位。”我在她面前跪下,行稽首大礼,毫不回避地回答。

“求师太助我一臂之力!”我站起身,深深一揖。

静慈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说:“罢了,我兄长欠你母亲一条命,就由我来还这份情。”

她递给我一封信和一块玉佩:“带上这个去灵隐寺,孤灯大师会助你一臂之力。”而另一边,箫景澜和江南栀也没闲着。

我离开皇宫后不久,箫景澜就在朝堂上拿出让贤书,意图立江南栀为后。

这一举动遭到了除江、刘两家外所有朝臣的反对。

言官们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在大殿上几乎吵了起来。

“皇后之位举足轻重,江贵妃乃陛下发妻,与陛下同生死,共患难。”一位言官说:“昔日正是贵妃在北境带领军民守城,抵住匈奴偷袭,稳定后方,才让陛下无后顾之忧直取皇城。若陛下无故停妻另娶,日后史书在册,恐会诟病陛下薄情寡义。”

“所谓让贤,当是让位于有德才兼备之人,江氏乃逆臣之妻,不连坐已是法外开恩,如何堪当一国之母?”另一位言官也直言不讳。

“恕臣斗胆,江贵妃丹青精妙,又开办女学,如今闺阁女娘临摹字帖就有出自贵妃之手,此让贤书字迹并非贵妃亲笔。”第三位言官发现了盲点。

箫景澜正被前两位言官气得想发火,听到这句下意识皱了眉,当时这让贤书是他亲眼看着江雪鸢手笔,怎会不是亲笔?他刚想反驳,就有官员奉上了一幅比翼双飞图。

画上题诗乃江南栀亲笔,赠予当时的英王箫承冕,情意绵绵不是重点,重点是笔迹与让贤书上竟一模一样。

箫景澜看清落款时间在两人大婚前,他正在狱中受苦,生死未卜的时候,脸色登时一黑,不等言官们再参,就罢朝而去。

据说箫景澜在凤仪宫发了很大的火,拂袖而去之际,被江南栀抓住,一番声泪俱下地哭诉。

一夜温存后,两人又和好如初。

他将火气撒到我身上,传诏要接妍儿和卓儿先回宫,被静慈师太以身体抱恙、需要小辈承欢膝下为由挡了回去。

我感激至极,问静慈师太:“何以为报?她投来一瞥,依旧是那句老话:“只要你履行诺言。”箫景澜与朝臣僵持数日,在江刘两家的支持下,决定采取强硬手段,立江南栀为皇后。

诏书刚发布,便传来连续暴雨导致黄河泛滥、多地遭受洪水的紧急消息。

面对天灾,民众怨声载道。

无奈之下,箫景澜只能推迟封后大典,全力以赴治理水患。

南方雨水充沛,几乎每年都有洪大夏朝立国之初,河渠司和督水监这些机构就应运而生,致力于水利工程,特别是黄河的治理。多年来,赈灾工作一直进展顺利。

箫景澜最初并没有太把这事放在心上,他甚至计划利用治理水患的契机,将封后大典办得更加隆重。然而,今年的雨水异常丰沛,连绵不绝,加上箫景澜派去的钦差是刘家推荐的子侄,只会空谈,治水工作陷入了僵局。

当又一次因泄洪不及时导致堤坝崩溃,万亩良田被毁,数万民众流离失所,不得不北上逃难的消息传来时,箫景澜终于慌了手脚。在他罢免钦差,重新任命有治水经验的官员之际,我已经带领灵隐寺的武僧们赶到了水患最严重的丰裕县。

我亮明身份,拿出孤灯大师亲笔撰写的治水方案,当地受灾难困扰的官员和富绅都精神振奋。我没有在衙门等待消息,而是先带领武僧们亲自前往治水前线查看灾情,确保治水方案能够顺利实施,然后脱下华服,换上简朴的衣物,投身于治水的后勤工作。

“我们必须为那些家园被毁、流离失所的难民提供庇护,”我对当地官员说,“灾难过后,我们会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我用自己的积蓄购买衣物和药品供应给灾民,并尽力说服富商,鼓励他们捐款捐物。“这些物资对于灾民来说,就是生命线,”我向富商们解释。

我略懂药理,在分发食物和施药时,不仅帮助当地受难的民众,对于逃难至此的灾民也一概接纳。“每个人都有权利得到帮助,”我对助手说。

或许连上天都在助我一臂之力。我到达丰裕县的第四天,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大雨终于停了,加上孤灯大师的方案,水患很快得到了控制。

在军民的欢呼声中,我亲自向朝廷上书,详细描述了治灾的艰辛、军士的勇敢和民众的困苦,请求朝廷给予犒赏和奖励,却唯独没有提及自己的贡献。因为我知道,这些事情已经不需要我亲自开口。

最初我到达丰裕县时,当地民众因我的身份而畏惧,怀疑我只是做做样子,对我既敬畏又怀疑。而灾难过后,在我准备离开时,他们已经对我敬爱有加。“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恩情,”一位老者握着我的手说。

他们不仅送上鲜花和果实,夹道欢送,还自发签署了万民书,请求朝廷给予我嘉奖。坊间很快流传起了关于我的歌谣,酒楼茶馆中的说书人日夜不停地讲述着我嫁给箫景澜后的奇闻轶事。

就连贵族们流连忘返的画舫上,当红歌女吟唱的也是我和箫景澜之间的浪漫故事。在这些故事中,我和箫景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的爱情故事,将会流传千古,”我对箫景澜说。

箫景澜也对我呵护备至,在我生产时生命垂危之际,不惜冒险亲自上雪山,只为寻找救命的灵药。“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紧握着我的手说。

我们情深似海,我们至死不渝。就连我这次治水也并非偶然,因为在北境时我就曾提出建议,带领北境民众治理沙尘暴和干旱。而且与宫中其他贵人的奢侈相比,我向来节俭,所得的财物也都用于民众,是真正的大公无私。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民间的声音足够响亮,要传到圣上耳中并非难事。与万民书一同送到箫景澜御案的,还有几道请求他立我为后的奏疏。箫景澜因此大为恼火。

他虽然是帝王,可以用暴君的手段为所欲为,但他更想成为明君。受到天下人的拥护和爱戴,史官的笔下,他也想留下千古美名。“我希望能够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君主,”他对我说。

在他犹豫不决之际,江南栀坐不住了,一改往日淡泊名利、不求名分的态度,每天守在宣室殿,软磨硬泡地缠着箫景澜举行封后大典。“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她对箫景澜说。

万事俱备,我当然不可能让她得逞,于是适时送去了我的东风。当有当代商山四皓美名的兰陵四隐士出现在朝堂,直言是被我邀请出山,俯首称臣,愿为箫景澜效力时——满朝文武纷纷跪拜,请求箫景澜顺应民心,立我为后。

包括我父亲江太傅和庆国公刘晟也不例外。我在白云庵住了第四个月,终于等到了箫景澜的圣旨。他不仅要接我回宫,更是决定立我为后。皇后的仪仗队伍真是壮观,把我迎回了宫中。

皇上赐予妍儿兖国长公主的称号,还赐给了她千户的食邑。自大夏建国以来,公主们都是在出嫁时才会得到实封食邑,妍儿小小年纪就得到了这份殊荣。年纪轻轻就能获得这份殊荣,真是莫大的荣耀。

周岁的卓儿被封为靖王,他的封地是富饶的江淮地区。

夏盈兴奋不已,不断念叨着阿弥陀佛:

“皇上肯定想起了跟娘娘在北境的时光,他对娘娘依旧心存好感,所以才会如此宠爱公主和王爷。”

我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夏盈的单纯模样实在令人喜欢。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永远保持这份纯真。箫景澜确实没让我失望。

我们一回到宫中,他就派人把妍儿和卓儿接到了凤仪宫。

这让我不得不亲自前往乾安宫要人。

他不愿见我,非要我在宣室殿前跪上一夜,才肯让我进去。

箫景澜坐在御座上,明知故问:“贵妃这么急切地想见朕,有何贵干?”

我低下头,态度恭敬:“嫔妾想将妍儿和卓儿接回宫。”

“他们在凤仪宫,南栀照顾得很好。”

“你这些天也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箫景澜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说:“求皇上开恩,不要让我们母子分离。”

“呵!”

箫景澜冷笑一声,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只蚂蚁:

“你算计朕和南栀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你以为朕一定会被你威胁吗?”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让我心底生寒。

但我知道,现在如果退缩,就是万丈深渊。

我坦然地迎视他的目光:“皇上误会嫔妾了,嫔妾在丰裕县所为只是想为陛下分忧。”

“这么说,你并没有想过用功绩换取皇后之位?”

“嫔妾想要皇后之位,是因为只有皇后才是皇上的妻。”

我看着箫景澜,眼中突然泛起了泪光,脸上露出了凄楚的神色。

“我还记得皇上曾说,愿意和嫔妾长相厮守。”

听到这句话,箫景澜冰封般的脸上突然有了裂痕。

他再次开口,语气也稍微柔和了一些:

“朕知道对不住你,也说了会补偿你,难道还不够吗?”

“你一个庶女,能嫁给朕,在正妃的位置上坐满七年,已经是难得的福气了,你不应该再贪心其他。”

呵,贪心?福气?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我不说话,只是低头擦泪。

箫景澜等不到回应,又开始不耐烦:

“朕的皇后只能是南栀,你如果非要,就用卓儿和妍儿来换。”

“陛下想对卓儿和妍儿怎么样?”

“你既然要做皇后,就安心做,南栀会代替你教养他们。”

“为了孩子好,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去见他们。”

又是这一招。

尽管已经对箫景澜寒心,看他毫无顾忌地用两个孩子威胁我,我依旧恨得想抓烂眼前这张脸。

我说:“陛下还是送我们回白云庵吧,嫔妾将皇后之位还给姐姐。”

箫景澜说:“你可以回去,但大夏朝从没有让皇子皇女流落在外的先例。”

我咬牙道:“皇上的意思是我必须留在宫里当这个贵妃了?”

箫景澜看了我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在民心所向,满朝文武都要求他立我为后,如果他执意要立江南栀,除非是我主动让位。

我与箫景澜对视良久,我在他眼里看到很多东西。

有期许,有眷念,有一点愧疚,还有呼之欲出的不耐和……杀机。

我决定妥协。

在绝对的敌我悬殊面前,任何算计都不值一提。贵妃因病婉拒皇后之位的消息很快从后宫传至前朝,连民间都有了新的故事传颂。

同时到来的,还有江南栀将成为皇后,并亲自抚育靖王的圣旨。

后者是我跟箫景澜讨的恩典。

我跟他说:“既然是生病就要有生病的样子,请陛下特许嫔妾今后在朝阳宫静养,不拘俗礼,不见外客。”

“妍儿放在我身边教养,至于卓儿,还烦请皇后抚育。”

可笑的是箫景澜本就没打算将两个孩子都还给我,听我主动提起,却大为诧异:

“你让皇后抚育卓儿?”

“倒是不必如此,妍儿年长,不如让妍儿过去?”

我轻笑,一副为他们着想的样子:

“妍儿顽劣,恐累及皇后,再说她已经记事,势必不如从小带在身边的孩子亲近。”

“若是姐姐担心卓儿占了嫡子的位置,等姐姐有孕再将卓儿还给我不迟。”“卓儿有姐姐照料,皇上和姐姐也能更加安心。”

箫景澜认真地打量着我,确定我的话出自真心,终于放松了警惕,带着一丝歉意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你的愿望,我都应允。”

“雪鸢,相信我,我心里有你的一席之地,也有我们的孩子。”

我轻轻地笑了,依偎在他的胸膛上,真诚地说:“嫔妾自然相信陛下,无论陛下赐予嫔妾何种地位,嫔妾都愿意与陛下共度余生。”箫景澜似乎对我有些内疚。

这次,不管江南栀如何闹腾,他都坚持要简化封后大典的仪式。

他额外给了妍儿五百食邑,珍贵的礼物像流水一样送入朝阳宫。

江南栀得知后,将凤仪宫砸得一片狼藉。

因为我有箫景澜的特许,可以在宫中静养,不接待访客,她无法找我麻烦。

于是她以卓儿积食为借口,减少了他的饭食。

卓儿因此哭了一整晚,乳娘无法安抚他,派了个小宫女到朝阳宫传话。

我当时正在灯下阅读兵书,听到消息后平静地告诉外面的人,一切都按照皇后娘娘的安排来。

经过几次试探,江南栀发现无法用孩子来控制我,反而被箫景澜责备她不尽心抚养,气得她再次砸了凤仪宫。

无数箫景澜赏赐的宝物被毁。

原本金碧辉煌的凤仪宫一时显得破败又寒酸。

即使江南栀家财万贯,气消之后也不得不换上赝品。

但很快,她就无暇顾及我了。

后宫要进行选秀了。箫景澜正值壮年,膝下却只有箫卓一个皇子。

后宫更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位皇后和一位妃子。

无论是为了国家的稳定,还是为了政治的博弈,都需要通过选秀来充实后宫。

但江南栀不这么想。

当她得知箫景澜同意了选秀的奏折,她先是在凤仪宫大发雷霆。

然后她脱下首饰,穿着素衣跑到乾安宫,向箫景澜哭诉:

“皇上曾答应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怎能背弃我?”

“我已经和雪鸢分享了皇上,难道还要和其他人分享吗?”

“原来年轻时的相爱,深情厚意,也逃不过最终的分离!”

“景澜,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她大哭大闹,言辞激烈,甚至直呼帝王的名讳。

箫景澜出于愧疚,起初还哄着她,又是承诺又是赏赐。

但江南栀恃宠而骄,哭诉越来越凄厉,非要逼着箫景澜取消选秀。

终于激怒了箫景澜。

夜晚,箫景澜难得来到朝阳宫。

我让春栖拿出珍藏的好茶,亲自泡茶,邀请他一起品尝。

“雪鸢,你的茶艺越来越精妙了。”

得到他的称赞,我露出笑容:

“嫔妾有所进步,全赖皇上的栽培,感谢皇上赐予嫔妾这份宁静。”

箫景澜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以前倒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安静。”

“现在和过去不同了,嫔妾是皇上的妃子,不再是随心所欲的小姑娘了。”

我故意强调“随心所欲”几个字,箫景澜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转换话题说:“朕听说皇后经常邀请你去凤仪宫看望卓儿,都被你婉拒了?你不想念他吗?”

“卓儿是我亲生的,嫔妾当然想念,但嫔妾更想让皇上和皇后安心。”

我心中暗骂他的虚伪,但表面上却表现得乖巧真诚。

“嫔妾若常去看卓儿,倒是满足了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但每次分离,卓儿必定会更想念嫔妾,从而忽视皇后娘娘的细心照料。”

“皇后娘娘仁慈贤惠,一定能将卓儿教育成德才兼备的人,嫔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箫景澜握住我的手,轻轻地叹息:“还是你最懂事。”

我微笑着,关切地问:“皇上有什么烦心事吗?”

箫景澜抚摸着我的掌心,欲言又止。

我反过来握住他的手,鼓励道:“嫔妾愿意为皇上分担忧愁。”

“南栀因为选秀的事和朕闹脾气,非要朕收回成命。”

箫景澜皱着眉头看我:“这件事你怎么看?”

“皇上想听真话吗?”

“当然。”

“如果皇上只是嫔妾的夫君,嫔妾自然不愿意与他人分享,嫔妾也想和皇上一生一世长相厮守。”

“这么说,你也反对选秀?”

我摇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话锋一转:

“但京城不是北境,皇上不仅是嫔妾的夫君,更是天下的主宰,您选秀选的不是嫔妾一人的夫君,而是天下的君主。”“风花雪月,您肩负重任,需延续血脉以安慰前朝。”

我言之凿凿,却从不论江南栀的是非,箫景澜愈发柔情似水,目光也愈发炽热:

“雪鸢,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意。”

“但朕曾向南栀承诺,会一生珍视她,此生不会有其他。”夷,依旧一脸诚恳:“皇上给予姐姐皇后之位,已是极大的重视。”

“而且您选妃并不意味着会有其他人。”

箫景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选妃进宫,不过是给了她们侍奉皇上的机会,能否得到皇上的宠爱,那还是未知数。”

“姐姐一直自豪,或许她担心新进宫的人太过出色,会夺走她的光环。”

“皇上若想安慰姐姐,不如在选人时多留点心。”

箫景澜似乎对此颇感兴趣,他不仅询问我该如何选择,还叫人拿来了候选名单。

我仔细审阅名单后说:

“我以为勇毅侯家的四小姐、忠平伯的妹妹、武威将军之女,还有大理寺卿王大人的女儿都可以入选。”

回宫后,我已将京城适龄未婚贵族女子的情况了如指掌,分析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勇毅侯家的四小姐擅长弹奏箜篌,貌美如花,但出身庶出,不及姐姐。”

“忠平伯的妹妹德才兼备,在名门闺秀中颇有声望,但在容貌上不及姐姐。”

“武威将军的女儿性格豪迈,曾随父出征,是真正的将门虎女,但不如姐姐温柔。”

“至于王大人的女儿,不仅美貌,心地也善良,每年冬天都会在城外设立粥棚,但在六艺上的造诣上不如姐姐。”

“还有……”

我一一细数给箫景澜听,每位候选人除了某方面不及江南栀,都是绝色佳人。

箫景澜并非好色之徒,但无人不爱美好之事。

他自爱美好之事,自然也是爱美之人。

江南栀当年便是以美貌在京城中独占鳌头,否则也不会被箫承冕看中。

而我,比她更美,只因为她是嫡女,又有刘家支持,名声才比我更响亮。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若江南栀在箫景澜心中的地位真的不可替代,他就不会来找我找台阶下。

更何况这些贵族女子背后都有势力。

新贵和老臣都要照顾到,这样才能牵制朝堂。

见箫景澜听进了我的建议,我没有再多说,嘴角慢慢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等到后宫热闹起来,我的机会就来了。秀女很快就进宫了。

家世最好的武威将军的女儿朱絮,被封为嫔。

其他三位被封为贵人,另外还有常在五人,答应三人。

冷清了很久的后宫一下子热闹起来。

那晚,箫景澜就召了朱絮侍寝。

据说人已被送到乾安宫,江南栀突然“失踪”,让箫景澜找了一整晚。

最后是在望仙台找到她的。

江南栀哭哭啼啼地回忆起儿时的相伴,山盟海誓,箫景澜眼眶都红了。

他不仅亲自把人送回凤仪宫,还直接留宿在那里。

之后一个月,他没有再召幸其他嫔妃。

夏盈说:“皇后娘娘趁着嫔妃们每天请安的时候立规矩,昨天淳贵人都晕过去了呢。”

我挑了挑眉:“怎么回事?”

她哼了一声:“皇后娘娘要求她们每天卯时到凤仪宫,却要等到辰时末才见她们,然后诵经祈福,直到午时才放人回去。”

我:“诵经而已,不算过分。”

夏盈急了:“哪里只是诵经?皇后娘娘要求她们心诚,嫔妃们早上都没吃饭,打坐到午时,宫女都受不了,何况是娇滴滴的娘娘?”

“淳贵人据说是昨天诵经时打瞌睡,被皇后惩罚加时晕倒的。”

这位淳贵人就是勇毅侯家的庶女陆嫣嫣。

陆嫣嫣的容貌是这次秀女中最出色的,皮肤白皙,容貌美丽,我见了都心生怜惜。虽然她是庶女,却是勇毅侯府最受宠的女儿,从小被娇养长大,性格活泼可爱。

这正是箫景澜会喜欢的类型。

也难怪江南栀会找她出气。

我说:“送点补品去探望,什么话都不必说。”

春栖说:“听说柔嫔病了很久,要不要也送一份?”

柔嫔就是朱絮。我点点头,轻声说:“柔嫔的礼物里,记得添上一盒南疆特产的鹿鸣饼。”陆嫣嫣是午后时分来到朝阳宫的。

她年纪轻轻,不过十六岁,身着粉蓝色的宫装,看起来比花朵还要娇艳几分。

我早已探听过,陆嫣嫣的姨娘虽出身商贾,文化水平不高,却长得漂亮又有钱,深受勇毅侯的宠爱。

若非勇毅侯的老夫人压制,勇毅侯恐怕会宠妾灭妻。

陆嫣嫣背后有金山支撑,衣饰华贵,出手更是阔绰。

她带来的礼物,价值远超我昨日所赠的五倍。

我满心欢喜地收下礼物,与她亲切地交谈。

陆嫣嫣说:“我在闺中就听闻了贵妃的传奇,对贵妃的胆识十分钦佩,没想到贵妃的容貌也如此出众。”我微笑着回应:“妹妹过誉了,后宫中美女如云,但妹妹你却独占鳌头。”

陆嫣嫣害羞地一笑,说:“娘娘过誉了,妾身实在不敢当此赞誉。”

我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皇后最近被噩梦困扰,皇上见到妹妹一定会非常喜欢。”

陆嫣嫣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闷声说:“难道皇后一直被噩梦困扰,我们就要孤独终老吗?”

我笑着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品茶。

陆嫣嫣忍不住说:“皇上真的非常疼爱皇后,我听说贵妃才是皇上的原配,曾陪伴皇上在北境七年,这样的情义,还有靖王和长公主,却只能屈尊为妃。”

我装作惊讶,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妹妹小心言辞,靖王现在是皇后的儿子。”

陆嫣嫣撇撇嘴:“娘娘真是好脾气,我也是为娘娘感到不平,娘娘不要见怪。”

我叹息道:“即使脾气不好又能怎样?虽然我还有几分姿色,但远不如妹妹年轻美丽,与皇上的关系也只是北境时的旧情。”

“妹妹不要灰心,以妹妹的才华,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到那时,恐怕连姐姐都要仰望妹妹的辉煌。”

陆嫣嫣听到这些话,眼中突然闪烁着光芒,激动地靠近我,拉着我的手:“请姐姐帮帮我。”

“如果我有幸得到皇上的恩宠,一定不会忘记姐姐今日的恩情。”

那些不太聪明却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性格有些傲慢,如果再加上从小被宠爱长大,再加上几分姿色和才艺,必然会自视甚高。

江南栀是这样。

陆嫣嫣也是这样。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现在确实有一个机会,但能否抓住,还要看妹妹的手段。”

“姐姐请讲!”

“月底是太皇太后的千秋宴,虽然是皇后主持,但她请求皇上让我也准备一个节目为太皇太后助兴。”

江南栀这样做,一方面是想逼我离开宫廷,另一方面是想让我难堪。

太皇太后喜欢听曲子,尤其喜欢京城延熹班的戏。

江南栀已经请了戏班进宫,也安排了歌舞杂耍。

她让我作为压轴出场,只有唱曲。

先不说太皇太后是否喜欢,贵妃与戏子同台,总是有失身份。

陆嫣嫣问:“贵妃的意思是让我为太皇太后表演?”

“不是为太皇太后,是为皇上,不只是你,柔嫔、嘉贵人,还有兰贵人,妹妹可以邀请她们一起。”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所谓枪打出头鸟,后宫最忌讳成为众人的焦点。”

陆嫣嫣有些不甘心:“但如果这样,万一为别人做了嫁衣怎么办?”

“傻妹妹,皇上也是男人,男人都喜欢美丽的事物,妹妹你天生丽质,宫中还有谁能与你相比?”

“再说,既然是妹妹你来组织这件事,谁为主,谁为辅,还不是妹妹你说了算?”

陆嫣嫣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嘴角的笑意几乎要延伸到眼角:

“多谢娘娘指点,嫔妾先告退了。”

她匆匆行礼,匆匆离开,步伐比来时更加坚定。

春栖问:“娘娘,皇上真的会为了淳贵人而得罪皇后吗?”

我笑着说:“春栖,这皇宫是皇上的皇宫。”

箫景澜再怎么喜欢江南栀,他也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至高无上的皇帝可以宠爱一个人,捧着她护着她,但不会让她凌驾于自己之上。

脱下龙袍,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

所谓花无百日红,哪个男人不喜欢赏心悦目的新鲜事物?

怎么会不享受心悦之人因为自己而产生的妒意?

“这不是得罪,这是一种情趣。”

我淡淡地说,然后望向朝阳宫冷清。宫门紧闭,我轻声吩咐侍从:“对外宣称我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转眼间,太皇太后的千秋宴到了,这是宫中自妃嫔们入宫以来的首次盛大宴会。受邀的不仅有后宫的妃嫔和宗室成员,还有所有拥有诰命的命妇们。

陆嫣嫣在她的游说下,新入宫的妃嫔们共同策划了一场贺寿表演。朱絮却没有参与其中。事实上,当其他妃嫔以探病为由前来朝阳宫探望我时,朱絮却以病为借口,仅派人送来了礼物,既不显得过于贵重,也不显得太过敷衍,恰如其分地适合我这个不受宠的贵妃。

我注视着舞台上光彩夺目的陆嫣嫣,她的箜篌演奏得令人赞叹。她身旁的嘉贵人梁舒窈,虽然容貌不及陆嫣嫣,但体态丰满,眼神中流露出无限风情。江南栀的脸色阴沉,足以表明箫景澜的目光未曾离开过梁舒窈。

陆嫣嫣与梁舒窈的争奇斗艳,暗中较劲,反而让兰贵人王若澜的天真烂漫和娇憨可爱显得格外突出,意外赢得了太皇太后的喜爱。太皇太后千秋快乐。

江南栀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贵妃真是会偷懒,本宫让你准备,你却推给别人,是不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她转向箫景澜:“皇上,贵妃对太皇太后不敬,您不能坐视不理。”

箫景澜皱了皱眉,轻声问我:“贵妃为何没有与嫔妃们一同表演?”我向他行礼,微笑着回答:“太皇太后,您觉得刚才的表演如何?”梁舒窈作为太皇太后的远亲,老人家自然愿意给我面子:“我很满意。”她转向箫景澜:“皇上不觉得精彩吗?”箫景澜恭敬地回答:“皇祖母喜欢,孙儿也喜欢。”

太皇太后笑着说:“我老了,就喜欢这些漂亮的人在面前,贵妃和嫔妃们都尽力了。”“能得皇祖母青睐,是她们的荣幸。”“能得孙儿青睐,才是她们的荣幸。”太皇太后笑得开心:“皇上今年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明年,我希望多几个皇曾孙。”箫景澜看了一眼江南栀,微微点头:“孙儿记住了。”

江南栀突然掀翻了金樽,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她锐利地看着太皇太后,对箫景澜说:“皇上,臣妾不舒服,先回宫了。”她说完就走了,没等箫景澜同意。大家都看出她不高兴,气氛有点僵。太皇太后沉下脸:“皇后好大的威风!”我见箫景澜脸上有怒色,轻声说:“太皇太后别生气,皇后娘娘为今天的宴会忙了好几天,可能是累了。”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没理我。我没再说话,悄悄给陆嫣嫣使了个眼色。她立刻跪下,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去,她才捂着胸口看向箫景澜:“嫔妾,嫔妾……”她看起来惊慌,像受惊的小鹿,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我叫人请太医,看箫景澜的目光一直跟着陆嫣嫣,我知道成了。

春栖问我:“皇后以前在江府,虽然任性,但很聪明,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我笑着说:“恃宠而骄,得意忘形。”江南栀不仅任性,还心狠手辣。以前她为了名声,对外逢迎,回家就发泄。打骂下人,欺负姐妹,后来开始虐待猫狗。手段残忍,连她父亲都说“作孽”。她今天的行为是有原因的。当年箫承冕娶她之前,有王妃。静妃起初是先帝定的婚事,夫妻三年,琴瑟和鸣。但后来箫承冕为了娶江南栀,逼死了自己的发妻。他甚至买通稳婆,在王妃生产时下手,一尸两命。明眼人都知道,这和时局有关。江南栀只看到箫承冕为她连亲生骨肉都能舍弃。现在的箫景澜虽然没杀妻,但为了她贬妻为妾,还抢了我的儿子给她养。这样的深情,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怪她?

春栖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皇上不是王爷。”为君者,君威大过天。我笑着说:“陆嫣嫣会得宠一段时间。”千秋宴那晚,箫景澜去看了陆嫣嫣,留在那里过夜。接下来的两个月,他虽然也召了梁舒窈等嫔妃侍寝,但大部分时间还是给了陆嫣嫣。随着宠爱的增加,陆嫣嫣再也没来过朝阳宫。有一次在路上遇到,她坐在轿子里,抬眼看我。“贵妃恕罪,嫔妾最近伺候陛下,身体疲惫,不能下轿行礼。”嘴上说着请求原谅,但语气和神态都显露出轻蔑。

夏盈怒气冲冲地想要责备她,却被我阻止。

“妹妹说得很对,如果感到不适,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陆嫣嫣傲慢地抬起头:“贵妃娘娘先请回,我还要留下来为皇上演奏古琴。”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视,接着说道:“姐姐,我不像你,我得到的东西不会再让给别人。”

她离开后,夏盈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早晚会遭到报应!”

“娘娘,您为何不对她进行惩戒?”

我无奈地回应:“惩戒她对我有何益处?”

在后宫中,等级只是身份的标识,真正的地位是皇帝赋予的。

我作为一个被遗忘、无宠的人。贵妃,与皇上身边的宠臣争斗,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

夏盈愤愤不平地说:“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不用担心,她的得意不会持续太久。”

我带着一丝遗憾地叹息,没想到陆嫣嫣竟是如此不值得信任。

所谓的“菀菀类卿”,都是美好的象征。

宫中已经有江南栀一位,箫景澜不需要再增加一个复制品。

我询问:“柔嫔近来如何?”

夏盈回答:“听说她身体时好时坏,一直没有机会侍寝。”

“现在的怡华宫可能比我们朝阳宫的处境更加艰难。”

我微笑着说:“找个机会,我们去探望她。”怡华宫比我预想的还要冷清。

宫门无人看守,进入正殿也无人通报。

直到我们接近后殿,才听到一些喧闹声。

我和春栖交换了一个眼神,跟随声音而去。

朱絮穿着紧身衣,正在拉弓射箭,瞄准靶心。

连续三箭,全部命中目标。

“太厉害了,小姐!”

“小姐,真棒!”

她身边的两位宫女欢呼着,显然是从小就跟随的贴身侍女。

我的目光落在朱絮的脸上。

出乎意料,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容貌美丽,甚至超过了陆嫣嫣。

却带着一种贵族女子中罕见的英勇气质。

我轻轻鼓掌,真心地称赞:“真是干净利落的技艺。”

朱絮看到我,稍微一愣,然后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我笑着问:“你认识我?”

朱絮回答:“娘娘仁慈,您因为治理水患的功绩被迎入城的那天,我有幸目睹了您的风采。”

正值春日美景,朱絮命人在桃树下摆上案几,亲自为我斟茶。

我品过一杯后才问:“你入宫时的画像被人动过手脚?”

朱絮思索了一会儿,回答:“画师是宫里的人,大概是贪财,如果我不给钱,他就会把我画得很丑。”

“柔嫔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人。”

“嫔妾不缺钱,但受不了这种不正之风。”

我直视她的双眼,直接问道:“你本来就不想入宫,对吗?”

“我查过,你确实给了钱,只是不多。”

朱絮一愣,看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戒备。

我神情严肃:“你从小就在南疆长大,十二岁随父亲出征,无论是胆识、谋略还是军中的威望,都远远超过你的兄长。他因此嫉妒你,不仅在剿灭英王的战斗中夺走了你的军功,还使你左臂受伤,如果不是有人相救,你已经在渔阳城丧命了。”

我每说一句,朱絮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着颤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十二年前,我曾在路上救过一个病重的乞儿,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治好他,然后送他去南疆金佛寺学艺。”

“他叫秦安,他说总有一天要报答我的恩情。”

我拿出一块玉佩,是我北上前秦安亲自送来的。

那时他已学成,说要投身军旅。

朱絮凝视那块玉佩许久,然后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一块一模一样的:

“秦安是为了救我而死,他说此生欠人一份情,希望我能代他报恩。”

“但他当时伤势太重,话未说完便离世了。”

朱絮眼眶微红,对我说:“没想到竟然是贵妃您。”

她向我行礼,恭敬地问:“不知贵妃有何吩咐?”

我摇头:“我想问你一件事。”

“贵妃请讲。”

“你这段时间是在装病?”

“是的,我不想侍寝。”

朱絮讽刺一笑:“如果不是母亲以死相逼,我绝不会入宫。”

我看着她:“宫中之人惯于捧高踩低,若无恩宠,生活将十分艰难。”

“没关系,我本就喜欢清静,在军中多年,能够自给自足。”

朱絮神色一紧,话锋一转:“我也绝不会任人欺凌。”

我点头,直接问道:“你想离开宫中吗?”

朱絮沉默片刻,目光闪烁:“需要我的协助吗?”

我摇了摇头:“不,我们这是合作。”

“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助你离开宫墙。”自怡华宫返回后,我便闭门谢客。

随着陆嫣嫣等嫔妃越来越受宠,江南栀开始坐不住了。

她放下了高傲的姿态,开始在箫景澜面前示弱争宠。

毕竟,箫景澜对她的宠爱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得来的,即便新欢再好,他的心还是有所偏颇。

陆嫣嫣怎能忍受这种委屈?白天争不过,便将手段用在了床上。

再加上梁舒窈那媚态天成的诱惑。

有一段时间,据说箫景澜眼下发青,步伐都显得有些虚浮。

连太医都委婉地提醒他要有所节制。

箫景澜起初确实觉得新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那既要又要的性格……子一闹腾,我便感到几分不耐。

他常来我这里坐坐,寻求片刻安宁。

我无心争宠,他得以安睡,我们还能聊聊往事与孩子。

就像寻常夫妻间的平淡生活。

他可能以为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烟消云散。

然而,我始终认为,背叛者应受千针之苦。

我和他,未来必有一场生死较量。

半年后,陆嫣嫣怀孕的消息打破了僵局。

这是箫景澜登基后,宫中首次有妃子怀孕。

他欣喜若狂,立刻提升陆嫣嫣为嫔,并赐下无数珍宝,送往关雎宫。

宫中人尽皆知,若陆嫣嫣生下男孩,妃位便非她莫属。

在宠爱之下,陆嫣嫣变得目中无人,对其他宫妃颐指气使,甚至对江南栀也不再行礼。

传言她的姨娘也在侯府中横行霸道。

勇毅侯为了扶正她,不惜与原配夫人离婚,连老太君的以死相逼都无法阻止。

勇毅侯与江刘两家原本同属一派,在朝中互相支持。

现在,勇毅侯不再掩饰,公然在朝堂上与庆国公对抗。

既然脸皮已破,便是重新站队的时刻。江南栀不再拘束箫景澜,也不再热衷于宫中的宴会。

她声称南疆战事紧张,作为皇后,她应为皇上分担忧虑。

因此,她宣布后宫将为前朝开源节流,减少各宫的开销。

箫景澜对她的懂事自然感到高兴。

在她的提议下,不仅减少了宫妃的俸禄,还将太监宫女的薪酬减半。

江南栀和陆嫣嫣都有富裕的家族支持,她们并不缺钱。

但这次,江南栀为了打击陆嫣嫣,还规定不允许外来物资进入宫中。

江南栀早有准备,她的日常生活并未受到影响。

而陆嫣嫣,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

她习惯了奢侈,自然无法忍受,于是借助怀孕之机,向箫景澜哭诉。

然而,江南栀早有准备,箫景澜不仅没有责怪江南栀,反而指责陆嫣嫣恃宠而骄。

陆嫣嫣气愤至极,回到关雎宫后大发雷霆,甚至因此动了胎气。

她本以为箫景澜会同情她,却只等来了禁足的命令。

宫中的斗争,让宫人们受尽苦楚。

江南栀为了在箫景澜面前表现,对他们的削减最为严厉。

她规定宫人只能吃糙米小菜,两月才能吃到一次荤腥,且不超过一两,俸银三年才能领取一次,这是为了节流。

宫人们不仅吃不饱,还要在宫中琐事之外,宫女要制作绣品出售,太监则要到外宫做苦力,这是为了开源。

许多宫人的家人因急病无钱医治而去世,而江南栀却偷偷用扣发的银钱放高利贷,短短三个月就让后宫怨声载道。

尽管如此,江南栀掌控后宫,她的行为得到了箫景澜的批准,甚至前朝也给予了赞誉,宫人们只能忍气吞声。江南栀得意洋洋,仿佛回到了秀女入宫前的日子,她又开始找我的麻烦。

她先是邀请我去凤仪宫赏花,被我拒绝后,又让人将箫卓送到朝阳宫。

时间飞逝,曾经的小团子已经长成了孩童。

在江南栀的亲自教养下,箫卓对我的态度冷淡且带有敌意。

他不情愿地请安后,就急着让乳母带他回去,嘴里念叨着:

“我要回宫找母后。”

“贵妃娘娘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贵妃娘娘。”

“朝阳宫就是冷宫,罪妇住的地方!”

带他来的嬷嬷故作无奈地说:“靖王平时不这样,可能是认生了。”

笑话,对亲娘认生?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带着微笑:“没关系,皇后的爱心,将卓儿教得很好,将来必成大器。”凤仪宫有他在,不必羡慕关雎宫半分。”

传言因这句话,江南栀误会我在嘲笑她无子,愤怒之下令箫卓跪了一整夜,还亲自来到朝阳宫。

她本是带着怒气来质问,但看到我坐在廊下,连果盘都没有。

她带着傲慢和得意的笑容说道:

“妹妹最近似乎过得不太顺心?”

“我听说皇上提过,当初在北境时,妹妹把嫁妆都用于犒劳军士,买马买粮,才培养出忠心的北川军。”

“但那又如何?无论你为陛下做了多少,皇上心里只有我。”

“哦,不对,皇上说,你这是尽忠。他是你的夫君,是大夏的天子,你本该为他尽心尽力,至死方休。”她把剩下的梨酥放在我前面,脸上的敌意显而易见:

“别担心,毕竟我们是姐妹,我会留你一命,看着你的儿子被我养废,再将你的女儿嫁到荒凉之地。”

江南栀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

我微微一笑,亲自将那盘梨酥捏碎,喂给了脚边的太皇太后的爱犬。第二天,太皇太后因为爱犬的意外去世而感到极度悲痛,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

同时,前朝也听说了江南栀削减了寿康宫的开支,导致太皇太后每日忧虑,陪伴她多年的爱犬也因为食物不足而外出觅食,不幸中毒身亡。

太皇太后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官员家庭,在洪武帝在位时地位并不高,后来因为生下了先帝才被封为嫔。先帝即位后,她一直是太妃,直到先帝晚年,皇太后去世后,她才被尊为太后。

江南栀因为千秋宴上的事件对她怀恨在心,且看她的母族势力薄弱,便毫不留情地削减了寿康宫的开支。

但她忽略了,现在朝堂中最能挑起事端的两位言官都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子。

大夏以孝道治国,天子的亲祖母竟然为衣食所忧,这不仅是荒谬的,也让箫景澜颜面尽失。

在朝堂上,箫景澜被言官们逼得怒气冲天。

庆国公刚想发言,勇毅侯却抢先一步,呈上了江南栀私自放高利贷的证据。

在大夏朝,放高利贷是一个灰色地带,罪名可大可小。

但是,作为皇后的她这样做,不仅皇家的颜面尽失,而且罪名难逃。

朝会结束后,箫景澜立刻前往寿康宫表示歉意,随后前往凤仪宫。

他原本怒气冲冲地前往,但当他看到江南栀穿着朴素的衣服,头发散乱地跪在宫门口,眼角的泪痕未干,平时明艳动人的脸庞显得惊慌失措,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见到他没有说话,只是嘴角一扯,就捂着脸痛哭起来。

箫景澜的怒气瞬间消散了一半,虽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扶她起来,但他的语气变得温和:“皇后,你这是何意?”

江南栀的肩膀颤抖着,努力止住哭泣,抬头看着他:“都是栀儿的错,好心办了坏事,连累了皇上。”

“栀儿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在这里脱簪等待惩罚,只希望皇上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不要责怪我的家人。”

“皇上……”

江南栀抽泣着说完,突然抬头,晕了过去。

“栀儿!”

箫景澜立刻心软,一边大声叫“请太医”,一边抱起江南栀往宫内走去。

一个时辰后,内侍来到朝阳宫传达命令,箫景澜要求我立即前往凤仪宫。

春栖担心地说:“娘娘,皇上这时候叫您去,恐怕情况不妙。”

我挑了挑眉毛。

夏盈抢先说道:“后宫是皇后掌管,削减开支也是她的提议,朝阳宫的日常开支和下面人的俸禄都是娘娘的私房钱补充的,她有什么可说的?”

春栖:“就怕皇后随意诬陷,皇上又……偏袒她。”

我:“是祸躲不过,江南栀不仅用削减的俸禄放高利贷,更重要的是放出去的高利贷收不回来,她现在是急火攻心了。”

我冷笑着,慢慢地喝完茶,然后从容地前往凤仪宫。凤仪宫的人告诉我江南栀身体不适,将我引到内室。

我刚进去,箫景澜手中的药碗就直接砸到我的脚边。

他怒声道:“贵妃,你该当何罪?”

我故作惊恐地看了他一眼,急忙行礼道:“不知道嫔妾犯了什么罪,让皇上如此愤怒?”

不等箫景澜开口,江南栀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抓住他的衣袖,颤抖着声音说:“皇上。“请不要责怪妹妹,她本意是为了栀儿好,才做出了不当之举。”

“栀儿,你实在是太善良了。”

箫景澜轻抚她的后背,温和地安慰着,但当他转向我时,脸上立刻变得严厉:“贵妃,你认为皇后减少后宫开销的做法是否正确?”

“皇后的决策得到了皇上的许可,那自然是正确的。”

箫景澜听我提及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语气依旧坚决:“朕忙于国事,后宫之事难道也要朕亲自过问?”

我平静地提醒他:“后宫由皇后管理,皇上无需操心。”

箫景澜质疑道:“听栀儿说,减少后宫开销,用俸禄放贷都是你给她的建议?”

我微微一笑,回答:“皇上圣明,嫔妾平日深居简出,修身养性,怎敢干涉皇后的决策?”妹妹,你不能否认这是事实!”

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语气显得冷漠:“皇后提出减少开销的策略时,皇上和朝臣都给予了高度评价,皇上还特别赏赐了玉如意作为嘉奖,那时无人提及我半点。”

这是不争的事实,箫景澜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我继续说:“至于放贷的事,那更是无稽之谈。皇上应该还记得在北境时,有谋士建议用官银放贷,以赚取的银两补充军饷,皇上当时还犹豫不决,是我坚决反对才没有实施。”

箫景澜看着我,脸色终于有些缓和,正要开口。

江南栀却哭泣着说:“我想我误会了妹妹的意图,我真是该死。”

她从床上起身,跪在箫景澜面前:“我做了这样有损皇家尊严的事,请皇上废了我,让妹妹成为皇后。”

她的泪水让箫景澜心疼不已,他看着我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

“这件事确实是栀儿考虑不周,但你作为贵妃,又是她的亲姐姐,怎能对宫中的事情不闻不问?放任皇后做错事而不加以劝诫,这就是你的过失。”

“如果你真的认为栀儿的做法正确,就不会暗中用自己的私房钱补贴宫人,给她制造麻烦。”

“你现在就回宫写一份认罪书,否则你的贵妃之位就保不住了。”

真是荒谬,历史上从未有过宫主用自己的私房钱赏赐下人是错误的说法。

我没想到箫景澜为了江南栀能如此颠倒黑白,连最基本的尊严都不顾,心中一时既气愤又感到悲凉。

如果我真写了这份认罪书,我的贵妃之位就真的不保了。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陛下的意思,皇后这样做是错的?”

“栀儿是出于好心却办了坏事。”

箫景澜看了一眼江南栀,满是心疼:“她从小在深闺中长大,哪里懂得人心的险恶?她本意是为了下面的人好,想让他们出宫时有大笔银钱傍身,老有所依,但有些人却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连太皇太后也……”

“算了,既然没人理解栀儿的苦心,从明天起,宫中的开销照旧。”

见我低头表示同意,没有其他异议,箫景澜话锋一转:

“既然贵妃已经意识到错误,朕也不想过于惩罚你,你把这几个月欠宫人的俸禄补上,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听到这话,我惊讶地抬头看着箫景澜,几乎不敢相信地问:“皇后扣下的俸禄为什么要我补上?”

箫景澜皱眉:“朕说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我不服!”

“放肆,贵妃难道想违抗旨意?”

“我不敢,但我有些话不得不说。”

我挺直了背,语气坚定:“皇上刚才说,我和皇后都有不妥之处,既然要惩罚,就不能只惩罚我一人。”

“当然,朕会让栀儿闭门思过一个月。”

呵,仅仅闭门思过一个月就想换走我一大笔银子?!

我说:“我愿意接受惩罚,但我实在没有那么多钱,不如陛下也将我禁足。”

我话音刚落,江南栀立刻哭泣着说:“妹妹,你当初顶替我嫁给皇上,把母亲为我准备的嫁妆都带走了,怎么可能没钱?”

她转向箫景澜,带着无尽的遗憾说:“如果当初不是我被静妃看中,向江府施压,妹妹非要替我,我和皇上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看到她这样,箫景澜脸上的愧疚之色消失,立刻严厉斥责:

“荒谬,朕的话难道容你讨价还价?”

“皇后在北境时的富有,朕是清楚的,现在这样,是想欺骗朕吗?”江南栀颠倒是非,把被迫嫁给皇上的事说成是我自愿替嫁,箫景澜对此心知肚明。

讽刺的是,尽管他清楚真相,了解江南栀的所作所为,但因为江南栀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只要她给出一个站不住脚的解释,他就能轻易原谅她。

他不仅卑贱,还很愚蠢。

我直视箫景澜的眼睛,声音微颤,泪水随之滑落:“我还以为陛下早已忘记了北境的日子。”

“我怀念的是北境的日子,而非贵妃的荣誉或皇后的地位,我只想和夫君长相厮守。”

愚蠢之人通常心性不稳。

我赌他记得我为他付出的一切,没有忘记我们曾共同经历风雨,共同承诺过要共享天下。

即使他不够爱我,认为我不重要,为了江南栀可以轻易背弃我们的约定。连我竭尽所能助他的事实,也变成了他反击我的利刃!

我也赌他心中还有一丝愧疚,对我的眼泪和示弱有一丝怜悯。

或许,他内心深处也无法完全无负担地面对自己的冷漠无耻!

“雪鸢……朕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当箫景澜语气柔和地扶我起身,我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一半。

我轻拭眼角,反握住他的手,真诚地说:

“我明白陛下的仁慈和孝顺,是因为太皇太后的事才一时急躁对嫔妾说了重话。陛下所言极是,嫔妾既为贵妃,便应担起责任,协助皇后处理后宫事务,不让姐姐一人辛苦。”

我向箫景澜深深鞠躬:“陛下的处罚,嫔妾心服口服,待回宫便将所有银钱都拿出来填补亏空。”

箫景澜忙拉起我,面色尴尬:“倒也不必如此……”

我微微一笑,看一眼床榻上的江南栀,话锋一转:“皇后身体不适,理应静养,以后六宫之事就交给嫔妾。”

江南栀面色一沉,突然起身下来,一把拉住箫景澜袖口:“皇上,我已经康复了,我可以……”

“我知姐姐是担心我受累,但姐姐与皇上情深意重,更应专心侍候陛下,早日孕育皇子才是。”

“虽然皇上已有卓儿和妍儿,淳嫔妹妹也即将生产,但终究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嫡皇子。”

“姐姐早日有孕,也免得皇上日日被朝臣为难。”

我语气柔和地建议,箫景澜难得赞许地看我一眼,劝江南栀说:“栀儿,雪鸢所言极是,你目前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早日为朕诞育皇儿。”

无论妃嫔如何受宠,无子就不堪大用。

江南栀入宫已经三年,承蒙盛宠,却迟迟未孕,她心里自然着急。但若是放任主理六宫之权旁落,她也舍不得。

江南栀冷冷地瞥向我,刚要说话,却被我抢先:

“皇上也不必太担忧,姐姐毕竟曾生产过两次,只要不被琐事所累,定能早日有孕!”

江南栀曾为箫承冕生育过二子,据她所言,都是被箫承冕强迫所生,皆在箫承冕逼宫当日死在乱军之中。

箫景澜当初骤然听江南栀哭诉,满心心疼,此刻听我提起,面色却微妙地一沉。

这是心存芥蒂的表现。

他压着火气,我与江南栀都看出来。

江南栀怕我再说出不利的话,忙借着头晕软到在箫景澜怀里:“那以后就有劳妹妹替我分忧。”

“不过妹妹也不许再说我无子的话,我既是皇后,便是宫中所有孩子的母亲。”

呵,很好,到最后也不忘背刺我。

我低头:“皇后教训的是,嫔妾日后定会谨言慎行。”

我说完,在江南栀的怨愤目光中,告退离开。

江南栀永远不会知道,她放印子钱的地下钱庄其实是我的产业,所谓跑路的老板也是我的人。

她费尽心思从我这里拿到的钱,实际就是她丢的钱。

而我也庆幸,即使当年最爱箫景澜的时候,脑子也是清醒的。

当年,我是拿出大半嫁妆劳军安民,助他建立北川军,但千金散尽的同时,收获人心的从不只有他箫景澜。

从头到尾,他看我不过是内宅妇人,即便有几分聪慧,能为他献计疏财,到底不堪大用。

他却不曾深想,若不是另有来源,仅靠区区嫁妆坐吃山空,如何能养得起一军。我掏出银子后,箫景澜就以南栀身体不适为由,把协理六宫的权力交给了我。

我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他权宜之计。

凭借他对南栀的偏爱,这权力随时都可能被收回。

水清无鱼。

于是我主动送上一份大礼。

陆嫣嫣怀孕四个月,却一点显怀的迹象都没有。梁舒窈装作无意在太皇太后面前一提,很快就查出她假孕争宠。

陆嫣嫣大喊冤枉,但证据摆在眼前,容不得她狡辩。

她当即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连同勇毅侯都被连累削爵降罪。

南栀对陆嫣嫣恨之入骨,逢此良机,自然不会放过她。

不出半月,陆嫣嫣在冷宫疯了的消息就传遍各宫。

箫景澜要赐死,被我拦下:

“陆妹妹毕竟侍奉过皇上一场,即使有错,也罪不至死。”

“勇毅侯夫人愿用白银五十万两,换勇毅侯平安,留着陆妹妹既能体现皇上胸襟,也留着一份牵挂。”箫景澜便接受了我的提议。

南栀似乎误以为失去陆嫣嫣后能独占恩宠,却忽略了梁舒窈的存在。

太皇太后的大力支持下,梁舒窈以一支西域舞蹈再次赢得了箫景澜的青睐,风头无两。不久,梁舒窈便被提升为嫔。

消息传来时,我正与朱絮对弈。

棋局激烈,双方势均力敌。

朱絮问:“娘娘是否见过苏贵人?”

她指的是此次一同晋升的苏云珍,其父虽官职不高,但在箫景澜面前仍有一定的发言权。

但这并非朱絮提及她的原因。

朱絮继续说:“她看起来和您有几分相似。”

“并非如此。”我坦诚一笑,“后宫中,我只与你结盟。”

然而,苏云珍确实是我有意挑选的。

她与我年轻时颇有几分相似,但性格更为纯真,带有一股不谙世事的勇敢。

她时常出现在箫景澜面前,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他遗忘的岁月。

若他宠爱苏云珍,也会间接地补偿我。

我轻抚着手腕上的碧玺手镯,这是番邦进贡的珍品,箫景澜私下赠予我,南栀并不知情。

男人啊,总是怜悯多于良知。

你若不索取,他反而更愿意给予。

朱絮问:“皇上已决定下月初前往香山狩猎,此事风险重重,娘娘有何打算?”

我抬头看着她:“你有多大把握?”

朱絮沉思片刻:“八成。”

我点头:“足够了。”

朱絮担忧:“若那两成失败呢?”

我笑道:“若事与愿违,便听天由命。若命运如此,我也无怨无悔。”

梁舒窈如此受宠,南栀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要击败她,我需要这个机会。香山狩猎那天,我与南栀都穿着骑装。

难得展现出英姿飒爽,朝气蓬勃,箫景澜颇为赞赏。

他抛下梁舒窈,带着我和南栀一同骑马。

我们本是带着众多侍卫的。

但途中,南栀含笑问道:“皇上可还记得那年春猎,是先帝为我们赐婚后,我们第一次相见。”

箫景澜听后一笑,眼中充满深情:“朕当然记得,那次我们遭遇匪徒,是你不顾自身安危救了朕。”

“若无你,便无今日之朕。”

南栀羞涩地说:“是皇上洪福齐天,我当时仿佛被一股力量推动,心中只有皇上。”

“栀儿对朕的深情,朕永生难忘。”

听着他们的甜言蜜语,我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适时插话:“皇上与姐姐情深似海,嫔妾实在羡慕,不知二位是否还记得当初定情之地?嫔妾也想沾沾喜气。”

南栀脸色一变,急忙说:“那是我和皇上定情的地方,要去也该我们两人去。”

我没理会她,转向箫景澜,带着一丝委屈请求:“皇上,嫔妾真的羡慕,您就带嫔妾一起去吧。”

箫景澜点头同意:“栀儿,就让雪鸢一同前往,这样她才能更深刻地理解我们之间的情感。”

他说完,不等南栀同意,立刻策马前行。

南栀急忙说:“既然如此,就我们三人去。”

她又撒娇道:“我不想太多人玷污那片圣地。”

箫景澜稍作思考,同意了她的要求。

地方并不远,我们三人快马加鞭,不到一刻钟就到达了。

他们正在回忆往事,突然一群刺客冲了出来,挥舞着大刀向我们袭来。

箫景澜武艺高强强,我身手不凡,我们一边发送求救信号,一边迎战。

仿佛重返北境,我们配合无间,不久便击败了大半刺客。

胜利似乎触手可及,但剩下的几名刺客都是高手,我们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边战边退,等待援军到来。

江南栀似乎突然醒悟,冲出来挡在箫景澜面前,哭喊道:“要杀就杀我,不要伤害皇上!”

……

箫景澜的剑本已逼近刺客的喉咙,却被她一拦,反而处于劣势。

他虽然无言,却也感动于江南栀的深情,立即命令道:“朕无事,栀儿快退到朕身后!”

江南栀摇头哭泣,紧抓着他的手不放:“臣妾要与皇上共生死!”

……

箫景澜愤怒了,正要用蛮力推开她,刺客的刀已经劈下。

幸运的是,我的长剑及时挡下,使刀锋偏离,只划伤了江南栀的手臂。

伤口虽不深,却让江南栀惊恐万分,尖叫道:“你们怎能……”“你这是在做什么?没看见危险吗?”

她的话语刚落,即使意识到自己失言,但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当刺客的长刀逼近她的脸时,她尖叫着躲到了箫景澜的身后,同时推了他一把。

她大声喊道:“别伤害我,我只是个仆人!”

箫景澜完全暴露在刺客的刀下,想要抵抗已经太晚了。

他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着痛苦的到来,但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我站在他面前,挥剑挡住了刺客:“陛下,您快离开,这里交给我!”

说完,我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刺客。

“雪鸢!”他呼唤我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快走!别管我!”

箫景澜犹豫不决,但转眼间江南栀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最终没有抛弃我。

侍卫们在我们筋疲力尽时赶到了。

那时,刺客只剩下最后一个,武艺高强得令人畏惧。

在我们两人相继倒地后,刺客举着大刀向箫景澜冲去。

我用尽全力爬起来,毫不犹豫地扑向箫景澜,用自己的身体紧紧保护他。

我听到他低沉而有力地呼唤我的名字:“雪鸢。”

感受到他胸膛中强烈的心跳。

我闭上眼睛,将我生命中最后的深情都献给了他:“夫君,能和你一起死去,我感到非常安慰。”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身后的刺客应声倒下。

是朱絮带着人及时赶到了。

我们约定的时间分秒不差。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帐篷里。

我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箫景澜的面容。

“雪鸢,你终于醒了!”他激动地说。

“洪山,快,叫太医!”

他紧握着我的手,语气焦急,眼神明亮。

这让我想起多年前我因分娩而生命垂危时,他也是这般神情。

我声音嘶哑,反握住他的手问道:“陛下,您受伤了吗?”

箫景澜眼眶泛红,凝视了我许久才说:“到了现在,你还在担心我。”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中充满了温柔:“嫔妾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被刺客杀害,但陛下却念了我一生。”

“用一条命换陛下一生的陪伴,嫔妾觉得这是值得的。”

“雪鸢……”

箫景澜嘴唇颤抖:“是朕错了,朕今天才看清谁对朕是真正的情深义重。”

我急忙撑起身体,投入他的怀抱,低声哭泣:“不是陛下的错,是嫔妾没有让陛下看到我的真心。”

箫景澜轻抚我的后背,我突然感到后颈一阵温暖:“雪鸢,相信朕,朕会补偿你,余生都会对你好。”

因为刺客事件,狩猎提前结束。

在我醒来之前,箫景澜已经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天的刺客分为两拨,一拨是真正的死士,一拨是假的。

真正的死士是以前跟随英王的,被我故意引来;

假的则是江南栀请来演戏的乌合之众。

两边虽然都穿着黑衣,但身手和攻击的狠劲却大相径庭。

因此,我在战斗中特意留下了活口,作为人证,指证江南栀。

箫景澜对江南栀的爱慕,始于那年春猎,她为他挡下刺客的坚决和勇敢。

这份救命之恩被他铭记多年,即使她后来悔婚另嫁,甚至落井下石。

他也能凭借这份恩情为她找借口。

但那天江南栀的行为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幻想。

箫景澜还顺藤摸瓜,查清了真相。江南栀一手策划了初事,目的简单,就是想借恩图报。谎言被揭穿后,箫景澜对江南栀只剩下厌恶。曾经,箫景澜与箫承冕兵戎相见,是江南栀倒戈相助,让他迅速攻破皇城。那时,他觉得她深情厚谊,发誓要报答。现在,他却骂她薄情寡义,连枕边人都坑害。江南栀为了来找他,不顾襁褓中的亲生子,任由他们随着箫承冕死在乱军之中,是多么感人。现在他却恨她残忍,连亲生子都能舍弃。我觉得这很可笑。捧江南栀到云端的是他,踩她如污泥的也是他。说到底,一切都是幌子。箫景澜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回宫后,箫景澜立刻晋我为皇贵妃,赐居凤仪宫。靖王箫卓被接回我身边抚养。

箫卓在江南栀身边几年,被养得一身坏毛病,对我更是厌恶至极。他不肯叫我母妃,将我准备的饭食打翻,一遍遍骂我坏女人:“我的母后是皇后,不是你这种低贱的妃嫔。”“你害我母亲,等我长大必要杀了你!”我没有跟他解释,也没有强求亲近,只让下头人好生照料。江南栀被关了起来,废后的传言甚嚣尘上。箫景澜不回应。日日陪伴我于凤仪宫,无数珍宝如潮水般涌至我面前。这一幕仿佛重现了几年前,他迎接江南栀入宫的情景。得知箫卓对我有所不敬,他决意要惩罚,却被我劝阻:“卓儿自幼由姐姐抚养,他们母子情深,实属人之常情。”“但他毕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我有信心能够让他重新接纳您。”箫景澜满怀怜爱地将我拥入怀中:“雪鸢,你总是太过善良。放心,江南栀欠你的,我会一一为你讨回。”

一日午后,我正在园中品茶,宫女匆匆来报,我的嫡母、太傅夫人刘氏来访。刘氏,庆国公的独女,江南栀的娇蛮与高傲多承自她。刘氏见到我,不仅不行礼,还摆出在江府时的架势:“江雪鸢,你这是翅膀硬了,连你嫡姐的东西都敢争抢?”“你真的以为南栀的皇后之位仅靠皇上的宠爱?”“江府和国公府才是她的靠山,你有何资格与她争斗?”我微笑着望着她,依旧保持着往日的谦卑:“母亲误会了,我怎敢有觊觎皇后之位的念头?”“别说江府和国公府,就是皇上心中也只有姐姐。”“母亲放心,待皇上气消,我定会劝说他亲自接回姐姐。”我带着顺从的笑容,亲自为刘氏斟茶。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过了许久才缓缓接过茶杯。

当晚,太傅夫人突发疾病去世的消息传入宫中。第二天,我返回江府哀悼。祭拜结束后,父亲将我召至书房。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母亲的事,与你有关吗?”我嘲讽地笑了笑,似笑非笑:“父亲忘了,我娘已经去世十五年,恐怕早已化为一堆白骨。”我凝视着眼前的人,他虽然年近五十,却依旧保持着儿时的模样。身姿清雅,面容英俊,岁月沉淀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我与江南栀的美貌都遗传自他。江淮远看着我,语气有些僵硬:“你对刘氏下手,刘家不会就此罢休。”“父亲有证据吗?”“这世上的事并非都需要证据,刘家在南疆根深蒂固,势力不容小觑。”江淮远语气中带着疲惫和痛心:“南栀已经失宠,皇后之位迟早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你们会让江南栀被关一辈子吗?或者说,父亲打算如何联合庆国公给皇上施压?”

我直视江淮远的双眼,冷冷地问:“在父亲眼中,江府的荣耀,您的仕途,难道只有依靠江南栀才能维持?”“我也是您的女儿!”“父亲,娘亲去世这么多年,您可曾想过她?”江淮远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南栀背后毕竟有刘家,你如何与她相比?”我冷笑一声:“如果刘家倒了呢?”江淮远一愣,眼中露出惊讶。我继续问:“父亲这赘婿还没做够吗?”江淮远闻言,脸色骤变,眼看就要发怒。这是他的逆鳞,我却偏要触碰:“父亲已官至太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还要像二十年前那样向刘家低头?”“庆国公不过是个粗人,哪来的勇气敢在朝堂上质疑父亲的治国之策?”

“您难道不气愤吗?您心里没有恨吗?”

我话音刚落,江淮远那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露出了裂缝,连眼角的皱纹都显得有些扭曲。他对刘家的怨恨,恐怕不比我少。

他和我母亲林菀曾经是一对青梅竹马。

我外祖父是个药材商人,家境还算不错,只有我母亲这一个女儿,收养了无依无靠的江淮远,原本是打算招他做女婿的。

江淮远勤奋好学,自幼酷爱读书,第一次参加乡试就高中解元。

外祖父担心夜长梦多,便在会试前让他们成婚。

江淮远在会试中又高中会元。

消息传回镇上,人们都夸我外祖父有远见,羡慕我母亲命好。

不出所料,那年四月,江淮远高中榜眼。

他来信说,会择日回家接我母亲,但我母亲等啊等,却始终没有等到他回来。

镇上开始有了闲言碎语,外祖父每次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他气得病倒,不久便去世了。

他去世后,我母亲变卖家产,上京寻夫。

但当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他时,他早已停妻另娶。

殿试后,江淮远被庆国公看中,明知他已婚也要招他为婿。

当时的江淮远还是个正直的君子,当即婉拒,却被庆国公记恨。

他被陷害,身陷囹圄,不得不向权势低头。低头迎娶了刘氏。

我妈妈对他背弃誓言感到愤怒,本想和他断绝关系,却被他用甜言蜜语欺骗成了外室。

当刘氏发现他们的事情时,我已经六岁了。

刘氏起初大发雷霆,威胁要除掉我们母女,但后来得知我们在前往京城的路上意外救助了温熹贵妃的哥哥,这才暂时收手。

后来出于某种原因,刘氏决定让江淮远将我们接进江府。

我妈妈本不愿意做妾室,但为了我的未来,她选择忍受屈辱。

她本以为可以平静地陪伴我成长,但没想到刚进府不久就患上了重病。

她迅速变得虚弱,不到一年时间就变得憔悴不堪,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我也是到了北境之后才了解到,她当时并非生病,而是中了毒。

那种毒药无色无味,小剂量使用会让人逐渐衰弱,直至死亡。

如果使用大剂量,会立即致命。

因此我加大了剂量,用在了刘氏身上。

江淮远对刘氏怀恨在心,不是因为她害死了我的母亲,而是因为她多年来的傲慢无礼损害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刘家多年来的提拔总是伴随着索取和轻视。

他自认为凭自己的才华,即使不依靠刘家也能飞黄腾达,但正是由于刘家的介入,让他原本纯洁无瑕的人生留下了污点。

他痛恨刘家,想要摆脱刘家的控制,却没想到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那就是推翻刘家!

现在,我将这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

我站在江淮远面前,不是以女儿的身份,而是以一位上位者的姿态审视家臣:

“江太傅,你愿意帮助我实现这个计划吗?”

最早弹劾庆国公的是前勇毅侯陆善。

虽然被剥夺了爵位,他仍然是五品游骑将军。

他指控庆国公贪污军饷,而且证据确凿。

箫景澜非常愤怒,下令彻底调查。

没想到却先牵扯出了一桩先帝时期的通敌卖国案。

那是一桩血腥案件,主谋是已故的承恩侯沈幸,沈家世代忠良,坚守孤城五十天,粮食耗尽,全家殉国。

当时庆国公奉命增援,却在城破后的第二天才到达。

他隐瞒军情,诬陷沈幸叛国,后来在先帝的支持下攻占了城池。

虽然战争胜利,但军队损失惨重,为先帝第一次北伐失败埋下了隐患。

庆国公被捕时还在喊冤,但被太傅江淮远揭发,所有证据都藏在刘家祠堂的祖先牌位里。

不仅如此,在南疆军中,武威将军亲自坐镇,揪出了几个已经暴露的奸细。

证据确凿,庆国公府一夜之间崩溃。

太傅江淮远亲自上书请罪,请求箫景澜废黜江南栀皇后之位,贬为平民。

箫景澜批准了这个请求。江南栀在被送往冷宫的路上逃跑了。

她来到凤仪宫,向我亮出匕首。

“江雪鸢,是你让父亲放弃我的,对吗?”

“父亲最爱我,怎么会上书废后?”

“你这个人,我要和你拼了!”

她疯狂地朝我扑来,被内侍制服。我漠然地注视着她的疯狂,轻声开口:“姐姐真会开玩笑,如果父亲真的在乎你,怎会放弃你?”

“他爱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刘家势力。”

“如果我背后有林家,你怕是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残忍地笑了:

“但现在你的母亲去世了,刘家也垮台了,父亲甚至想请求皇上赐你一死。”

“你胡说!父亲不会这样对我!”

江南栀双眼通红,语无伦次地反驳:“还有皇上,他说过他只爱我一个,只有我是他的妻子,如果不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年你就能害死他了。”

“即使没有我,他还有陆嫣嫣,有梁舒窈,有无数后宫佳丽,你也不会是他的唯一。”

“但姐姐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毕竟他从不是姐姐的唯一。”

听到我的话,江南栀突然安静下来,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痛苦。

“母后。”

在对峙中,一个稚嫩的童声打破了平静。

箫卓朝江南栀跑去,挡在她面前对我怒目而视:

“你这个坏女人,快放了我母后!”

春栖忙上前拉他:“王爷,皇贵妃娘娘才是您的亲生母亲……”

话还没说完,春栖就被箫卓撞倒:

“她不是,她是坏女人,我不要她,我只要母后!”

看到这一幕,江南栀笑了,挑衅地看着我:

“没想到吧,江雪鸢,你这辈子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在闺中时父亲只爱我,箫景澜为了我贬你为妾,现在连你的儿子也只认我。”

我没理她,示意内侍放了她。

江南栀一得到自由,就挑衅地看向我。她用匕首威胁箫卓,我冷声道:

“让我离开这座宫殿,否则我不会手软。”

锋利的匕首划破了箫卓的皮肤,他被吓得不知所措,开始哭泣:“母后,母后,我害怕。”

江南栀愤怒地反驳:“住口!我并非你的母后!若非你这个灾星占据了我儿子的位置,我怎会一直未能生育?”

“若我有了亲生子,皇上又怎会轻易废黜我?”

箫卓无法理解她的话语,只是继续哭泣。

江南栀手上的力道加重,箫卓的衣襟和她的手都被鲜血染红。

“江雪鸢,你同意吗?”

“皇上下旨送姐姐去冷宫,我不敢违抗。”

我毫不动摇,继续向她走去。

江南栀惊慌失措地后退:“别过来,你再靠近,我就结束他的生命。”

我微微挑眉,停下了脚步。

江南栀刚松了一口气,一个疯狂的妇人突然冲进殿中,手里握着一支锋利的发簪,直奔江南栀而去。

她嘴里怒吼着:“江南栀,我要你的命。”

是陆嫣嫣。

她们立刻扭打在一起。

陆嫣嫣压制住江南栀,发簪不断刺下。

江南栀本能地将箫卓拉到自己身前,仿佛用他作为盾牌。

箫卓最初还在哭泣,但很快就没了声音。

我冷静地观察着,直到箫景澜带领人马赶到之前,才命令宫人去拉开她们。

“卓儿!”

“姐姐,求你放手!”

我泪如雨下地试图阻止,甚至让陆嫣嫣的发簪刺穿了我的手掌。

就在这个时刻,江南栀手中的匕首刺入了陆嫣嫣的胸口。

她狞笑着。

我从江南栀手中夺过箫卓,紧紧抱在怀里,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卓儿!”

我悲痛欲绝地呼喊,随后闭上眼睛,晕了过去。箫卓已经死了。

他小小的身躯上满是伤痕,致命的伤口在脖颈处,是江南栀在混乱中不小心造成的。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多次哭泣至昏迷,口中不断说要随他而去。

箫景澜抱着我,脸上交织着痛苦和悔恨:

“雪鸢,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人死不能复生,为了妍儿和我们未出生的孩子,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

是的,太医诊断出我怀孕了,是在春猎后怀上的,已经三个月了。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箫景澜:“皇上何错之有?都是江南栀太过残忍。卓儿好歹在她身边长大,她怎能如此无情。”

箫景澜紧握我的手,承诺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她。”

君无戏言,我再次见到江南栀时,她已在地牢之中。

她全身是伤,伤口发炎流脓,面部肿胀,容貌尽毁。

见我走近,她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连动弹都做不到。她的眼神里满是讽刺,仿佛连说话时嘴角都带着笑意。

我心里清楚她想说什么。

“姐,你是不是想问我,失去儿子是什么滋味?”

“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保护你牺牲,是不是痛苦万分?”

“姐,有时候你真是天真得可爱。”

我坐在她对面,平静地告诉她真相:

“你知道皇子在皇宫里有多重要吗?姐,你怎么会以为我会为了讨好你和皇上,就把亲儿子交给你?”

“这么多年,你无数次想利用箫卓来控制我,我都没答应,不是因为我懂规矩。”

“是因为他不是。”

我直视江南栀震惊的眼神,轻描淡写地说:

“姐,你真是胆识过人,眼看英王失势,就偷了皇宫的布防图献给皇上,想换他的感激和深情。”

“你也真是狠心,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杀掉。”

“当年你派杀手截杀我,可曾想过,杀手的心都没你狠,会留下襁褓中的婴孩自己抚养。”

“他死后,我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孩子。”

“他叫埮儿,对吧?你是爱过埮儿的,不然怎么会花重金去云顶寺为他求平安符?又怎么会把最宝贝的貔貅玉佩给他?”

我一边说,一边把准备的东西一样样摆在江南栀面前:

“该死,我竟忘了,那貔貅是父亲请大师开过光的,能镇魔驱鬼。”

“姐,当时你是想让埮儿永世不能超生吧?”

江南栀终于崩溃,在她发出怪叫前,我让人堵住了她的嘴。

直到她断气。江南栀死后被扔在了乱葬岗。

父亲早将她从族谱除名,连牌位都没给她留。

我很快被箫景澜立为皇后,封后大典隆重盛大。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多年前,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得到了,心中却夹杂着苦涩。

因为太难。

因为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春猎结束后,箫景澜对我可以说是宠爱有加。

他告诉我,他的心里只有我,不想再去其他嫔妃的宫殿。

直到我怀孕八个月时,他的欲望突然变得强烈起来。

由于我无法满足他,便以国家大事为由,劝他分散恩泽。

箫景澜同意了,梁舒窈和苏云珍重新得到了他的宠爱。

怀胎十月后,我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

箫景澜给孩子取名为泽,对他宠爱有加,刚满月就封他为太子。

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比当初卓儿出生时还要兴奋。

卓儿的去世只让他难过了一会儿,现在有了泽儿,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儿子。

我知道这是因为他爱我。

我突然明白了封后大典时的苦涩从何而来。

无论江南栀有多可恨,我最恨的人其实是箫景澜。

当初在北境时,他也对我好过,也曾疼惜我,承诺要与我共度一生。

但最终,他轻易地辜负了我的真心,践踏了我的深情。

是他的薄情寡义导致了我和卓儿的分离。

现在的宠爱和弥补,与其说是他突然醒悟,不如说是他不愿面对自己曾经愚蠢薄情的让步。

他更不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恩宠。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背信弃义的人就该吞下一千根针。这几年,我每年都会去白云庵住几天,看望静慈师太,然后找机会去灵隐寺听孤灯大师讲佛经。

箫泽三个月大时,我以祈福为名,带领宫中所有嫔妃去了灵隐寺。

孤灯大师精神矍铄,面容与几年前相比没有一丝变化。

今天讲经时,大师身边的小沙弥睡着了,大师罚他打坐。

到了晚上,他却捧着几卷抄好的经书来见我。

我带着亲切的笑容问:“小师父找我有什么事?”

小沙弥行礼后说:“这些经书是去年施主离开后,我为施主祈福所抄,希望施主喜欢。”

我展开一看,字迹工整,笔力刚劲,不像是孩童所写。

我惊讶地问:“都是你写的?”

小沙弥双手合十,诚挚地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何况施主对我有救命之恩。”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的命?”

“师父说,去年冬天我病重,幸好有施主送给静慈师太的老参才化险为夷,就等于是施主救了我。”

看着他黑溜溜的双眼,我心里一时又涩又暖。我好奇地问小沙弥:“你喜不喜欢寺庙的生活?”他笑着回答:“喜欢啊,师父和师兄们都很照顾我。”

“那你会不会想念妈妈呢?”我继续问。小沙弥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自豪:“我当然想她,妈妈是个四处行医的人,她游走四方,就是为了治疗世间的疾病。”

“我真希望妈妈能像你一样,平安顺利,万事大吉。”我边说边收起佛经,小沙弥离开后,我把它交给春栖保管。“春栖,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我轻声说,“我只希望他能一生平安,随心所欲。”

春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从灵隐寺回来不久,梁舒窈就怀孕了。箫景澜给了她许多赏赐,却不再踏足她的宫殿。他似乎对后宫失去了兴趣,包括梁舒窈在内的所有妃嫔都得不到他的宠爱。他几乎每天都陪着我,在凤仪宫里。

我们聊天,品茶,下棋,赏花,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关系却亲密无间。我生日那天,箫景澜甚至亲手为我做了长寿面。元宵节时,他带我出宫逛灯会,猜灯谜,只是为了帮我赢得我喜欢的兔子灯。他为我放的烟火,照亮了京都的夜空。在城楼上,他紧握我的手,深情地说:“雪鸢,我愿意与你长相厮守。”

但命运总是不如人意。元宵节后,箫景澜病倒了。起初只是小感冒,吃了药似乎好转,但身体却日渐衰弱,就像一株逐渐枯萎的草。梁舒窈分娩那天,她的宫女来请箫景澜,我和他一起赶了过去。梁舒窈很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女儿,但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可能是因为疲惫或失望而晕了过去。

箫景澜却很高兴,抱着孩子,回忆起多年前妍儿出生的情景。他问我应该给小公主取什么名字。我笑着问嘉嫔:“这次你立了大功,皇上肯定会赏你点什么。”箫景澜点头说:“那就升她为嘉妃吧。”他的话音刚落,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眼睛一睁,竟有一只眼睛是绿色的。

屋子里顿时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箫景澜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大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梁舒窈旁边的管事嬷嬷吓得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梁舒窈与戏班台柱子私通的事情。

“嘉妃娘娘看皇上来了这么多次,肚子还没动静,觉得皇上可能身体有问题,就想试试别人。”箫景澜一听这话,气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还没来得及发火,就一口血喷出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这件事一出,后宫和前朝都炸开了锅。

箫景澜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赐死梁舒窈和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还派暗卫去灭了戏班的口。这件事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从此他就病得起不来床了。他对内阁也失去了信任,开始教我如何处理政事。他教得非常认真,没有任何私心,就像以前在北境教我防身术一样。他能信任我到把后背都交给我。

箫泽五岁的时候,箫景澜已经病得很严重,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了。我对朝政已经非常熟悉,除了不能上朝,大臣们都直接找我商量事情。我就借着忙碌的借口,三五天才去看箫景澜一次。

他感觉到我对他的冷淡,开始还会发发脾气,后来发现没用,也就慢慢安静下来了。这天,洪山来传话,说箫景澜想见我。我本来想拒绝,洪山小心翼翼地说:“娘娘,皇上怕是没几天了。”我只好放下手里的奏折,去了一趟。难得箫景澜没躺在床上,他穿得整整齐齐,靠在窗边的软榻上。

看见我进去,他眼睛一亮:“雪鸢,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他朝我伸手,语气里带着点委屈:“你是不是烦我了?”我冲他笑笑,轻描淡写地说:“怎么会呢?我就是有点忙。”箫景澜知道我没说实话,但他没揭穿,反而有点讨好地说:“是我不好,把这么重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但是雪鸢,我很想你。”我忍不住想笑,也确实笑了。“陛下真会开玩笑,宫中嫔妃众多,若您感到寂寞,不妨让她们来陪伴您解闷。”

“与她们交谈并无太大兴趣。”

他目光柔和地凝视着我,不再使用“朕”自称。

我并未回应。

箫景澜接着说:“最近,我常梦见我们新婚之时,梦见北方边疆,那时你对我关怀备至。”

“哦?那些记忆我已模糊,倒是宫中的日子历历在目。我常回想起在永和宫和朝阳宫的时光。”

箫景澜深深地凝视我,良久才开口:“我明白,你心中一直有不满。”

“我也深感懊悔,总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被江南栀的谎言蒙蔽,没有那样对待你们母子,该有多好……”

“我真的很想念卓儿,我亏欠他太多……”

“陛下!”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如果后悔有用,这世上就无需官府和牢房了。”

箫景澜听到此话,黯然闭口不言。

见他许久不语,我起身欲离去:“陛下若无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请留步!”

箫景澜挣扎着站起身,片刻后,在我身后追问:“是否……是你?”

他问得含糊,但我明白,他想问是否是我对他不利。

我未作答,挺直腰板,决然离去。三日后,箫景澜在睡梦中离世。

太子箫泽继位,年号光启,我作为太后垂帘听政。

我不清楚箫景澜临终前的心情,是恨我还是怨我,但到了这一步,我对他已无怨恨。

反而有种上位者对失败者的同情。

箫景澜临终前,赐给洪山一杯毒酒。

得知此事,我才理解他那日的询问意图。

他最信任的大太监洪山,自幼跟随他,洪山早已成为我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确实微妙。

忠诚可能是日积月累的结果,但反目成仇可能只在一念之间。

箫景澜不明白,因为他只将洪山视作仆人,而我视他为家人,如同春栖和夏盈。

与许多自幼入宫的太监不同,洪山家境尚可,只是母亲早逝,父亲续弦后开始虐待他和姐姐。他被送入宫中,姐姐被卖入青楼。洪山有幸被先皇后赏识,赠予箫景澜,未受太多苦难。他姐姐命运悲惨,被迫接客,最终惨遭虐待致死。巧合的是,那恶人正是庆国公世子妃的远亲。

洪山求箫景澜相助,箫景澜答应了,但江南栀几句甜言蜜语就让他改变主意。他告诉洪山,人死不能复生,仆人的命怎能与贵人相提并论,还在刘家的赔偿金上加了一倍给洪山。他以为这样处理得很妥当,洪山收了钱就会闭口,仍然勤勉地服侍他,但他没想到洪山一直将这份恨意深藏心底。

直到有一日,我帮他复仇,告诉他我们乃同道中人。他发誓以命相报,愿意成为我手中的利刃。箫景澜为江南栀,打算休妻再娶的消息,是洪山告诉我的。我从北境被接至京城的路上,已经开始策划。当时江南栀因杀子之事心有余悸,常做噩梦,箫景澜请了许多名医为她诊治。其中一位便是洪山找来的。洪山从他那里索要了两味药,一味使妇人不孕,一味使男子不育。他将不孕药掺入江南栀日常服用的安神丸中,不育药则磨成粉末,掺入乾安宫的日常熏香。时间一长,负责诊脉的太医也察觉到了。

如此隐秘之事,太医本不敢多言,尤其是他也对江南栀恨之入骨。负责诊脉的太医姓孙,因其医术高超,深受箫景澜信任。但无人注意到孙太医与前英王妃李氏是远亲。孙太医对李氏怀有深情,为了她终身未娶,如此深厚的情感,怎会放过当初毒计害死爱人的江南栀?而箫景澜对我所为,与当初的箫承冕有何区别?

后来箫景澜突然变得欲望强烈,也是洪山和孙太医合力所致,目的是拖垮他的身体,以便日后行动。陆嫣嫣也好,梁舒窈也罢,都是我挑选来对付江南栀的幌子。我起初并未打算取她们性命,但最终局面如此,我亦无半点同情或懊悔。

我大致能猜到箫景澜最后没有揭露箫泽身份的原因。他的抱负是成为明君,登基后的政绩值得称道。他已经受到万民爱戴,他不想死后留下不佳名声。夏盈话音未落,春栖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住嘴!别胡说八道!你这是想害死娘娘吗?”她对出家为尼的生活嗤之以鼻,认为生前再多的恩宠都是过眼云烟,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怎么会不帮你想好后路?她冷笑道:“男人,是靠不住的。尤其是变心的男人,什么凉薄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她接着说:“你若想成事,必须封心锁爱,把男人当宠物驱使。”因为她的话,我含泪把卓儿留在了灵隐寺。我对箫景澜刻骨铭心的恨意就根植于此。

洪山服毒前,我去看了他,我说可以让他假死脱身。他摇头,对我一笑:“皇上曾对我有恩,我忘恩负义,该死。”“我知道太多事了,等我死了,娘娘和太子殿下才能安心。”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是奴仆对主子,像是兄长对小妹,亲近与隐忍中,还有几分我看不懂的热切。他从容地喝下毒酒,气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唯愿江雪鸢此生顺遂,万寿无疆。”

朱絮也走了,我给了她新的身份,把她送去北境,加入了北川军。三年后,她在大夏征战北凉的战役中屡建奇功,而她的兄长却因贪功冒进死于敌军军营。光启六年,朱絮被封为北川王,像一柄利刃守护着北境。

光启十年,光启帝箫泽禅位,我在朝臣推举下登上帝位,改国号为梁,年号圣武。史书记载,圣武帝一生励精图治,雄才大略,在位期间彻底遏制北夷进犯,让其称臣,更爱民如子,受万民敬仰。以至于梁朝女子万事皆可与男子比肩,无论嫡庶皆有资格进书院读书,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且婚姻之事不再拘于父母之命,盲婚哑嫁,二嫁三嫁之风盛行,夫家皆不追究前事,此皆为圣武帝之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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