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宠后[重生](绣生)_小说在线阅读 - 镇魂小说网
我是暴君身边最温顺的玩物,他却在白月光回宫当日,将我打入冷宫。
临死前我咬破指尖,在帕上写下:「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后来宫人说我断气时,暴君正为贵妃描眉。
他摔了螺子黛冲进冷宫,却只接到我冰凉的身体。
一夜白头后,他罢朝三日,抱着我的尸身走过九重宫阙。
直到我的遗诏公布——
「用我骨灰压胜,可保陛下江山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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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承欢
大启王朝,乾元殿。
夜明珠辉映着金砖,龙涎香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我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薄纱宫装下,脊背绷成一道柔韧的弧线,微微颤抖。
脚步声由远及近,玄黑龙纹的袍角停在我眼前。
下颌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抬起,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我被迫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当今天子,萧彻。一个喜怒无常,手段狠戾的年轻帝王。
“怕朕?”他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我睫羽轻颤,垂下眼帘:“奴婢不敢。”
他低笑一声,指腹摩挲着我下颌细腻的皮肤,带着薄茧,激起一阵战栗。“不敢?朕看你胆子大得很。”
三个月前,他还只是不得宠的七皇子,我是他府中一名低等舞姬。宫变之夜,他浑身浴血踏破宫门,踩着一地尸骨登上九五至尊之位。而我,因着这张与他心中那人三分相似的眉眼,被他从尘埃里捞起,带入这吃人的深宫,成了他御前最“得宠”的玩物。
他知道我所有的畏惧与顺从都是伪装,却乐得欣赏我这副在他掌中挣扎,又不得不依附于他的模样。
他俯身,将我打横抱起,走向那张象征着天下权柄的龙床。
锦被柔软,却暖不了我心底泛起的寒意。他的吻落下,带着掠夺的气息,我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浮,像一叶无依的扁舟。
承欢帐暖,烛影摇红。
事毕,他披衣起身,毫无留恋。我强撑着酸痛的身体,跪在床边为他系紧龙袍的玉带。
他垂眸看我,目光在我颈间暧昧的红痕上停留一瞬,忽然开口:“三日后,柔嘉郡主回京。”
我系着玉带的手指猛地一僵。
柔嘉郡主,林楚楚。他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因父兄获罪被远放边疆,如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她终于要回来了。
“朕已下旨,册封她为贵妃,赐居长春宫。”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入我心脏最柔软处。
长春宫,离他的乾元宫最近。
而我,住的是最偏僻的锦瑟宫。
我低下头,将最后一点情绪掩藏,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奴婢……恭喜陛下。”
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锐利的目光似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内里。“你在难过?”
“奴婢不敢。”我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回答,心如死水。
他松开手,转身离去,留下一室冷寂和一句轻飘飘的话:“安分些,楚楚性子柔,莫要冲撞了她。”
殿门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我维持着跪姿,直到双腿麻木。窗外月色凄清,映照着我苍白的面容。
温顺的玩物,终究到了该被丢弃的时候。
第二章 惊变
三日后,贵妃林楚楚凤辇入宫,仪仗煊赫,轰动整个皇城。
萧彻亲自在宫门前迎接,给了她无上的荣宠。
我依礼,与六宫妃嫔一同,在长春宫外跪迎。
帝妃携手而来,明黄与正红交织,刺得我眼睛生疼。林楚楚依偎在萧彻身侧,巧笑倩兮,美目流转间,是浑然天成的娇弱与风情。她看向我时,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怜悯,如同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萧彻的目光甚至未曾在我身上停留。
当夜,宫中大摆筵席,为贵妃接风。丝竹管弦,歌舞升平,远远传来,模糊不清。
锦瑟宫一如既往地冷清。我坐在窗前,望着那轮冰冷的圆月,听着春桃小心翼翼地带回宴席上的消息。
“陛下亲自为贵妃娘娘布菜呢……”
“娘娘只是多看了一眼琉璃盏,陛下就让人撤下整套器具,换了新的……”
“陛下还说,要将江南新贡的云锦,全都赐给长春宫……”
春桃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愤懑和不平:“娘娘,陛下他太过分了!您才是……”
“住口!”我厉声打断她,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慎言!你想害死我们吗?”
春桃噤声,委屈地红了眼眶。
我疲惫地闭上眼。是啊,我算什么?一个替身,一个玩物,如今正主回来了,自然该退场。
原以为,我会在这锦瑟宫里,守着这方寸天地,了此残生。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翌日清晨,长春宫便传来消息,贵妃娘娘突发心悸,昏迷不醒。太医诊断,疑似中了邪秽之物。
萧彻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六宫。
不出半日,搜查的侍卫便在我的寝殿妆奁底层,找到了一个写着林楚楚生辰八字、扎满银针的布偶。
人赃并获。
我甚至来不及辩解,就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押到长春宫外。
萧彻拥着面色苍白、泫然欲泣的林楚楚,看向我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厌恶。
“贱人!朕竟不知你如此歹毒!”
证据确凿,百口莫辩。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听我辩解。
在他心里,早已给我定了罪。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废苏氏庶人位份,打入冷宫,非诏不得出!”
冷宫。
那是一个比锦瑟宫更可怕的地方,是皇宫里所有鲜活生命的坟墓。
我被粗暴地拖走,最后回望一眼,只看到萧彻小心翼翼地将林楚楚护在怀中,柔声安抚。
而他投向我的那道目光,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心,在这一刻,彻底死去。
第三章 冷宫寒
冷宫,名副其实。
残垣断壁,蛛网遍布,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我被扔进一间四处漏风的破败宫室,除了一张硬得硌人的板床,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再无他物。
负责看守冷宫的老太监,耷拉着眼皮,接过押送我来的侍卫塞过的银钱,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满是鄙夷。
“进了这里,就安分等死吧。”
春桃想跟着我来,被我一力拦下。她还年轻,不该陪着我葬送在这里。我求了宫中一位还算说得上话的老嬷嬷,将她调去了尚衣局,算是给她一条生路。
冷宫的日子,度日如年。
送来的食物是馊的,水是浑浊的。冬日里,寒风像刀子一样从破败的窗棂灌进来,冻得人四肢僵硬。夏日里,蚊虫肆虐,闷热潮湿。
同被关在这里的,还有几个疯癫的先帝妃嫔,时而哭时而笑,更添几分阴森。
我的身体本就不好,在这恶劣的环境下,迅速垮了下去。咳嗽日渐严重,有时甚至会咳出血丝。我知道,我时日无多了。
偶尔,能从送饭太监零碎的闲聊中,听到外面的消息。
陛下为贵妃娘娘在太液池边建了摘星楼。
陛下罢朝三日,陪娘娘去西山行宫赏梅。
娘娘有孕了,陛下大赦天下……
他的世界里,歌舞升平,鸾凤和鸣。
而我的世界,只有无边的寒冷、病痛和等待死亡的寂静。
曾经那些被他拥在怀中,听他呢喃着“别怕,有朕”的夜晚,如今回想起来,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梦醒了,只剩下彻骨的冰凉。
第四章 长夜尽
这个冬天,格外寒冷。
大雪下了三日未停,将冷宫荒芜的庭院覆盖成一片刺目的白。
我的咳嗽越来越厉害,胸口像是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我知道,大限将至。
生命如同烛火,在风中摇曳,即将熄灭。
弥留之际,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许多画面。家乡的桃花,入王府时的不安,宫变之夜的恐惧,他第一次唤我“卿卿”时的恍惚,还有他拥着林楚楚时,那冰冷的眼神……
最后定格住的,是娘亲临终前,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我的儿,愿你此生,不再为人所负……”
娘亲,女儿做不到了。
意识渐渐模糊,身体冷得像冰。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破早已干裂的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带着生命最后的温热。
扯过身边那方早已洗得发白、却一直贴身藏着的旧帕子——那是他当年随手赏给我的,我曾当个宝贝。
指尖颤抖着,在帕子上,一笔一划,写下血字:
「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萧彻,若有来生,我不要再遇见你。
写完最后一个字,力气耗尽。帕子从指尖滑落,轻飘飘地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一点鲜红,在满目灰败中,触目惊心。
我缓缓闭上眼,最后一口气息,消散在凛冽的寒风里。
外面,大雪依旧纷飞,覆盖了尘世一切污秽与悲伤。
第五章 眉断
同一时间,长春宫内,暖香袭人。
萧彻坐在梳妆台前,手持名贵的螺子黛,正小心翼翼地为对镜梳妆的林楚楚描眉。
女子眉眼含情,娇声软语:“陛下,今日的眉,似乎画得有些歪了。”
萧彻动作微顿,看着镜中那张娇艳的脸庞,不知为何,心头莫名一阵烦躁。方才批阅奏折时,就有些心神不宁。
“陛下?”林楚楚见他失神,轻声唤道。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监惊恐颤抖的声音:
“陛下!陛下!冷宫……冷宫那位……殁了!”
“哐当——”
萧彻手中的螺子黛骤然坠地,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煞白,瞳孔紧缩:“你说什么?!”
“废妃苏氏……半个时辰前……断了气……”内侍监伏在地上,抖如筛糠。
萧彻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寂静。他一把推开试图拉住他的林楚楚,甚至来不及披上大氅,如同疯了一般,冲出了长春宫,冲向那座他亲自下令将她关进去的冰冷牢笼。
“陛下!陛下!”林楚楚在他身后焦急呼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但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她死了?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眼神却藏着倔强的女人……死了?
不可能!她怎么敢!
第六章 碎玉
冷宫。
萧彻一脚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寒风裹挟着雪沫灌入,吹得他衣袂翻飞。
破败的宫室内,光线昏暗。那抹熟悉的身影,静静地躺在硬板床上,身上只盖着那床单薄的、散发着霉味的被子。
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得透明,仿佛一碰即碎。长发散落在枕畔,如同枯萎的海藻。那双曾经清澈沉静,或带着畏惧,或偶尔流露出倔强的眼睛,紧紧闭着,再无生机。
她安静得,像是只是睡着了。
可空气中弥漫的死寂,和那毫无生气的面容,都在残忍地告诉他——她死了。
真的死了。
“苏九卿……”他踉跄着扑到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即将碰到时,猛地顿住。
她的身体,冰凉刺骨。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起来!”他低吼,声音沙哑破碎,“朕命令你起来!你不是最会装模作样吗?给朕起来!”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他的目光,骤然被她垂落在床边的手吸引。那纤细的手指,指尖残留着一点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他顺着那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掉落在床脚的那方旧帕子。
他认得,是他早年随手赏下的玩意儿,她竟一直留着?
颤抖着手,他拾起那方帕子。
雪白的绢布上,用鲜血写就的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球上,烫进他的灵魂里!
「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
原来……她恨他至此。
原来,她临死前,对他唯一的祈愿,是永不相见。
“啊——!!!”
一声如同困兽般的悲鸣,从喉咙深处撕裂而出。萧彻猛地抱紧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如同海啸,瞬间将他吞没。
他想起初见她时,她跳的那支舞,眼波流转间,那一点点似曾相识的倔强。
想起她在他身边时,那份小心翼翼又带着点笨拙的温顺。
想起她被指控时,那难以置信又归于死寂的眼神。
想起她被打入冷宫前,最后看他的那一眼,空洞,麻木,再无波澜。
而他,做了什么?
他为了安抚楚楚,为了那所谓的“证据”,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他甚至,没有给过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将她扔进这比牢狱还不如的地方,任由她自生自灭。
在她咳血病重的时候,他在为别的女人描眉。
在她孤独死去的时候,他在享受着别人的温香软玉。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朕……”他喃喃自语,脸颊贴上她冰凉的额头,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的,落在她毫无生气的脸上。
他曾以为,她不过是个替身,是个玩意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直到失去的这一刻,他才惊觉,那三年点点滴滴的陪伴,那个安静的身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他的生命,刻入了他的骨血。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
是他萧彻冰冷人生中,唯一一点不自知的、真实的暖色。
而现在,这点暖色,被他亲手扼杀,变得冰冷。
一夜之间,年轻帝王乌黑的鬓角,寸寸成雪。
第七章 疯魔
皇帝一夜白头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宫廷前朝,引来无数震惊与猜测。
萧彻罢朝三日。
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冷宫那间屋子,也不允许任何人动苏九卿的尸身。他就那样抱着她,坐在冰冷的床板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
时而,他会对着她低语,说着他们之间零星可怜的过往;时而,他会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时而,他又会疯狂地质问她,为何如此狠心。
宫人们远远看着,无不心惊胆战。
他们的陛下,疯了。
三日后,萧彻终于抱着苏九卿已经出现尸斑的身体,走出了冷宫。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亲自抱着她,一步一步,走过九重宫阙,走过他们曾经一起经过的每一条宫道。
大雪依旧纷飞,落在他霜白的发丝上,落在他怀中女子苍白的面容上。
他抱着她,去了乾元殿,去了锦瑟宫,最后,停在了太液池边,那艘他们曾一起泛舟的小船上。
他就那样抱着她,在冰天雪地里,坐了一整夜。
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那早已冰冷的躯体。
朝野震动,流言四起。林楚楚几次求见,都被他拒之门外。曾经宠冠六宫的贵妃,似乎也随着那个冷宫弃妃的死去,一同失宠。
第八章 遗诏
第七日,萧彻终于下令,以贵妃之礼,厚葬苏九卿。
葬礼极尽哀荣,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毫无意义。
入殓前,按照规矩,需要整理遗容,更换寿衣。
一名老宫人在整理苏九卿生前那几件少得可怜的遗物时,在她枕席之下,发现了一封折叠整齐的、用血写就的……遗诏。
当内侍监颤抖着将那封血书呈到形容枯槁、鬓发如雪的萧彻面前时,他几乎不敢去接。
上面,依旧是那娟秀却带着决绝的字迹,只是比帕子上的更多,更密。
「罪妾苏氏,叩首陛下:」
「妾身如草芥,蒙陛下不弃,侍奉左右三载,然福薄缘浅,命止于此。陛下江山永固,乃万民之福,妾虽死无憾。」
「闻边疆不稳,龙气或有震荡。妾愿以残躯,尽最后绵力。若陛下不弃,可请高人,将妾骨灰混以玄石,压于皇陵镇龙碑下。此乃古法压胜,或可佑我大启国祚绵长,陛下帝位永昌。」
「此妾心甘情愿,绝无怨怼。惟愿陛下,勿以为念。」
「罪妾苏氏,绝笔。」
萧彻握着那封血书,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踉跄着后退数步,跌坐在龙椅上。
她……她到最后,竟然还在为他着想?
用她的骨灰……压胜?保佑他的江山?
“心甘情愿……绝无怨怼……”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写下这些话时,该是何等的心如死灰?
他究竟,对他的卿卿,做了什么?!
“啊——!!!”他再次发出痛苦的嘶吼,将那封血书紧紧按在胸口,仿佛那样就能感受到她最后一点微弱的气息。
第九章 镇魂
萧彻遵从了“遗诏”。
他请来了护国寺的高僧,亲自督造法事。然后,在一個风雪交加的日子,他亲手捧着那只冰冷的、装着苏九卿骨灰的玉坛,一步步走入皇陵深处。
按照她的“遗愿”,她的骨灰被混入了特制的玄石之中,封镇在了那座巨大的、象征着大启龙脉的镇龙碑之下。
高僧诵经声不绝于耳,香烛缭绕。
萧彻站在碑前,霜白的发在风中凌乱飞舞。他伸出手,抚摸着那冰冷坚硬的石碑,仿佛在抚摸她早已消失的脸庞。
“卿卿……”他低声唤着这个他从未在她生前如此亲密唤过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你用自己的魂飞魄散,来换朕的江山永固……值得吗?”
“朕……宁愿不要这江山……”
回答他的,只有皇陵深处呼啸而过的阴风,如同她无声的泣诉。
从此,年轻暴君的鬓边,再无青丝。
从此,大启皇陵的镇龙碑下,多了一缕孤魂。
第十章 惊梦
苏九卿下葬后,萧彻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阴郁,也更加勤于政事,仿佛要将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在国事上,才能暂时忘却那蚀骨的痛悔。
他再也没有踏入过后宫妃嫔的寝殿,包括长春宫。
林楚楚几次试图挽回,甚至不惜用腹中胎儿作筹码,换来的也只是他更加冰冷的眼神和敷衍的赏赐。
他夜夜宿在乾元殿,却夜夜无法安眠。
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苏九卿。
看到她在他身下承欢时,隐忍含泪的眼。
看到她被打入冷宫时,那死寂空洞的眼神。
看到她躺在冷宫硬板上,冰冷僵硬的尸体。
看到她帕子上那八个血字——「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还有,那封所谓的“遗诏”。
他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梦。
梦里,她穿着一身素衣,站在镇龙碑上,裙袂飘飘,回头对他凄然一笑,然后,身影如同青烟般消散。任凭他如何呼喊,如何追赶,都抓不住分毫。
每次从这样的梦中惊醒,他都浑身冷汗,心痛如绞。
他遣散了宫中大部分与她眉眼相似的宫女,撤掉了所有她曾经用过的东西,试图抹去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却发现,她早已无处不在。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那点淡淡的冷香。
批阅奏折的朱笔,会忽然想起她曾为他磨墨时低垂的侧脸。
甚至用膳时,会下意识地想起,她似乎偏爱那道清淡的玉笋羹……
原来,思念入骨,便是如此。
第十一章 裂痕
林楚楚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苏九卿的死,像一根刺,不仅扎在了萧彻心里,也扎在了她和萧彻之间。
萧彻虽然依旧给予她贵妃的尊荣,赏赐不断,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男人看她时,眼底深处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温度,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审视的,让她心悸的疏离。
他不再来她的长春宫过夜,甚至很少踏足。
她试图用温柔小意挽回,用孩儿唤起他的怜爱,却收效甚微。
有一次,她故意在萧彻面前,失手打碎了一支玉簪。那玉簪,是当年萧彻还是皇子时,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若是以前,他定会温言安慰,甚至亲自为她挑选新的。
可那次,萧彻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语气平静无波:“碎了便碎了,库房里还有更好的,贵妃自己去挑吧。”
那一刻,林楚楚如坠冰窟。
她终于明白,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郎,或许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变了。苏九卿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彻底斩断了她和他之间最后的情分。
她抚着自己日益隆起的小腹,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慌和怨恨。
恨苏九卿!那个卑贱的舞姬,死了还要阴魂不散!
更恨萧彻!他的心里,竟然真的有了那个替身的影子!
第十二章 空冢
一年后。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恰是苏九卿的忌日。
萧彻拒绝了所有人的跟随,独自一人,策马出了皇城,来到了京郊一处偏僻的山谷。
这里,有一座孤坟。
没有墓碑,没有铭文,只有一堆微微隆起的黄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这是他秘密命人修建的衣冠冢。
皇陵镇龙碑下,压着的是她的骨灰,是江山社稷的“镇物”。
而这里,埋藏的是他偷偷留下的一件她曾经穿过的旧衣,和他无处安放的,迟来的深情与悔恨。
他下了马,踉跄着走到坟前,拂去石碑上的积雪,露出光洁的石面。他终究,没敢刻上她的名字。
“卿卿……”他低声唤着,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年来从未消散过的痛苦,“朕来看你了。”
山谷寂静,唯有风雪呜咽。
“这一年,朕平定了西北边患,肃清了朝中贪腐……朕努力做一个好皇帝,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可是卿卿,没有你,这万里江山,朕守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靠在冰冷的石碑上,如同依靠着恋人并不存在的肩膀,霜白的发与茫茫雪色几乎融为一体。
“朕错了……真的错了……”
“朕不该将你当作替身,不该不信你,不该将你打入冷宫,不该……让你一个人,那么孤单地死在那个冰冷的地方……”
泪水,再次从这位铁血帝王早已干涸的眼眶中滑落,滚烫的,滴落在雪地里,融出一个小小的坑洞。
“你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朕……你成功了……”
“卿卿,回来好不好……朕把命给你……求你回来……”
回答他的,只有山谷间呼啸而过的寒风,卷起千堆雪,迷蒙了天地,也掩埋了他绝望的忏悔。
孤坟寂寂,雪落无声。
世间再无苏九卿。
只剩一个白发帝王,抱着无尽的悔恨,独坐于这万里江山的最高处,风雪满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