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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心权少别惹我最新章节 夺心权少别惹我全文阅读_笔趣阁

侯爷夺我掌家权妄图用我的嫁妆养心上人我爹直接上奏弹劾夺他兵权

新婚之夜,夫君冷冷丢下一句话:“我不会碰你!”

他所有的柔情给了他的心上人,那个心上人不是我。

他夺我掌家权,甚至让我用聘礼养他的心上人。

他还想与心上人生一堆孩子吃我的嫁妆。

我爹上奏弹劾他宠妾灭妻,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老皇帝收回他的兵权。

后来,他突然变了,红着眼跪求我原谅,“我们重新拜堂成亲好不好?”

我冷冷一笑:“滚!”

我转身嫁给了那位干掉老皇帝上位的新帝,以二嫁之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前夫匍匐在我脚边,新帝一脚踹过去,为我撑腰,眼神冷冽,“喊皇后娘娘。”

老皇帝不知怎的,突然心血来潮,一道圣旨降下,将我与镇北侯沈忝赐下了婚约。

彼时,春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太傅府的庭院里,斑驳陆离。镇北侯沈忝,年轻且才华横溢,乃是大夏国赫赫有名的战神,自他领军以来,从未尝过败绩,将那嚣张跋扈的匈奴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这样一个风姿卓越、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又怎会不令那些怀春的少女们心生爱慕,魂牵梦绕呢?

我接到赐婚圣旨时,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绚烂而明媚。

然而,新婚之日,却成了我人生中最尴尬、最屈辱的一天。

那日,阳光明媚,却照不亮我心中的阴霾。镇北侯府门前,张灯结彩,却唯独少了新郎的身影。他没有前来迎亲,更没有与我拜堂成亲,让我孤零零地站在喜堂之上,成为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

我一把掀开了那象征着喜庆与幸福的红头盖,任由它飘落在地上,如同我此刻破碎的心。新婚之日,新郎缺席,这红头盖,不要也罢。

宾客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乎对我的行为感到十分惊讶,认为我如此不顾礼义廉耻,竟当众露面。

但我却从容不迫,眼神冷冽如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宾客。我笑着与他们对饮,仿佛我才是那个掌控全场的新郎,而非被遗弃的新娘。

宾客们见我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笑着称赞道:“云小姐,哦不,现在应该称您为沈夫人了,不愧是太傅大人的嫡亲女儿,面对这种场景也能如此从容淡定,真是令人钦佩。”

他们表面上看似钦佩我,实则心中都在暗自窃笑,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转身,毅然决然地回到了新房,心中却五味杂陈。

母亲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立刻派来了她身边的大丫鬟。那丫鬟一脸心疼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同情与愤怒:“大小姐,镇北侯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竟然这样侮辱您,夫人派奴婢来接您回家,大小姐不必受这种委屈。”

我内心涌起一股暖流,母亲从小便疼爱我,舍不得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如今,她放在掌心里疼爱的女儿,却在大婚当日被夫君无情地丢下,这无疑是将云家的脸面按在地上肆意践踏。

母亲心疼我,我更不能不为云家考虑。

这是皇帝赐下的婚约,一旦我回了家,皇帝定会朝云家发难,到时候,云家又将何去何从呢?

我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傅,平日里在朝堂之上,常常直言不讳地反驳皇帝的旨意。

那皇帝心中对父亲的不满早已积压许久,犹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又怎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能将云家打入大狱的把柄呢?

要知道,抗旨不尊可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啊。

此刻,我呆坐在那布置得一片喜庆的新房之中,烛火摇曳,将四周的红绸映照得更加鲜艳夺目,可我的心却如坠冰窖。

恍惚之间,我猛地明白了,那老皇帝定然是故意给我和镇北侯赐下这桩婚事,他或许就一直在暗中等待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呢。

我怎会傻到亲自将把柄送到那老皇帝的手中,任由他对我云家兴师问罪呢?

想到此处,我深吸一口气,从那精致的首饰盒中轻轻拿起一支发钗,缓缓走到母亲大丫鬟的面前,将发钗递到她手中,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轻声安慰道:“你回去告知母亲,我在这里定会过得安好,让她切莫忧心,我身为父亲的女儿,自是有分寸的。”

母亲大丫鬟听闻此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似乎还是被我说服了,她微微点头,又仔细叮嘱了我的陪嫁丫鬟一番,让她好好照料我,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待她走后,我望着这满室如火的红色绸缎,心中那股烦躁之意愈发浓烈。

我毫不客气地伸手拆下头上那沉重的首饰,那金钗玉簪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也在嘲笑我此刻的处境。

接着,我又用力脱掉身上那华丽的婚服,那绣着精美图案的婚服被我一把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走到床榻前,看着那上面堆放着的象征着早生贵子的花生桂圆,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抬手将它们统统扫落在地。

那些花生桂圆在地上四处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也在诉说着我的无奈与愤怒。

随后,我翻身上榻,裹紧被子,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让我乖乖地在这里等待新郎,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绝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这时,侯府的李嬷嬷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便看到我头发凌乱地躺在床榻之上,那原本和蔼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犹如一块寒冰。

她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来,站在床榻前,对着我大声呵斥道:“夫人,您身为名门闺秀,怎可做出如此不雅之事?”

“您本应盖着红头盖,端庄地坐在床榻边缘,静静等待侯爷归来才是,而不是这般……”

呵,我心中冷笑,我被那夫君在大婚之日下了面子,如今连府里的下人也敢对我如此呵斥了。

我缓缓坐起身来,眼神冰冷如霜,冷冷地打断了李嬷嬷还未说完的话:“闭嘴!你一个仆妇,也敢对我不敬,这侯府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可言?”

李嬷嬷见我发火,那原本嚣张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

但她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老奴乃是侯爷的奶娘,侯爷是老奴一手奶大的,侯爷向来敬重老奴,老奴也是真心为夫人考虑啊,夫人的这般做法若是传出去,恐怕名声不会太好听。”

哼,一个老嬷嬷也敢在我面前倚老卖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顿时怒气冲天,那白嫩的手在床榻上摸索着,摸到一个还没被扫下去的桂圆,我毫不犹豫地用力朝李嬷嬷扔了过去。

紧接着,我冷漠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他沈忝在大婚之日丢下我,不知跑到哪里去鬼混了,他的名声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你把他奶大,又不是把我奶大,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教训我?”

那桂圆不偏不倚地砸在李嬷嬷的脸上,李嬷嬷被砸得微微一怔,连忙低下头,却还不忘为镇北侯辩解:“老奴不敢,侯爷绝没有鬼混,还望夫人慎言。”

我依旧面色冷凝,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冷冷开口道:

“我乃当朝太傅的嫡出千金,这门亲事乃是圣上亲赐的婚约,日后我便是这沈家的当家主母,而你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奴仆罢了。你胆敢对我不敬,我便有十足的理由将你发卖出去。”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闷响。

李嬷嬷吓得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浑身如筛糠般颤抖不已。她一边砰砰地用力磕着响头,一边带着哭腔哀求道:

“求夫人开恩饶命啊,是老奴不知天高地厚,犯了僭越之罪,求夫人饶了老奴这一回吧!老奴再也不敢有下次了。”

恰在此时,镇北侯沈忝推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屋内光线昏暗,烛火摇曳,映照在墙壁上,影影绰绰。他冷着一张脸,步伐急促而有力,径直走到李嬷嬷身边,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李嬷嬷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有了依靠。但她也深知我方才那番话的威力,此刻虽有了靠山,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

很快,屋内便只剩下了我和沈忝两个人。

沈忝身着一袭黑色锦袍,那锦袍的材质上乘,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泛着光泽。他容貌英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床榻边缘,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他那张冷峻的脸庞上布满了冰霜,眼神中透着不善,冷冷地质问道:

“你竟然如此对待我的奶娘?”

我十分不喜欢他这样高高在上地俯视我,心中涌起一股不悦。我懒洋洋地从床榻上站起身来,还好这床顶足够高,我站直身子也不会碰到头。

这次,轮到我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忝,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轻蔑,说道:

“她出言污蔑于我,就算是将她打死,那也是她罪有应得。”

“怎么?侯爷难道要为了一个仆妇而对我动手吗?”我冷飕飕地盯着沈忝那张如同死人般毫无表情的脸,红唇轻启,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

沈忝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却也没有再为李嬷嬷说情。他冷冽的视线如同冰刃一般,从我的头顶缓缓扫过全身,随后冷冷地说道:

“你身为名门闺秀,如今却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我听了这话,不禁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直到腰都笑得疼了,才勉强停了下来。我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可是号称战神将军呢,新婚之日却将我独自丢下,果然是没有父母教养的人,就是连一点规矩都不懂。”

沈忝的父母早已离世,偌大的镇北侯府,如今便只有他一人支撑着。

沈忝听了我的话,顿时冷声呵斥道:

“闭嘴,不准你侮辱我的父母。”

我双手叉腰,脸上洋溢着嚣张的笑容,大声说道:

“我可没有侮辱他们,我侮辱的是你,沈忝。你有本事就把我一纸休书给休了呀。”

“抗旨不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哦。不过嘛,忘了告诉你,你家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把我休掉,也就只死你一个人,这笔买卖对你来说,倒是挺划算的呀。”我眼睛弯弯,如同月牙一般,看到沈忝生气,心情顿时大好。

我暗自思忖,若真被休掉,那我便是受害人,皇帝不仅不能治云家的罪,还得好好安慰我一番。我满怀期待地看着沈忝,心中盼着他能硬气一些,将我休掉。

什么少女怀春?统统都见鬼去吧!本小姐可没那闲工夫奉陪了!

至于被休掉后的名声,我压根儿就不在意,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沈忝被我气得面色如墨,周身散发着压抑的怒气,可他却不敢真的将我休弃。

他眼神冰冷,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我不会碰你。”

言罢,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那决绝的背影仿佛带着无尽的冷漠。

我瞧都未瞧他一眼,待丫鬟端上精致的宵夜,我细细品尝,那美味在舌尖散开,满足了我的味蕾。

随后,我惬意地走进浴室,在温热的水中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浑身的疲惫都被这温水洗净,带着好心情安然睡下。

第二日,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棂洒在房间,我和沈忝一同进宫谢恩。

即便我们二人对这桩婚事皆心怀不满,可皇帝赐婚,这恩情不得不谢,这情形,着实有些讽刺,不是吗?

踏入宫殿,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看到我们两个,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夸赞道:“你们二人真是郎才女貌,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罢,大手一挥,给我们赏赐了一堆琳琅满目的东西。

我面带温婉的微笑,盈盈拜谢,感激皇帝的赐婚。

回去的路上,马车缓缓前行,我静静地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刻意与沈忝保持着距离,仿佛他身上带着什么让我厌烦的气息,我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沈忝看到我这般明目张胆地嫌弃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满,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坐着。

进了侯府那威严的大门,他才缓缓开口:“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她本应是我沈家的当家主母,却被你抢了这位置,我实在对她有愧。”

“我打算纳她为贵妾,希望你以后莫要拈酸吃醋、刁难于她。”

我听到这些话,心中觉得好笑,直接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随即温柔地笑了笑,说道:“首先,你要清楚,这门婚事并非我抢来的,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吗?”

“其次,你想纳多少个贵妾都随你心意。”

“最后,我根本不会吃醋。”

说完,我没有再理会沈忝,迈着悠然自得的步伐走了。

今日起得太早,我着实有些困倦,回去便打算继续睡觉。

不用在公婆面前小心翼翼地伺候,也不用在夫君面前曲意逢迎,这偌大的侯府后宅,便由我说了算。

细细想来,这日子倒也颇为不错。

我一觉睡到中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抱着从娘家带过来的小橘猫素酥,那毛茸茸的触感让我爱不释手。

我懒洋洋地坐在亭子里,欣赏着周围的美景,亭边花朵绽放,五彩斑斓,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

一个丫鬟站在我身后,轻轻地给我垂肩,那力度恰到好处;一个丫鬟蹲在旁边,温柔地给我垂腿;一个丫鬟手持扇子,轻轻地给我扇风,那风带着丝丝凉意;还有一个丫鬟端着精致的点心,小心翼翼地喂我吃东西。

管家早已把府中的中馈交到我手上,我顺便翻看了一下侯府的账本。

当看到账本上只剩下一万两银子时,我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还好我不需要靠镇北侯来养活,不然恐怕真得饿肚子。

我随意地把账本丢到一边,继续专心地撸着猫,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光。

可这一切的宁静都被沈忝打破了。

他冷着脸,大步流星地来到我面前,那眼神仿佛要把我穿透,似乎很不爽我过得如此惬意。

很好,他不爽,我便更爽了。

沈忝在我身侧坐下,语气冷淡得如同冬日的寒风:“我会把掌家权交给我心上人,府里的一切你不用再管。”

我笑着把那堆账本推到他面前,说道:“全部拿走吧,别放在我面前碍眼。”

就算不管家,我的地位谁也无法撼动,我的底气来源于我那强大的娘家。

侯府这些烂账我还不想管呢,那么一点钱哪里够府里吃喝,费心费力去管还要我用嫁妆补贴,还会被人骂,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现在有人愿意管了,我开心还来不及。

沈忝拿着账本和对牌走了,那背影带着一丝决绝。

晚上,我悠闲地吃完晚膳,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这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戴满珠钗的女子款款走来,给我请安。

这便是沈忝的贵妾南雾了。

我素手一挥,淡淡地说道:“坐下吧。”

南雾对我感激一笑,随即又满脸愧疚,说道:“姐姐,我其实挺对不起你的,昨晚是你与侯爷的新婚之夜,可侯爷硬是要宿在我房里,我赶他走,他却不愿走,我对不起姐姐。”

我就知道这位贵妾来给我请安没安好心,来耀武扬威了,明里暗里都在炫耀自己的受宠。

我淡笑,说道:“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也没有身为贵妾的妹妹,你以后要叫我夫人。”

南雾愣了下,似乎没料到我没有如她所愿那般生气,她抿了抿唇,温声细语地说道:“夫人。”

我继续笑着说道:“妾室本来就应该有夫君的宠爱才能过得好。”

我看到南雾眼睛红了,一副被我侮辱的模样,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好心情地沏茶,轻轻品着,还是从家里带过来的茶叶好喝,那清香在口中散开,让人心旷神怡。

南雾低声啜泣,说道:“夫人,我不是故意要与你抢掌家权的,是侯爷拿来给我的,他不让我拒绝他,还希望夫人不要生侯爷的气。”

我淡淡看向南雾,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直接看得南雾不知所措。

良久,我才说道:“哦,你说这个啊,掌家权是我不要的,他便拿给你了。”

南雾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凄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忝听说南雾来了我的院子,他急忙找了过来。

看到南雾哭得委屈,脸色瞬间就变了,冷着脸对我呵斥道:“你心眼为何如此小?为何要欺负雾儿?她哪里做错了?”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实在忍不了,用力把手中的茶盏往沈忝脚边砸去,茶水溅了沈忝一身。

“砰!”

南雾的身子抖了下,她没想到我连侯爷都敢砸,那惊恐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亦是冷着脸,说道:“沈忝,你不仅眼睛瞎,心也瞎,麻溜的,带着你的贵妾滚,以后也无需她来给我请安。”

沈忝冷哼一声,打横抱起南雾,转身走了。

我缓缓抬眸,目光穿过雕花窗棂洒下的斑驳光影,恰巧看到南雾正站在不远处,对着我耀武扬威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得意与挑衅,仿佛在无声诉说:即便你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又如何?侯爷心中钟意的人终究是我。

我本就对沈忝毫无爱意,他宠爱谁、钟情谁,于我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事。我依旧神色淡然地继续撸着怀中的猫儿,那柔软的毛发在指尖摩挲,带来丝丝惬意。同时,我又吩咐人往院中的小池塘里投了几条灵动的小鱼,看着它们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心情也愈发舒畅。

外面的风言风语,如同那春日里随风飘散的柳絮,并非没有传入我的耳中。只是,我向来不屑于理会这些无端的闲话,任它们在耳边飘过,不留一丝痕迹。

三日回门的那天,天空湛蓝如宝石,洁白的云朵悠悠飘荡。我本打算独自一人踏上归程,便独自登上了那辆装饰精美的马车。谁知,我刚在马车中坐定,沈忝竟也跟着上了车。

我下意识地往一旁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问道:“你来干什么?”

沈忝满脸的不满,仿佛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说道:“我跟你回去。新婚当天是我不对,我那天也并非故意将你丢下,实在是雾儿生病了,我必须得照顾她。”

我神色淡淡,抬手轻轻打断他的话,平静地说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沈忝张了张嘴,却终究闭上了,沉默了半晌后,他试图转移话题,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免得圣上知晓后,说我对此门婚事不满。”

哦,原来他沈忝也惧怕圣上发怒啊,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跟我一起回门。

我缓缓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柔软的车壁上,不想听他那些没完没了的废话。

沈忝却在一旁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一会儿说路上可能会遇到的趣事,一会儿又提及府中的琐事。见我一直没有反应,他倒也识趣,渐渐不再言语。

马车缓缓驶到我家府邸前,我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如同一只归巢的小鸟,欢呼雀跃地扑进我娘那温暖而柔软的怀抱。我依恋地在她怀里蹭了蹭,紧紧抱着娘的腰,撒娇道:“娘,我好想你呀。”

我娘温柔地笑着,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说道:“我儿受苦了。”

此时,谁也没有去搭理站在一旁的沈忝。沈忝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如同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而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用完午膳,我爹满脸怒容,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劈头盖脸地把沈忝臭骂了一顿。沈忝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直到最后,他才硬着头皮说道:“我会照顾好筠儿的。”

我全名云伶筠,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可当沈忝这么叫我的时候,我却感觉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我与爹娘待了半天,时光仿佛在这温馨的氛围中变得格外缓慢。然而,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临走时,爹娘给我塞了满满当当的东西,那些都是我平日里喜欢的物件,有精致的糕点、华丽的衣裳,还有我喜爱的小玩意儿。我满心不舍,不愿与爹娘分开。

我娘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说道:“傻孩子,想家了便随时回来。”

上了马车之后,我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我轻轻撩起帘子,透过那小小的缝隙,看到爹娘还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一下子涌了出来。

“别哭了。”沈忝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如同一声惊雷,瞬间让我回过神来。我迅速淡定地擦拭掉眼泪,抬眼望去,看到沈忝正坐在我身边,距离我极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气息。

他手上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缓缓送到我眼前。

我猛地往后退,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冷声说道:“不要靠近我,我觉得恶心。”

沈忝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他看了我两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回到侯府,我率先下了马车。刚站稳,就看到南雾正站在侯府门口,如同一只等待主人归来的宠物。沈忝跟在我身后下来,南雾见状,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毫不意外地跌进了沈忝怀里。

她靠在沈忝怀里,嘴角微微上扬,对我炫耀地笑了,那笑容如同盛开的毒花,让人看了心生厌恶。

我眼神淡漠,如同看一场无聊的戏码,这种争宠的手段,也就只有小妾才会使出来。

我看也不看沈忝,冷漠地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看到沈忝的身影,那位贵妾也没有过来给我请安。我独自享受着这份宁静,心情格外舒畅,心想,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不愁吃穿,没有那些烦人的勾心斗角。

一个月后,沈忝突然来到我面前,他神情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说道:“我的心上人怀孕了,你是沈家主母,以后她的吃穿用度要与你相同,你不准仗着身份欺负她,她心地善良,希望你能对她友好一些,你们两个好好相处。”

我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周身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如同冬日里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我冷冷说道:“我是太傅嫡女,我吃的用的都是云家的,与你何干?你这破烂的侯府养得起你那所谓的贵妾吗?”

“掌家权在你那位妾室手里,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把侯府吃光了都没什么问题。”

沈忝皱眉,眼神中满是不满,紧紧盯着我说道:“你嫁进了侯府,吃的穿的难道不是侯府的吗?不要给本侯扯什么云家。掌家权虽然在雾儿手里,但她恪守规矩,她吃穿用度都是贵妾的份例。”

“她不愿意与你相同,怕破坏了你的地位,是我舍不得她受委屈,才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你同意了,她才能安心养胎,你不要总是迁怒于她。”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她是这么跟你说的?”我眼神平静如水,看着沈忝那张冷冽的脸,一再被人挑衅,即便我脾气再好,此刻也忍不住要发火了。

沈忝在我身边坐下,倒了一杯茶,缓缓喝下,仿佛在给自己壮胆,这才说道:“她没有说你坏话,这些都是我用眼睛看到的。”

“那你还真是瞎啊。”我把手中没有吃完的果子狠狠甩到沈忝脸上,那果子带着我的愤怒,重重地砸在他脸上。我接着说道:“你去翻翻你侯府的烂账,看看还有多少钱再跟我说话。”

“她不就是想要主母的份例吗?本夫人同意了,只怕她用不起。”

“我再给你强调一句,我用的是我的嫁妆,没有吃你侯府一粒米。”

爹娘疼我,给了我一堆丰厚的嫁妆,京城里有几十个铺子,每日人来人往,生意兴隆;还有良田千亩,每到收获季节,金黄的稻谷随风摇曳;更有好几个庄子,那里风景秀丽,宛如世外桃源。此外,还有各种奢侈的生活用品,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我这辈子都用不完。

我每日吃的都是金贵的食材,精心烹饪而成,我也舍不得委屈自己。侯府这点家产,那位贵妾也想与我相同?

真是好大一张脸。

沈忝浑身散发着冷气,一时语塞,想来他也翻过府里的账本了,知道侯府的财政状况并不乐观。

夜色渐沉,庭院里风过竹林,沙沙作响,仿佛低语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他久久凝视着我,眸光幽深如井,“我在战场上缴获了许多战利品,可那些金银财宝,我都分给了阵亡将士的家人,当作抚恤之资。”

“剩下的些许银钱,也已作为聘礼送往你云家,你应当已将聘礼带入府中了吧?我不会动用你的嫁妆分毫,但我希望你能将那笔聘礼尽数充公,如此,我心上之人方能免于困苦。”

我几乎被他这番无耻至极的言语逗得失笑,心头怒意翻涌,索性不再掩饰,“那聘礼既已送到我家,便是我的私产,你再无权染指半文!沈忝,你的厚颜无耻,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我原以为你已足够无礼,却不曾想,你竟能无耻至此。”

“沛紫,去取一碗堕胎药来,亲自端到那位贵妾面前,盯着她一饮而尽,直到腹中胎儿尽数滑落。”我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得如同在吩咐一件寻常琐事。

“不准去!”沈忝猛然睁眼,怒不可遏,手指直指我,脸上戾气横生,瞬间失了平日的克制,“你这狠毒妇人,为何连一条未出世的性命都不肯放过?”

我慵懒地倚在椅上,慢条斯理地撩起眼帘,细细打量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欣赏片刻后才轻启朱唇,“她不过是个妾室,也配在我这正室夫人之前诞下子嗣?你不要脸面,我云家却还要门楣清誉!”

“你且睁眼看看,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哪家体面人家会让庶出子女率先降生?”

沈忝一时语塞,怒火堵在胸膛,无处宣泄,脸色涨得通红,仍不死心地争辩:“孩子生下来,记在你名下便是嫡出。反正我此生绝不会碰你,你也绝不会有亲生骨肉,养着那孩子又有何妨?”

“往后我还会与雾儿诞下更多子女,皆可记于你名下,他们便是你的亲生儿女。”

他一副施恩于我的姿态,仿佛让我抚养他的私生子是天大的恩赐。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再也无法将眼前这人与记忆中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重合。

真是好精明的算计,竟妄想让我养活他与旁人所生的一群孩子,还妄图享用我的嫁妆,痴心妄想。

“沈忝,休了我,或让她堕胎,二者择其一。”我直视着他,双眸清冷,语气波澜不兴,连愤怒都懒得分予。

这般人物,竟被称作大夏朝的少年英杰,实在可笑。

沈忝脸色铁青,拳头攥紧又松开,青筋在手背暴起,最终只冷冷剜我一眼,拂袖而去,再未多言。

我侧首望向沛紫。

沛紫眼中燃着怒火,为我委屈愤懑,重重点头,“奴婢定会亲眼看着那妾室喝下药,直至她腹中胎儿尽落。”

她转身离去,步伐坚定。

有她办事,我向来安心。

我没了赏景的兴致,唤上几名丫鬟出府闲逛,采买了一堆心头所爱,琳琅满目,堆满了两辆马车,浩浩荡荡驶回侯府。

不久,沛紫悄然来到我身旁,恭敬垂首:“夫人,胎儿已堕。”

我唇角微扬,玉手轻抬,“走,去探望那位贵妾,顺道送些滋补之物。”

笑意盈盈地步入南雾的院落,此处布置得颇为雅致,雕窗画壁,处处显用心。可再如何装点,终究不过是偏院,怎比得上我主院的气派恢弘。

我缓步走入南雾的卧房,见她蜷缩于床榻之上,气息微弱。我款款落座,姿态从容,“贵妾,听闻你小产了,今日我恰好采买了许多珍品,特来探望,赏你些补身之物。”

南雾面色惨白如纸,身子虚弱不堪,却仍用尽力气瞪着我,双目赤红,似要将我生吞活剥,声音嘶哑:“夫人,你为何如此狠绝?连一个无辜胎儿都不肯放过?”

“这便是云府的家教?如此歹毒阴狠?”

沛紫厉声呵斥:“放肆!你一个卑微妾室,也敢质疑夫人?”

她欲上前掌掴。

我抬手制止,“她刚失了孩子,身子亏虚,待她养好了,再领罚不迟。”

我静静欣赏着南雾悲愤交加的神情,心中畅快至极。她平日总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如今,也该让她明白,谁才是这府中真正的主人。她的孩子,便是沈忝亲临,也护不住。

我本非良善之辈,这恶人,我便做到底。

我缓缓起身,笑意温柔如春水,“休我,或堕胎,我让沈忝二选其一。而他,选了堕胎呢。”

字字诛心。

南雾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溅在素色被褥上,触目惊心。她挣扎着坐起,死死盯着我,“你撒谎!分明是你心肠歹毒,偏要推到侯爷头上!侯爷绝不会如此无情!”

我低头端详着指尖,那淡粉色的蔻丹精致柔美,是我今日新染的,甚合我意。我抬眸,唇角含笑,“他沈忝,就是这般无情之人。”

“若他休了我,圣上必降罪于他,甚至收回兵权。你不过是个贵妾,在他心中,又能有几斤几两?”

“你看,他连违抗婚约的胆量都没有,只能将你纳为贵妾。在权势与美色之间,他终究选择了前者。”

沈忝手握重兵,连战连捷,老皇帝岂会坐视他权势日盛?

这门婚事,本就是老皇帝设下的局。

我若抗旨,云家满门获罪。

他若抗旨,兵权立遭削夺。

老皇帝这一手,打得真是精妙。

可偏偏,我与沈忝皆未抗旨。接下来,不知那深宫之中,又将有何动作。

南雾满脸震惊,难以置信,接连喷出数口鲜血,终是悲恸欲绝,昏死过去。

沈忝猛地推开房门,疾步闯入内室,目光触及南雾那苍白虚弱的模样,心头怒火骤然升腾,双目瞬间染上血色。

他二话不说便朝我冲来,手臂一扬,作势要将我狠狠推开。

我眼疾手快,身形微侧,轻巧地避开了他那充满敌意的掌势。

沈忝冷哼一声,狠狠剜了我一眼,随即转身,将南雾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他用绢帕细细擦拭她唇角残留的血迹,语气满是心疼:“雾儿,别怕,本侯这就命人传太医。”

南雾微微仰起脸,气若游丝,却仍挤出一抹温婉笑意:“侯爷莫要责怪夫人,她并非有意伤我腹中骨肉……是我这个妾室僭越了,怎敢在夫人之前诞下孩儿?夫人还特地送来补品赏我,我心中感激不尽。”

沛紫早已机灵地搬来一只雕花圆凳,我安然落座,姿态闲适,静静欣赏眼前这场虚情假意的缠绵戏码。

我向来爱看戏,而今日这出,可谓精彩纷呈,令人拍案叫绝。

沈忝闻言,怒意更盛,却强压情绪,柔声安抚南雾:“你在我心中,从来便是正经主母,何须自贬身份?”

南雾身躯微颤,泪珠滚落,声音带着怯懦:“妾不敢……夫人才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

沈忝猛然回头,目光如刀锋般刺向我:“云伶筠,你已打落她腹中胎儿,为何仍不罢休?非要逼她至死才肯甘心吗?”

“啪、啪、啪——”

我慢条斯理地抬手鼓掌,嘴角噙着一丝讥诮笑意,似在为这场表演喝彩。

我指尖轻点一旁的锦盒:“我好心送来十年老参,滋补元气,难道反倒是害她不成?”

沈忝顺着我的手势望去,终于看清那盒贵重补品。

南雾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红着眼眶,哽咽道:“侯爷,我们的孩子……还是等夫人先诞下嫡子,我再怀也不迟。”

沈忝紧抿双唇,语气坚定:“胡言乱语!我的孩子,只能由你生下。”

南雾咬住下唇,泪水簌簌而下:“可妾室先于主母生产,不合礼法……”

沈忝低声哄慰:“莫要担忧,一切有我担待。”

我听着二人你侬我侬的对话,心底冷笑连连。

沈忝想与我生子?我可半点兴趣也无。

我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那盒人参孤零零地搁在桌上。

夜幕低垂,烛光摇曳,我悠然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品尝着饭后果膳。

沛紫凑近耳边,眉飞色舞地讲述贵妾房中的闹剧。

原来沈忝前脚刚走,那贵妾便大发雷霆,摔碎了一地器皿,连我送的补品也被她随手扔给粗使丫鬟。

啧啧,这般挥霍无度的做派,十个沈忝的家底也撑不住她败家。

沛紫深知我嗜好看戏,耳濡目染之下,竟也成了府中消息最灵通之人。

京城哪家夫人争风吃醋,哪家公子私会外室,她都了如指掌,更别提自家府邸里的风吹草动。

说起这些琐事,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自己也是戏中人。

我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挑衅我?那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依旧深居简出,整日窝在侯府后院,不涉任何社交往来。

养猫逗鸟,品茶尝点,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偶尔在花亭偶遇沈忝,他总以轻蔑眼神扫过我,仿佛在看一个无能又空占名分的废物。

可笑,他若有胆量,当初便该抗旨拒婚,如今将怨气撒在我身上算什么本事?

我不悦之时,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安生。

我悄然吩咐亲信,每逢他们私会亲昵,便故意派人打断。

几次三番下来,沈忝终于忍无可忍,黑着脸踏进我院中。

“是你在背后搞鬼?”他冷冷质问,“你不碰我,我也不稀罕,我只疼雾儿,你这是嫉妒了?”

我抬眼,神色淡漠,目光中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你想多了,我对你的身体毫无兴趣,谈何吃醋?”

“往后你我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我无意招惹你,也希望你别来扰我清净。我只想安稳度此余生。”

“你见了我,请自觉绕道而行,不必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沈忝脸色阴沉如墨,狠狠瞪我一眼,终究未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自此之后,他果然极少现身于我眼前。

即便偶然相遇,也远远望见便转身避开,生怕多看我一眼。

我心中畅快,于这侯府之中愈发自在洒脱。

府中掌家之权早已落入南雾手中,京城各府送来的宴帖也尽数被送往她房中。

起初,门房尚知将帖子递至我处,但我懒于理会,索性命他们一律交予南雾处置。

南雾曾趾高气昂地前来炫耀,我 лишь淡然一笑,视若无物,静候她日后出丑的好戏。

我早听说她是沈忝从边疆带回的女子,出身寒微,言语举止间皆显粗疏,不通人情世故。

京城那些贵妇千金个个精明玲珑,岂会真心接纳一个出身卑微的妾室?

果不其然,她接连赴了几场宴会,便被人冷落嘲讽,最终哭着跑回府中向沈忝诉苦。

沈忝无奈,只得亲自带她来到我面前。

我正倚在软榻上翻阅诗集,头也不抬:“你们来此何事?不知我正忙着?”

我确实无暇应付这对痴男怨女。

沈忝面色铁青:“你还能忙些什么?这府中大小事务,还不是由雾儿操持?”

南雾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再言,随后双膝一屈,跪伏于地,泪眼朦胧:“夫人,我知错了,我不该越过您擅自出席宴会……”

“我出身贫寒,许多规矩礼数都不懂,求夫人指点教诲,无论您如何责罚,我都甘愿承受。”

沈忝见状心疼不已,连忙将她扶起,温柔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继而看向我:“你是太傅府嫡女,自幼受名师教导,礼仪周全,望你能教导雾儿如何与贵夫人交际应酬。”

我抬眸,眼中满是讶异:“你们为何不去请那些专授闺秀的女先生?反倒来找我?”

沈忝面色阴沉,语气冷淡地说道:“请过了,可那些人皆是趋炎附势之徒,一听是要来教雾儿,便纷纷推辞,一个也不肯应下。”

“倒是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愿意登门授业,可本侯瞧不上她们,那样的出身与才学,怎配教导本侯心尖上的人?”

南雾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堪,指尖微微掐进掌心。

我垂眸轻笑,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

他们四处碰壁,寻不到有身份、有声望的女夫子愿意指点南雾,这才不得已将目光投向我,仿佛是我得了天大的恩典,该感激涕零才是。

沈忝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他讥讽旁人趋炎附势,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以权势压人,眼中从无真正平等之人?

见我久久不语,沈忝似察觉到自己语气过于强硬,轻咳一声,神色骤然柔和下来,目光温润地落在我脸上,声音也放得极轻:“筠儿,过去是我对不住你,可这些事与雾儿无关。她无辜,还望你能放下前嫌,指点她一二。”

我抬眼,神情平静如水,缓缓抬起手,“请唤我夫人。”

过往种种屈辱与背叛,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便可一笔勾销?便是他们此刻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沈忝神色微滞,随即顺从低头,低声改口:“夫人。”

我唇角微扬,含笑颔首,“我答应了。”

继而侧首看向南雾,语气淡淡:“你自明日起,每日辰时前来,酉时归去。”

南雾眼中一亮,惊喜交加,连忙起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多谢夫人成全!”

沈忝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揽住南雾纤细的腰肢,在我面前亲昵依偎着离去,背影满是恩爱缱绻。

沛紫满脸困惑,不解地望着我:“夫人,您为何要答应?”

我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唇畔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既为妾,便该懂妾室的本分。你且盯紧些,莫让她失了分寸。”

沛紫眸光一闪,瞬间会意:“奴婢定当好好‘教导’这位新来的妾室。”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南雾便早早候在堂厅外,衣饰齐整,姿态恭敬。

我却依旧高卧香榻,直至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慢条斯理用罢午膳,才想起还有人在等我。

我心情甚好,披了件薄纱外裳,缓步踱入正厅。

南雾见到我姗姗来迟,眉心微蹙,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想到自己的处境,终究强压怒意,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自此,教导之事便全权交由沛紫打理。

沛紫一字一句地教她:主母为尊,妾室当卑;主母命你向东,你不得向西;主母令你退,你不得进。

见主母须行大礼跪拜,不可直视,不可顶撞,不可争宠,不可僭越……

南雾跪在青砖地上,膝盖渐渐发麻,额角渗出细汗。累了便悄悄站起揉腿,稍作歇息后又被沛紫冷冷喝令重新跪下。

我斜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执一卷书册,实则目光始终落在南雾身上,静静欣赏她从最初的欣喜,逐渐转为隐忍,最终化作满眼怨恨的全过程。

不过一日光景,她便已不堪重负,当晚便哭着跑到沈忝面前,控诉我百般刁难、蓄意羞辱。

沈忝怒气冲冲闯入我院中,双目含怒,厉声斥责:“云伶筠!本侯万万没想到你竟如此心胸狭隘!口口声声答应教导雾儿,背地里却这般折辱她,你太过分了!”

“她何曾得罪于你?温柔良善,与世无争,你为何要这样对她?”

我轻轻一笑,指尖一松,手中茶盏应声而落,碎裂在沈忝脚边,瓷片四溅,茶水泼洒一地。

我抬眸直视他,声音清冷如霜:“是你让我教她规矩,她身为妾室,学的自然是妾室的规矩。”

“我可有一字教错?沈忝,你若再胡搅蛮缠,别怪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我瞧着你,只觉得恶心。”

既然你们主动送上门来讨这份羞辱,我又怎能轻易放过?

凭什么以为说一句“对不起”,我就会抛下过往,甘愿为你们铺路?

沈忝一时语塞,脸色铁青,却终究不敢对我如何,只得咬牙拂袖而去。

最终,他不得不另聘一位名声平平的女先生来教导南雾。

后来南雾代表侯府主母出席宴会,举止粗疏,言谈失仪,惹得京城众夫人与闺秀们暗中讥笑,议论纷纷,久久不休。

我父亲得知此事,立即着手搜集沈忝逾矩宠妾的证据,上奏折参其“宠妾灭妻”,触犯礼制。

老皇帝震怒,召沈忝入宫,当庭痛斥,言语严厉至极,更顺势收回了他手中部分兵权。

我捧着父亲亲手写来的密信,读得津津有味。信中详述了那日宫中情形——老皇帝拍案怒骂,沈忝跪地叩首,颜面尽失,而我父就立于殿侧,冷眼旁观,将一切细节尽数记下。

信纸末尾,父亲还添了一句:“吾女受辱,为父岂能坐视?”

我读罢,唇角缓缓扬起,笑意清浅却锋利如刀。

还是爹娘最疼我,舍不得我受半分委屈。

沈忝大约是被皇上训得心惊胆战,此后许久都不敢在我面前露面,南雾也再未踏出侯府半步。

我在府中闷得久了,便想出门走走,透一口气。

我闲逛了数家绸缎庄与胭脂铺,最后步入一家临河酒楼,打算用些点心。

刚踏入门槛,抬眼便见宋予昕坐在雅座旁,一身霞影纱裙,华贵逼人。

她是相府嫡出千金,身份与我不相上下,才名亦旗鼓相当,可偏偏我俩天生不对付,每次相遇必起风波。

两个月前,她奉旨嫁给三皇子为妃,如今已是皇子正妃。

我淡淡扫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径直走入一间包间。

宋予昕见我出现,眸光一凝,脚步一转,竟跟着推门而入,毫不客气地在我对面坐下。

她下巴微扬,语气带着讥诮:“云伶筠,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竟让个妾室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自己缩在侯府不敢露面,真是丢尽了咱们世家贵女的脸面。”

我右手托腮,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我只是不爱应酬罢了。再说,沈忝好歹只纳了一个妾,三皇子府中的莺莺燕燕,怕是数都数不清吧?”

我们自幼相识,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的软肋。

她最恨的,便是三皇子身边美人环绕,而她身为正妃,却无法阻止。

当年圣旨一落,她连抗婚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含恨嫁入王府。

我们的姻缘,从来不由自己做主,不过是权贵手中用来联姻结盟、制衡朝局的棋子罢了。

宋予昕闻言,瞳孔骤缩,冷冷瞪我一眼,不再言语,挥手唤来店小二,命人送上一壶烈酒。

她一杯接一杯地饮,动作近乎粗鲁,酒液微晃,溅在袖口也浑不在意。

不多时,她脸颊泛起红晕,眼神迷离,醉意渐浓。

最后,她竟摇摇晃晃地起身,跌跌撞撞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腰,死死不肯松手。

她真的失了心智。

我用力掰开她死死攥住我衣袖的手,指尖冰凉颤抖,仿佛要将我拖入无底深渊。

转身唤来她的贴身丫鬟,低声吩咐:“送你们主子回三皇子府去,好生照看。”

我独自坐在酒楼角落,面前的菜肴已渐凉,却仍慢条斯理地用了一碗饭。

吃饱喝足后,才披上外袍,踏着暮色归去。

路过花园深处那座朱漆小亭时,我脚步微顿。

南雾正倚在石栏边,月白色裙裾铺展如云,一只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漾着温柔笑意,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沈忝蹲在她膝前,侧耳贴在她柔软的衣料上,脸上满是初为人父的欣喜与激动。

风拂过池面,吹动垂柳,也送来他们低语的呢喃。

看这光景,她竟又怀上了身孕。

南雾察觉到我的身影,猛地一颤,慌忙推开沈忝,跌跪在地,眼眶瞬间泛红,声音哽咽:“夫人……我不是故意要怀孕的,求您饶了这个孩子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侯爷的骨血,是第二个孩子啊……求您看在侯爷的份上,放过他一命。”

“您若生气,冲我来便是,我愿意承受一切惩罚……”

沈忝脸上的喜悦刹那冻结,眉头紧锁,一把将南雾扶起,目光如刀般剜向我,满是憎恶:“你为何总是这般狠心?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何罪之有?”

又是这般熟悉的争宠戏码。

我尚未开口,便已被扣上“善妒”、“歹毒”的罪名。

我缓步走近,青石板上回响着沉稳的脚步声。

南雾娇弱地依偎进沈忝怀里,身子抖得更厉害,手指紧紧攥着他衣襟,泪珠滚落,泣不成声:“侯爷……是我错了,我不该怀上孩子……您别怪罪夫人……”

沈忝气得脸色铁青,怒意翻涌,竟几步冲到我面前,抬手欲掴。

我昂首挺立,面无表情地迎视着他。

他手臂悬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只因祖训家规不容男子动手打妻。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转而柔声安抚南雾,轻抚她脸颊:“莫怕,有我在,这孩子一定能平安降生。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他分毫。”

我分明看见,南雾透过泪光,朝我投来一抹隐秘的得意笑容。

我听见沈忝信誓旦旦的承诺,心中冷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护住这孩子。

当夜,沈忝踏入我的院门,语气冰冷:“我会奏请陛下准许和离。只要你不再动雾儿腹中胎儿,我沈家容不下你这般善妒的妇人。”

“原本我念及旧情,不愿走到这一步,可你屡次欺辱雾儿,实在令我忍无可忍。”

我微微一怔,随即心底涌起一阵狂喜,几乎克制不住笑意。

我不计较他口出恶言,只急切追问:“你要如何办到?”

我们乃是先帝亲赐婚配,若要和离,必得当今圣上亲批。

难道他竟愿舍弃手中兵权,以功换旨?

沈忝不耐烦地挥袖,“你不必知晓细节,只需速速收拾行装,滚回云家。本侯见你一眼都觉作呕。”

“啪——!”

我扬手一记耳光,清脆响亮,用尽全身力气。

他脸上迅速浮现出一道红痕,震惊之后是更深的厌恶,冷冷盯着我:“你不过仗着我不打女人罢了。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污了眼睛。”

我抬起素白的手指,直直指向门口,声音冷淡:“请便,恕不远送。”

沈忝怒不可遏,拂袖而去,背影决绝。

翌日清晨,他入宫面圣,午后归来,递给我一封盖着御印的和离书。

我欣然接过,欢欢喜喜命丫鬟打包行李。

终于能离开这座牢笼般的侯府了,我一刻都不想多留。

南雾闻讯赶来,笑意盈盈立于门前,“夫人……哦不,云小姐,成婚当日夫君未至,如今不足一年,您便被休弃,定会沦为京城笑谈。这滋味,可好受?”

“当初我出门赴宴被人耻笑,皆因你所害。如今风水轮转,你也尝到了这滋味。”

我心情畅快,听她炫耀也毫不动怒,只是淡淡施舍般瞥她一眼:“也只有你这般眼界之人,才会倾心于沈忝这等庸碌之辈。”

南雾笑容一滞,随即强作镇定,继续笑道:“我就知道,一旦我有了身孕,侯爷绝不会再让你毁掉我的孩子。瞧,他在你我之间,选择了我。他最爱的人,始终是我。”

我唇角微扬,轻声道:“可你终究只是个妾室。大夏律法严禁扶妾为正妻,除非沈忝立下天大功勋,恳请圣上特赦。”

“即便他真为你求得诰命,你也只是由妾转正,出身卑微,京中贵妇千金,谁会真心敬重你?”

南雾眼中闪过屈辱,泪水夺眶而出,抽泣道:“你为何非要如此羞辱我?哪怕做妾,我也甘愿一生陪伴侯爷,为他诞育无数子女……”

我见她落泪,便知沈忝必会现身。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沈忝怒气冲冲闯入,挡在南雾身前,厉声斥责:“云伶筠!本侯念你是云家嫡女,未赐休书,只予和离文书。”

“你既已是下堂妇,竟还敢欺凌本侯心上之人,岂非恶毒至极?”

我望着他横眉冷目,心中波澜不惊。

这等人早已无关痛痒,不值得我动一丝情绪。

我甚至含笑拱手,轻声道:“祝二位恩爱长久,白首不离。”

我的贴身丫鬟很快清点完所有嫁妆,箱笼齐整,毫无遗漏。

我带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出沈侯府大门。

沈忝所赠聘礼,我一概未取——那是沈家之物,我不屑沾染。既然断,便断得彻底干净。

刚迈出府门,便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街角。

车帘掀开,竟是父亲与母亲亲自前来接我。

我心头一热,快步上前,掀开帘子钻入车厢,扑进母亲温暖的怀抱,哽咽唤道:“娘……”

母亲眼含热泪,轻抚我的发丝:“我儿受苦了……莫怕,咱们回家了。”

我重重点头,泪水无声滑落。

被沈忝羞辱,我没有哭;被南雾挑衅,我亦未曾动容。

可此刻,靠在母亲怀中,听着她心疼的话语,我的心柔软如春雪消融,终于忍不住放声哭泣。

夜色如墨,烛火在窗棂上摇曳,映出娘亲担忧的侧影。

她指尖微颤,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疼惜:“筠儿莫要忍着,有娘在,天大的事也替你扛着。”

爹坐在案前,指节捏得发白,冷声如刀:“沈忝那厮,当初我便该一棍将他毙于堂前,留他至今,竟是来折辱我女儿的!”

我连忙摇头,眼底泪光闪烁,却是笑意盈盈:“爹娘,我是欢喜得哭了。终于能归家了,能日日守着你们,再不必看人脸色,再不必困在那冰冷府邸。”

娘亲听罢,眼角泛起湿润,抬手为我拭去泪痕,唇角扬起温柔弧度:“好,咱们云家的女儿,往后只管享福,娘亲养你一辈子。”

爹沉声道,语气沉重如铁:“那沈忝,是以手中全部兵权为代价,才换得圣上允准和离。”

他眉峰紧锁,面色阴沉似暴风雨前的天幕,仿佛下一瞬便要提剑冲入侯府,亲手斩断那负心之人头颅。

我轻扯他衣袖,柔声安抚:“爹,我真的不苦,也不怨。与沈忝分道扬镳,我心里不知多畅快,像是卸下千斤重担,连梦中都能笑醒。”

爹凝视我良久,见我眉目舒展、笑意真挚,紧绷的神情这才稍稍缓和。

我归宁之后,京中流言四起,街头巷尾皆是窃议之声。

我却充耳不闻,只窝在院中软塌上逗弄狸奴,阳光洒落肩头,猫儿呼噜作响,我唇角笑意始终未敛。

娘亲悄悄告诉我,爹每逢在朝堂或酒宴遇见沈忝,必当面痛斥其薄情寡义,句句如针,直刺肺腑。而沈忝竟不敢还口,只低头受骂,形同罪臣。

沈忝兵权尽失,如今不过是个无职无权的闲散侯爷,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城,早已无人将他放在眼里。

我深居简出,整日与花鸟为伴,心境澄明如洗。

可偏偏,死对头宋予昕亲自登门,趾高气昂立于庭前,冷嘲热讽道:“如今你可是彻底毁了名声,往后谁还敢娶你?怕是要孤老终生了。”

我抬眼望她,眸光清亮,笑意粲然:“名声?那玩意儿我早不在乎了。挣脱了沈忝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夜里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至于嫁人?”我轻晃手中团扇,悠然道,“和离之后,我从未想过再入婚姻牢笼。一个人自在逍遥,岂不胜过与豺狼共枕?”

宋予昕一怔,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回应。

我忽而起身,缓步靠近,眼中闪过狡黠光芒,低语戏谑:“上次醉春楼相见,你喝得人事不知,抱着我不肯撒手,嘴上还嘟囔着‘筠儿别走’……你该不会对我动了心思吧?”

宋予昕猛地跳起,脸色骤变,惊怒交加:“你……你血口喷人!胡言乱语!我怎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我朗声大笑,清越如铃:“不信?你问问你的贴身丫鬟便是。”

她回头看向随行婢女,那丫头低着头,手指绞着帕子,怯怯地点了点头。

刹那间,宋予昕双颊涨得通红,如同晚霞烧透天际,她狠狠瞪我一眼,转身便逃,裙裾翻飞,宛如受惊雀鸟。

我在家中静养月余,决意前往大相国寺焚香礼佛,祈愿父母安康、岁月静好。

爹知晓后,立即调派十余名精锐护卫随行,个个身披铁甲,目光如炬,护我周全。

我乘青帷马车至山脚,为表虔诚,执意弃车步行,踏着石阶一步步向山顶攀登。

秋阳斜照,枫叶染霜,山风拂面,带来阵阵桂香。

行至半山腰凉亭,却见沈忝与南雾依偎其中,四下无人,二人举止亲昵,搂抱纠缠,毫无避忌。

我眸光微冷,淡淡扫过一眼,旋即收回视线,继续拾级而上。

南雾瞥见我身影,顿时扬起下巴,语带讥诮:“哟,这不是被休回家的云小姐么?还有脸来佛门清净地?可是想求佛祖赐你一门好姻缘?就不怕佛祖嫌你晦气,不愿见你?”

我蓦然转身,立于石阶之上,目光平静如古井:“倒是你们,在佛祖眼皮底下这般不知廉耻地搂抱,成何体统?”

我转向沈忝,语气淡漠中透着不屑:“沈侯爷,你这位贵妾如此不懂规矩,竟任她在外信口雌黄。若非我心性宽厚,换了旁的皇子妃,她早就横尸当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南雾立刻抽噎起来,楚楚可怜地缩进沈忝怀中,声音细弱却字字清晰:“侯爷,我本卑微妾室,不该现身扰了清净……都是我不好,惹云小姐生气。您送我回娘家吧,只要我不在,云小姐便不会心烦……”

“我实在不忍见她因我而郁结于心,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们夫妻离散……我不配活在这世上……”她哭诉着,竟作势要往亭柱撞去。

沈忝反应迅疾,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眼中满是心疼,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梦中人:“雾儿,你听我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别再责怪自己了。”

“云伶筠,你亲眼所见,你就是这样逼迫南雾的!当着我的面你竟敢动手打她,那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我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二人相拥的场景,心中杀意翻涌,恨不得立刻拔刀将他们刺穿。

然而沈忝是堂堂侯爷,更是战功赫赫的战神,我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用言语刺入他们的心脏,“南雾,沈忝嘴上说你是他的心上人,可你现在不过是他名下的妾室,将来生下的孩子也只是庶出罢了。”

真正的杀戮,从来不在刀锋,而在人心。

南雾气得脸色涨红,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滚落,哭得更加凄楚无助。

沈忝眸光一沉,死死盯着我,眼底掠过一丝凛冽的杀机,转瞬即逝。

看着他们愤怒却无法奈我何的模样,我唇角微扬,笑意清浅,心情愉悦地继续向山顶攀行。

我没有让任何人搀扶,独自一人,一步一步踏着青石阶而上,最终在佛殿前双膝跪地,虔诚叩首。

愿佛祖庇佑我爹娘身体康健,平安顺遂;愿我那远在江南的兄长,早日归家,一路无恙。

许完心愿后,我取出一万两银票,尽数捐作香火钱。

住持听闻我捐此巨款,亲自命弟子引我前往他的禅房叙话。

禅房门扉轻启,一道身影从内缓步而出。那人一袭玄色长袍,玉带束腰,腰间悬着一枚温润玉佩,随步伐轻轻晃动。

他容貌俊美绝伦,一双如玉般的眼眸泛着淡淡光华,周身气度清冷孤高,仿佛尘世喧嚣皆不入其眼,凡夫俗子在他面前皆会自惭形秽。

他望向我,唇角微勾,含笑点头示意。

我亦敛衽回礼,举止恭敬。

当他从我身侧经过时,留下一句低语,声音清冽如山涧寒泉:“所有苦难,终将过去。”

我心头一震,猛然回首,只见到他淡漠远去的背影,如雾中青松,遗世独立。

我认得他——当今圣上的第九子,傅令骁。在众多皇子之中,他一向默默无闻,不受帝王宠爱。

我曾在宫中宴席上数次见过他,那时的他总独坐角落,无人问津。

可今日他却盛装而来,衣饰华贵,气势迥然不同,周身气场如寒月出云,清冷中透着威压。

果然,皇室之中,无一人是等闲之辈。

这位九皇子,分明是在蛰伏隐忍,扮猪吃虎。

我步入禅房,与住持对坐清谈良久,心中郁结渐渐消散,心境如雨后初晴,澄澈安宁。

走出禅房那一刻,我仿佛脱胎换骨,眉宇间多了一份从容与坚定。

我沿着山道缓缓下行,山脚处有一条幽静小径,两旁古木参天,枝叶交错,洒下斑驳光影,偶有鸟鸣清脆,更显林间静谧。

我正缓步前行,忽听得风声骤起,数十名黑衣人自林间跃下,如鬼魅般围住我,瞬间将我的护卫尽数缠住。

一名黑衣人手持短刃,步步逼近我,眼中杀意森然。

越是危急,我越要冷静。我飞速思索脱身之策,可我毫无武功,无法力敌,一旦被擒,后果不堪设想。

眼见那黑衣人距我仅数步之遥,刀锋寒光已映上我的脸颊。

就在此刻,一道玄色身影如惊鸿般掠至我身前——竟是傅令骁!

他出手如电,招式凌厉,剑光闪动间,黑衣人纷纷倒地,鲜血四溅。他俊美的面容上溅落一滴殷红,非但未损其风姿,反衬得他如修罗临世,美得惊心动魄。

我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血腥场面,胃中翻江倒海,几乎作呕。

傅令骁察觉我的不适,悄然转身,以身躯为我遮挡那满地尸骸,低声道:“不要看,这些污秽会脏了你的眼。”

我抬眼望他,满心狐疑:“九皇子为何会在此处?”

此事太过巧合,我不得不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傅令骁神色沉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淡漠,仿佛方才那杀伐果断之人并非他。

他看向我,唇角微扬,声音温和:“我方才在那边林中祭拜亡母,听闻此处有打斗之声,便过来看看。”

我微微一怔:“你母亲?”

他轻轻颔首,目光柔和了几分:“家母出身卑微,未能入皇陵安葬,我便将她葬于此地。今日是她忌日,我每年都会前来祭扫。”

他眼神澄澈,毫无阴霾,我顿时心生愧疚,低头道:“抱歉,我不该触及你的伤心事。”

他救我性命,我却以恶意揣测他,实在不该。

傅令骁摇头,语气平和:“无妨。”

我郑重向他行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救命之恩,我定当涌泉相报,今日我欠您一条命。”

他淡淡一笑,语气温润:“你是第一个用平和目光看我的人,我救你,不过是顺手而为。”

我茫然不解,我何时对他流露过善意?

他似看穿我心中疑惑,耐心解释:“家母曾是宫中侍女,身份低微,世人看我,皆带着鄙夷与轻蔑,仿佛我生来便是污秽之物。”

“方才在禅房外与你相遇,你目光清澈,毫无偏见,那一刻,我心中竟生出久违的暖意。”

我直视他的双眼,竟从中窥见深藏的孤寂与痛楚,不由脱口而出:“借用你方才那句话——所有苦难,都会过去。”

傅令骁眸光微闪,唇角弯起,轻笑出声:“借你吉言。”

那一笑,如雪后初阳,纯净无瑕,仿佛从未沾染这世间半点尘埃。

他被世人冷落,却仍能笑得如此纯粹,内心该是何等坚韧强大。

我不过是以平常心待他,他竟铭记于心,心怀感激。

我转身望向我的护卫,眉头微蹙。谁人敢在此地行刺于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护卫首领快步上前,抱拳禀报:“小姐,这些黑衣人均是死士,面容被毁,属下一时难以查明其来历,恳请宽限几日,定为您查清真相,讨回公道。”

我微微颔首。

我踏入家门,脚步匆匆,心中满是惊惶,赶忙将今日遭遇之事一股脑儿地告知了爹爹和娘亲。

闻听此言,他们瞬间怒不可遏。

只见爹爹满脸愤懑,猛然用力一拍桌子,那声响在屋内回荡,“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刺杀我的宝贝闺女,此事定要彻查到底,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娘亲向来性情温柔,遇事淡定从容,可此刻听到我遇刺的消息,亦是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该死的家伙,必须彻查清楚,为我儿讨回公道!”

待我情绪稍稍平复,便跟他们说起是九皇子出手救了我。

爹爹听闻,眼中满是意外之色,微微皱眉道:“九皇子在朝堂之中一直行事低调,默默无闻,今日却救了你,这份恩情,我定会好好报答他。”

随后,我即刻吩咐下人,精心备了一份厚重的礼物,送往九皇子府。

三日之后,爹爹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多年的人脉,顺藤摸瓜,终于查出了派人刺杀我的背后主谋——南雾。

与此同时,九皇子也派人送来消息,证实是南雾买通刺客,妄图暗杀于我。

爹爹收集好所有确凿的证据,打算呈给皇帝,请求皇帝赐死南雾,并杖责沈忝。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太后前往大相国寺祈福,途中遭遇刺客,南雾挺身而出,为太后挡了一刀。

太后为表感激之情,特意让皇帝下旨,封南雾为郡主,封号安平,还把她扶为沈忝的正妻。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忍不住怀疑太后遇刺这件事的真实性,暗自思忖: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莫不是南雾和沈忝二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爹爹得知此事,气得暴跳如雷,当即砸碎了一套他平日里最心爱的茶具。

他也不愿相信南雾会有如此好的运气,于是立刻派人去深入调查。

经过一番仔细的查探,最后证实太后遇刺之事与南雾和沈忝并无关联,南雾此次当真是走了狗屎运,意外救了太后一命。

这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我独自站在亭子里,望着湖中那群欢快畅游的鱼儿,心中却满是郁闷。

我轻轻撒了一点鱼饵进去,看着鱼儿争抢着食物,思绪却飘得更远:南雾如今背后有了太后这座大靠山,日后还不知会如何对付我呢。

娘亲站在一旁,满脸忧心忡忡,又一脸气愤难平,拉着爹爹的手说道:“老爷,此事绝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南雾那个贱人,她竟敢派人刺杀我们的女儿,就必须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爹爹身着一袭整齐的衣衫,神色却并不乐观,他皱着眉头说道:“我会进宫向圣上禀明此事,但圣上究竟会如何处置,我实在无法保证。”

娘亲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说道:“若圣上不为筠儿做主,我们自己为她讨回公道便是。”

于是,爹爹拿着所有确凿的证据进了宫,向皇帝告御状,将所有证据一一摆在皇帝面前。

然而,皇帝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南雾不小心伤了你女儿,但她救了太后一命却是事实,朕已经赏赐过她了,那便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吧。”

爹爹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无情的气息。

他将宫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和娘亲听。

娘亲听后,彻底寒了心,愤愤不平地说道:“不小心?所有证据都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却被说成是不小心?这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爹爹绷着一张脸,神情严肃地说道:“她是太后的恩人,太后和皇帝铁了心要偏袒她,我们日后行事必须更加小心谨慎,确保万无一失才能动手。”

原来,南雾因救太后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整整一个月都未曾出府,皇帝这所谓的惩罚,简直就是个笑话。

而沈忝或许已经知道我们知晓了南雾所做的事情,他天天守在南雾身边,将南雾护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滴水不漏。

爹爹即便想动手,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

一个月后,南雾重伤痊愈,太后突然宣我进宫。

娘亲得知此事,紧张得双手紧紧拉着我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太后无缘无故宣你进宫做什么?定是那南雾在太后面前说了你的坏话,我与你一起进宫。”

我抱着娘亲,眼眸微微低垂,轻声安慰道:“可太后强调只宣我一人进宫,我们不能违抗她的懿旨,不然她指不定要怎么惩罚我们。娘,你不要担心,太后明目张胆地宣我进宫,总不能弄死我。”

顶多也就是让我吃点苦头罢了。

这时,爹爹出现在我们娘俩面前,他神色坚定地说道:“我与筠儿一起进宫,我有事要禀告圣上,圣上虽然行事昏庸,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宫里。”

娘亲听后,这才松了口气。

最后,我与爹爹一同进宫。

在太后宫女的引领下,我前往慈仁宫,爹爹则去了养心殿。

我在偏殿等了许久,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太后才让我进正殿。

只见太后端坐在凤座之上,身着一袭华丽的服饰,浑身散发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我还看到了南雾,她坐在太后左手边,脸上浅笑盈盈,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之色,仿佛在嘲讽我不自量力,竟敢与她作对。

我屈膝行礼,恭敬地说道:“臣女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缓缓抬眸,目光如炬地盯着我的脸,突然用力一拍扶手,淡声说道:“跪下。”

我眼神平静如水,早料到太后会刁难于我,于是从容不迫地跪下。

太后冷冷地看着我,语气冰冷地说道:“雾儿如今已是郡主,而你只是一个被休弃的下堂妇,她身份比你高贵,你见到她为何不行礼?”

我眼眸微微低垂,不去看太后那威严的脸色,轻声说道:“臣女突然见到许久未见的郡主,有些意外,这就给郡主请安。”

南雾见状,立刻站出来为我说好话,装作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说道:“太后娘娘,云小姐知书达理,她可能不是故意藐视皇族的,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冷笑一声,说道:“幸好有雾儿为你说好话,但是听说你曾经仗着主母身份,天天刁难雾儿,甚至还恶毒地害死了她腹中一个胎儿,云令筠,你罪该万死。”

“雾儿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是皇室中人,她的孩子也是皇室血脉。”

“可你父亲竟然进宫污蔑她派人刺杀你,你们云家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雾儿向来如此温婉贤淑、心地纯善,从未与你起过争执,你倒好,心胸狭隘竟暗中对她下毒手,这般行径简直罪大恶极,来人呐,云伶筠以下犯上,给本宫杖责二十大板!”

慈仁宫内,雕花窗棂透进几缕昏黄的光,照在太后那张威严又盛怒的脸上。

南雾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愈发温柔,声音轻柔得好似能沁出水来,“多谢太后娘娘为臣妇主持公道。”

话音刚落,便见两个身形壮硕、孔武有力的嬷嬷迈着大步走来,二话不说,伸出粗壮的手臂,强势地拽住我的双臂。

南雾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嚣张至极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得意,直直地盯着我。

我浑身绵软无力,根本无法挣脱这束缚,只能任由她们摆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匆匆走了进来,脚步急促,神色慌张,高声喊道:“太后娘娘,陛下宣云家大小姐去养心殿。”

太后双眸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与不满,冷冷问道:“为何?”

太监赶忙躬下身,态度恭恭敬敬,说道:“太傅大人与陛下在养心殿交谈许久后,突然身体疼痛难忍,冷汗直冒,性命危在旦夕,他念叨着想见云大小姐一面。”

我闻言,不禁攥紧了拳头,心中五味杂陈,父亲竟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救我脱离困境。

太后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那眼神犹如利刃一般,直直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她或许是不敢公然与皇帝作对。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手,大声说道:“去吧,太傅为国家殚精竭虑、操碎了心,如今他这般心心念念想见女儿一面,哀家便准了。”

我缓缓站起身来,由于跪了许久,双腿早已麻木,一阵刺痛袭来,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腿上的不适,跟在大太监身后,一步三摇地离开了慈仁宫。

在离去之前,我隐约听到太后那带着恨意的声音:“雾儿,莫要伤心,哀家日后必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你受了这般委屈,哀家定不会让她好过,她必须为她曾经所做的恶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南雾满脸感激之色,盈盈下拜道:“多谢太后娘娘,臣妇感激不尽,只是云小姐毕竟是太傅嫡女,身份尊贵,还望太后娘娘饶她一命。”

太后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随后猛地一挥手,将身旁的一个茶盏狠狠摔碎在地上,茶盏碎片四溅,她怒声道:“太傅嫡女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被夫家休弃的下堂妇罢了!她竟敢欺负你,就必须付出代价。”

好一个颠倒黑白、不分是非的太后啊。

我心里清楚,她们这些话,分明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我来到养心殿偏殿,只见我爹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几个太医神色凝重,站在一旁,正全神贯注地为他诊治。

我眼睛一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甚至都顾不上向坐在一旁的皇帝行礼,便哭着扑倒在塌边,泣不成声:“爹,女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太医院院正赶忙走上前来,轻声安慰道:“云小姐不必过于伤心,我等及时为太傅进行了诊治,如今太傅已无性命之忧,回去后好好调养身体即可。”

我胡乱地擦掉眼泪,对着太医院院正连连道谢,这才缓缓转身,看向那位身着明黄色龙袍、威严无比的皇帝,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多谢陛下救臣女父亲一命。”

即便我在心里对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可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还得强装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这就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啊,其他人的性命,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皇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京城中传言太傅嫡女娴雅温柔、容貌出众,如今一见,容貌倒确实出众,只是这性格嘛,可不像传闻中那般温顺可人。”

“你几次三番怂恿你父亲进宫告状,不过,朕念在你足够孝顺你父亲的份上,便不罚你了。”

我静静地听着老皇帝这些无理的指责,等他说完,才恭恭敬敬地磕头道谢。

随后,我和我爹便回家了。

我娘看到我爹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顿时哭成了泪人,哭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我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榻边,窗外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却驱不散我心中的阴霾,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才能为爹报仇,为自己讨回公道。

当今世上,这两个最为尊贵的人故意刁难我们云家,我们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

没过多久,我便听到外面传来的传言,说是南雾不小心冲撞了九皇子,被九皇子下令杖责三十大板。

她之前为太后挡刀,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孩子,也因为这次变故没了。

没多久,又传出她藐视三皇子妃的消息,三皇子妃得知后,命人打断了她的手。

我忍不住笑了笑,那笑容中满是讽刺,别人能够明目张胆地对付南雾,可我爹身为太傅,却无法轻易动手。

只因皇帝和太后都看我们家不顺眼,他们一心偏袒南雾,为了护着她,连脸面都不要了。

我爹作为臣子,根本就没有一点办法。

我爹一旦动手,被他们抓住把柄,他们必定不会放过我们云家。

我心中对他们的怨恨,如同野草一般,在心底生了根,越长越旺。

三皇子妃宋予昕气势汹汹地来到我家,一把将我拉进我的房间,随后“砰”的一声关上门窗。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说道:“你当初心慈手软,饶过她一命,可是你看,她现在可是想要你的命呢。”

我看着宋予昕,说道:“她曾经言语冒犯我,我也惩罚过她了,她那些罪过还不至于死,但后来她派人刺杀我,我也想派人刺杀她,只是沈忝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也没有出侯府,我根本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宋予昕冷冷一笑,说道:“你倒是有理了。”

我对着她行了一个谢礼,说道:“多谢三皇子妃为我出头。”

宋予昕别别扭扭地说道:“谁说本皇子妃是为你出头了?南雾敢言语冒犯本皇子妃,打断她的手都算轻的了。”

我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拆穿她。

我忍不住提醒道:“三皇子那些妾室,你也必须小心谨慎一些,可不要发生像我这样的糟心事才好。”

宋予昕脸色瞬间变得冰冷,说道:“他敢纵容妾室伤我,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我听着这类似打情骂俏的话,浅浅挑眉,说道:“看来某人与三皇子的感情突飞猛进呐。”

“简直是一派胡言!”宋予昕猛地提高音量大声反驳,紧接着,她一个转身,脚步急促地跑开了,那背影,竟给我一种仓皇逃窜、落荒而逃的感觉。

此时,我爹已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只可惜,他身子骨一直不太好,便在家中安心休养,这一养,便是一个月的光景。

那日,宫里派人来送了许多赏赐。然而,面对这些看似珍贵的赏赐,我们一家人谁都没有去动它们,而是直接让人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地丢到了库房,任由它们在那阴暗的角落里积满灰尘。

不久之后,边疆传来了紧急战报。原来,匈奴骑兵大举南下,肆意侵犯我国边境。老皇帝得知消息后,当即下旨,封沈忝为威武大将军,命他即刻出兵,前往边疆抗击匈奴。

沈忝很快便离开了京城。他心里清楚,自己平日里与我有诸多过节,担心南雾留在京城会遭受我的报复,于是,便将南雾也一并带走了。

看着那两个让我满心厌恶的人离开了京城,我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此后,我便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可这京城,却突然陷入了一场动乱之中。大皇子妄图逼宫篡位,结果却以失败告终,被老皇帝赐下毒酒,一命呜呼。其他几位皇子也在激烈的争储过程中,相继丢了性命。一时间,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只剩下傅令骁和三皇子两位皇子了。

老皇帝的身子骨愈发不好了,每日躺在病榻上,气息微弱。最终,他无奈地将皇位传给了傅令骁,随后便撒手人寰了。

太后一夜之间成了太皇太后,她仿佛被这场变故抽走了所有的精力,整个人沉浸在悲伤之中,默默地关闭了宫门,从此不再见任何人。

当听到老皇帝去世的消息时,我的心里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在我看来,这样一个昏庸无能、尽做些恶心人的帝王,还是趁早死了的好。

傅令骁顺利登基为帝,他一改往日默默无闻的形象,以铁血手段对朝堂进行了一番大清洗,处置了一批大臣。朝臣们每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谁也没想到,向来低调的九皇子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傅令骁登基后,册封三皇子为安王。安王深知朝堂局势复杂,便带着安王妃前往封地,从此无召不得回京。

这天,宋予昕来找我告别。她神色有些落寞,我送给她一枚平安扣,这平安扣可是我特意去寺庙开过光的,希望能保她一路平安。

随着时间的推移,京城的动乱渐渐平息了下来。

新帝傅令骁大力提拔寒门人才,那些以前被打压的有才能之人,终于得到了重用的机会,纷纷在朝堂上崭露头角。

我爹不用再面对那喜怒无常的先皇,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南雾依旧是我们心里的一根刺,她如今去了边疆,我实在找不到动手的机会。毕竟,京城距离边疆太远了,而且边疆又是沈忝的地盘,想要在那里动手,简直难如登天。

半年后,边疆传来了捷报。沈忝大败匈奴,他的战神威名再一次响彻大夏朝,朝臣百姓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为之欢呼雀跃。

那日,阳光正好,我抱着我的小橘猫素酥,在亭子里悠闲地晒着太阳。偶尔,我还会从旁边的小碟子里拿起一些鱼食,喂给在池塘里游来游去的几条锦鲤。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这个消息。

我抚摸着素酥的手顿了一下,心中也忍不住涌起一股高兴。但一想到沈忝,我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中暗自思量:他那个人,眼光和品性都不怎么样,不过打仗的能力倒是毋庸置疑。

一个月后,沈忝风光归来。他骑在高大的马背之上,一身银色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整个人显得铁血威严,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街道两旁的店铺里挤满了人,大家都纷纷探出头来,朝楼下看去,眼神中充满了炙热和崇拜。

那些未出阁的千金们,一个个脸蛋通红,看着沈忝,兴奋地议论纷纷——

“沈侯爷不愧是战神啊,瞧瞧这威风凛凛的模样,容貌还如此出众,一出手便把匈奴打得屁滚尿流,从此再也不敢来侵犯我们大夏朝了。”

我恰好出府游玩,玩了一会儿后,感觉有些饿了,便找了一家酒楼准备吃点东西。刚走进酒楼,我便看到了这一幕。

沈忝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头朝我看来,下一瞬,他的眼神又淡漠地移开,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看到沈忝后面还有一辆马车,一阵微风吹过,轻轻吹起了车帘。我定睛一看,发现里面的人竟然是南雾。

我嘴角悄悄上扬,心情瞬间变得大好,于是便多吃了两块点心。

回来得好啊,回来了才有机会清算曾经的那些烂账。

新帝傅令骁在皇宫设宴,招待打胜仗归来的沈忝及众士兵。

一时间,沈侯府在京城风光无限,连带着南雾这个妾室上位的侯府夫人也水涨船高,更别说她还有一个安平郡主的身份了。

各家夫人千金好像都忘记了她曾经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纷纷与她交好,想要借此机会攀上沈侯府这棵大树。

我收到了沈府送来的帖子,原来是南雾邀请众人三日后去沈侯府赏花。

刚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显摆,那我便撕碎她伪装的温柔面孔,让京城的人看看,到底有谁敢跟这种杀人犯待在一起。

侯府夫人又如何?安平郡主又如何?

没了先皇和太皇太后为她撑腰,我便可以放开手脚,好好地跟她算一算这笔账了。

三日后,我精心打扮了一番。我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裙,那长裙的材质柔软光滑,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我在额头点上花钿,化着淡淡的妆容,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沛紫在一旁看着我,一时竟看呆了去,忍不住赞叹道:“小姐这一打扮,必定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我浅浅弯眉,随后乘坐马车来到了沈侯府。我曾经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如今再一次踏进沈侯府,我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仿佛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走进花厅,里面已经来了很多夫人千金。她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热闹非凡。看到我过来,她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一个两个都用那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有位千金忍不住说道:“云小姐,听说你曾经与沈夫人不和,还经常刁难于她,这次的宴会,你竟然也来了?你不怕被她刁难回去吗?”

另一位千金也跟着附和道:“云小姐,你被我们的战神侯爷休弃,你不躲在家里吃斋念佛,怎么好意思来这里跟我们赏花?我们在座的各位可没有谁被休弃的。”

众人为了讨好南雾,纷纷朝我发难,想要借此机会在南雾面前表现一番。

我缓步走近,脸上并没有丝毫生气的表情。这世道便是如此,谁的臭脚香,他们便喜欢捧着谁,我早就看透了。

我淡淡一笑,说道:“我过来是想给沈夫人送一份贺礼。”

正主还没出现,这场戏自然唱不起来。我随意走到一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等待着南雾的出现。

众人被我的话吸引,好奇地看着我,问道:“不知云小姐为沈夫人准备了什么贺礼?”

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沉默不语。

就在众人那如潮水般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之时,南雾才迈着看似优雅却略显迟缓的步伐姗姗来迟。

只见她身着一袭华丽无比的长裙,那裙摆上的绣纹精致绝伦,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她的头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珠花首饰,每一朵珠花都璀璨夺目,仿佛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脖子、耳朵以及手腕上,全都佩戴着金光闪闪的首饰,那些首饰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似乎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告,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刹那间,众夫人千金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带着恭敬与讨好的笑容,向她问好。

南雾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不紧不慢地回着礼,那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她就是这场聚会的主宰。随后,她款步走到主位上,缓缓落座,目光一转,便看向了我,嘴角微微一撇,带着一丝嘲讽说道:“云小姐,半年不见,你还是像以往一样,总是看不上别人呀?”

“听说你至今都还未嫁出去,不知道你被侯爷休弃之后,还能不能找到一个比侯爷还要威名远扬的夫婿呢?若是实在找不到,本夫人倒是可以为你做主,我在边疆可是认识不少会打仗的英勇儿郎,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她的话音刚落,其他人便纷纷附和起来,其中一个夫人尖着嗓子说道:“是啊,云小姐,你如今这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要那么挑剔啦,再这么挑下去,恐怕更加难以嫁到好人家去咯。”

我冷冷地抬眸,那眼神犹如寒夜中的冰刃,冷冷地扫向她,说道:“听说你第二个孩子没了,至今都还未怀有身孕,你身为沈家的主母,理应多为沈家开枝散叶,不如为侯爷纳几个妾室,也好为沈家延续香火?”

“这就无需云小姐操这份闲心了。”南雾的脸色瞬间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说道,“本夫人听说云小姐为我准备了贺礼,不知道是什么贺礼呢?”

此时,时间差不多了,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手。

紧接着,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爹和傅令骁曾经精心收集的证据,呈现在众夫人千金面前。

我视线缓缓扫过众人,神色平静而淡然,说道:“曾经我去大相国寺祈福,沈夫人竟然买通江湖上的刺客死士暗杀我,妄图要了我的性命。”

“可我自问,从未做过一点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竟然如此狠心恶毒,简直令人发指。各位夫人小姐,难道你们愿意跟这样的杀人犯交好吗?”

众夫人千金看到那些证据后,都惊得呆住了,一个个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纷纷交头接耳道:“这是真的吗?她曾经真的派人刺杀云小姐?”

南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急忙稳住内心的慌乱,大声说道:“你们不要听她瞎说,我怎么可能派人刺杀她?大家千万不要被她迷惑了!”

我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浅笑,说道:“证据都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了,容不得你狡辩。”

“大家与沈夫人交好务必小心一些,不然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她,她很可能派人去暗杀你们,你们不害怕,反正我是怕了。”

众夫人千金听到我这句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纷纷将目光投向南雾,其中一个夫人冷冷地说道:“证据都摆在我们面前了,你还要狡辩?我们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南雾见状,赶紧派人去喊沈忝,同时大声反驳道:“我真的没有,我可是先皇亲封的安平郡主,你们敢胡乱给我安上罪名?”

这时,有位夫人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侯府夫人不假,你是安平郡主也不假,但这并不代表你能随意杀人!你连太傅嫡女都敢杀,还有谁是你不敢杀的?”

“证据是真是假,我们自己有眼睛,会辨认!”

南雾渐渐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来,把矛头转向我,声嘶力竭地说道:“云伶筠,你为何要这般污蔑我?上面的刺杀时间是在半年之前,半年之前你为什么不拿出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拿出来?”

“我家侯爷刚打胜仗回来,你便迫不及待伪造证据陷害我,你究竟是何居心?”

“你曾经打掉了我的胎儿,你现在还要害我吗?”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落在我身上。

我面色从容不迫,说道:“因为半年前你背后有人撑腰,我爹拿出证据,有人帮你压下了,我爹不敢把事情闹大,这才隐瞒下来。”

“但是我不忍心各位夫人小姐被沈夫人伪善的面孔欺骗,这才把这些证据拿出来,不然恐怕你们晚上睡觉都不得安心。”

堂堂太傅都不敢把事情闹大,那背后之人是谁,几乎呼之欲出。

沈夫人背后有这么强大的靠山,在场众人也不敢把南雾得罪死,但也不敢与她深交了。

我看着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心中暗自得意,我的目的已经达到,眼睛微微一弯,起身准备离去。

杀人就要偿命,我爹已经再一次把这些证据上交给皇帝,只是这一次的皇帝是傅令骁。有些证据还是傅令骁亲自查出来的,我想,他会公正处理的吧。

就在这时,一个皇宫的小太监缓缓走了过来,面容严肃得如同一块寒冰,大声宣布圣旨。

所有人赶忙下跪,心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陛下怎么在这个时候下了一道圣旨?

太监缓缓打开圣旨,大声念了起来。

念完之后,花厅里安静得可怕,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几乎所有人脑子里都是太监方才念的内容——

南雾曾经派人暗杀太傅嫡女云伶筠,恰逢陛下路过救了云伶筠一命,陛下夺去南雾的郡主封号,并把她打入大牢。

原来云小姐拿出的证据都是真的,南雾也太歹毒了。

两个大理寺的人走过来,准备缉拿南雾。

南雾又惊又俱,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一张俏脸毫无血色,如同一张白纸,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不是的,我没有!一定是哪里错了!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我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傅令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南雾的罪孽,我还以为他会私底下悄悄惩罚南雾呢。

毕竟沈忝刚打胜仗回来,而南雾是他的心上人。

我目光落向南雾,看着她几近疯癫的模样,冷笑一声,说道:“你是在怀疑陛下吗?”

南雾吓得疯狂摇头,她拼命挣扎着,喊道:“侯爷呢?我要见侯爷!”

很快,她便被人带走了。

赏花宴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众夫人千金看了我一眼,陆续离开了沈侯府。

从头到尾,沈忝都没有出现。

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沈忝不是很爱南雾吗?南雾被人带走,他竟然不出来阻止?

实在是不符合他的作风。

我也没有多想,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沈忝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那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挡住了我面前所有的阳光。

我微微蹙起眉头,目光冷冷地扫过沈忝,脚步轻移,绕过他便打算离去。

沈忝身形一闪,又一次挡在了我的身前。

此时,天边残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他垂下眼眸,目光温柔又带着几分愧疚地凝视着我,那张俊美的脸庞此刻染上了一层深深的愧疚之色。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恳切,“筠儿,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行吗?”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夫人、千金们,瞧见这边的情形,纷纷停下脚步,将好奇与探究的目光投了过来。

我心中一阵厌烦,只想与沈忝划清界限,声音平淡如水,“请不要这般称呼我,咱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沈忝一脸受伤,那眼神仿佛被利刃刺痛,直直地看着我。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沈侯府。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眼中都闪烁着兴味的光芒,仿佛在期待着一场精彩的大戏。

很快,京城里便又掀起了一阵关于我的流言蜚语。

——沈侯爷对云家大小姐情深似海,当众表白,想要挽回云大小姐的心意。

我听到这些消息,只是微微一笑,便抛之脑后。

沈忝心里究竟怎么想,与我毫无干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与他有任何来往。

傅令骁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因身份限制无法随意进宫当面感谢他,便让我爹代为转达我的感激之情,并送上了谢礼。

我爹拿着一枚令牌和一瓶毒药,缓缓走到我面前。

此时,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我爹严肃的面容。

我爹缓缓开口道:“这是陛下给你的令牌和毒药,陛下说,你可以拿着这枚令牌去大理寺牢狱里看南雾,这瓶毒药,你可以让她喝下。”

“当然,你也可以不让她喝,免得脏了你的手。她杀人未遂,大理寺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我心头猛地一震,呆呆地看着我爹手里的东西,不敢置信地问道:“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我爹点了点头,将令牌和毒药郑重地交到我手上。

我爹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感慨道:“大仇得报,陛下真是英明神武啊。”

我捏着这两样东西,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欠陛下的恩情,似乎越来越多了。

我娘一脸关切地看着我,轻声道:“筠儿,陛下对你似乎有些不一样。”

我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陛下是个好陛下,换成另外的人,他也会这样做的。”

我拿着令牌和毒药,一路来到了大理寺牢狱。

牢狱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恶臭,蚊虫在角落里嗡嗡乱飞。

大理寺的人果然没有阻拦我,我如同行走在无人之境一般,顺利地来到了南雾面前。

我脸上带着面纱,静静地站在牢房外。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脏乱不堪,那些曾经闪耀的首饰早已不见踪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脸色惨白如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她看到我,瞬间发狂一般扑了过来,嘶吼着:“你是云令筠,你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如今这般模样,你可满意了?”

我欣赏着南雾这副癫狂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声音平缓而冷淡:“我是很满意,你不是沈忝的心上人吗?”

“你被带走的那一天,他竟然没有出现救你,现在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也没有把你救出去。”

“南雾,他是不是不喜欢你了?”

南雾愤怒地咆哮着,气得浑身颤抖不已:“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被事情缠住了!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云令筠,我不许你污蔑他对我的感情,他最爱的人永远是我!”

“他一定会把我救出去的,你永远别想成为他的夫人!”

我看着她这副无能发狂的模样,心情格外舒畅:“你错了,我对他不感兴趣,我今日是来送你一程的,你此生估计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了。我好心来送你,你应该感激我。”

南雾浑身一颤,惊恐地看着我,声音颤抖:“你想干什么?”

我把毒药递给身侧的大理寺衙役,示意他们喂南雾喝下。

陛下都给了我这个亲手报仇的机会,我又怎能轻易放过?

大理寺衙役早就收到了傅令骁的旨意,迅速打开牢房的门,强行喂南雾喝下毒药。

南雾双眼瞪得极大,拼命反抗着,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两个成年男子的对手。

她被灌下毒药后,死死地瞪着我,声音嘶哑而恶毒:“云令筠,你私自用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你好歹毒的心,你这辈子不得好死!”

南雾嘴角冒出鲜血,捂着心口痛得不能自已。

突然,她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侯爷,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快把云令筠这个贱人弄死,为我报仇!”

“我好痛啊,侯……爷,你快救救我。”

沈忝来到我身侧,冷漠地看着南雾,声音冰冷如霜:“你伤害筠儿,罪有应得,我怎会救你?”

“本侯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认识你,纵着你伤害了筠儿,你该死。”

“啊!”南雾不敢置信地尖叫一声,猛地吐出一口血,‘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竟活生生气死了。

我诧异地看了看沈忝,调侃道:“沈侯爷对心上人的手段,真让我佩服。”

毒药没能一下子毒死南雾,沈忝几句话就把南雾气死了,好手段啊。

沈忝垂下眼眸,眼中蕴含着无尽的温柔,轻声道:“筠儿,你大仇得报,我重新娶你为妻,聘礼我都准备好了,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我们拜堂好不好?”

我狠狠地皱起眉头,声音坚定而决绝:“沈忝,你在发什么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转身便打算离开牢房。

沈忝跟在我身后走了出来,他满眼难过,声音带着一丝哀求:“筠儿,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想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不清,同时,我也很疑惑他为何突然改变心意。

最后,我带着一种吃瓜的心情,与他去了一家茶楼。

包间里布置得典雅而温馨,有我,沈忝,还有我的丫鬟沛紫。

我是不可能单独与沈忝相处的。

沈忝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眼睛通红,声音哽咽:“筠儿,我以前对不起你,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给我弥补你的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我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可笑:“沈忝,你还是留着你的真心对待南雾吧,我不稀罕。”

沈忝神色慌乱,声音颤抖着解释道:“南雾本是先帝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先帝早有收回我兵权之意,便在我凯旋之际悄然布下此局,只可惜我当时未能识破南雾的真实身份,才导致你受尽委屈。”

“先帝命她接近我,让我对她动心,再由圣旨赐婚,将我与你拆散,又借南雾之手离间你我关系。太傅视你如掌上明珠,定然无法容忍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届时便可名正言顺地治我重罪,顺势削去我的军权。后来匈奴犯境,边关告急,先帝迫于局势,才不得不重新将兵符交还于我。”

“这一切的根源皆在先帝,筠儿,求你宽恕我吧!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真正倾心之人,原来一直是你。当我识破南雾的阴谋后,便再未与她亲近,只因我希望能亲手将她交予你处置,由你来裁决她的命运。”

“自那日起,我便未再碰过她分毫。筠儿,求你原谅我,任你责罚,打我骂我都好,只求你别再这般冷眼相待。”

我静听他一字一句诉说,心中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难怪先帝对南雾那般偏宠优待,原来她本就是先帝埋下的一枚棋子。

听完这尘封已久的隐秘,我轻拂衣袖,缓缓起身,“你的话我已尽数听闻。过往之事,如烟云散,你我自此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望你今后莫要再来寻我,莫要搅扰我如今的安宁日子。我不曾爱过你,也绝无可能再爱你,甚至见你一面,都令我心生厌弃。”

迟来的深情,终究轻贱如尘。

昔日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便可抹去?我绝不接受。

沈忝面容扭曲,泪水滚落,跪地哀求:“筠儿,我真的悔悟了,求你别丢下我,我——”

“滚。”我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波澜,吐出一个字后,决然转身,踏出茶楼。

门外,街市喧嚣,人声鼎沸,夕阳余晖洒落青石板路,映出斑驳光影。

我仰头望着天边那一抹晚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积压已久的郁结尽数释放。

结束了,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初嫁沈忝那年,我年仅十六,如今已近十八,短短二十个月光阴,却仿佛历经半生风雨。

归家后几日,沈忝接连派人送来诸多珍宝器物,皆是求和之礼,恳请我回心转意。

我心中烦闷至极,命府中护卫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自此,他果然再未出现。

数日后,我前往大相国寺焚香祈福。这一回,我特意带上了众多侍卫随行,以防再生意外。

步入住持禅房时,我意外见到傅令骁端坐其中。住持见我到来,合十行礼后悄然退下,将清净空间留予我们二人。

我眸中掠过一丝惊异,随即恭敬行礼:“臣女参见陛下,多谢陛下昔日为我主持公道,赐我雪恨之机。一直未能亲口道谢,未曾想今日竟能在此相见。”

傅令骁起身,双手将我扶起,唇角微扬,语气温柔:“我此番前来,实为专程见云姑娘一面。有一事相托,望姑娘应允。”

我心中不解,堂堂天子,竟有何事需向我一个女子相求?遂低声答道:“陛下言重了,臣女性命皆系于陛下,纵万死亦不敢辞。”

“何须言死?”傅令骁眉峰微蹙,略带不悦地看了我一眼,沉默良久,方缓缓启唇:“朝中诸臣屡次上奏,催促朕册立皇后。朕思来想去,唯觉云姑娘最为合适。”

我闻言一怔,“陛下——”

他目光澄澈,神情真挚,“云姑娘且听我说完。我自幼长于深宫,目睹后妃争宠、权谋倾轧,早已立誓此生只娶一人,绝不纳妾。”

“今日我前来,只为征询姑娘心意。若你不愿,朕绝不强求,更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我怔怔凝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竟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眼神温柔似水,却又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孤寂、落寞与隐痛。

不知为何,我心头竟泛起一阵不忍,难以开口拒绝。他曾救我于水火,替我讨回公道,杖责南雾,乃至最终赐其死罪。如今又亲自前来,以平等之礼相询。

他身为九五之尊,却如此赤诚以待,已是难能可贵。

禅房内寂静无声,唯有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氤氲着淡淡的檀香。

我轻抿唇角,低声提醒:“陛下,臣女曾为人妇,恐难配中宫之位。”

傅令骁淡然一笑,摇头道:“无妨。云姑娘德才兼备,足以匹配世间至贵之人。沈忝庸碌不堪,非良人之选。”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他这话表面夸我,实则也悄然抬高了自己。

最终,我轻轻点头,应允了他的请求。

傅令骁冷峻的面容上终于绽开一抹笑意,如寒冰初融,春风拂面。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半年之后,朕将以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你入宫,立你为后。”

望着他真挚的笑容,我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悄然滋生,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

步出禅房时,我仍有些恍惚,心神未定,不慎踩空台阶,脚下一滑,身子向前倾倒。

刹那间,我跌入一个怀抱,鼻尖萦绕着清冽的瑰花香气,如雪般冷冽,又似玉般温润。

我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扑通扑通,响彻耳畔。

傅令骁一手稳稳揽住我的腰,待我站稳后便即刻松手,与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离我很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的微光。

我脸颊一热,慌忙后退几步,低声致谢:“多谢陛下相扶。”

傅令骁目光深邃,语气温和有礼:“走路时,记得看路。”

我回到家中,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了父亲与母亲。

我爹开怀大笑,脸上竟无半分惊讶之意,“还是陛下有眼光,懂得欣赏我掌上明珠的可贵之处。”

我娘紧紧攥着我的手,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陛下亲自来征询你的意愿,并未强迫于你,他确实是位难得的良人,可为娘心里,终究是割舍不下我的闺女啊。”

“往后你入了皇宫,我便再也不能日日见到你了。”

我娘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滑落,无声地滴在衣襟上。

我的眼眶也瞬间泛红,心头酸涩难当,扑进娘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我爹见我们母女如此伤感,便轻声劝慰道:“好了,莫要再垂泪了,日后我们也能一同进宫探望女儿,日子长着呢。”

半个时辰后,金灿灿的圣旨便由内侍捧着,庄重地送到了我家门前。

陛下下诏,册立我为皇后,婚期定于半年之后。

这道圣旨一经传出,整个京城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云小姐不是早已嫁过人吗?她既已和离,怎还能被立为皇后,嫁与天子?”

“她这是撞了哪路神仙,竟能入得了陛下的法眼?”

我倚在窗边,听着侍女沛紫绘声绘色地讲述坊间的议论,唇角不禁浮起一抹浅笑。

是啊,我何其幸运,竟能遇见傅令骁这般如朗月清风般的男子。

听说朝中大臣接连上奏,恳请傅令骁收回成命,却被他一一严惩,轻则罚俸,重则贬职。自此之后,再无人敢多言半句。

他是九五之尊,手握乾坤,我不敢奢望与他情深意笃,只愿日后能相敬如宾,共守宫闱。

我哥终于风尘仆仆地归来,脸上刻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风霜。当他得知我即将与傅令骁成婚,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头,“陛下是个正直之人,值得托付。”

我望着他憔悴的面容,忍不住问:“你为何耽搁这么久才回来?”

我哥轻叹一声,“我去江南主持赈灾,那时先帝尚在,朝廷迟迟不拨款,我几乎被困在灾区无法脱身。我怕你们担忧,便未曾告知。”

“我日夜奔走,却屡遭掣肘。直到新帝登基,才重新调拨赈灾银两,并派遣得力官员协助,我才得以将灾情平息。”

我心中一阵温热,再次由衷感慨先帝驾崩实乃天意,傅令骁的确是一位仁德明君。

此后,我深居简出,不再轻易踏出家门。眼见婚期日益临近,我的心绪也愈发忐忑不安。

这些时日,傅令骁频频派人送来各式珍奇之物——稀有的点心、精巧的玩器、华美的锦缎,皆光明正大地送入我家,毫不避讳。

那些官宦千金们得知后,无不艳羡万分,暗自叹息命途不济。

乞巧节那晚,傅令骁遣人送来一只朱红色的狐狸面具,附信邀我夜游京城,我含笑应允。

夜幕悄然降临,整座京城灯火通明,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欢愉。

傅令骁身着素雅便服,亲自来到我家门外,手中握着一只漆黑如墨的狐狸面具。

我哥快步上前,亲热地搭上他的肩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陛下,我可就这一个妹妹,您若敢让她受半分委屈,我可就不替您办差了。”

我惊讶地望着我哥,他竟敢如此调侃天子,胆子着实不小。可听着这番话,我知道他是真心护我,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傅令骁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望向我,那双眸子清冽如寒玉,映着月光熠熠生辉。

我脸颊微烫,慌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轻轻将红色面具递到我手中,自己也戴上了那只黑色面具,缓步走到我身旁。一阵淡淡的瑰花香气随风拂来,令我心弦微颤。

他低声说道:“今夜,我不为帝王,只想与你共度佳节。你不必拘谨,唤我阿骁便可。”

他的声音如玉石相击,清冷中透着温柔,我竟觉心跳如擂鼓,几乎乱了呼吸。

他牵起我的手,悄然离开家门。

我们皆以面具遮面,无人识得真容。街市上人声鼎沸,灯影交错,成双成对的游人穿梭其间,我们的身影也便不再突兀。

人流如潮,他始终牵着我的手,唯恐我被冲散。后来为护我周全,他干脆将手臂轻轻环过我的肩头,我整个人仿佛被纳入他的怀抱之中。

我嗅着他衣襟上那缕幽幽的瑰香,嘴唇微微发紧,结巴道:“你……这般……”

傅令骁将我护得更紧了些,低语:“叫我阿骁。”

我面颊滚烫,紧张地应道:“阿,阿骁。”

下一刻,我竟听见他低低的笑声,如春风拂过心田。我忍不住抬头想看他,可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只余那双含笑的眼眸在夜色中闪动。

他轻声道:“从小到大,这是我头一回过这样的节日。从前每逢佳节,我总是孤身一人,别人家中灯火团圆,欢声笑语,而我只能独坐深院,默默守着冷清。”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幼时孤零零地坐在空荡宫殿里的模样,心头一酸,脱口而出:“阿骁,从今往后,每个节日我都会陪你一起过,再也不会让你孤单了。”

傅令骁眸光微动,含笑点头,“好。”

我感觉到他环在我肩上的手臂又紧了紧,仿佛要将我嵌入他的世界。

他带我尝遍街头巷尾的美味小吃,陪我观赏花灯舞龙的热闹景象,最后登上京城最高的望月楼,俯瞰整座城池的璀璨夜景。

良辰美景,皆因有他在侧。

夜深人静,他亲自送我归家。

刚至门口,却见一道身影伫立在檐下,正是沈忝。

他气息虚弱,似已在此等候多时。一见我出现,立刻挺直了身躯,声音微颤:“你是筠儿,对不对?”

我沉默不语。

为免引人注目,我拉着傅令骁快步进门,未阻拦沈忝,他也随之踏入了院中。

傅令骁冷冷开口,语气中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沈侯爷,你逾越了。”

沈忝脸上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陛下,我与筠儿彼此倾心,情意相通,您为何要强行拆散我们?筠儿,我真的知错了,从今往后我定会全心全意待你,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南雾我已经交由您处置,这些日子我反复思量,深知过去对你说话语气太重,做了许多伤你心的事。但我愿意弥补,你打我、骂我都行,我绝无怨言,只求你能回心转意。”

他已然失了理智,竟在天子面前说出这般不合时宜的话。

傅令骁眼中寒光一闪,抬腿狠狠踹向沈忝的腹部,力道之重令沈忝当场跪倒在地,痛得蜷缩起来,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傅令骁毫不留情,一脚接一脚地踹下去,每一击都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沈忝,你现在才说这些,已经太迟了。”

最终,沈忝被傅令骁的亲卫拖了下去,当场执行五十大板,惨叫声在宫墙间回荡。

我缓缓摘下面具,心跳如鼓,紧张地望向傅令骁,“陛下,我与他早已毫无牵连,您……相信我吗?”

傅令骁也取下面具,低眸凝视着我,目光如春水般柔和,“我信你。”

听闻这三个字,我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地,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我最怕的,便是他误会我。

他双眸含情,如夜星般明亮,抬手轻轻为我理了理鬓边散落的发丝,“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我脸颊微烫,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一望——他仍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我。见我回头,他微微一笑,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快些回去。

我心头一暖,连忙小跑着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落,身后三道熟悉的身影悄然靠近。

我哥倚在门边,嘴角带着调侃的笑意,“看来妹妹与陛下的情意,是越发深厚了。”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我一跳,我猛地转身,看见他们三人站在月光下,“你……你们都看到了?”

我娘轻笑着走近,眼底满是欣慰,“看到陛下对你这般维护,娘也就放心了。”

“哼,那沈忝竟还敢当着陛下的面说出那样的话,真是不知死活。”我爹冷哼一声,眉宇间透着威严,“他虽是战神,对大夏有功,我不至于取他性命,但只要他在京城一日,就别想安生一日。”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我知道,我病了,是相思成疾。

可他是九五之尊,我必须克制心绪,无论如何,都要守住本心,护好自己。

婚期临近,我闭门不出,各大府邸的千金纷纷送来请帖,邀我去赏花赴宴,我都一一婉拒。

宋予昕派人送来新婚贺礼,还附了一封信。

信中说她与安王远在边陲,无法回京,不能亲眼见证我出嫁,深感遗憾。

我打开礼盒,里面是几套精致的头面首饰,几匹上等云锦,还有各色珍品,件件贵重。

看着这些礼物,我眼眶微热。我们争斗了十几年,彼此最懂对方的心思。

新婚前夜,我娘拉着我进了内室,神色神秘地从柜中取出一本画册,“筠儿,这本画册你务必要仔细看,待会儿我再给你细细讲解,明晚便能用上了。”

我疑惑地接过,翻开一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啪’地一声将画册扔开,“娘,您怎么……怎么会有这个?”

我娘笑着捡起,又塞回我怀里,“害羞什么?这是女子必经之事。你上回大婚时我讲过一次,可惜沈忝不识珍惜。如今不必担心,我再给你讲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我红着脸,低着头,听她一字一句地讲解,细致入微,毫无保留。

第二日。

帝后大典,举国同庆。

京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红绸自我家门前一路铺展至皇宫深处,街道两旁挂满红灯笼,映得整座城池如在霞光之中。

我与傅令骁并肩而立,接受百官朝贺,行礼如仪,忙了一整天,终于送走宾客,步入洞房。

凤仪宫内,红烛高照,烛光摇曳,映得殿宇金碧辉煌。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我和傅令骁。

烛火在他俊朗的面容上跳跃,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我低垂着头,脸颊滚烫。

他坐到我身旁,轻轻褪去我身上的凤袍,摘下沉重的凤冠。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我怔怔地抬眼望向他。

他的眼神深邃而炽热,指尖微烫,不经意间拂过我的脸颊,我顿时如火烧般红透耳根。

傅令骁眸光沉沉,低笑一声:“该安寝了。”

红烛不能熄,熄了不吉利。

因此,我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每一丝神情。

红帐缓缓落下,光影在纱帐上舞动。

一炷香后,我与傅令骁四目相对,他眼中竟闪过一丝尴尬。我忍着羞意,悄悄从枕下摸出我娘塞给我的那本画册,两人一同翻阅学习。

那一刻,我仿佛坠入深海,又似腾云驾雾,最终只能用埋怨的眼神瞪着他。

我后悔极了,真不该与他一起看那画册,结果苦的全是自己。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终于放过我。

我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醒来时,见他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我,“陛下,您不去上朝吗?”

傅令骁自然而然地将我拥入怀中,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帝后大婚,停朝十日,你可饿了?我来替你整理衣裳,传午膳。”

我微微一怔,抬眼望向他,“午膳?”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眼底泛起一丝温柔的涟漪,“嗯,如今已是正午时分了。”

我的脸颊瞬间染上绯色,心头一慌,下意识伸手轻捶他的胸膛,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力道不重却坚定。

我羞得无地自容,将脸深深埋进他宽厚的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他清冷的声音如风拂过耳际,带着几分戏谑,“昨夜筠儿那般主动,今日反倒羞怯起来了?”

我更是无地自容,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他的衣襟里。

傅令骁轻轻揉了揉我的发,嗓音柔和如春水,“往后在私底下,你唤我阿骁便是。我们只做一对寻常夫妻,不必拘泥那些繁文缛节。”

我心里甜意翻涌,欢喜地点头应下。

他亲自为我更衣,动作轻柔,却故意拖得极慢,指尖不经意地划过我的颈侧,惹得我频频瞪他。

直到许久之后,我们才慢悠悠地走出寝殿用膳。

我忍不住嗔怪地瞪他一眼,“你是不是故意拖延?”

傅令骁眸光微闪,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筠儿姿容绝丽,情意绵绵,我一时沉醉,难以自持。”

我万万没想到,那个在外人眼中清冷如霜、不染尘埃的帝王,私下竟如此炽烈缠绵。可我还是轻声问了一句,“若有一天,我年华老去,容颜不再,你是否仍会如现在这般待我?”

傅令骁神色骤然凝重,目光深深落在我脸上,一字一句道:“此生此世,我定不负筠儿。”

我迎上他的视线,心湖如被投入石子,层层波澜荡开,眼底悄然泛起湿润的光晕。

我不知道未来我们是否会变,但此刻他真心待我,便已足够。若有朝一日情意消散,我也定会潇洒转身,不留遗憾。

先帝的皇后早年病逝,他的嫔妃中,有的追随先帝而去,有的遁入空门,余下的则深居简出,隐于宫墙深处。

宫中并无太后,唯一的长辈便是太皇太后。然而,我并不愿去见她。

傅令骁欣然应允,“在这皇宫之中,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太皇太后那里,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她曾对你苛待,若你想寻她报仇,随时都可。”

我心中积怨已久,恨她当年偏宠南雾,处处刁难我,甚至以莫须有的罪名责罚我。我忍不住低声问他:“她是你的祖母,是长辈,若我对她不敬,你不担心吗?”

傅令骁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将我揽得更紧了些,“她也曾待我极差,我幼年时与旁的皇子争执,她从不查明原委,只一味责罚我。我永远是那个被冷落、被嫌弃的孩子……”

我的心猛地一揪,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满是心疼。

我从未想过,这位尊贵的皇子,竟曾活得如此卑微,连宫中的奴才都敢对他冷眼相待。

“以后不会了,”我柔声道,“我爹娘我哥都会真心待你,我会护着你。”

这十日,傅令骁未曾上朝,整日守在我身边。

我静心读书时,他便坐在我身旁,批阅奏章,眉宇间透着沉稳与专注。

我去御花园赏春日繁花,他也一路相随,陪我在曲径回廊间漫步。

我稍感饥饿,他便命人备好点心,亲手为我剥虾,细致入微,体贴至极。

然而每至夜深人静,他便如换了一个人,化作暗夜中的猛兽,炽热而深情。

但他从不让我疲惫,总在关键时刻停住,轻声问:“可还受得住?”

帝后恩爱的传闻如春风般迅速传遍宫闱,又飞出宫墙,响彻京城的大街小巷。

我渐渐适应了这金碧辉煌的宫廷生活,偌大的后宫,唯我一人独居中宫,清净自在,无拘无束。

朝中大臣联名上奏,请皇帝选秀充实后宫,皆被傅令骁严词驳回,甚至将带头的大臣贬官罚俸,朝堂为之一震,众人终不敢再提。

傅令骁向我讲述此事时,眼中仍难掩怒意,“他们太过分了,整日盯着我的后宫,不如让他们多忙些政务。”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依偎进他怀里,双臂环住他紧实的腰身,“阿骁,谢谢你。”

他眸色渐深,呼吸微沉,忽然将我打横抱起,步履稳健地走向凤榻,轻轻放下层层帐幔。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四壁生辉,光影斑驳,如梦似幻。

他在我耳边低语,一遍又一遍地要我唤他阿骁,声音沙哑而深情。

日子如流水般静静淌过,某日我踏入太皇太后的居所。

她身着素净衣裙,面容枯槁,昔日的威严与华贵早已荡然无存。

见我到来,她依旧冷眼相对,“你来作甚?哀家这里不欢迎你。”

我静静望着她,眼神淡漠如霜,“你颠倒黑白,伤害阿骁,也曾欲加罪于我。念在你是他祖母,我不取你性命。余生,你便在这清冷殿中吃斋念佛吧。”

太皇太后冷笑出声,“皇后之责,便是为君主绵延子嗣,充盈后宫。你却独占君恩,妒忌成性,实在不配母仪天下!”

“你曾嫁过人,如今以残损之身登上后位,皇帝此举简直是荒唐至极!你这般女子,岂能为后?”

我唇角轻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些就不劳您费心了。您还是想想,该如何在这深宫中熬过余生吧。”

我不会杀她,但她的衣食住行,自有我的安排。

这时,傅令骁缓步走入殿中,落座于我身侧,冷冷扫视太皇太后,“朕的后宫,轮不到你置喙。”

太皇太后怒不可遏,声音颤抖,“皇帝!你怎能如此胡来?皇家需开枝散叶,岂能只有一位皇后?哀家虽曾对你苛刻,但终究是你的祖母!你竟敢忤逆于我?”

傅令骁眸光如冰,语气淡漠至极,“朕有没有忤逆,你这些日子难道还体会不到?往后,你就安分守己地待在这里吧。”

夜色如墨,宫灯在风中摇曳,映照出太皇太后扭曲的面容。

她气得脸颊通红,双手剧烈颤抖,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寂静的宫苑,“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孙儿,竟为一个女子,将哀家囚于深宫,你们统统该诛!”

我与傅令骁并肩走出那座金碧辉煌却冷如寒窖的宫殿,身后是她不甘的怒吼,我们头也不回。

当年她曾命人拖我出去打板子,我念她年迈体衰,未曾还手,只令她跪在冰冷的青砖上,日复一日。

她那曾经高高在上的身影,日渐枯槁,如同秋风中凋零的枯叶。

我依偎在傅令骁宽厚温暖的怀中,晚风拂过面颊,带着庭院里桂花的甜香,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阿骁,你为何待我这般情深意重?”

他低眸凝视我,声音如春风拂过心湖,“幼时我被其他皇子围殴欺凌,是你挺身而出,挡在我身前,还递给我一瓶疗伤的药膏。那个寒冬,是我一生中最温暖的时节。”

我眉心微蹙,眼中掠过一丝茫然,“真有此事?我竟毫无印象。”

傅令骁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眸光温柔似水,“你不记得也无妨,待会儿自当好好‘惩戒’你。”

我耳尖一热,脸颊泛起红晕,如晚霞染透云层。

他继续低语,声音里藏着岁月的苦涩,“你是太傅府的嫡女,身份尊贵,而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卑微如尘。每逢宫宴,我远远望见你,却不敢靠近半步,唯恐连累你,让你蒙受非议。”

原来,他的情意早已在年少时悄然生根,我轻轻摇头,语气坚定,“你从不卑微,阿骁,我不许你如此贬低自己。”

傅令骁俯身,在我唇上落下一吻,轻如蝶翼,却深如海渊,“那些过往,都已随风而逝。”

“我曾想娶你为妻,可那时我正布局夺权,步步惊心,不敢轻举妄动。先帝忌惮你父亲权势,若我贸然求娶,恐被安上结党谋逆的罪名。我所行之事,一旦败露,便是满门抄斩的结局。”

“所幸几位皇兄昏聩愚蠢,稍加挑拨,便互相残杀,最终让我得以登上那至高之位。在一切未成定局前,我不能娶你。”

“得知先帝赐你与沈忝婚配的那夜,我彻夜难眠。我恨自己未能更快结束这场争斗。眼睁睁看着你嫁与他人,成为他的妻,看他冷落你、欺辱你,我心中如刀割火灼。”

“我恨不得亲手取他性命。”

皇子夺嫡,步步血路,九死一生。

我难以想象他这些年承受了多少苦难,背负了多少伤痛,从小到大,他始终戴着面具,活得何其疲惫。

我紧紧环住他的腰,声音微颤,“若是我未曾与沈忝和离呢?”

他低声回应,语气坚定而深情,“若他待你好,我便将这份心意永埋心底。若他负你,我定设法让你们和离。”

“可惜,他终究不懂珍惜。我这才得以名正言顺地将你娶回身边。”

“我在暗中设下重重阻碍,让他仕途艰难,寸步难行。”

“乞巧节那日,他竟还敢现身寻你,若非念他尚有军功在身,我早已一剑穿心。”

我听着阿骁吃醋的言语,心头涌上暖意,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明媚笑容,主动踮起脚尖,送上一个温软的吻,“我心悦你,早在大相国寺初见你那一瞬,便已情根深种,只是那时懵懂,尚不知晓。”

“你当时冷若冰霜,装得可真是滴水不漏。”

傅令骁与我唇齿相依,片刻后喘息微哑,“我不敢贸然靠近你,怕惊扰了你,也怕吓跑了你。”

“那日我去祭拜母亲,忽闻你遇刺的消息,心口如遭雷击,几乎窒息。幸而我赶到及时,才未酿成大祸。”

“先帝未曾为你主持公道,我心中怒火难平。那时我正处关键之时,无法明面出手,太皇太后借南雾之名刁难你,我只能在暗中让她付出代价。”

“纵然我不受宠,终究是皇子之身,先帝不会因此治我重罪。”

我轻笑出声,眼中波光流转,“原来阿骁早已对我情根深种,我曾以为,你若无意,我便与你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帝后。”

傅令骁将我搂得更紧,声音低沉而深情,“筠儿的好,唯有我一人懂得。”

那一夜,我们促膝长谈,倾尽肺腑,心与心再无隔阂,情意比从前更加深厚。

沈忝自此未再娶妻,每每与我相遇,眼神中皆是痛苦与悔恨交织。

后来,他远赴边疆,投身军旅,再未踏足京城。

我也无心再关注他的命运,每日逗猫赏花,悠然自得。

父亲、母亲与兄长时常前来探望,家中温情如旧。

数年光阴流转,我诞下一子一女。

儿子聪慧仁厚,被册立为太子,承继国祚;女儿温婉可人,受封乐安公主,备受宠爱。

我与阿骁的感情未曾因岁月而淡薄,反而如陈年佳酿,愈发醇厚绵长。

我曾踏遍山河,览尽世间绝景,可我最钟爱的,仍是阿骁的眼眸。

那双眼中仿佛盛着浩瀚星河,璀璨夺目,却只映照出我一人身影。

往后余生,风是甜的,雨是甜的,雪是甜的,我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甜的。

有他陪伴在身侧,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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