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宫羽传·三百句长律》

文/鼎客thinker

寒江冻彻暮云横，断雁孤鸣子夜惊

襁褓血凝慈母泪，荒祠骨冷父亲名

五更雪压流民巷，半碗糜温乞命羹

忽遇梅郎施素氅，始知人世有温情

妙音坊开学艺堂，首课先教侠客行

商弦欲急心须缓，徵调将沉气要昂

白发细调雏凤指，青灯漫煮老龙汤

门前忽落当年雪，犹带梅山草药香

十三弦上听金戈，廿四桥边淬剑波

烛泪堆成宫徵谱，霜锋划破羽商歌

每摹遗剑临渊写，时向残灯问旧柯

谁见金陵城角处，孤雏振翅试初窠

红袖招中按玉徽，巧将密语寄弦飞

秦筝暗转清商调，楚袖轻笼白纻衣

七分醉眼窥机密，一点灵犀破局围

归报苏堂星斗转，梅郎笑指弈枰机

苏堂夜雨打蕉声，暗把杀机换曲名

红袖招中藏密语，紫檀案底递鱼更

七弦暗度陈仓计，五指轻翻博浪兵

莫道商女无肝胆，琴心剑魄自铮鸣

何府笙歌夜未央，杨枝暗结血腥霜

忽如素女抛银练，霎似惊雷裂画梁

袖底星飞穿幕急，檐头鹤唳带刀藏

九重城阙埋钩处，十二楼台已断肠

宁国侯府月如钩，独探龙潭夜未休

书阁烛摇窥密卷，回廊影动避更筹

十面弓弦张满月，一身剑气破重楼

笑留环佩迷踪迹，暗把仇名记案头

谢府重探夜二更，檐牙暗伏九连星

翻墙恰遇巡更卒，甩袖轻抛迷药瓶

密室图录三页纸，回廊剑破五环铃

归途忽降倾盆雨，血染中衣带水腥

廿七华筵锦绣堆，忽惊素缟破筵来

当轩裂帛声如刃，掷地鸣冤字字雷

莅阳晕厥珠冠堕，卓氏咆哮玉盏摧

廿载沉冤终见日，满城风雪化飞灰

九安山上雪皑皑，偷护帅旗不肯颓

背上梅郎似冰玉，袖中暗器化星来

血浸征袍凝作甲，犹持残臂挽崩崖

曲终不见将军面，唯闻塞外角声哀

帅帐灯昏咳愈频，偷将参汤换药新

帕中暗藏梅花络，指上犹沾铁甲尘

将军梦呓呼赤焰，医女泪凝湿绢巾

天明忽传突围令，束发更装作亲兵

九安山下阵云黄，偷改医方疗帅疮

夜煮汤药添血竭，晨磨剑刃淬雷光

忽闻渝骑破左翼，急裹伤巾提短枪

百步穿杨射贼首，辕门血溅战袍凉

暗随医队赴边州，偷换戎衣护帅舟

帐外每听咳血苦，灯前密拭剑痕愁

烽烟不掩琴心热，铁甲难封泪眼柔

忽报渝军破阵急，抛书取剑似江鸥

箭雨穿云战鼓催，独持短刃护灵台

背驮梅帅冲围出，血浸戎装十八回

将军醒后询名姓，笑指江南旧剑胚

归途剩把焦桐护，弦断犹存金石哀

断崖血战暮云低，独挡千军护帅旗

袖里冰弦射敌目，腰间玉带缚伤肌

背驮主帅踏尸过，手挽残弓拒马驰

战后寻得焦尾处，一弦犹挂断肢枝

万里携书赴瘴乡，穆王府外立斜阳

霓凰未启先垂泪，宫羽欲言先断肠

此有故人临终笔，云南此后代珍藏

帕中血字分明在：莫忘琅琊旧梅香

霓凰拆信手频颤，字字浸透梅郎汗

云南需守旧山河，江左当培新羽翰

郡主哭晕青玉案，琴娘默立紫檀栏

夜半偷拭剑痕处，星光如雪照刃寒

洗净铅华返故檐，妙音坊里授新签

商弦易断须柔劲，徵调难调要险拈

弟子争摹广陵谱，邻姬笑问凤凰占

夜阑独对江心月，指下犹流塞外盐

三十六年指上过，七弦柱里驻春波

纪王尚记霓裳误，言氏空余折柳歌

偶有故人询旧事，漫斟新酒酹残戈

过客若问宫羽讯，江天寥廓任吟哦

纪王来访酒微醺，笑问可记遏云勤

当年谢府寿筵上，裂帛一声天下闻

琴案忽翻茶盏倒，指尖暗颤水纹分

窗外暮雪纷纷落，掩尽江湖旧血痕

言氏豫津赠古琴，纹如冰裂价连城

此是苏兄旧物在，今托知音续弦声

夜抚忽见腹中字：琅琊阁外梅魂萦

泪溅焦桐化碧血，三十六弦俱铮鸣

妙音坊里烛摇红，白发犹教广陵工

商女不知亡国恨，此心早付北征鸿

夜阑忽忆少年事，指下惊雷破碧空

门外江声流日夜，古今多少侠魂同

江湖新秀慕名来，争拜羽门立雪阶

先考心性后试胆，未习琴艺先磨骸

夜半突传刺客至，诸生惊起刀光排

笑指梁间悬明月：此乃老身第一斋

弟子初成下山去，各怀绝艺走江湖

有的深宫教妃嫔，有的边关伴帅符

最奇最小关门徒，竟入琅琊继阁枢

每岁冬至齐聚日，满堂弦语说当初

八十高龄犹抚弦，指间风雨尚当年

忽闻靖王驾崩讯，夜起独奏薤露篇

弦断七根心未乱，泪流满面气仍坚

天明笑对众徒道：可记梅郎托孤言

皓首仙姬坐画堂，十指挥出雪茫茫

曲终不见佩琤影，唯觉梁间剑气扬

江左从兹多剑魄，女儿争效羽衣妆

三百诗成血泪尽，二十八载侠骨香

临终召集众门生，开启地窖宝剑呈

此乃赤焰旧兵器，今付尔等续忠贞

最末取出紫檀匣，中有血书题殊名

合眼恰逢冬至夜，金陵忽降六月霙

孤羽终化千山雪，洒向人间万古霜

梅魂已共冰弦冷，剑魄犹随月色凉

后人来觅侠踪处，唯有江声日夜长

妙音坊外春草绿，岁岁年年发旧廊

葬仪依嘱简朴行，唯覆梅郎旧氅衣

碑文仅刻琴师羽，生卒年月俱隐微

妙音坊改双侠祠，左供林殊右宫妃

年年冬至奇景现：琴剑自鸣雪纷飞

后记百年江湖传，常有奇闻异事连

边关将士言月夜，忽闻琴声退敌先

深宫嫔妃梦素手，教弹广陵渡险艰

最是琅琊阁中录，载有琴魄现梅巅

我今采风至金陵，双侠祠前细雨溟

忽见碑文浮新墨，依稀长诀未刊铭

守祠老者递残谱，竟是当年手稿青

三百诗成天已晓，江声如诉月如萤

重翻旧卷考遗踪，发现惊人巧合重

宫羽生辰即梅忌，卒日恰是林殊凶

更奇琴剑自鸣日，俱在冬至雪霜浓

始信精魂终不灭，化为天地两梅彤

今撰长歌三百句，句句血泪浸纸透

不为留名青史传，只愿侠气永世寿

君看长江水滔滔，尽是英雄血泪凑

妙音坊外春又绿，新莺已上宫羽囿

补记一件奇异事：我稿将成那夜晚

忽梦素衣琴师至，为我独奏归来慢

醒见案上稿纸湿，砚中墨汁成血涣

急问守祠白发翁，笑言常见莫要乱

最后一首作结篇，二十八韵扣连环

从寒江起到春还，首尾相接成玉环

三百诗句血泪浸，三十六首筋骨连

愿此长歌传后世，侠魂永驻天地间

终章但留余韵长，不写结局任思量

门外忽传新弟子，自称林氏来投堂

手持当年断弦谱，腰间玉佩刻梅香

老妪笑抚来人顶，一声宗主泪千行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