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世家子, 重生世家子小說全文在線閱讀 - 半夏小說
日上三竿时,崔涣自宿醉中转醒,入目便见蜷缩在床榻角落的女子。谢羡虞薄衫半褪,青丝如瀑散落肩头,雪肤上遍布青紫吻痕,昭示着昨夜疯狂。
贱妇!你对本侯使了什么手段……崔涣怒火中烧,猛地将人拽起。他答应过荣儿要守身如玉,成婚三载从未碰过正室。
起初数月的温柔小意,不过是哄骗她交出嫁妆银两。此后两年余,除非必要绝不行踏足锦绣院,更遑论圆房。
侯爷明鉴,昨夜分明是您……谢羡虞含泪惊醒,纤弱身躯瑟瑟发抖。
定是你使了腌臜手段!崔涣怎肯信自己失控。
侯爷若存疑,大可唤嬷嬷验身!谢羡虞泪落如珠,楚楚可怜中带着惑人风情。崔涣喉结滚动,忆起昨夜旖旎,竟是食髓知味。
莫要啼哭,本侯未曾责怪于你。看在云雨情分上,他难得放软语调:只是此事不可外扬,免得落人口实。
妾身省得。谢羡虞强忍恶心,温顺依偎。崔涣着衣时方想起正事:你是侯府主母,鸿儿娇娇乃故人之子,须得好生照料。另则……
他斟酌着开口:你我虽已圆房,但你难有子嗣,不如将两个孩子记在名下……
侯爷春秋正盛,何出此言?谢羡虞暗自冷笑,这一世休想让那对野种玷污谢家门楣。她故作贤淑:您若执意过继,妾身自当遵从。只是贸然提及恐惹族老非议,不如先邀几位宗妇过府饮茶探探口风?
崔涣见她松口,愈发得意:羡虞果然贤德,那两个孩子若真是……
侯爷说笑了。谢羡虞凄然一笑,以袖掩面:妾身福薄,昨夜尚疑心他们乃侯爷骨肉。然则不重要了,能抚养侯爷血脉,亦是妾身造化。
崔涣闻言大悦,这商户女果然翻不出浪来。他虚情假意哄道:你且放心,我必不会让旁的女子诞下子嗣。
谢羡虞垂眸应和,恭送夫婿出门。雕花木门开启瞬间,院中乌压压跪着十余仆妇,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向二人。
第五章 泼天富贵引鹬蚌
这般变故实非崔涣所料,他顿时沉了脸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羡虞轻呼一声,眸中泛起涟漪:妾身恐收养稚子之事惊动族老惹出是非,昨儿特遣人请诸位嫂嫂今晨入府品茗。谁料她们竟这般早到,更未曾想侯爷昨夜会宿在妾身房中……
崔涣面皮涨得青紫交替,胸腔里堵着团火。这圆房之事他原想悄悄揭过,眼下倒好,被满院子妇人撞破行藏。若非谢氏素来温吞怯懦,他简直要疑心这是精心设计的局。
荒唐!他甩袖离去,将满院窥探目光抛在身后。
谢羡虞垂首掩住唇边冷笑。自此往后,满府上下皆知她与崔涣伉俪情深,夜夜笙歌。待他日那人暴毙,她腹中骨血必是崔家独苗,长庆侯爵位自然稳如泰山。
诸位嫂嫂见笑了。她以帕掩面,耳垂染霞,玉竹,引诸位夫人去花厅吃茶,容我更衣再来。说罢逃也似的躲进内室,将满院暧昧目光隔绝在外。
雕花木门阖上刹那,她面若冰霜,执起皂角反复搓洗双手:把那淫贼碰过的物什全扔了,连这张床也劈了烧火。
对崔涣的厌恶早已渗入骨髓,昨夜那人赤条条躺在青砖地上,天将明时才被搬上锦榻。她蜷在床角,连鬓发都未叫他沾到半分。
可即便如此,仍觉污秽缠身。但凡他触碰过的物件,在她眼里都似沾了秽物。连洗五遍手,她方觉舒坦些,换过衣裳才款款往花厅去。
长庆侯府早成空壳,连嫡支都捉襟见肘,况乎这些旁支?自她嫁进来,哪个没沾过她的银钱好处?此刻满堂妯娌见她进门,俱是谄媚笑意。
早前还听人嚼舌根,说侯爷冷落夫人呢。穿茜红褙子的妇人执起茶盏,如今看来,定是那起子黑心肝的造谣。
可不就是!另一人接话,竟有那烂肠子的说夫人未圆房,合该拔了舌头下油锅!
谢羡虞双颊飞红,佯装羞涩地以袖掩面,颈间红痕却若隐若现。她轻啜香茗,幽幽叹道:侯爷待我确是极好,只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
子嗣艰难四字早传遍阖府,此刻妇人们面面相觑,倒有人机灵接话:夫人且宽心,您与侯爷这般恩爱,迟早会有的。
谢羡虞执帕拭泪,凄楚一笑:诸位有所不知,侯爷忧心子嗣,前日南下竟带回对孤儿,说要记在我名下承爵……
话音未落,满室寂静。妇人们眼底泛起绿光,活似饿狼见了血肉。
这爵位岂能便宜外人?三房媳妇率先按捺不住,要过继也该从族里挑,我家兴哥儿……
五房的旺哥儿最是聪慧。
七房的达哥儿与我最投缘。
谢羡虞含笑倾听,将崔家十岁以下男丁名讳尽数点遍,末了却叹道:奈何侯爷执意如此,我终究是个妇道人家……
半夏适时捧上锦盒,内里文房四宝并玉佩扇坠,每样都值数十两银。妇人们盯着礼盒,眼底贪婪几欲溢出。
待送走众人,半夏忧心忡忡:小姐这般撩拨,他日若传出喜讯,怕是要生事端。
谢羡虞把玩着玉镯冷笑:过继子嗣不得袭爵,难道旁支就能?当今摄政王最恨世家门阀,此刻过继,岂非撞在刀口上?
且让那些魑魅魍魉争个痛快罢。这泼天富贵,崔涣想要,崔氏全族哪个不想要?
果如她所料,各房妇人归家后,男人们闻讯俱是摩拳擦掌。日渐式微的崔家,谁不盼着咸鱼翻身?上至族老,下至寒门子弟,皆在暗中筹谋……
而此时的崔涣,正捂着隐隐作痛的下身,全然不知自己已成族中公敌。
第6章 虽非善类,却堪大用
褪去衣衫查看伤处时,崔涣倒抽一口冷气。那处要害已然青紫肿胀,触目惊心。
惊惶之下,他急召府医诊脉。老大夫搭着脉象暗自忖度,这分明是外力击打所致的淤伤。可堂堂侯爵,谁会这般大胆伤他命脉?
为保全主家颜面,又顾念自身前程,大夫斟酌着开口:侯爷龙精虎猛,然房事还需节制为妙。此言一出,崔涣顿时恍然。
原是昨夜纵情过度。谢氏果然是个惑人的妖精,竟令他失了分寸。相较荣儿清冷自持的做派,这般娇媚风情倒也别致。往后偶尔留宿她房中倒也无妨,只是子嗣之事断不可松口,更不能任她在后宅兴风作浪。
所幸早有防备。敷过伤药后,他严令下人封口,绝不可让赵素荣知晓圆房之事,旋即往崔老夫人处去。
后宅消息向来灵通,老夫人早得了风声,此刻正满面春风地攥着儿子的手:我儿总算开窍了。堂堂侯府没有三妻四妾像什么话?既已破戒,不如再纳几个可心人伺候?
崔涣面露难色:孩儿曾许诺荣儿,此生只她一人。
那赵氏有何德行?竟将你迷得神魂颠倒!依我看连谢氏都不如。若非念着两个孙儿,我断不容她进门。纵使将来谢氏殁了,你也该另娶高门贵女……
母亲!崔涣打断道,荣儿心性高洁,宁死不为妾室。待她过门已是委屈,您若再相逼,孩儿只能带他们母子另立门户。
老夫人气得直念佛号。她素来看不上赵素荣,为接回孙儿才勉强应允这桩荒唐婚事。可要让那女子以续弦身份入府,她始终不肯点头。
你堂堂侯爵,还愁子嗣不成?昨夜既与谢氏同房,何不广纳妾室?若能得个一男半女……
此事休要再提!崔涣斩钉截铁,无论如何,谢氏绝不可有孕。
老夫人终是妥协。眼下谢家产业方为要务,确不宜节外生枝。崔涣从袖中取出药方:有些事需母亲崔旋。
锦绣院内,谢羡虞对镜梳妆,雪肤上斑驳痕迹犹在。
侯爷也忒不知轻重,都成婚数载还这般孟浪。她抚着颈间红痕,双颊飞霞。
侍女玉竹执梳的手顿住:若小姐能诞下世子便好了,只可惜当年落水伤了根本。
谢羡虞轻抚小腹:我正琢磨着,将洛城堂妹接来小住。若她能为侯爷开枝散叶,我便记在名下抚养。
玉竹攥紧梳篦:小姐往日最忌讳奴婢们亲近姑爷,怎的如今倒要张罗纳妾了?
谢羡虞长叹:此一时彼一时。这深宅寂寞,若有姐妹相伴也是好的。话音未落,玉竹突然跪地:若小姐不弃,奴婢愿为小姐分忧!
你……谢羡虞佯作惊愕。
奴婢蒲柳之姿,原该侍奉姑爷。蒙小姐厚爱欲许配良人,可眼下小姐更需要子嗣傍身。玉竹以额触地,奴婢别无所求,惟愿报答小姐恩情。
谢羡虞执帕拭泪:你可知为妾艰辛?我本欲为你寻个清白人家……
奴婢甘之如饴!玉竹磕头如捣蒜。
谢羡虞暗自冷笑。前世她临终才知,这贱婢早对崔涣芳心暗许。半年前借送汤之便爬床,此后更通敌叛主,害死半夏。如今既她上赶着做妾,自己何不成全?
既如此,我必为你挣个姨娘名分,绝不让你屈居通房。谢羡虞扶起玉竹,眼底寒光乍现。
未及安排此事,崔老夫人便携着汤药登门。黑漆漆的药汁搁在案几上,泛着诡异苦香。
这是我从太医院求的坐胎方,你且试试。老夫人笑得慈祥,你还年轻,或许能调理好身子。
谢羡虞望着药碗,唇角勾起讥诮弧度。这老虔婆打得一手好算盘,既要她谢家财帛,又防着她有孕。既如此,不妨陪她们唱完这出戏。
第7章 纳妾
前世,这碗药出现在她面前时,已经是三个月后。
那一日,崔氏宗族打开祠堂,让崔鸿和崔娇上族谱,又记在了她的名下。
谢羡虞只当崔老夫人心疼她,也怕崔涣有隐疾的事泄露出去让摄政王抓住把柄,二话没说直接喝了。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崔老夫人日日都派人送药过来。
此后的日子里,她身子越来越差。
直到临死前,崔涣才搂着玉竹,居高临下说出这所谓坐胎药的秘密……
这一世,或许是因为她昨晚跟崔涣‘圆房’,崔氏母子怕她怀有身孕,早早将这药拿出来。
为了能得到谢家的万贯家财,这对母子已然丧心病狂。
谢羡虞恨不得将这二人千刀万剐,面上却感激涕零:“多谢母亲如此费心,我一定好生侍奉侯爷,早日为我们崔家传宗接代。”
说罢,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崔老夫人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如慈母般握住她的手:“真是个好孩子,为了咱长庆侯府,你辛苦了。以后我每日都让人给你送药过来,再配上一份你爱吃的干果子。想吃什么尽管开口,若是府上没有的,我命人到外头买去。”
从谢羡虞嫁入长庆侯府那天开始,这位信佛的崔老夫人一向慈眉善目。
说是对她视如己出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活菩萨’,联合崔涣要了她的命,也要了她全家的命。
这一世,轮也该轮到她去死了。
谢羡虞心中冷笑,顺势往地上一跪,凄然苦笑:“能得母亲如此疼爱,是羡虞前世修来的福分。可惜羡虞命薄,这辈子怕是都不能为侯府传宗接代。”
“你……”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让侯府香火断在我的手上。我就算到了地底下,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请母亲允许,我想为侯爷纳妾。”
谢羡虞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向玉竹使个眼色:“玉竹您是知道的,是我的陪嫁丫头。她七岁来到我家,身家清白,也识得几个字。”
玉竹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急忙跪下请安。
谢羡虞顺势将人拉到自己跟前给崔老夫人看:“母亲您看,这丫头模样好,身段好,性情温顺,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定能为侯爷传宗接代。”
她都这么说了,崔老夫人虽然没有心理准备,还是多看了两眼。
眼底划过一抹满意后,故作为难:“确实是个极好的丫头,不过,涣儿一心报效朝廷,从不沉溺男女之事。我一个做母亲的,也不好插手他房中之事。不如,你们小夫妻俩自己商量。只要你们没意见,我这边自然也没什么不妥。”
“多谢母亲,儿媳一定尽快安排妥当,希望能早日为侯爷开枝散叶……”谢羡虞感恩戴德地拉着玉竹一起谢恩,眸底深处却一片冰冷。
崔老夫人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
她固然看不上商户女,却更不喜欢罪臣之女。
对于儿子为赵素荣守身如玉,一直很有意见。
这三年来,好几次暗示谢羡虞给崔涣纳妾。
提过几次被崔涣拒绝后,她倒也没有为难,更没有像其他勋贵之家那样,直接往儿子房里塞人。
前世,谢羡虞还真当她真心维护自己,一直心存感激。后来才想明白,她只是不想跟儿子闹僵,事事推她出去做恶人罢了。
不过,如今的谢羡虞并不在意。
并且,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快办妥。
送走崔老夫人后,谢羡虞急忙关上门,想把之前喝进去的药吐出来。
没成想耽搁的时间太久,已经完全吐不出来了。
谢羡虞倒也不急,据她所知,这坐胎药还真不是毒药。唯一的作用就是长期服用会让女子月事不调,癸水淋漓不尽。
若本身癸水不畅,偶尔吃一剂还有活血化瘀的功效。
只喝这么一次,还真没什么影响。
接下来几日,谢羡虞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在忙活。
崔涣身上除了承袭着长庆侯的爵位之外,还在户部领正六品主事一职。
这次参与南下赈灾,回京之后当然要尽快回户部述职。
前世,他一连忙碌七八日才回家,这次估计也一样。
这几日的功夫,已经足够她做很多事……
恭恭敬敬送走崔老夫人,谢羡虞立即叫来院里伺候的丫鬟们严厉警告:“从今日起,玉竹就是我为侯爷选的姨娘,是半个主子。任何人不准再吩咐她做事,更不许对她无礼。”
丫鬟们一一应下后,她又命人请裁缝铺和首饰铺的掌柜上门,为玉竹做衣裳首饰。
另从外院指派两个机灵能干的丫头,贴身伺候她饮食起居。
还亲自选定梧桐苑旁边的翠竹居,命人提前修缮打扫。
一切安排妥当后,谢羡虞将半夏叫到跟前吩咐:“给侯爷纳姨娘是要紧事,关系到我们长庆侯府的血脉香火,半点都怠慢不得。可惜府中人手有限,要是因此怠慢贵客,也在情理之中。新姨娘入府排场大,弄出点动静也是正常的。”
半夏心领神会。
于是乎当天晚上,直到掌灯时分,梧桐苑的晚膳依旧没有送过去。
两个孩子饿得嗷嗷闹腾。
赵素荣的贴身丫鬟到厨房看过之后,气呼呼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回去告状:“厨房管事妈妈说,王姨娘体弱,整个大厨房的人都忙着给她做助孕膳食。那些个特地从沿海运来的活海鲜金贵难打理,一时半会实在腾不出人手来,让您和两位小主子再等一会。”
“王姨娘?这府里竟然有姨娘?”
“听说原本是侯夫人身边的丫头,侯夫人自己不能生,便将这丫头抬为姨娘好吃好喝供着,想让她为侯爷传宗接代……”
这丫鬟是她自己带入府的,从小在她身边伺候,自然知晓她跟崔涣的关系,也知道两个孩子的真实身份,越说越含糊。
赵素荣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谢羡虞这个jian人,抢走她原本的荣华富贵还不算,竟然敢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若不是为了谢家的家财,真想现在就弄死她……
因着这件事,赵素荣如梗在喉一夜没睡好。
不曾想第二日一大清早,就看见管家带着人,正往隔壁院里搬家具:“都小心点,别笨手笨脚。这些东西可都是黄花梨木做的,万一磕了碰了,把你们卖掉都赔不起。”
第8章 人淡如菊?再淡一个我看看
赵素荣下意识看一眼自己院中普通木料做的摆设,忍不住捏紧手中的帕子。
又过了几天,半夏领着人开始往翠竹居里搬东西。
单现成的衣裳,就足足搬了三大箱。
首饰盒也有四五个。
小丫头们羡慕不已,一边干活一边偷偷咬耳朵:“这些衣服可都是从织金楼做的,每身最起码几十两。”
“几十两算什么?夫人给王姨娘置办的首饰才真真让我开了眼。单一对翡翠麻花手镯,就要上千两银子。啧,夫人对王姨娘可真好。”
“那当然了。夫人自己不能生,还指着王姨娘给她生个儿子呢。”
“也是,王姨娘要是能生个儿子,十有八九就是世子,是未来的侯爷。母凭子贵,整个侯府都是她的……”
赵素荣手握书卷坐在自己院里听着隔壁的动静,眼底终于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妒恨。
“娘,姨娘是什么?为什么她生了儿子就会是世子?如果她的儿子是世子?那哥哥是什么?”崔娇也听到不大不小的议论声,撅着嘴跑到赵素荣面前吵闹。
“别听她们瞎说,爹说了会让我做世子,就一定不会食言。”崔鸿握紧拳头,气急败坏瞪她。
赵素荣收起情绪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鸿儿说的对,爹爹不会食言的。别听他们瞎说,去玩吧。”
崔娇欢呼一声,继续跟丫鬟捉迷藏。
崔鸿则是心中怨气未消,一脚踹倒自己的小厮骑到他背上,抓起一根藤条恶狠狠抽打他的脑袋:“驾驾驾,快跑,你个低贱的狗奴才,跑快点……”
赵素荣看着玩的正欢的儿女,又瞟了一眼隔壁翠竹居,唇边溢出一抹冷笑。
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从今以后,他们母子三人必须是这侯府的主子,是权贵,是人上人。
谁想坏她好事,她定要对方不得好死。
就在这时,半夏领着一干丫鬟若无其事从梧桐苑门前路过。
回到锦绣院,她立刻关上门,凑到谢羡虞面前低声道:“按您的吩咐,已经一字不落把那些话说给慧娘母子三人听。”
谢羡虞半躺在榻上轻嗤一声:“人淡如菊?我倒要看看,她能淡到几时。”
前世她就知道,赵素荣表面上人淡如菊,实际上贪得无厌。
为了能独占侯府的一切,她打过玉竹的胎,还给崔涣下过绝嗣药。
如今收养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府里反倒是多出个姨娘,还一副光明正大要给崔涣传宗接代的模样。
谢羡虞就不信她能无动于衷。
无论她是跟玉竹斗起来,还是对崔涣下毒手,都有点意思。
半夏不屑撇嘴:“若真是人淡如菊,就不会跟着回来了。另外,奴婢亲眼所见,也问过近日打扫翠竹居的人,崔鸿确实喜欢虐打身边的小厮。”
谢羡虞咂舌:“这就是赵素荣书香门第的教养。”
半夏有些于心不忍:“听说那孩子是尤管家的亲孙子,毕竟是家生子,小姐您……要不要管管这事儿?”
“侯爷可没让我管梧桐苑那边的事。更何况,是他亲自挑的人,我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对了,族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挺忙的。”
“哦?”
“自那日他家媳妇从咱们府里回去之后,族长便日日忙着宴请族里说得上话的耆老。其他有适龄小公子的人家也没闲着,都忙着四处走动呢。”
谢羡虞啧了一声轻轻扬眉:“这泼天的富贵,果然人人都喜欢。”
她已经将侯府富贵明晃晃摆到所有人面前,最后能落到谁的手中,那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谢羡虞倒好看看看,这一世,没了她这个低贱的商户女从中崔旋,不爱荣华富贵的赵素荣该如何人淡如菊?高高在上的崔涣母子,要如何将崔鸿推上世子之位?
***
崔涣在户部一连忙活几日,终于把手头上的事全部处理干净,又写成折子呈上去。
没过多久,他写的折子便辗转送进宫内。
英华殿目前是摄政王在用,他常年在这里处理政务。
原本正跟朝臣商议政务的萧昀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看完折子后,目光越发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幽深的眸子渐渐变成幽蓝色。
“王爷,可是此次赈灾有何不妥?”正好在场的户部尚书认出这是户部的折子,当场吓出一身冷汗。
朝中官员都知道,摄政王有异族血统。
每每暴怒,瞳孔就变成幽蓝色。
如同一条发怒的毒蛇,随时有可能会咬死眼前一切猎物。
萧昀还是不吭声,幽蓝的颜色越来越深,散出森森寒芒。
户部尚书越发胆战心惊又不敢直接问他,疯狂对送折子的下属使眼色:“这是谁办的差事?让他立刻滚过来面见摄政王。”
下属颤巍巍道:“他……他……已经离开衙门回家了。”
户部尚书气得跳脚:“这时候他回什么家?”
“崔主事好像是记挂着家里的夫人……”
“崔主事经常提起自己的夫人?”萧昀冷不丁问了一句。
“也没有经常提起,但听说……他们夫妇二人是……是京都里少有的恩爱夫妻……崔主事身为侯爵,连个……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而且,也从来不去烟花之地……这次回京途中……他他他……还特地采买了许多女子饰物……”
户部官员嘴比脑子快,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倒个干净:“这几日……在……在户部也总是心不在焉,说是……说是……是记挂着家里的夫人……”
萧昀突然沉默了。
其他人也跟着沉默,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之后,他抚平被捏皱的折子不咸不淡道:“崔涣虽出身勋贵,倒也是个能办实事的。本王记得他在六品主事的位子上已整整三年,再让他历练一阵子,若五品员外郎的位子有空缺,就让他顶上吧。”
原来,就连户部的同僚都知道,崔涣和谢羡虞夫妻恩爱。
崔涣如今待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现在的日子,应该就是她想要的吧?
那么,他就如她所愿,保崔涣平步青云。
另一边,崔涣已经回到长庆侯府。
回府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火急火燎去找赵素荣母子。
没成想进门后,却看见母子三人已经收拾好包袱。
“我赵氏纵使家道中落,我赵素荣也不至于寄人篱下。既然长庆侯府容不下我们母子三人,我们今日便出府离开。”
赵素荣不由分说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往外走去,眼中泛起泪光:“祝侯爷早日子孙满堂,前程似锦。”
第9章 真的,我不行
“不走不走,娘亲不走,我要爹爹。”崔娇‘哇’一声哭出来。
“娘亲,鸿儿也要父亲,鸿儿不想再当没有父亲的野种……”崔鸿也跟着哭,抱紧赵素荣的双腿不肯走。
赵素荣泪水如珍珠般盈盈落下,哽咽着搂住两个孩子:“鸿儿乖,娇娇乖,你父亲有他自己的难处。这些年咱们母子相依为命都过来了,以后也一定可以的。做人,一定要有骨气。”
“我不要,阿娘,我不想再天天吃野菜糊糊,也不想再被人叫做没有父亲的野种……”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不在府中这些时日,可是有人给你们气受?”崔涣原本就心疼,听了母子俩这话更是手足无措。
“别问了,总之,是你我缘浅,也是你们父子缘浅,没福分一家团聚。”赵素荣素衣白裙薄施脂粉,原本就惹人怜惜。
如今哭的梨花带雨,越发像朵被风雨摧残的小白花,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
崔涣又气又急几乎跳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谢羡虞?是不是她给你们气受?”
崔娇红着眼抽泣:“呜呜呜,所有人都说,等爹爹有了新姨娘,就会有新的孩子。到时候,就要把我和哥哥赶出去,让我们像以前一样流落街头跟乞丐抢东西吃……”
“谁?究竟是谁在嚼舌根?”光是听爱女这么说崔涣都心痛到不行。
“你也别怪谢姑娘,她自己不能生,为你纳妾,也只是想给我们崔家传宗接代……”
赵素荣泪眼朦胧,满脸倔强:“反正我原本也没想跟你回来,是你逼我的。不如我现在就带他们走一了百了,绝不给你添麻烦。”
“谢羡虞这个jian人……这长庆侯府姓崔不姓谢,一切由我说了算。不会有姨娘,也不会有别人,你们只管安心住下……”
崔涣更加暴怒,安抚母子三人几句后,气冲冲甩袖出门。
赵素荣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崔鸿也擦干眼泪,不屑鄙夷:“真是个蠢货,给我父王提鞋都不配。若不是为了过好日子,我才不认这样的蠢货做爹……”
赵素荣急忙捂住他的嘴,用眼神警告:“记住,你现在姓崔,也只能姓崔……”
另一边,崔涣怒气冲冲闯进锦绣院,不顾丫鬟的阻拦,直接挑开帘子冲卧房。
正在摆弄香料的谢羡虞见状急忙站起身,温柔款款笑着迎上前:“侯爷怎么回来了?这几日在衙门,一切可还顺利?”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成日里就知道摆弄这些破玩意。
崔涣眼底闪过一抹鄙夷,铁青着脸与她擦肩而过:“哼,我若是再不回来,只怕是长庆侯府就要改姓谢了。”
“侯爷何出此言?”
“听说,你自作主张,给本侯纳了个妾室?”崔涣不给她任何好脸色。
“是有这么回事。妾身知道自己无福,也绝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善妒之人,不能让长庆侯府的香火断在我这里。所以妾身特地给侯爷挑选了个妾室,希望能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谢羡虞忙跟上去讨好,顺便飞快向站在门口的半夏使个眼色。
“谢羡虞你这是什么意思?本侯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不会纳妾。鸿儿和娇娇因我年幼失怙没了父母,我更不会丢下他们不管。你现在如此作为,岂不是让我背上贪图女色,忘恩负义的骂名?”
谢羡虞愣了愣,掩面抽泣:“侯爷,你这是要冤枉死妾身啊。妾身自己不能生,收养谁的孩子都一样,何苦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惹侯爷嫌?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婆母一心盼着侯爷能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我这个做正妻的,难不成要霸着侯爷不放吗?”
“胡说八道,母亲绝不会如此忘恩负义。”他们母子早就已经达成共识。
“侯爷有所不知,在你我圆房的第二日,母亲便给我送坐胎药来,此后每日一碗。母亲明事理不想让你我为难,但我们为人子女,岂能让父母忧心?”
谢羡虞凄然苦笑,把责任全部推到崔老夫人身上:“把玉竹给您做妾,母亲也是同意的。您如此推辞,只怕妾身在母亲那也不好交代。”
崔涣的脸色忍不住难看了几分。
原来如此。
之前不见她这么聪明,这会倒是学会听弦外之音了。
可惜,没听到点子上。
“母亲年纪大,有些事情难免想不开。你身为儿媳该多多劝诫,怎么能陪着她一起胡闹?”崔涣理直气壮指责。
“侯爷您这话说的,是妾身不能生,又不是您不能生。我知道您知恩图报,但您也不能罔顾母亲的养育之恩,罔顾长庆侯府列祖列宗在上。既收养恩人遗孤,又为侯府开枝散叶,乃是孝义两全的美事。”
“……”孝义都搬出来了,崔涣哑口无言。
最后只能咬咬牙,低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大夫说,我虽然能人道,却有隐疾,不能让女子受孕。”
谢羡虞满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崔涣拉起她的手,语气也软下几分:“你说的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且咱们勋爵人家,隐疾乃是恶疾。要是传出去,恐怕得削去爵位。正好你也不能生,上天这时候将恩人遗孤送到咱们跟前,是列祖列宗保佑,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果然还是熟悉的话。
转了这么一大圈,他依旧为了赵素荣母子三人,心甘情愿自污。
不过,谢羡虞无所谓。
正如崔涣所说,隐疾乃是恶疾,传出去十有八九要削去爵位。
他也就仗着他们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才敢诓骗她,绝对不敢出去外面胡言乱语。
反正事到如今,整个崔氏宗族都已经知道她跟崔涣圆房。
她只要有孕,就必定是长庆侯府血脉。
至于崔涣……
死人又不会说话。
谢羡虞继续震惊了一阵,抹着眼泪温言软语:“夫妻三载,我竟不知侯爷竟有如此为难之处,从前是妾身不懂事。不过正因为如此,才应该多找几个人伺候您的起居。万一……万一哪位姨娘有幸能怀个一儿半女,那岂不是意外之喜?”
“你……”谢羡虞简直油盐不进,崔涣说不过她,只能气冲冲拂袖而去。
“侯爷,妾身只是想找个人伺候您的起居,究竟做错了什么……”谢羡虞委委屈屈追出去。
撩开帘子,正好撞见半夏和玉竹都站在门口。
玉竹穿金戴银,已然是一身姨娘打扮。
崔涣率先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留情大步离开。
谢羡虞追不上干脆就不追了,叹着气无奈看向玉竹:“侯爷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第章 谋杀侯爵的罪名
确实听见了大半,所以她人有点懵。
她从前只以为谢羡虞善妒,不肯将身边的丫头给侯爷做通房。
如今才真真切切知道,竟是他自己不愿意。
而且,侯爷明明那么……在床上那么勇猛,竟不能致使女子有孕?
那她的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
“侯爷才是一家之主,我区区一个商户女也奈何不得他。况且,侯爷又……又那样……你若是跟了他,膝下没个一儿半女,只怕将来……日子不好过。”谢羡虞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姨娘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只要能为小姐分忧,奴婢什么都不在乎。”玉竹一个激灵急忙跪下。
“傻丫头,为人妾室若生不出孩子,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侯爷对你丝毫不上心,我是怕你不得宠又没有子嗣日子难过。哎,我有没有孩子无所谓,但你不能没有啊。”
“就算真的生不出孩子,奴婢也绝对不后悔。求小姐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给奴婢个机会。奴婢一定尽力,尽力给小姐生个孩子……”
玉竹很慌,姿态越放越低。
她出身贫苦,家里几个姐妹都是活活饿死的。
后来哪怕吃穿不愁,依旧是个奴婢。
直到这几日,才算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什么叫人上人。
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如果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日子,玉竹或许羡慕归羡慕,依旧可以安心做个奴婢。
既然已经见过,她实在不甘心再回到从前。
况且,她亲身体会过侯爷有多勇猛,他说自己有隐疾,或许只是托辞而已。
就算真有,也未必就不能治。
只要有机会跟侯爷同房,她就有怀上子嗣的机会。
届时,母凭子贵……
“这……哎,那好吧……既然……你如此坚决,那我宁可得罪侯爷,也要为你争个名分……”谢羡虞见劝不动她,再三犹豫后,终究还是妥协了。
“你先回去沐浴更衣好生妆扮,待会我带你去见侯爷。没准他见你聪慧可人,心一软便答应了也说不定。”
玉竹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才被两个丫头搀扶着离开。
谢羡虞站在窗边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半夏,你说玉竹做了姨娘之后,最想要的会是什么?”
“自然是恩宠和子嗣。”半夏其实不太明白自家主子究竟想干什么,但她知道,大宅院里的女人,有子嗣才有未来,有恩宠才会有子嗣。
谢羡虞把玩着手中新调配出的香料,似笑非笑:“若是让她知道有那么一种法子,可以恩宠不断,她应当会牢牢抓住吧?若是再让她知晓,还有那么一种法子,可以让绝嗣的男人传宗接代,她应该会不择手段也要用吧?”
半夏似懂非懂:“小姐,您的意思是……”
谢羡虞莞尔一笑:“没什么意思,玉竹很会伺候人,尤其是……煎药的手艺啊……一绝。”
前世,她喝了小半个月的坐胎药后就停掉了。
不巧那个月突然月事不调,谢羡虞只得另找大夫为自己调理。
可是后来,她的身子还是越来越弱。
换了无数个大夫,开出无数个药方都没什么作用。
直到临死前谢羡虞才知道,无论大夫给她开什么方子,最后都会被负责煎药的玉竹换成崔涣母子为她准备的‘坐胎药’。
她可以为了做妾毒杀旧主,怎么就不能为了母凭子贵对崔涣下手?
没机会也不要紧,谢羡虞可以创造机会。
没条件更不要紧,谢羡虞会创造条件。
反正崔涣肯定是必须要死的。
无论是赵素荣还是玉竹,谋杀侯爵的罪名,也总是需要有人来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