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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女领导(欲不死)_靠近女领导最新章节_新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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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宾馆客满,我只能和女老板同屋,夜里她靠近我寻求温情

那天晚上之后,我和陈总之间的那堵墙,看似还在,但我们都心知肚明,墙上已经开了一扇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门。

在此之前的三年里,陈岚在我眼中,更像是一个由精准数据和冷静决策构成的程序。她是我职业生涯的领路人,也是一座我始终无法完全看清的冰山。我们一起熬过无数个通宵,打赢过一场又一场硬仗,可我们之间,除了工作,似乎永远隔着一层冰冷的雾气。

我习惯了她的雷厉风行,习惯了她从不流露半分软弱的表情,也习惯了在任何场合都与她保持着最得体的上下级距离。我以为,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升职,或者跳槽。

但这一切的改变,都要从那个下着冷雨的夜晚,和县城里唯一一家只剩下一间大床房的招待所说起。

第1章 雨夜、孤店与最后一间房

车窗外的雨刮器,正以一种近乎徒劳的频率,对抗着倾盆而下的暴雨。天色像是被人用一块巨大的脏抹布胡乱擦过,灰败、阴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是我们为了一个偏远县城的项目,连续奔波的第三天。我和老板陈岚,加上司机老王,三个人挤在一辆商务车里,颠簸了近八个小时,才终于抵达了这个地图上都快要找不到名字的小县城——清河县。

“陈总,张远,看这雨势,今晚估计是停不了了。”老王一边费力地辨认着路牌,一边透过后视镜对我们说,“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还要去现场勘查。”

陈岚靠在后座,闭着眼,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疲惫。她一整天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在看文件和接电话的间隙,偶尔会望向窗外,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寥落。听到老王的话,她才缓缓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老王,你看着办吧,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就行。”

“好嘞。”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这个小县城似乎正在举办某种规模不小的招商会或是节庆活动,我们连着找了四五家宾馆,得到的答复都如出一辙:“不好意思,客满了。”

车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老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停地打着电话,而我则在手机地图上疯狂地搜索着任何可能的住宿信息。陈岚始终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街景。

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比谁都急。这个项目对公司至关重要,明天早上的现场勘查是关键中的关键,如果今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会严重影响所有人的状态。作为她的得力下属,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有了!”老王突然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我托本地一个朋友问了,在城西头,还有一家叫‘远方’的招待所,说可能还有房间。就是条件……可能一般。”

“去看看。”陈岚的声音简短而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远方招待所”的名字听起来有几分诗意,但眼前的景象却充满了年代感。一栋三层高的旧式小楼,墙皮有些斑驳,霓虹灯招牌坏了几个字母,在雨夜里闪烁着顽固而微弱的光。

老王留在车里,我和陈岚撑着一把伞,快步冲了进去。前台是个睡眼惺忪的中年大婶,正嗑着瓜子看电视。

“老板娘,还有房间吗?”我急切地问。

大婶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说:“没了,都住满了。”

我的心一沉,刚想转身,陈岚却上前一步,用她那惯有的、不容置疑但又保持着礼貌的语气问道:“一个房间都没有了吗?单人间、标准间,什么样的都行。”

或许是陈岚的气场起了作用,大婶多看了我们两眼,又低头在电脑上敲打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嗯……倒还剩一间。不过是间大床房,本来是有人预订了没来,刚取消的。”

“一间?”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看了看陈岚。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陈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只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大婶说:“就要这间吧。另外,你们这里还能再找出一间房吗?或者附近有没有通宵的茶楼、网吧之类的地方?”

大婶摇了摇头:“姑娘,这都几点了,下这么大雨,哪还有地方去?整个县城的旅店都爆满了,你们能找到这一个床位就算运气好了。”

我站在一旁,手心有点冒汗。让老板睡招待所的大床房,我出去找个网吧或者在车里对付一晚?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虽然辛苦点,但至少符合职场规矩。

我正要开口,陈岚却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前台大婶,语气平静地说:“那就开这间吧。张远,把你的身份证也给她。”

我愣住了。

“陈……陈总?”我有些结巴,“这……不合适吧。要不您住,我……”

“我什么?”她转过头看我,眼神依旧是那种熟悉的、不带情绪的锐利,“你出去淋一夜雨,明天还有精力去现场?还是你觉得,在车里蜷一宿,第二天能拿出最好的状态跟甲方开会?”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所有不切实际的“职场伦理剧”幻想。她说的是事实,是最理性的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保证两个人的精力,比任何所谓的“避嫌”都重要。

“别想太多。”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局促,补充了一句,“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把项目做好是第一位的。”

我默默地递上了身份证。

拿着那张薄薄的房卡,我的心情却无比沉重。房卡上印着的数字是“”,感觉像是一个即将开启的、充满未知的潘多拉魔盒。

老王帮我们把行李搬了上来,看着房间里那张格外显眼的、铺着大红花床单的米大床,他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陈总,张远,那……那我就先回车里休息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老王放下行李,像是逃一样地快步离开了。

房间的门“咔嗒”一声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陈岚,以及那张无法忽视的大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和廉价香皂混合的味道,还有一种名为“尴尬”的化学物质,正在迅速发酵。

第2章 一张床,两道防线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得有些寒酸。一张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老式的显像管电视。卫生间倒是独立的,但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陈岚似乎完全没有被环境影响,她像在公司巡视一样,冷静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把她的行李箱放在了靠窗的角落。

“你先用卫生间吧,我处理点邮件。”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坐在那张小桌子前,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那专注的侧影,仿佛瞬间将这个简陋的招待所房间,变成了她熟悉的、位于市中心高级写字楼里的办公室。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我佩服她这种超强的适应能力和职业素养;另一方面,她的这种“正常”,反而让我的“不正常”显得更加突出。

我“嗯”了一声,拿起换洗衣物,逃也似的钻进了卫生间。

热水器的水流不大,但温度还算稳定。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掉心里的那份别扭。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明天会议的细节,一会儿又忍不住想象待会儿该怎么睡觉。

是和衣而睡?还是背对背?中间要不要放个枕头当“三八线”?

这些念头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甚至猥琐。陈岚说得对,这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是特殊情况下的无奈之举。是我自己想得太多,把事情复杂化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脑子里的杂念排空。我是张远,一个有职业操守的成年男性。陈岚是我的老板,一个值得尊敬的女性。我们只是因为工作原因,临时“搭伙”住一晚。仅此而已。

这么一想,心里似乎坦然了一些。

我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快半个小时,直到感觉皮肤都快搓掉一层皮了,才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陈岚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听到我出来的声音,她头也没抬,只是说:“桌上有一次性毛巾,凑合用吧。”

“好的,陈总。”

我擦干头发,换上了一套干净的T恤和短裤,然后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房间中央,不知道该干什么。坐下?坐在哪里?椅子被她占了,床上?似乎更不合适。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陈岚终于处理完了邮件,合上电脑。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线条柔和了许多,也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属于普通女人的疲惫。

“陈总,您先休息。”我赶紧说。

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张大床,嘴角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笑意。

“不用这么拘谨,张远。”她说,“今天晚上,我们不是老板和下属,就是两个被大雨困住的出差同事。这样想,会不会好一点?”

我点了点头,心里对她生出一丝感激。她总能在最尴尬的时候,用最理性的方式,找到一个台阶,让大家都好下。

“这样吧,”她指了指床,“我睡里面,你睡外面。我们一人一半,互不干涉。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我忙不迭地答应。

她没再说什么,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走进了卫生间。

我坐在床沿上,感觉床垫有些硬,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小心翼翼地躺下,尽量占据靠近床边的位置,身体绷得像一根拉紧的弦。

很快,卫生间的水声停了。陈岚走了出来,她也换上了一套棉质的睡衣,长袖长裤,款式很保守。她没有戴平时的隐形眼镜,而是架上了一副黑框眼镜,头发随意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卸下了职业妆容和一身“铠甲”的她,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好几岁,也……柔和了许多。

她没有看我,径直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然后利落地关掉了床头灯。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唯一的光源,是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路灯昏黄的光晕。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户,声音清晰可闻。

黑暗和雨声,似乎有放大感官的魔力。我能清楚地听到身边传来的、陈岚那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声。我甚至能感觉到,随着她的呼吸,被子在进行着极细微的起伏。

我们之间,隔着大约半米宽的距离。这半米,既是物理上的空间,也是心理上的防线。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条线,谁也不敢轻易逾越。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一遍遍地过明天会议的流程和发言稿,试图用工作来催眠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就在我即将坠入梦乡的时候,身边传来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落在了我的心上。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陈岚。她还没睡着。

第3章 冰山下的火焰

那声叹息之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不依不饶的雨声。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竖起耳朵,试图捕捉身边的任何动静。可是,什么都没有。陈岚的呼吸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声叹息只是我的错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错觉。

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有疲惫,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我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脆弱。

平日里的陈岚,像一个永不疲倦的战士。她的字典里似乎没有“不行”和“退缩”。我见过她在会议上舌战群儒,逻辑清晰,气场全开;也见过她为了一个方案,连续两天两夜不合眼,最后交出的成果依然无懈可击。公司里很多人私下里都叫她“铁娘子”或者“灭绝师太”。

我虽然不认同这些带有偏见的绰号,但在我的认知里,陈岚也确实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冰山。我敬佩她,甚至有点畏惧她,却从未想过,这座冰山之下,也会有融化的迹象。

今晚的一切,都在颠覆我的认知。从她决定和我同住一间房的果断,到她刚刚那声不经意的叹息,都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陈岚。一个脱离了“陈总”这个身份符号的,有血有肉的女人。

我的心里,那份因为同处一室而产生的尴尬和紧张,不知不觉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混合了好奇、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怜惜的情绪。

她为什么会叹气?是因为这个糟糕的住宿环境?还是因为项目上遇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难题?或者,是因为一些更私人的、与工作无关的烦恼?

我脑子里闪过一些关于她的传闻。听说她离过婚,没有孩子,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听说她为了坐上现在的位置,牺牲了很多。这些传闻在公司里流传甚广,但从未有人敢当着她的面提起。此刻,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似乎都有了更具体的轮廓。

一个成功的女强人,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困在一个陌生的、简陋的招待所里,身边躺着一个关系微妙的男下属。她的内心,真的能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波澜不惊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感觉到身边的床垫,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是陈岚翻了个身。她的动作很轻,但在这死寂的房间里,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我能感觉到,她似乎是转向了我这边。

我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一下一下,重重地敲打着我的胸膛。

她要干什么?

各种念头在我脑海里翻江倒海。我甚至想到了那些最狗血的职场小说情节。难道……她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这会是一个考验吗?如果我反应不当,会不会影响我的职业前途?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我的女朋友李静。我们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进入了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我决定,只要她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我就会立刻坐起来,用最委婉但最坚决的方式,表明我的立场。

然而,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她只是翻了个身,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平静。可我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刚才那一瞬间的紧张和胡思乱想,让我睡意全无。

我侧耳倾听,她的呼吸声似乎比刚才急促了一些,也有些紊乱。

她……也和我一样紧张吗?

又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这一夜就会在这样诡异的沉默和僵持中度过时,一个极低、极轻,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张远,”她叫了我的名字,“你睡着了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该回答,还是装睡?

装睡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可以避免一切可能发生的尴尬。

但我犹豫了。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不是一个上司对下属的命令,也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挑逗,那更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在黑暗中不确定地呼唤着,希望能得到一丝回应。

我的脑海里,理智和情感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我无法对那样一个脆弱的声音置之不理。

我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没,还没,陈总。”

我的回答,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

她那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我几乎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不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她又开口了。

“能……跟我聊聊天吗?”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

我彻底愣住了。

陈岚,那个永远发号施令、言简意赅的陈岚,竟然会用这种语气,请求我陪她聊天?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荒诞的梦。

“当……当然可以,陈总。”我有些结巴地回答,“您想聊点什么?”

黑暗中,我听到一声布料摩擦的轻响,然后,我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又一次下陷。

这一次,比刚才的幅度要大得多。

她……在向我靠近。

第4章 她的世界,下了一场大雪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属于她的热源,正在一点点地靠近。我们之间的那道无形的“三八线”,正在被缓慢而坚定地侵蚀。

我的身体再次僵硬起来,比刚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预案和准备,在这一刻都失去了作用。我只能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被动地承受着这未知的靠近。

终于,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们之间的距离,从半米,缩短到了……可能只有十几厘米。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洗发水清香,混合着她身体的温热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鼻腔。

这种近乎亲密的距离,让我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她开口了,声音就在我的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有点……害怕。”

“害怕?”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这两个字从陈岚的嘴里说出来,比“世界末日”还要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害怕什么?”我追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

黑暗中,她沉默了很久。窗外的雨声,成了这片沉默唯一的背景音。我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直觉告诉我,今晚,我可能会触碰到一个完全真实的陈岚。

“害怕这种……安静。”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太安静了,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能听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就像现在这样。”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很多年……没有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待过了。”她继续说着,像是在对我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在公司,永远有开不完的会,回不完的邮件,打不完的电话。回到家,我会把电视开得很大声,或者放着音乐,直到自己累得睡着。”

她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冷的湖面上,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步。

“我好像……已经忘了该怎么跟自己独处了。一旦安静下来,那些被工作压下去的东西,就全都跑出来了。”

“什么东西?”我鬼使神差地问。

她又沉默了。这一次,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我甚至听到了一声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哭了?

那个在所有人面前都坚不可摧的陈岚,竟然……哭了?

“没什么。”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声音恢复了一些平稳,但依然带着浓重的鼻音,“就是一些……过去的事。”

她不想说,我便没有再问。

我们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气氛不再是尴尬和紧张,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悲伤。

我能感觉到,她正在经历一场内心的风暴。而我,作为一个偶然闯入的旁观者,除了静静地陪伴,什么也做不了。

“张远,”她突然又叫了我的名字。

“嗯,陈总,我在。”

“你知道吗?我前夫……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离开我的。”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敲击了一下。我万万没想到,她会跟我说起这个。这已经是远远超出了上司和下属应该谈论的话题范畴。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啊?”

“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就结婚了。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但每天都觉得很开心。”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怀念,“后来,我们一起创业,开了公司。就是现在公司的前身。我比他有商业头脑,也比他更能吃苦。渐渐地,公司越做越大,我也越来越忙。”

“我睁开眼就是工作,闭上眼还是工作。我以为我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奋斗,可我却忘了,他想要的未来里,需要的不仅仅是钱和事业。”

“他说,他感觉不到我了。他说,家对我来说,也只是另一个办公室。他说,他娶的是一个妻子,不是一个合作伙伴。”

“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我刚从国外出差回来,拖着行李箱,一身疲惫地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他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但我能想象得到,那平静的表面下,是怎样汹urut的暗流。

“我当时不理解,我觉得他不可理喻。我那么努力,是为了谁?我问他,没有我,哪有他今天的一切?他看着我,说了一句话,我记了很多年。”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陈岚,我要的是一个家,不是一个帝国。你的世界太大了,大到已经装不下我了。’”

“从那以后,我就只剩下工作了。我把公司做得更大,更大。我好像是在跟他赌气,也是在跟自己赌气。我想证明,我一个人,可以建立一个更辉煌的帝国。”

“我做到了。”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苍凉的笑意,“可是,我的世界里,也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些年,我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在偌大的房子里,对着空荡荡的墙壁说话。我用疯狂的工作,来填满所有的时间,不给自己留下一丝空隙去胡思乱想。”

“可是,人不是机器。总有一些时候,会觉得……撑不住。”

“就像现在。”她轻轻地说,“这个房间,这场雨,这种安静,都和那天一模一样。我一躺下,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晚上。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我那个空荡得可怕的帝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呜咽。

我感觉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她不是在靠近我,寻求什么暧昧的温情。

她只是一个在回忆的风雪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孤独的女人。她靠近我,只是因为,在这一片无边无际的寒冷中,她看到了唯一的一个活物,一个能证明她不是独自一人的、微弱的火源。

她寻求的,是最原始、最纯粹的……人类的温暖。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戒备、猜疑和尴尬,都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一种深切的、难以言喻的同情。

我不再把她看作是我的老板陈岚。我看到的,只是一个需要安慰的灵魂。

第5章 一床被子,两种温度

黑暗中,她的啜泣声虽然极力压抑,却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脑子里一片混乱。我该怎么办?我应该说些什么吗?安慰的话语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或者,我应该像朋友一样,拍拍她的肩膀?不,那太唐突了,会打破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任。

我能做的,似乎只有沉默的倾听和陪伴。

我的身体依然僵硬,但不再是因为紧张和戒备,而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拘谨。我怕自己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被她误解,会惊扰到这个正在舔舐伤口的灵魂。

时间仿佛凝固了。雨声、她的哭声、我的心跳声,交织成一首悲伤而压抑的夜曲。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渐渐平息了,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对不起,张远。”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沙哑地说,“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陈总。”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它比我想象中要平静,“您……别这么说。”

“叫我陈岚吧。”她轻轻地说,“今天晚上,没有陈总。”

“……好,陈岚。”我有些不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

她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和苦涩。“我大概……是疯了,竟然会跟自己的下属说这些。”

“您只是太累了。”我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说,“任何一个人,把那么重的担子扛在肩上那么久,都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担子?”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迷茫,“是啊,担子。我自己选的,就得自己扛着。只是有时候……真的会觉得很冷。”

冷。

这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所有的思路。

我突然明白了她靠近我的真正含义。她之前说的“害怕安静”,之后说的“撑不住”,最终都汇聚到了这一个字上——冷。

是回忆的冷,是孤独的冷,是这个雨夜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冷。

我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中,隐约能看到她的轮廓。她侧躺着,蜷缩着身体,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我们盖的是招待所那种很薄的空调被,在这样的雨夜,确实有些单薄。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没有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极慢的动作,将我这边的被子,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推向她那边。

我的动作很轻,生怕惊动她。被子在床单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身体微微一僵。

“你干什么?”她问。

“晚上有点凉,您多盖点。”我用最平淡的语气说,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我年轻,火气旺,不怕冷。”

我说完,便将大部分被子都推给了她,然后自己转过身,背对着她,只给自己的后背留下了一小角被子。

做完这一切,我的心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我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正确、最妥帖的举动。

它超越了男女之防,也超越了上下级之别。这是一种人对人最基本的关怀。我没有用语言去安慰,因为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我没有用肢体去触碰,因为那会越界。

我只是给了她一床更厚的被子。

用一种最纯粹的物理上的温暖,去回应她情感上的寒冷。

我身后,长久地没有声音。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举动很奇怪?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刻意讨好?

我有些忐忑,但并不后悔。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身后才传来一个极低、极轻,却无比清晰的声音。

“谢谢你,张远。”

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脆弱和悲伤,而是多了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真正的暖意。

那一夜的后半夜,我睡得并不好。没有被子,后背有些发凉。但我心里,却出奇地踏实。

我再也没有听到陈岚发出任何声音。她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我想,她应该是睡着了。

第6章 天亮之后,回到原点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闹钟叫醒的。

天已经亮了。雨停了,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房间里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我睁开眼,宿醉般的头痛和后背的凉意提醒着我,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边。

陈岚已经起来了。她那边的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来没有人睡过一样。那床被子,被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放在床尾。

卫生间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我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她的叹息,她的靠近,她的哭诉,还有我……推过去的被子。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尴尬?不,似乎已经没有了。紧张?好像也消失了。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像是我们之间共享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纯粹,但也……更近了一步。

我该如何面对她?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

没等我理清思绪,卫生间的门开了。

陈岚走了出来。

她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干练、精致的“陈总”。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化着淡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那副黑框眼镜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锐利而冷静的眼神。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座坚不可摧的冰山,昨晚那个脆弱、孤独的陈岚,像是被她连同那套棉布睡衣一起,锁进了行李箱里。

她看到我已经醒了,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和往常一样,公事公办:“醒了?收拾一下,七点半出发,八点要到现场。”

“好的,陈总。”我下意识地用回了最标准的称呼。

她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没有再说什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们之间,没有再进行任何多余的交流。她收拾她的,我洗漱我的。房间里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昨天刚进门时的那种状态——两个只有工作关系的上下级,因为意外而共处一室。

昨晚那场深刻的、触及灵魂的对话,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默契,小心翼翼地掩盖了起来。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去触碰它。

这或许是成年人之间最好的处理方式。有些事情,一旦说破,反而会带来无尽的尴尬和麻烦。让它沉淀在心底,成为一个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反而能让关系回到最安全、最舒适的轨道上。

七点半,我们准时退房下楼。老王已经等在门口了。

“陈总,张远,早上好!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老王热情地打着招呼。

“还行。”陈岚淡淡地应了一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跟在后面,对老王笑了笑:“挺好的,王哥。”

车子发动,驶离了那家“远方招待所”。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陈旧的小楼,心里百感交集。

接下来的工作,异常顺利。

现场勘探,和甲方的会议,一切都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陈岚在会议上,依旧是那个光芒四射、掌控全场的女王。她思维敏捷,言辞犀利,对项目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让甲方代表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我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很难将她和昨晚那个在黑暗中哭泣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她。白天,她是披荆斩棘的战士,用坚硬的铠甲武装自己;夜晚,当卸下所有防备,她才会露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而我,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有幸看到了她盔甲下的伤痕。

会议结束后,甲方设宴款待我们。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陈岚很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她举止得体,言谈风趣,几杯酒下肚,面色微微泛红,更添了几分魅力。

有位甲方领导端着酒杯,半开玩笑地对她说:“陈总真是女中豪杰啊!事业做得这么成功,家庭肯定也很幸福吧?”

我注意到,在听到“家庭”两个字时,陈岚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她立刻就恢复了笑容,从容地回答:“哪里哪里,王总过奖了。我啊,就是个劳碌命,全靠手下这帮像张远一样能干的年轻人撑着。我的‘家庭’,就是我的公司和我的团队。”

她说着,还微笑着看了我一眼。

那一刻,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在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丝感激,一丝只有我能读懂的、一闪而过的脆弱,但更多的,是一种重新建立起来的、坚不可摧的强大。

我也对她笑了笑,然后端起酒杯,对那位王总说:“王总,我们陈总说得对。公司就是我们的家,我们都听陈总的。我敬您一杯!”

我一饮而尽。

陈岚看着我,眼里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已经改变了。

第7章 回程路上的阳光

回程的路,和来时截然不同。

天空一碧如洗,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来时路上的泥泞和坑洼,此刻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车里很安静。老王专心开着车,音响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我和陈岚坐在后排,各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经过了将近两天的紧张工作和昨晚那场意外的“交心”,我们都有些疲惫。但这种疲惫,是那种打了胜仗之后,带着满足感的疲惫。

项目谈得很成功,我们拿下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合同。这对公司来说,意义重大。

“这次做得不错,张远。”陈岚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转过头,有些意外。她很少在工作之外,如此直接地表扬我。

“都是陈总您领导有方。”我客气地回答,这是我的标准答案。

她却摇了摇头,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

“不全是。”她说,“昨天的会议,有几个关键数据,是你临时补充的,非常精准,也很有说服力。你准备得很充分。回去之后,我会向人事部提议,给你升职加薪。”

我心里一喜,但更多的是惊讶。我没想到,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

“谢谢陈总!”我由衷地说。

“是你应得的。”她说完,又转回头去,继续看着窗外。

车里再次陷入沉默。但我知道,这次的沉默,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那层看不见的、冰冷的隔阂,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

我想起了昨晚她说的那些话,想起了她那压抑的哭声。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对她说些什么。不是作为下属对上司,而是作为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

“陈岚。”我鼓起勇气,叫了她的名字。

她身体微微一顿,然后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我迎着她的目光,诚恳地说:“其实……您不是一个人。”

她愣住了。

我继续说道:“您说,您的世界只剩下您一个人。但不是的。您还有我们。整个公司的同事,我们都是您最坚实的后盾。我们可能无法完全走进您的世界,分担您所有的压力。但是,只要您需要,我们一直都在。”

这番话,我说得有些笨拙,甚至有些冒昧。但我必须说出来。

我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

陈岚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神,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我看到她的眼眶,似乎微微有些泛红。

车子恰好驶过一片开阔的田野,明亮的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洒在她的脸上,给她平日里略显凌厉的轮廓,勾勒出了一道柔和的金边。

许久之后,她对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我认识她三年来,从未见过的笑容。

不是那种商业场合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也不是那种对下属表示赞许的、带着一丝威严的浅笑。

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无比温暖的、甚至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

“我知道了。”她轻轻地说,“谢谢你,张远。”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仿佛也照进了我的心里。

回到公司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陈岚依然是那个雷厉风行的“铁娘子”,我依然是她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我们开会,讨论方案,加班,出差,仿佛那个雨夜,那间招待所,那场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我不再只是畏惧她,我开始真正地理解她,尊敬她。我明白了她那份强大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孤独和牺牲。

而她对我,似乎也多了一份不同寻常的信任和亲近。她会偶尔在茶水间碰到我时,问一句“最近怎么样”,会在我遇到难题时,用更温和的方式提点我。

我们之间的那堵墙,看似还在,但我们都知道,墙上已经开了一扇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门。我们不会轻易地穿过那扇门,去打扰彼此的世界。但我们都知道,门就在那里。当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到寒冷时,可以透过那扇门,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一份心照不宣的温暖。

一个月后,我升职的通知正式下来了。

那天,我拿着通知书,去敲她办公室的门。

“请进。”

我推门进去,看到她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陈总。”

她转过身,看到我,笑了笑:“恭喜你,张副总监。”

“谢谢陈总的提拔。”

“好好干。”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我,“这是下一个项目,在西北,环境可能比清河县还要艰苦。敢不敢接?”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里,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充满挑战和期待的光芒。

我笑了。

“当然。”我接过文件,语气坚定,“只要您在,再艰苦的地方,我都没问题。”

因为我知道,无论前方的路有多么艰难,无论未来的天气是晴是雨,我们都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们是战友。

是那个在风雨之夜,曾用一床被子的温度,温暖过彼此的,最坚实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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