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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帮我找老婆 在线阅读和 TXT 下载 - smxiaoshuonet

我做了十年_模范老婆_,儿子_妈,你成全我们吧.我搬走后,他

我做了十年“模范老婆”,儿子说:“妈,你成全我们吧。”

我搬走后,他却疯了。

“妈,你和我爸离婚吧。”

我刚用消毒湿巾擦完最后一遍餐桌,正准备把那束插在花瓶里超过三天的香水百合换掉。

儿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很平静。

平静得像是在说,“妈,今晚吃红烧肉吧。”

我的手顿在半空中,指尖还残留着百合花粉的腻香和消毒水的冷冽。

“你说什么?”

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我脸上维持了十年的、得体又温和的“模范妻子”面具会当场碎裂。

“我说,你成全我们吧。”

这次,他加了三个字,“成全我们”。

我们。

一个多么微妙的词。

我缓缓转过身,看向我的儿子,蒋晓远。

他十六岁,个子已经蹿得比我还高,穿着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校服,那是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熨烫的成果。

他的脸上有青春期少年特有的倔强和……冷漠。

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沙发上,坐着我的丈夫,蒋易。

他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却半天没翻一页。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

他沉默着。

一如既往的,在所有需要他表态的关键时刻,选择沉默。

空气里,百合的香气、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蒋晓远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成一种让我窒息的气味。

“我们?”我重复着这个词,声音有些发飘,“‘我们’是谁?”

蒋晓远抿了抿嘴,似乎觉得我这个问题很多余。

“我,我爸,还有白阿姨。”

白阿姨。

白月光。

多么美好的名字。

我认识她,蒋易的“灵魂伴侣”,一个教国画的温柔女人,永远穿着棉麻长裙,说话细声细气,看人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悲天悯人的光。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扔进了结着厚厚冰凌的深井里。

疼得发麻。

我花了十年,把自己从一个职场上雷厉风行的会计主管,打磨成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家庭主妇。

这个一百八十平的房子,每一个角落都光洁如新,一尘不染。

蒋易的每一件衬衫都按照颜色深浅挂好,熨烫平整。

蒋晓远的每一顿饭都营养均衡,精确到克。

我的人生,就像一张被我精心规划的资产负债表,所有的付出都列在“借方”,我以为在“贷方”能收获一个名为“幸福”的家庭。

现在,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儿子,站在我面前,让我“成全”他们。

成全他和他的父亲,以及另一个女人。

我笑了。

真的笑出了声。

“蒋晓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他迎上我的目光,毫不退缩,“妈,你和我爸在一起,你们都不快乐。”

“不快乐?”我反问,“谁告诉你的?你爸吗?”

我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射向沙发上的那个男人。

蒋易终于放下了报纸,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小远,别这么跟你妈说话。”

他的声音疲惫,语气与其说是在责备儿子,不如说是在求情。

“爸,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蒋晓远激动起来,“这个家冷得像冰窖!妈每天除了打扫就是检查我的作业,她关心过你累不累吗?她知道你喜欢什么吗?她连你胃不好,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都经常忘!”

我愣住了。

我忘了吗?

我记得。

我当然记得。

所以我家的菜永远少油少盐,清淡得像医院的营养餐。

为此,正在长身体的蒋晓远还跟我抗议过好几次。

可是在儿子眼里,我竟然是那个“忘记”的人。

而那个白月光,那个会陪着蒋易喝茶、聊画、谈论诗和远方的女人,她什么都不用做,她只需要“懂”他,就赢了。

赢了我这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操劳。

多么讽刺。

“所以,是白阿姨提醒你,你爸胃不好?”我看着儿子,一字一句地问。

蒋晓远的脸涨红了,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梗着脖子喊:“白阿姨比你更关心我爸!她会给他熬养胃的小米粥,会提醒他按时吃药!她不会像你一样,每天只知道用消毒水把家里擦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人情味。

原来我十年如一日的付出,换来的评价是“没有人情味”。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我养得白白净净、身体健康的儿子,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个小时候会抱着我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的孩子,去了哪里?

“蒋易。”

我不再看儿子,我直接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蒋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他比我高一个头,我却觉得我能轻易地将他看穿。

看穿他那点可怜的、自私的、懦弱的文人情怀。

“林漱,”他叫我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我们……能不能冷静地谈一谈?不要当着孩子的面。”

“呵。”

我冷笑。

“现在知道不要当着孩子的面了?他刚才拿着刀子往我心上捅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让我‘成全’你们的时候,你怎么不让他闭嘴?”

“蒋易,你是不是觉得,让儿子当这个恶人,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新生’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他的骨头里。

蒋易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最擅长的就是这副样子,永远显得无辜,永远是被迫的。

仿佛出轨的人不是他,渴望挣脱婚姻牢笼的人不是他。

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妈,你别逼我爸了!”蒋晓远像个护卫一样挡在蒋易面前,“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因为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生活在这样一个虚伪的家庭里!”

“虚伪?”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你吃我做的饭,穿我洗的衣服,住我打扫的房子,你管这个叫虚伪?”

“我告诉你什么是虚伪!”

“你爸,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提供的一切,一边在外面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这他妈才叫虚伪!”

我很少说脏话。

或者说,自从当了“模范老婆”林漱之后,我就没说过。

那两个字从我嘴里蹦出来,蒋晓远和蒋易都愣住了。

我看着他们父子俩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突然觉得无比畅快。

去他妈的“模范老婆”。

去他妈的温良恭俭让。

老娘不演了。

“好。”

我说。

“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是障碍。”

“我走。”

“我成全你们。”

我看着蒋易的眼睛,补充了一句:“我成全你们父慈子孝,家庭和睦。”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再看他们一眼。

我怕再多看一秒,我眼里的泪水就会决堤。

我,林漱,绝不允许自己在他们面前流一滴泪。

那太掉价了。

我回到卧室,拿出最大的那个行李箱。

打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我的战袍。

不是那些棉麻的、居家的、温柔的裙子。

而是我结婚前,作为会计主管林漱时穿的那些衣服。

剪裁利落的西装,真丝的衬衫,包裹着身体、线条凌厉的包臀裙。

它们被我用防尘袋仔细地罩着,挂在衣柜最深处,像是被封印的另一个我。

十年了。

我一件一件地把它们拿出来,摘掉防塵袋,叠好,放进行李箱。

我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

每拿一件衣服,过去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回。

这件黑色西装,是我第一次独立负责一个大项目时,咬牙买下的。那天晚上,我带着团队加班到凌晨三点,项目成功后,老板当众表扬我“有大将之风”。

那时候的蒋易,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编辑,他会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寒风里等我下班,然后把一个烤红薯塞进我手里,傻笑着说:“快暖暖手。”

这件白色真丝衬衫,是我升职那天穿的。我请同事们吃饭,蒋易也来了。他看着在人群中游刃有余、谈笑风生的我,眼神里有欣赏,也有一丝我当时没读懂的落寞。

他说:“林漱,你好像天生就属于那里。”

后来我才明白,他不喜欢我属于“那里”。

他喜欢的,是一个能洗手作羹汤,能仰望他、崇拜他的小女人。

而不是一个比他挣得多、职位比他高、气场比他强的林主管。

所以我辞职了。

在他第一次拿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文学奖,喝得醉醺醺地对我说:“林漱,我养你啊”的时候。

我信了。

我天真地以为,一个男人说要养你,是爱你的最高体现。

现在我懂了。

那不是爱,那是控制。

他需要通过“养我”这件事,来确认他作为男人的价值和尊严。

他需要把我圈养在家里,剪掉我的翅膀,让我完完全全地依附于他。

这样,他才能安心地去做他那个伤春悲秋的文人梦。

我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

箱子满了。

我的十年,也就这样被装了进去。

我环顾这个我住了十年的卧室。

梳妆台上,我的护肤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旁边是蒋易的剃须水。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我最近在看的书,和他那副不看报纸时就会放在那里的金丝眼镜。

一切都井然有序。

一切都充满了我们共同生活的痕ak。

可笑的是,从今天起,这一切都将与我无关。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像是为我这十年的婚姻,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没有立刻出去。

我坐在床边,拿出手机,开始处理“后事”。

我打开银行APP,查了一下我们联名账户的余额。

一串长长的数字。

这里面,有蒋易这些年稿费和工资的积累,但更多的是我婚前财产的投资收益。

我辞职后,并没有完全放弃我的专业。我把我的积蓄和蒋易给的家用,都投入了理财市场。

我自认是个不错的操盘手。

这十年,我们家的资产翻了不止一番。

蒋易对此一无所知。

他是个对数字毫无概念的人,他只知道每个月把钱转给我,然后家里的一切开销、人情往来、投资储蓄,都由我打理。

他活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子。

而我,是那个为他打理整个王国的管家。

现在,管家要走了。

我冷静地将账户里一半的钱,转到了我自己的私人账户上。

不多不少,正好一半。

我不想占他便宜,但也绝不会便宜他。

这是我应得的。

是我这十年青春、心血和劳动的报酬。

然后,我打开一个文档,里面是我记录的家庭所有重要信息。

水电煤气缴费账号、宽带密码、各种保险单的存放位置、蒋晓远学校老师的联系方式、他过敏的药物清单、蒋易父母的生日和喜好……

密密麻麻,写了十几页。

我把文档加密,设置了一个简单的密码:蒋易的生日。

然后,我把文档发到了蒋易的微信上。

附言:【这是家里的所有重要信息,密码是你生日。以后,你们好自为之。】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站起身,拉着我的行李箱,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那对父子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

蒋易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像一尊雕塑。

蒋晓远站在他身边,脸上交织着不安和一种如释重负的古怪表情。

看到我拉着行李箱出来,蒋易猛地抬起头。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不用说了。”我打断他。

“离婚协议书,我会让律师拟好了寄给你。财产我已经分了,一人一半,你有异议,就法庭上见。”

“房子写的是我们俩的名字,要么你把一半的钱给我,要么卖了分钱。你自己选。”

“至于儿子……”

我顿了一下,看向蒋晓远。

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他十六岁了,是个大人了,他想跟谁,就跟谁吧。”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念一份报告。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说完,我拉着箱子,走向门口。

“妈!”

蒋晓远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还会回来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冷笑。

“回来干什么?”

“回来继续给你们当保姆吗?”

“蒋晓远,你记住,是你,亲手把你妈赶出这个家的。”

“以后,别后悔。”

我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我看到蒋易冲到了门口,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

他张着嘴,好像在喊我的名字。

但我听不见了。

也好。

我拖着箱子走出单元楼,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我抬头看了看天。

灰蒙蒙的,像我的心情。

我该去哪里?

我好像,已经没有家了。

我在附近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酒店,暂时住了下来。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带来的真丝睡衣,我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大床上。

很累。

身体累,心更累。

我以为我会哭。

但没有。

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机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蒋易。

我直接挂断,拉黑。

接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猜是蒋易换了手机打的。

我再次挂断,关机。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可我这十年来的生物钟,早已被训练得无比精准。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我准时睁开了眼睛。

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以为我还在那个家里,我应该立刻起床,去准备蒋易和蒋晓远的早餐。

然后我看到了酒店陌生的天花板。

哦,我忘了。

我已经“离家出走”了。

我不用再为任何人准备早餐了。

一种巨大的、空虚的自由感包裹了我。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窗外的天光大亮。

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叫了酒店的送餐服务。

一份简单的白粥,几个小菜。

我吃得很慢。

吃完,我打开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来自蒋易,来自我婆婆,来自蒋易的姐姐。

微信里也炸了锅。

蒋易:【林漱,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你到底在哪里?接电话!】

【你把钱转走是什么意思?你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

婆婆:【林漱啊,夫妻哪有隔夜仇?蒋易都跟我说了,是他不对,你快回来吧。小远马上要高考了,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影响他啊。】

大姑姐:【弟妹,你别跟我弟一般见识,他就是个书呆子,被外面的迷了心窍。你放心,我们全家都站你这边,你快回来,我们帮你教训他!】

我看着这些信息,只觉得好笑。

当初是谁跟我说,那个白月光温婉多才,蒋易跟她在一起,人都变得有生气了?

不就是你吗,我的好大姑姐。

现在看我要动真格的了,就都来做好人了?

晚了。

我一个都没有回复。

我打开租房软件,开始给自己找房子。

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我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一居室。

地段很好,离我以前上班的CBD很近。

装修是简约的北欧风,带着一个小小的阳台。

我当天就联系了中介,看了房,签了合同。

当我拿着钥匙,打开那扇属于我的门时,我才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我自由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忙着布置我的新家。

买家具,买生活用品,把房子一点点填满。

我买了一张柔软的沙发,一个大大的书架。

我买了一套昂贵的骨瓷餐具,只为取悅自己。

我还在阳台上种满了各种各樣的花草。

我不再买百合。

我买了我自己喜欢的、带着辛辣香气的迷迭香。

期间,蒋易他们依然在疯狂地找我。

我换了新的手机号。

除了我的律师和几个最要好的朋友,谁也不知道。

我的律师朋友李姐帮我起草了离婚协议。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林漱,你真的想好了?十年啊。”

“想好了。”我喝了一口咖啡,很平静,“就是因为十年,才要断得干净。”

再拖下去,我怕我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怨妇。

李姐没再劝我。

她知道我的脾气。

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行,财产分割你没意见就行。孩子的抚养权,你打算怎么办?”

“他跟蒋易。”我说,“他自己选的。”

李姐皱了皱眉:“你舍得?”

我怎么会舍得?

那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

可是,他已经不属于我了。

他的心,已经偏向了那对“灵魂相通”的父女(如果白月光算他半个妈的话)。

强留他在身边,只会互相折磨。

“长痛不如短痛。”我说。

李姐拍了拍我的手,没再说什么。

离婚协议很快就寄到了蒋易的公司。

我猜他收到的时候,一定很震惊。

他大概以为我只是在闹脾气,吓唬吓唬他,过几天就会自己回去。

他从没想过,我会来真的。

他开始通过我们共同的朋友来联系我。

朋友们一个个地给我打电话,劝我三思。

“林漱,蒋易知道错了,他都快急疯了。”

“是啊,他说他跟那个姓白的已经断了。”

“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毕竟还有孩子。”

我只是淡淡地回答:“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谢谢你们关心。”

然后,挂断电话。

机会?

我给了他十年机会。

是他自己不要的。

至于那个白月光……

我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蒋易为了让我回去,暂时稳住她的说辞。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根本不会给你机会知道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所有让你发现的“蛛丝马迹”,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求救信号。

他在告诉你:你看,我过得不幸福,我需要你来拯救我。

而那个白月光,就是他用来逼我就范的工具。

可惜,他算错了。

我林漱,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圣母。

我搬出来差不多半个月后。

我接到了蒋晓远学校班主任的电话。

“是蒋晓远妈妈吗?”

“老师您好,我是。”我的心咯噔一下。

“蒋晓远最近在学校状态很不对劲,上课走神,作业也错得一塌糊涂。这次模拟考,他的成绩掉了一百多名。您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沉默了。

“我知道您和孩子爸爸可能工作忙,但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个关键时期,希望你们能多关心一下他。”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谢谢您。”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很久都没有动。

我以为我会幸灾乐祸。

看,没有我,你们什么都搞不定。

但我没有。

我心里只有一阵阵的抽痛。

那是我的儿子啊。

我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真的对他不管不顾。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用新号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我是妈妈。听说你最近状态不好,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他没有回。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又过了几天,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以为是推销,随手接了。

“喂?”

“……妈。”

是蒋晓远。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像哭过。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小远?怎么了?”

“妈……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爸他……”

“不是……”他打断我,声音里带着哭腔,“是我爸……他好像……疯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疯了?

怎么可能?

蒋易那样一个体面、克制的人,怎么会疯?

“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走了以后,家里就全乱了。”

蒋晓晓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一开始,白阿姨来过几次,想给我们做饭,收拾屋子。”

“可是她做的饭,爸不爱吃。她收拾的屋子,爸说她把东西放错了地方。”

“她洗的衬衫,爸说有褶子。她泡的茶,爸说水温不对。”

“后来,她就不怎么来了。”

“爸就开始自己动手,学着你以前的样子打扫卫生,做饭。”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好。地越拖越脏,饭要么烧糊了,要么没熟。洗衣机里倒了半瓶消毒水,衣服全都烧坏了。”

“他开始发脾气,摔东西,说这个家没有你了,什么都不对劲了。”

“昨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他……看见他穿着你的睡衣,坐在你的梳妆台前,拿着你的梳子梳头,嘴里还念着你的名字……”

蒋晓远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妈,我害怕……你回来看看他吧,求你了……”

我握着手机,手脚冰凉。

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画面。

一个一米八的男人,穿着女人的睡衣,在镜子前模仿着他妻子的动作。

那不是疯了,那是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我对他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到了这种地步。

他不是爱我。

他只是……习惯了我。

习惯了我为他打造的那个舒适、有序、一成不变的生活系统。

他就像一个被圈养在恒温箱里的宠物,一旦离开那个环境,就无法生存。

而我,就是那个系统的核心处理器。

现在,处理器被拔掉了。

整个系统,都崩溃了。

“妈?你在听吗?”

“我在。”我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你别怕,我等会儿过去看看。”

“真的吗?太好了!”蒋晓远的声音里透着惊喜。

挂了电话,我换了身衣服,简单地化了个妆。

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清亮、面容精致的女人,我有些恍惚。

这半个多月,我吃得好,睡得好,没有了操心和怨气,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我几乎要忘了那个在婚姻里形容枯槁的林漱是什么样子了。

现在,我又要回到那个“冰窖”里去了。

我打车回了那个我曾经称为“家”的地方。

站在门口,我犹豫了很久,才拿出备用钥匙。

我搬走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带走了一把。

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食物腐烂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皱了皱眉。

客厅里一片狼藉。

沙发上堆满了没洗的衣服,茶几上是吃剩的外卖盒子和各种饮料瓶。

地上还有摔碎的玻璃杯碎片。

这哪里还是我记忆里那个光洁如新的家?

简直像个垃圾场。

蒋晓远从卧室里跑出来,看到我,眼睛一亮。

“妈!你来了!”

他瘦了,也憔悴了,校服皱巴巴的,头发乱得像鸡窝。

再也不是那个干净清爽的少年了。

“你爸呢?”我问。

“在……在书房。”

我走到书房门口。

门虚掩着。

我推开门。

蒋易背对着我,坐在书桌前。

他穿着一件我的米色针织开衫,那衣服穿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显得不伦不类,又莫名地可悲。

他正在用我的电脑打字。

我走近一看,屏幕上是一个文档,文档的名字是:《我的妻子林漱》。

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六点,她会准时起床,给我准备早餐,一个水煮蛋,一杯牛奶,两片全麦面包。】

【七点,她会叫我起床,衬衫和裤子已经搭配好,放在床边。】

【七点半,她会送小远去上学,回来后开始打扫卫生,用柠檬味的消毒水。】

【中午十二点,她会给我发信息,提醒我吃午饭,不要吃太油腻的。】

【下午五点,她会去超市买菜,晚饭总是有我爱吃的清蒸鱼。】

【晚上九点,她会给我泡一杯安神茶,然后自己去阳台看书。】

……

他竟然把我每天的日常,事无巨细地全部记录了下来。

像是在写一份产品说明书。

一份关于“妻子林漱”这个产品的说明书。

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复刻我的存在。

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这是爱吗?

不。

这不是爱。

这是一种病态的依赖和占有。

他爱的不是我这个人。

他爱的是我为他提供的“功能”。

他爱的,是那个被他亲手塑造成“模范老婆”的工具人。

“蒋易。”

我开口叫他。

他身体一僵,缓缓地转过头来。

看到我,他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林漱!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冲过来,想要抱住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扑了个空,愣在原地,脸上的狂喜变成了受伤和 bewildered。

“漱漱……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

那副金丝眼镜不知道去了哪里,露出的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涣散,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皱着眉说。

“我……”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周围的狼藉,喃喃地说,“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回来。”

“我试过了,漱漱,我试着自己做,但是我做不好。这个家没有你,不行。”

“白月光呢?你的灵魂伴侣呢?她怎么没来帮你?”我讽刺地问。

提到白月光,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烦躁。

“别提她了。她什么都做不好。她连我喜欢用什么牌子的牙膏都不知道。”

“我跟她说了,我离不开你,我们结束了。”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

问题的关键,从来都不是白月光。

“蒋易,你不是离不开我。”

“你是离不开一个免费的、全能的、小时待命的保姆。”

我的话像一把刀,戳破了他最后一点自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是的……我爱你,漱漱……”

“爱?”我笑了,“你爱我什么?爱我把你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你不用操一点心?爱我把儿子教育得优秀懂事,让你可以在外面安心地做你的大学问家?”

“蒋易,你那不叫爱,那叫自私。”

“你只是爱你自己。”

“你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平等的伴侣,而是一个为你服务的附属品。”

“当我这个附属品有了自己的思想,想要逃离的时候,你就慌了。因为你那个完美的世界,要崩塌了。”

蒋易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漱漱……回来吧……我改,我什么都改……只要你回来……”

“晚了。”我说。

“那个叫林漱的‘模范老婆’,在你儿子让我‘成全你们’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林漱。”

“一个独立的,自由的,不再为任何人而活的林漱。”

我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别走!”

蒋易突然从背后死死地抱住我。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手臂像铁钳一样箍着我。

“漱漱,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衣领。

我没有挣扎。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

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没有同情。

我只是觉得累。

为我这十年不值得的付出,感到深深的疲惫。

“蒋易,放手吧。”我的声音很轻,“你不是疯了,你只是病了。”

“一种离了别人就活不下去的巨婴病。”

“你需要看的不是我,是心理医生。”

他似乎没听懂我的话,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别走,别不要我……”

“爸!你放开我妈!”

蒋晓远冲了进来,用力地去掰蒋易的手。

“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力气竟然比一个成年男人还大。

他真的把蒋易的手掰开了。

我获得了自由。

我看了蒋晓远一眼。

他的眼睛红肿,脸上写满了悔恨和愧疚。

“妈……对不起……”他哽咽着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

“我不该让你走……”

“你回来好不好?我们不能没有你……”

看着眼前这对痛哭流涕的父子,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们。

我以为我丈夫是个成熟稳重的学者,结果他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婴。

我以为我儿子是个懂事明理的孩子,结果他是个能为了所谓的“父亲的幸福”而牺牲母亲的冷血判官。

现在,他们一个疯了,一个后悔了。

他们需要我了。

所以他们求我回去。

回到那个牢笼里,继续当我的“模范老婆”。

凭什么?

就凭他们流了几滴眼泪?

就凭他们说了几句“对不起”?

我的人生,难道就这么廉价吗?

“蒋晓远,”我看着他,眼神平静而坚定,“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

“你让我成全你们,我现在成全了。”

“你应该高兴才对。”

“至于你爸……”

我看向那个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男人。

“他会好起来的。”

“等他习惯了没有我的日子,等他学会自己洗袜子,自己倒垃圾,自己给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时候。”

“他就会好的。”

说完,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付出了十年心血的家。

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这一次,没有人再叫住我。

我身后,是蒋易压抑的呜咽,和蒋晓远绝望的哭喊。

我没有回头。

一步也没有。

我走出了那个单元楼,走在午后的阳光下。

阳光很暖,照在身上,驱散了最后一点寒意。

我拿出手机,给李姐打了个电话。

“李姐,离婚协议的事,麻烦你催一下。”

“如果蒋易不肯签,就直接走诉讼程序。”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由。”

电话那头,李姐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了一个字。

“好。”

挂了电话,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CBD,环球中心。”

那是我以前上班的地方。

我想回去看看。

看看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林主管,是不是还在那里等我。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我想起我刚认识蒋易的时候。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站在大学图书馆的书架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光。

他回过头,对我笑了一下。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想起我们结婚的时候。

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昂贵的钻戒。

我们只是在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吃了一顿我亲手做的饭。

他握着我的手,认真地说:“林漱,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我相信了。

我还想起蒋晓e远出生的时候。

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躺在我怀里。

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爱一个人,可以爱到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那些曾经美好的、温暖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的眼睛,终于有点酸了。

但我还是没有哭。

因为我知道,那些都过去了。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我要往前看。

出租车停在了环球中心楼下。

我付了钱,下了车。

仰头看着这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阳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走了进去。

就像十年前,我第一次踏入这里一样。

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希望。

我知道,未来的路,可能会很难。

一个人生活,要面对很多挑战。

但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的手里,握着我自己的方向盘。

我可以决定我要去哪里,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我只是林漱。

这就够了。

……

后记。

我和蒋易的离婚官司打得很不顺利。

他不同意离婚。

他请了最好的律师,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无情”和“抛夫弃子”。

他甚至找来了心理医生,证明他因为我的离开而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绑架我,让我回去。

可惜,法官是明理的。

在李姐提供的,他婚内出轨的种种证据面前,在他儿子蒋晓远出庭作证,承认是自己要求母亲离开的证词面前。

他所有的表演,都成了一个笑话。

法院最终判决我们离婚。

房子判给了我,因为有证据表明,购房款大部分来源于我的婚前财产。我需要支付给他一部分折价款。

儿子的抚养权,判给了他。

这是我主动放弃的。

我知道蒋晓远需要时间去成长,去真正明白他当初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而蒋易,他更需要这个儿子,来支撑他度过接下来的、没有“保姆”的人生。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天气很好。

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家猎头公司。

我递上了我的简历。

那份简历,已经十年没有更新过了。

但上面的每一个项目,每一份成就,都闪闪发光。

负责接待我的猎头顾问是个年轻的女孩,她看着我的简历,眼睛里闪着光。

“林姐,您太厉害了!您这样的资历,现在市场上可是抢手货!”

我笑了笑。

是啊,我忘了。

我林漱,曾经也是个“抢手货”。

我很快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在一家新成立的投资公司,担任财务总监。

工作很忙,很累,经常要加班到深夜。

但我乐在其中。

那种通过自己的专业和努力,创造价值的感觉,太棒了。

那种感觉,是我当了十年“模范老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我重新穿上了我的西装和高跟鞋,在会议室里和人唇枪舌战,在数字的世界里寻找机会。

我找回了那个遗失了十年的自己。

偶尔,我也会想起蒋易和蒋晓远。

听说,蒋易的抑郁症时好时坏。

他辞掉了大学的工作,那个白月光,也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他卖掉了他那些珍爱的藏书,用那笔钱,加上我给他的折价款,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

他不再写那些伤春悲秋的文字,开始学着自己打理生意,自己生活。

听说,书店的生意不好不坏,勉强能糊口。

蒋晓远高考考得不理想,只上了一个普通的二本。

他没有去外地,就留在了本市。

每个周末,他都会去书店帮蒋易的忙。

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欲言又止。

他说,爸的书店里,专门开辟了一个角落,放的都是关于家庭关系和女性成长的书。

他说,爸现在会自己熬小米粥了。

他说,妈,对不起。

我说,都过去了。

我们谁都没有提“回来”两个字。

我们都知道,回不去了。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无法回头。

有些错,一旦犯了,就需要用一生去弥补。

去年冬天,我回国出差,顺道去那个书店看了一眼。

隔着一条马路,我看到蒋易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衣,正在费力地把一箱新书搬进店里。

他的背有些驼了,头发也白了不少。

蒋晓远跟在他身后,帮他扶着门。

父子俩看起来,都比以前沧桑了许多。

但他们的脸上,没有了那种虚假的、漂浮的文人气息。

多了一点烟火气。

一种脚踏实地的、属于凡人的烟火气。

我没有过去打扰他们。

我只是在街角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男朋友打来的。

他是我现在公司的合伙人,一个风趣幽默的男人。

他比我小五岁,会大大方方地夸我的报表做得漂亮,也会在我加班晚了的时候,带着宵夜来公司楼下等我。

他从不说“我养你”。

他只会说:“林漱,我们一起努力。”

“喂?”我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林总,忙完了吗?电影快开场了。”

“马上,等我五分钟。”

我挂了电话,加快了脚步。

前面的路灯,亮起了温暖的黄光。

我知道,路的尽头,有人在等我。

这一次,我不再是去扮演谁的“模范老婆”。

我只是去做我自己。

自由的,快乐的,被爱着的,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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