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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红色纨绔(重生之红色纨绔无和谐)

liftword1周前 (11-04)小说文章5
穿越小说四本《闺蜜被豪门认亲后》《穿越之皇室纨绔》等

元祐三十八年,暮春。

沉香木雕蟠龙纹炉里氤出轻烟,笼着偏殿金丝楠木的雕花门廊。

一个瘦小的身影立在殿中。


她面黄肌瘦,干裂的嘴唇泛着白沫,枯草般的乱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身上那件灰扑扑的薄衫,破洞处透出嶙峋的骨节,与这满室金玉格格不入。

捧着叠华服的宫婢额角沁着冷汗,声音发颤:

“求小主子允奴婢侍奉更衣……”

温婉瑜抬起眼皮。

那双瞳仁黑得瘆人,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出去。”

嗓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明明不过十岁稚龄,宫婢却如见罗刹,踉跄退走。

殿内重归死寂。

温婉瑜缓缓踱至紫檀云龙纹镜台前。

镜中映出一张瘦削的小脸。

四肢完好,眼眸清亮。

一切都未被斩断,未被剜去。

她竟……重回了这噩梦之初!

前世种种,锥心刺骨!

她本是太子流落民间的嫡长女,上有三位嫡兄,更有与她同日所生的双胞幼妹温惜颜。

今日,是她被寻回宫廷之日。

亦是这对双生姐妹十岁华诞。

与她云泥之别,温惜颜生来便是东宫明珠,容若瑶台仙童,声似玉珠落盘。阖宫上下,无不将其捧在心尖,今日太子特求得元祐帝恩准,大开宴席为爱女庆生。

她的到来,却似投入滚烫的冰水。

半个时辰前,殿中那碗用于滴血认亲的玉盏,被太子妃癫狂般扫落在地!

太子面色铁青,将受惊的温惜颜死死护在怀中。

场面眼看失控,元祐帝才命人带她至这偏殿更衣。

可笑。

十年饥寒,刻骨入髓,这副身子单薄得像是秋风里的残叶。

温惜颜那描金绣凤的华服,穿在她身上,只会是滑稽的枷锁。

上一世,她任由宫婢为她穿上那锦绣囚衣。

结果?被太子妃状若疯妇般撕扯下来,用尖利的指甲在她脖颈划出血痕:

“你休想夺走惜颜一针一线!”

彼时她竟还痴傻地以为,血脉至亲,终能捂热寒石。

她跪在冰冷刺骨的金砖上,朝着那群所谓亲人哭求,直至咳出殷红的血沫!

错得离谱。

在东宫,她耗尽心血去讨好每一张面孔,换来的却是剔骨剥皮、挫骨扬灰!

一滴泪无声滚落,砸在冰凉的镜面。

苍天有眼,允她重活!

这一世,她绝不重蹈覆辙!

……

正殿熏香浮动,衣香鬓影。

温婉瑜重新踏入,殿内喧嚣骤寂。

“为何不更衣?”太子强压着眼底的嫌恶,“皇家体面,岂容你如此轻慢!”

那目光像裹着冰渣的针。

温婉瑜毫无惧色,直视龙椅:

“衣裳不合身,徒增笑柄。”

“惜颜的东西也是你能觊觎的?!”太子妃陡然拔高嗓音,脸颊因激怒而扭曲,“若非当年诞下你这灾星,我何至于坏了根基,多年缠绵病榻!你……你就是来克我东宫的刑克命格!”

满殿朝臣目光如探针,或审视,或鄙夷,或假作悲悯地投注在她身上。

温婉瑜置若罔闻,眸底沉静如万古寒潭。

“父皇!”太子撩袍下跪,言辞切切,“儿臣非铁石心肠。然此女命格恐与东宫气运相冲,若入宫闱,后患无穷!万万不可留!”

太子妃与几个孩子亦齐刷刷跪下。

长子温毓珩死死攥着温惜颜的手,目光阴鸷:

“皇祖父!纵使两滴血相融,可她流落市井十年,沾染何种腌臜习气尚未可知!依孙儿愚见,送往皇觉寺清修看管,最为妥当!”

皇觉寺?

那本是囚禁皇室罪人之所!

殿内空气顿时凝滞,针落可闻。

元祐帝审视着阶下那个形销骨立的小身影,自踏入这大殿,除了回他那句问,便再无言语,仿佛一尊失了魂的木偶。

莫非……是个痴愚的?

“你不为自己辩驳分毫?”元祐帝问。

众人这才惊觉,适才太子夫妇这般苛责,这孩子竟从始至终,连泪花都未见一滴!

不哭,不闹,仿若置身事外。

温婉瑜心底冷笑如冰泉迸溅。

世人怎知,她对东宫之厌憎,远胜对方千百倍!

“孙儿不愿入东宫。”

清泠泠的声音掷下,殿内霎时死寂。

元祐帝捻着玉珠的手一顿,浑浊龙目掠过诧异。

阶下,太子与太子妃脸色唰地灰败,仿佛被人当众扇了响亮耳光!

温婉瑜抬首迎向元祐帝的目光:

“君子不强人所难,亦不夺人所爱。孙女不愿……损了东宫福泽气数。”

“你识得字?”元祐帝身形微倾。

何止是识得字!

前世,她为那三个嫡兄写下多少策论答卷,为温惜颜代笔过多少惊才绝艳的诗文,只怕东宫自己都数不清了!

她携前世记忆归来,更知龙椅上那位深藏于心的往事隐痛。

前世,太子曾阴鸷地盯着她刚写就的文章,厉声下令:“绝不可让陛下知晓她也读书!一个民间孽种,安敢与惜颜争辉!”

今日,东宫所想,怕是要落空了。

“学过。”温婉瑜垂睫,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腹中饥饿难忍时,常爬上私塾院墙,偷听夫子讲书……听得入了神,竟也忘了饿。”

话音落处,元祐帝握在龙椅扶手上的指节倏然收紧!

几位知晓旧事的老臣,亦骤然挺直了腰背。

东宫……怕是要错失至宝了。

元祐帝,大夏开国之君,出身布衣,深知稼穑艰难。

他年少时,亦是如此偷师求学!

正因亲尝疾苦,登基后对儿孙格外宽厚,早早封王赐邑。

今日东宫如此刻薄血亲,龙心岂能不寒?

“好孩子……”元祐帝再开口,声音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这十年,委屈你了。”

他向温婉瑜伸出手:“来,到皇祖父身边。”

“皇祖父……”温婉瑜行至阶前,伏拜于地,“孙女流落民间十年,未能侍奉膝前,承欢尽孝,此乃不赦之罪!求皇祖父降罪责罚!”

元祐帝霍然起身,亲自扶起她纤细的臂膀,将阶下跪着的一干东宫血脉视若无物!

“不,是皇家……亏欠于你!”

心底深埋的怜意被彻底勾起。太子妃如此恶语相向,这孩子眸中却寻不见半分怨怼,分明是至纯至善!

此女,类我!

真不愧是他赵氏血脉!

元祐帝眼中最后一点疑虑散去,攥着她枯瘦的手腕:“你有何心愿,皇祖父允你一个恩典。”

跪在人群中的温惜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野种!也配与她姐妹相称?若敢借机攀附东宫,必叫你生不如死!

千万道目光汇聚之处,温婉瑜再度屈膝跪倒,额头触碰冰冷金砖。

声音不疾不徐,却如玉石相击,字字穿心:

“求皇祖父恩允,为孙女……另择生身之父。”

殿前问母

“换父?!”

元祐帝尚未回神,太子已是怒不可遏,“父皇!此女悖逆伦常!若留宫中必成祸患!此话若传扬四海,我天家颜面何存?”

太子妃仍跪在地上,眼神怨毒剜向温婉瑜,带着泣音控诉:

“父皇……当年儿媳十月怀胎,分娩之痛如坠刀山!险些命绝……”

提及往事,元祐帝眉头紧蹙,那一夜,他亦守在产房之外。

血水端出一盆又一盆,太子瘫坐于地,三个孙儿嚎啕不止。太子妃生下这对双生女,是真真踏过了鬼门关,从此再不能孕育。

“儿媳尚在月子里,她便遭贼掳走……儿媳日夜垂泪,心疾缠身六载有余!”太子妃以袖掩面,凄声悲号,“如今……如今她却要认他人为父!不如……不如让儿媳撞柱而亡,全了这份心!”

温惜颜搀扶着母亲,泪水涟涟惹人怜惜:“姐姐……您的话,寒透了母妃的心……”

这一刻,温婉瑜在众人眼中,已成十恶不赦的妖孽。

“太子妃娘娘。”

疏离的称谓刺得太子妃心尖一缩,竟不敢直视那双寒潭般的眼。

“若孙女此刻求皇祖父允我入东宫,您……可愿意接纳?”

沉默。

窒息般的沉默。

周遭的空气仿佛冻结成霜,无声的寒气裹住温婉瑜瘦小的身躯。

上一世,她最渴望至深的……便是太子妃那施舍般的半分温存。

明是同日同母的血脉。

她记得自己被掳走那日,产榻上的母亲曾为她泪湿衾枕。

何以最后,却纵着温惜颜将她剜目断肢、挫骨扬灰?

她想不通。

“想来娘娘心中……是不愿的。”温婉瑜眸光空茫地投向殿外落花,“强求来的亲缘徒增恶心,我绝不踏入东宫。”

她话锋一转,字字如冰锥:

“可太子妃娘娘,我——就该去那囚禁皇族罪人的皇觉寺吗?”

诘问如鞭,抽得太子妃哑口无言。

“今日……是孙女头回见到您的模样。”

落地便是血劫,浑噩不识生母容颜。

不过……都已不再重要。

“这身破衣,因我买不起罗裙。”

“这般枯瘦,因我十年未尝饱餐。”

“即便如此,”温婉瑜直视太子妃寸寸褪尽血色的脸,“我不曾怨恨苍天,不曾偷抢拐骗,甚至……偷师识文断字。”

“难道只因我身上流着东宫的血,便活该被打入那禁锢罪徒的牢笼吗?”

“你……你敢以下犯上?!”

太子妃的叱喝,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如此空洞。

为何这孩子的眼底无悲无愤?

仿佛……不是自己不要这个女儿,而是这个女儿不屑认她!

“娘娘,我从未强求做您的女儿。”温婉瑜踏近一步,玄青的破衫裙摆扫过冰冷金砖,“求一个庇护之所,是孙女唯一的生路。”

她凝视着太子妃骤然放大的瞳孔,声音轻如叹息:

“所以,孙女究竟错在何处,让您如此……憎我入骨?”

整座大殿鸦雀无声,连呼吸都被掐断。

温婉瑜一步步逼近太子妃。

眼底最深处,血色的幽冥之火疯狂跳动!

前世至死未能出口的诘问,今生便要在这九重宫阙,问个明明白白!

她要撕开这伪善,让天下人看清——东宫厌弃,绝非温婉瑜之过!

她没错!

……

“我……”太子妃指尖掐入掌心,瞳底掠过一丝挣扎。

“母妃!惜颜怕……”温惜颜突然扑入母亲怀中,放声悲泣。

哭声似毒针,瞬间刺穿了太子妃心底那点微末犹豫。

她猛地搂紧怀中温软的爱女,再看向温婉瑜时,眸中只剩下冰冷的憎恶:

“你错在……命如草芥,刑克六亲!你我之间,注定——没有母女亲缘!”

答案落定,温婉瑜心中最后一丝波澜彻底平复。

原来,前世锥心刺骨的谜底,不过如此。

她唇边缓缓绽开一缕奇异的笑痕,朝着龙椅深深拜伏:

“皇祖父,这‘命格’二字,孙女……死也不能认!”

若认命,尸骨早该烂在十年前某个腌臜的泥潭里!

抬首时,她目光擦过太子妃煞白的脸,眼底再无波澜——

这滔天之错,她温婉瑜不背!

“糊涂!”元祐帝的目光似有千斤之重,压向太子妃与温惜颜,“朕怜你产子九死一生,可孩子有何辜?她在民间煎熬十年,是你们东宫欠她的情!”

“你这些话……朕听在耳中,寒彻肺腑!”

龙目掠过温惜颜紧攥着母亲衣袖的手,又极快移开。

“父皇!太子妃失言,可此女确然冲撞东宫气运……”太子急声辩驳。

“太子!”元祐帝声沉如雷,“朕的用意,你真不明白?”

威压如山倾,太子瞬间噤若寒蝉!

帝王霜发怒竖,龙威赫赫,满殿噤声。

“父皇……”

“她不过稚龄!”元祐帝一掌击在龙案,惊得金杯玉盏齐颤,“你明知其无辜,却为一己私厌苛责至此!她骨子里流的,是赵氏的血!是你太子的血!”

“朕再问你:东宫不留,生路亦断,你——是要逼死朕这血脉,让她枯骨葬于皇觉寺不成?!”

“别忘了!她亦是朕的亲孙女!”

龙颜震怒,殿内百官膝行伏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

“父皇息怒!儿臣糊涂!”太子汗透重衣,声音发颤,“即刻便为她在东宫收拾院落……”

他此刻才惊觉,方才那步步紧逼的嘴脸,已狠狠踏碎了老皇帝心中最不容触碰的逆鳞!

上钩了。

温婉瑜垂睫掩下眸底冷光。

元祐帝暮年最惧子孙阋墙、骨肉相残。

太子苛待骨血至此,已撞上老皇帝心中深埋的恐惧!

“朕再不敢将这孩子交予东宫!”

元祐帝拂袖,拉起温婉瑜的手,一步步走向下首端坐的三位藩王。

“这是朕第四子,齐王温旸。膝下唯有一嫡女,温婉娴静。”

“此乃三子楚王温曜,育有一子一女,皆是仁厚子弟。”

“还有……”元祐帝顿了顿,指向最末席那个紫袍松散、酒气冲天的男人,语气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朕的长子,秦王温辞。尚未婚配。”

他轻拍温婉瑜手背,语重心长:“金口玉言,由你择选。过继之事,朕亲作主。”

温婉瑜抬眸望去。

秦王温辞——

元祐帝与元后徐氏唯一的嫡长子。

一袭绀紫蟠螭纹锦袍半敞,露出内里牙白中衣。剑眉斜飞入鬓,眸底却浸着散漫酒意,面颊酡红斜倚凭几,活脱脱一副醉卧云端的浪荡子模样。

“孙女愿随秦王。”

声音清越,击碎满室沉寂。

纨绔为父

温辞含在口中的半口烈酒,呛得他俯身剧咳!

俊美面容憋得通红,眼角都渗出点湿意。

元祐帝的眼刀冷飕飕钉在他身上,恨不能将这丢人现眼的混账扎成筛子!

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略过这不肖子!

“你要认他做父?!”太子几乎咬碎牙根,眼底怨毒似淬了毒的刀锋。

宁可锁这孽障在东宫后院一生,也绝不容她投入温辞门下!

温婉瑜面色无波,颔首。

是,此生此世,她便认定了这看似荒唐的纨绔,秦王温辞!

前世,她被温惜颜命人推入御湖。

灵魂浮于寒波之上,看着宫人袖手旁观她尸身浮沉。

是醉醺醺的温辞,踉跄着扑入冰冷的湖水中,将那具已无生息的残躯抱了上来。

而她死后第二天,登基的太子便以谋逆罪,将温辞送上了断头台。

他们本就是一条断桥上的孤魂野鬼。

天家囚笼,她与温辞,谁又比谁更可悲?

太子的目光似要将她凌迟。

果然是个来讨债的煞星!

“啧。”温辞缓过气,慢条斯理地拢了拢散乱的衣襟,眼尾斜挑,“二弟既厌弃这孩子,为兄替你接下这个包袱,岂不两全?”

他睨着太子铁青扭曲的脸,笑意如淬毒的藤蔓爬满眼底:

“更何况……兄长替你收拾烂摊子,不是天经地义么?”

“温辞——!”太子目眦尽裂,额头青筋暴凸如蚯蚓蠕动。

温辞畅快地大笑出声,手中金樽晃出一线残酒。

多久了?多久未曾将这虚伪的储君气到如此失态?

至于收个便宜女儿……

秦王府空置的院落,总比那吃人的东宫适合豢养幼兽。

太子与秦王剑拔弩张,元祐帝沉默地捻动佛珠,眼底深潭无波。

这般兄弟阋墙的场面,他早已见惯。

唯有握着温婉瑜的掌心紧了紧:“孩子……真定下是他了?”

终究怕这浑不吝的逆子,污了这块璞玉。

温婉瑜抬眸,细细打量那醉眼朦胧的男人。

都说他肖似早逝的元后,尤其鼻梁挺直如青峰,唇若朱砂点染。只是此刻酒气氤氲,将这几分得天独厚的俊美浸淫出十分浪荡颓唐。

元祐帝膝下四位皇子,储位虽定,暗潮从未止歇。

唯独温辞……

元后嫡子,身份贵不可言,本应是最有资格问鼎帝位之人。

却在世人眼中,是滚在红尘泥淖里的一捧腐土,永生永世,与那九龙金椅沾不上半分。

心念百转间,温婉瑜眸光微黯。

温辞落得今日声名狼藉,内里怕不知吞了多少继后与东宫布下的暗算!

此路无论踏向何方,皆系生死同舟之局。

而温辞——正是她绝境之中,最好也最有趣的那块浮木。

“皇祖父,孙女心意已定。”

……

温婉瑜受封福安郡主,玉碟添于温辞名下,自此为秦王府嫡长女。

尘埃落定,太子与温辞被元祐帝召走,大殿空寂。

“温婉瑜,你可知秦王何等声名?”

东宫嫡长子温言峥目若寒潭,“醉卧花丛走马章台!满京城勋贵,无一人愿将女儿嫁入秦王府!”

他逼近一步,声音淬冰:“你自作孽,反将自己推入火坑!”

“不劳皇孙忧心。”温婉瑜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讽意,“较之皇觉寺高墙,此地已是云端。”

温言峥此人,温润如玉的表象下裹着蛇蝎心肠。前世如何领教,她刻骨铭心!

见她油盐不进,温言峥眼底掠过阴霾:“你与惜颜,云泥之别!”

“大哥。”温惜颜娇声软嗔,依偎过去,“你又胡乱比什么?旁人……怎配与我同论?”

“是是是,”温言峥立时软了眉眼,宠溺低语,“我们惜颜独一无二。”

太子妃的目光,利刃般钉在温婉瑜身上。

她试图从那枯瘦的脊背上,撕扯出一丝强忍的痛楚。

徒劳。

“惜颜自落生便睡于我枕边。”太子妃鬼使神差般开口,声音像绷紧的弦,“殿下归府,必要先去看她。她哥哥们搜罗的奇珍,早已堆满两处别院……”

为何要说这些?她不明白。

只想看那野种痛失所爱的狰狞!

“惜颜三岁开蒙,五岁已能通篇成诵,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满京命妇提及,谁不赞一声东宫明珠?”

她死死盯着温婉瑜的脸。

“娘娘教女有方。”温婉瑜颔首,面色波澜不惊。

随即话锋一转,如同抽丝剥茧:“只是娘娘适才还说……当年因我被掳,您‘日日以泪洗面’?”

“如今看来,”她抬睫,目光清亮似能穿透人心,“倒像是因教养明珠……殚精竭虑,伤损了玉体?”

这口污名的黑锅,她温婉瑜不背!

太子妃脸色骤然扭曲,紧攥着温惜颜的手猛地一收!

温惜颜痛得眼眶泛红,心中对温婉瑜的憎恶暴涨——

凭空钻出来的孽障,简直该死!

“牙尖嘴利!”太子妃从齿缝里挤出字句,心口不知为何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秦王府……怕要好生‘管教’了!”

这孩子的眼神……怎会如此疏离?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血脉里生生剥离!

“谁又在背后嚼本王的舌根?”

温辞张扬的声线撞破寂静,人已三两步将温婉瑜护在身后,挑眉斜睨太子妃。

太子紧随其后,面沉如锅底。

“本王这闺女,乃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主儿!”温辞拍着胸脯,气概干云,“要金山银山便堆着,要锦绣云裳便织着,靠山?她老子我就是最硬的靠山!何需看人眉高眼低?又何来管教一说!二弟,你说是不是?”

笑话!他刚新鲜热乎到手的闺女,若是转眼就被东宫削了面子,他秦王的脸往哪儿搁?

温婉瑜立于他身后,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瞬。

寸步不让,直面东宫?

此爹……大有可为!

女儿太黏人怎么办

秦王府西院,露气未晞。

温婉瑜身形如松,拳风飒飒生威,瘦小的骨架中竟爆发出迫人的悍意。

她瘦,却非弱柳。

刚踱进月洞门的温辞,乍见此景,脚下一顿,险些被自己绊倒!

嘴巴微张,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乖乖……这哪是小闺女?分明是个练家子!

电光石火间,凌厉拳风竟直逼他面门而来!

裹挟劲风的一拳,堪堪凝滞于温辞鼻尖前一寸!

温辞喉结滚动,冷汗霎时爬上背脊。

他……这两日没惹这小祖宗吧?!

温婉瑜收回拳,神色淡然:“父王,没惊着您吧?”

入住秦王府五日,王府境况她已洞若观火。

闲置院落堆满酒瓮,书房阶下蒿草齐膝,京城名旦半月一演……

更有那满院仆婢,各怀其主,偌大王府筛子般透风。

堂堂亲王,心腹唯剩一老迈内监与一位头发花白的嬷嬷,府库明账花团锦簇,内里亏空却令人心惊。

她这父王,纨绔之名,实至名归。

“没……自然没有!”温辞干笑着揉了揉鼻梁,“阿欢啊,父王正要出府,可有想吃想玩的?包在父王身上!”

他边说边觑着身后廊门,恨不得插翅飞遁。

“且慢。”

温婉瑜清泠泠一声,温辞脚步僵在青砖石上,回首狠狠剜了跟来的老内侍一眼。

都怪这老东西!晨起软磨硬泡劝他来瞧瞧,道是郡主望眼欲穿盼他相见,愁云惨淡,凄楚可怜……

结果?

险些送他个眉间开花!

“父王今日,”温婉瑜接过嬷嬷递来的素帕拭汗,慢悠悠问,“是要去东市斗鸡,还是西街赌虫?或是……携上好梨花白,赴那流云亭诗会?”

温辞瞬间炸毛:“哪个耳报神嚼舌根!”

目光如刀,直射温婉瑜身侧垂首的老嬷嬷!

老嬷嬷与内侍总管对视一眼,权当没见着秦王飞来的眼风。

郡主虽年幼,气度却沉稳如山。她与王爷休戚与共,若真能令王爷收敛心性,他们求之不得!

是以王府家底、账目,连同王爷动向……这几日早已事无巨细,禀了郡主。

温辞面皮泛红,却无从辩驳。

温婉瑜眼睫缓缓垂下。

再抬眼,眸中已是水光潋滟,将落未落:“父王……那些蛐蛐儿,竟比阿欢……还要紧么?”

温辞心尖一颤。

错怪老仆了!闺女果然是想他得紧!

“胡说!”温辞挺直腰板,指天画地,“阿欢便是天上月、云中雪!那些草窠里的虫豸,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本王从不打诳语!”

泪珠终于断线般滚落。

温婉瑜攥着袖口,小脸委屈得揪成团:“我不信……昨日不过想瞧瞧您的宝虫,嬷嬷却拦着……说是您金口玉令:‘闲人勿近’!”

温辞后颈一凉——

苍天作证,他还真下过这令!

眼看那泪珠要汇成小溪,温辞一咬牙:“来人!把本王那些金翅将军、玉须元帅……统统撵出王府!”

他笨拙地替温婉瑜拭泪,强颜欢笑哄着:“乖女莫哭!几只虫儿罢了,何值一提?”

心肝脾肺肾都在无声抽搐——那都是陪他消磨多少寂寞长夜的知己啊!

温婉瑜吸着鼻子,泪眼盈盈盯牢他:“不止蛐蛐……还有鸡场里打鸣最凶的那几只……还有地窖里那百十坛陈酿……”

“阎王点卯”四个大字,轰然砸在温辞眼前!

五脏六腑都拧着疼!

“前几日……父王就是为这些才将我撇在这冷清院里吧?”她的小手揪紧温辞绣了金蟒的宽袖,泪痕鼻涕全蹭在织锦上,“太子他们厌憎我……父王……您是不是也嫌弃阿欢……”

她声音哽咽,字字剜心:“说到底……我原就是个没人疼的孩子……”

一声“没人疼”,石破天惊!

是啊!这孩子刚被亲爹娘厌弃,十年飘零饥寒交迫,初来他这府邸,他却将她丢给嬷嬷,一连五日不闻不问……

他混账!

温辞心头剧震,生平头一遭,玩乐享乐再不是头等“正事”。

“来人!”他几乎呕血咬牙,“去!将斗鸡坊那几只能啄瞎人眼的蠢物捉了……送去庖厨!今日给郡主熬汤进补!”

“还有地窖那堆破坛子!全给本王掀出去!放在府中,碍眼!”

身侧老内侍与嬷嬷呆若木塑。

只见温辞弯下挺拔的腰身,笨拙地用袖子去蘸温婉瑜脸上的泪珠:

“好阿欢……可别再哭了……你瞧瞧,眼都哭成桃儿了……”

温婉瑜又小声啜泣片刻,才带着浓浓的鼻音嘟囔:“困了……”

嬷嬷小心翼翼为她褪去鞋袜,动作轻柔得似捧易碎琉璃,那架势,当真要将这小祖宗捧到云端里去!


而温辞就坐在床边,看着温婉瑜的呼吸渐渐平缓,又替温婉瑜掖了掖被角,方才离开屋子。

“嬷嬷,本王方才瞧阿欢的眼眶还是红的,也不知睡醒后疼不疼。”温辞忧心忡忡,“这养个女儿,还真是得精细些。”

“女儿家本就是水做的,更何况咱们郡主还是千金之躯。”嬷嬷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从容不乱。

先皇后保佑,她家王爷终于要往正道上走了。

要知道连皇上都骂了不知多少次,不仅半分作用都没有,王爷还变本加厉多养了几只大公鸡。

今日郡主就哭了一场,嘿,王爷自己个儿就把东西给炖了。

郡主真乃仙人!

“本王的阿欢哪哪都好,就是太爱黏着本王了。”

温辞叹了口气,才四日没见到他就大哭一场,女儿太粘人也是一种烦恼啊。

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总不能他走哪就把阿欢给带上吧。

迎春楼、流云亭、闻鸡坊......这些他常去的地方......

嘶——

温辞摇了摇头,这都是些什么破地方,阿欢可不能去!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不能被这种地方给带坏了。

屋外的温辞表情一会儿忧愁一会儿严肃,十分精彩。

屋内。

温婉瑜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清澈明亮,毫无半分困意。

今日之事想必马上就会通过各方眼线传至各处。

不知东宫和继后娘娘是否能坐得住?

温婉瑜嘴角微勾,明枪暗箭她都不怕。

今日只是第一步。

第5章 家宴风波

温婉瑜料到了那些人得知消息后会坐不住。

但温婉瑜没料到,那些人的耐心竟只有炖几只鸡的时间。

膳桌上,温婉瑜静静的坐着。

温辞痛心疾首的看着冒热气的炖鸡,正暗暗决定要多吃几口来抚平心中的“伤痛”,却见老管家愁眉苦脸的走了进来:

“王爷,宫里皇后娘娘身边的陈公公来了,说请您和郡主即刻进宫用膳。”

就这一句话,温辞脑子里紧绷的弦彻底绷开。

“今儿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本王中午也得吃这鸡。”温辞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在温婉瑜的盘子里,“阿欢,快吃。”

“父王也吃。”

父女两人互相给对方夹着,把老管家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鸡肉嫩而不柴,上佳之品。

温辞边吃边点头,既然最后进了他和阿欢的肚子。

这些鸡也不算枉过此生。

透过窗户,温婉瑜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陈迟,继后身边第一得意的大太监。

此时的陈迟脸上仍挂着笑意,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难怪能成为继后的心腹。

“父王,皇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和皇祖父一样慈祥和蔼吗?”温婉瑜轻声开口,一旁的嬷嬷见状悄悄关上了门窗。

“大错特错。”

温辞伸手点了点温婉瑜的眉心,“你皇祖父跟和蔼可亲可没半点关系,本王不知被他打了多少次。”

下手还特别狠。

“至于你皇祖母。”此时的温辞放下了筷子,双眼像是蒙了一层雾,“你是她的亲孙女,她应当会喜欢你的。”

温婉瑜心尖微颤,此刻的温辞,好像经历过一场巨大的伤痛。

嬷嬷闻言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自从那件事情过后,她本以为王爷这辈子都不会有后了。

如今真是万幸,有了郡主。

......

用完膳后,温辞和温婉瑜分开坐了两辆马车进宫。

马车里。

温婉瑜面色清冷,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和在温辞面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嬷嬷对此早已习惯,郡主本就是冷僻的性子,只会对着王爷露出几分孩子心性,反倒更让人心疼。

路上行人不多,很快马车便在宫门处停了下来。

“阿欢,到了。”

温辞的声音响起,嬷嬷掀开帘子,温辞一只手便把温婉瑜抱了下来。

陈迟见状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娘娘竟头一回算错了。

秦王对福安郡主,不仅没有半分厌恶,反而疼爱极了。

景仁宫。

还未进门,便听到了元祐帝满是怒火的声音,“请他进宫用膳,还得求着他不成,让一桌子人在这里等这么久?”

“皇上息怒,辞儿定是有要事在身,耽误了时辰。”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却让元祐帝的五分怒增至十分。

“他能有什么要事?这个混账,整日跟在外面鬼混,早晚要把皇家的名声给败完了!”

温辞伸手掏了掏耳朵,这些话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温婉瑜眼神微缩,伸手狠掐了一把右边的大腿根。

嘶,真疼。

痛意袭来,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效果比早上那会儿好上数倍。

“秦王到——”

嘭——

一个茶盏摔在温辞和温婉瑜面前,温辞立马伸手把温婉瑜护在怀中。

还不待元祐帝开口问罪,温辞怀里的小人儿便大哭起来。

“父皇,有什么气您冲着我来,吓唬孩子算什么?”

温辞也怒了,瞪着元祐帝。

元祐帝显然是冲温辞撒气撒习惯了,一时间忘了温婉瑜,见温婉瑜哭的伤心,元祐帝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心里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孙女,还是极喜欢的。

“阿欢,皇祖父方才是手滑了,你别怕。”

一旁的继后见状攥紧了手中帕子,皇上何时对其他孙辈这般怜爱过?

生辰宴那天她身体抱恙并未出席,所以并没有亲眼看到元祐帝对这孩子的偏爱。

如今看来......

皇上是真的把这个孩子放在了心上。

这份偏爱本该是她翎儿的,竟落在了温辞身上。

这可不行!

“辞儿,你父皇也是等你等的着急了。”继后缓缓起身,“今日是本宫想瞧瞧孩子,阿欢,快来皇祖母这里。”

温婉瑜脚下的步子丝毫未动,继后见状也不恼。

“乖孩子,前几日的事情皇祖母听说了,已经把他们狠狠的骂了一顿。”边说,继后边指了指太子和太子妃的方向,“你是他们嫡亲的血脉,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母后这话可错了。”

温辞嗤笑出声,“这是本王的孩子,跟东宫可没有半分关系。”

“这......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啊......”继后红了眼眶,“难不成要生生断了情分?”

“本就没有情分可言。”

见温辞桀骜不驯,元祐帝的怒火重新袭来,“放肆!这么多人等你用膳等这么久,你还理直气壮?”

温辞正硬着脖子准备同元祐帝理论,还没开始,温婉瑜便泪眼朦胧的开口:

“不是这样的,皇祖父。”

“是阿欢错了,父王为了哄阿欢,把府中的大公鸡给炖了,方才父王就是在陪阿欢吃大公鸡。”

“皇祖父,方才那位公公到的时候,公鸡都炖好了,是阿欢想吃,所以我们......我们才来晚了。”

元祐帝惊呆了,他不会是人老,开始耳背了吧?

就秦王府那几只大公鸡,居然也能被炖了?

“阿欢,告诉皇祖父,你们吃的什么?”

“就是父王经常带着出府的大公鸡,全部炖汤了。”温婉瑜打了一个哭嗝,“蛐蛐父王也扔了,还有酒,阿欢不喜欢,父王也都搬出府了。”

元祐帝回过神来,脸色瞬间雷雨转晴天。

“那几只公鸡吃完了没?”

“没有,阿欢和父王都实在吃不下了。”温婉瑜还拍了拍鼓鼓的肚子,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来人,去秦王府把没吃完的鸡肉端来热热,朕也要吃。”

那几只该死的公鸡,当初气的他三天都没睡好觉!

继后见状只能勉强的笑着,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第6章 温辞挨打

“阿欢,坐皇祖母身边好不好?”

没吃完的炖鸡被再次端上了饭桌,元祐帝也不再追究温辞和温婉瑜来晚之事,东宫几人见状眼底都闪过几分恨意。

他们白等了这么久。

“她怕生,坐本王旁边就行。”

温辞淡定的让温婉瑜挨着自己坐下,“你们该吃赶紧吃吧,我们都吃饱了。”

一句话,差点没把饥肠辘辘的温惜颜给气哭。

她温惜颜何时在皇宫里饿着肚子还受这样的委屈。

见温辞毫不顾忌的拒绝自己,继后神色越发温柔似水,“皇上,臣妾瞧着辞儿如今有了阿欢,也有几分当爹的样子了。”

元祐帝闻言虽然嘴上不语,只一个劲儿吃着炖鸡,但上翘的胡须还是暴露出了好心情。

这混账羔子总算是有长进了。

可继后却话音一转,“若是当年......辞儿也能早早成婚生子,也不至于荒废了这么久......”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元祐帝和温辞的脸色几乎同时变沉,似是能滴出墨来。

“我有的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做错事连半分心虚都没有?”温辞面上带着十足十的讥讽,“竟然还敢主动提起那些腌臜事。”

“混账!”

元祐帝拍案而起,怒视着温辞,“你如今都敢指着你母后鼻子骂了?温辞,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我说的有错吗?分明就是她故意算计......”温辞也跟着站了起来,还不待温辞把话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便打在了温辞脸上。

温辞只觉得耳畔嗡嗡的,眼前也有些发晕。

“皇上,不要打辞儿。”继后护在温辞面前,模样像极了一个慈母,“是臣妾说错话了,臣妾以后不提便是。”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局面更加糟糕。

“皇后不必替他说话,我大祁向来以孝治天下,没想到朕却养出来一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温辞伸手推开继后,想要直接跟元祐帝争论。

可明明只稍稍用了些力气,继后却朝着地上倒去,幸而被太子妃扶住,几道愤怒的目光瞬间射向温辞。

温辞愣了愣,随即便讥笑出声:

“你们说得对,我温辞就是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院内。

温辞被压在凳子上,两个太监拿着又长又厚的板子,一下又一下的往温辞身上打,温辞强忍着一声不吭。

温婉瑜在一旁站着,眼里全是不停挥舞的木板。

“吓傻了?”温言峥走到温婉瑜身边,“我早说过,你会为你那天选了秦王而后悔的。”

“大哥跟她多什么嘴,吓傻了才好呢。”温惜颜脸上带着几分阴毒,景仁宫里都是皇祖母的人,她自然没有丝毫忌惮,“她变成个傻子,秦王本就是个傻子,正好凑成一对父女。”

“温婉瑜,你亲自选的爹如今正在挨打,而皇祖父却在屋子里陪皇祖母,我父王和母妃也陪侍在侧。”温惜颜笑了,“这就是你和我的差距。”

温惜颜眼中闪过恶毒,她看得出来,皇祖母想要拉拢眼前这个野丫头。

凭什么!她才是皇祖母最喜欢的孙女。

“差距吗?”

温婉瑜轻声呢喃着。

她看得出来,打板子的太监使了十二分的力气,照这样下去,温辞会断腿也不无可能。

可虎毒尚且不食子,元祐帝绝不会下这样的死手。

顷刻间,温婉瑜以极快的速度扑在了温辞身上,根本没有给两名侍卫反应的余地,板子重重的砸向温婉瑜。

只一下,温婉瑜便被打晕了过去。

“阿欢,阿欢......”温辞反应过来后怒吼着,努力撑起身子抱住了温婉瑜,院子里的动静惹来了元祐帝。

“阿欢怎么了?”

“嗤——”

温辞吐出了一口血水,鲜血染红了薄唇,神色越发薄凉,“阿欢替我挨了一板子,给她叫御医。”

元祐帝看着不省人事的温婉瑜,指尖发抖。

“传朕指令,叫梅太医。”

太医院院正梅知临,是元祐帝的心腹。

梅太医很快赶来,给温婉瑜把完脉后忍不住开口惊呼:

“怎的受了这么重的伤!”

元祐帝眼神骤缩。

......

“皇后,这两个人,是你宫里的太监。”

元祐帝看向继后,他虽下令打那混账板子,可行刑之人只要不是傻子,下手就该知道轻重。

可阿欢只受了一板子便活活晕过去了。

还有那混账,梅知临说伤及内里,险些就......

“皇上......臣妾也不知辞儿和阿欢会伤成这样。”

继后有些慌了,她怎么会干这么明显的蠢事。

可当继后看到脸色难看的太子时,唇色瞬间发白。

愚蠢!

“皇后若连自己宫里的人都看不好,朕来替皇后管。”

元祐帝声音平淡,可继后却越发心惊,元祐帝这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脸色。

“皇上明鉴,辞儿是姐姐唯一的骨血,臣妾将他看的比翎儿还重。”继后言辞恳切,“若是皇上不信,臣妾可以对着姐姐的灵位发誓。”

“来人,把两个行刑太监杖毙。”

元祐帝并不搭理继后,只冷漠的处置了两个太监,而后便甩袖离开,还命人抬走了温辞和温婉瑜。

屋内。

继后气的把手中佛珠扔向太子,“当着你父皇的面儿耍小聪明,你如今可真是胆大包天。”

“母后息怒,孩儿本以为就算板子打的再重,以温辞的性子也只会强忍,若不是有个温婉瑜,等父皇知道板子轻重时,也已经晚了。”太子愤愤道,“一步好棋,被那孽障毁了。”

就差一点,他就能让温辞下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那孽障怎么不消失在世上!

“你难道没看出你父皇很喜欢她,一个孩子罢了,养在东宫便是。”继后恨铁不成钢,“如今好了,白白给温辞送个孩子。”

“还有,当年本宫算计温辞私会心儿,这件事若是被你父皇知道,不止本宫的皇后之位,连带着你的太子之位都保不住!”

继后一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温辞掐着心儿脖子,给怀有两个月身孕的心儿灌下堕胎药的场面。

继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而太子也白了脸。

第7章 父子隔阂

紫宸殿。

“孩子怎么样了?”

梅知临闻言轻叹了口气,“郡主已经醒了,皇上何不亲自去侧殿看看。”

听到这话,元祐帝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这老东西,也敢调侃朕了。”

梅知临正了正神色,“皇上,郡主本就比寻常孩子瘦小,那一板子还打在了郡主的背脊上。”

“臣建议让郡主养在紫宸殿至少一个月,从这里到秦王府一路颠簸,郡主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这好说,让阿欢住下来便是。”元祐帝心里也后悔极了,“梅知临,这宫里的药材都可以给阿欢用,朕就把阿欢交给你了。”

“臣遵旨。”

梅知临告退后,殿内便安静了下来。

元祐帝看向侧殿的方向,心口发沉。

“吴奇,你说阿欢会不会觉得朕狠心?”

他是真没想过,那两个太监下手会那样狠,该死!

大太监吴奇闻言愣了愣,弯着的腰更低了几分,“郡主是皇上您的血脉,肯定是敬着您的。”

“当时秦王让朕给阿欢叫御医时,朕心慌的厉害。”元祐帝摸着腰间系着的玉佩,玉佩质地粗糙,但却被视若珍宝。

“他娘在世时最护短,若是知道朕打了她的儿子和孙女,只怕是要把朕赶出去睡了。”

元祐帝眼神晦涩,带着难言的悲伤,“走,去瞧瞧他们。”

......

侧殿。

“阿欢,你疼不疼,不然本王给你念话本子转移下注意力。”

温婉瑜趴在床上,看着无头苍蝇似的温辞,从她睁眼开始,温辞的话都没停过,给她掖被角,还给她整理头发。

完全不顾自己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温婉瑜眨了眨双眼,“父王,我没事。”

“你这叫没事!”温辞的表情突然变的严肃,“温婉瑜,你知不知道这板子再重几分你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本王一个大男人挨几下板子能有什么大碍,你还是个孩子,替我挡什么板子。”

温辞眼底有些泛红,握住了温婉瑜的手。

感受到温辞的颤抖,温婉瑜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余光突然扫到了屋外的一道影子。

元祐帝在外面!

温婉瑜垂了垂眸,“我看到那两个人使劲儿挥板子,我害怕。”

“以后你就习惯了,只要有你皇祖母在,本王被打的次数多的数不过来。”温辞无所谓的开口,“指不定哪天本王就被打死了。”

温婉瑜听到这话,眼底沁出丝丝笑意。

她这个父王可真是太上道了。

屋外,元祐帝的身形顿了顿。

“可是父王,您没有用力推皇祖母,对不对?”温婉瑜声音里带着笃定,“为什么不跟皇祖父解释,这样就不会挨打了。”

“鬼才会听本王的解释,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赶紧把板子挨了,回府听曲儿去。”

温辞背上的伤让他有些坐不稳,忍不住嘶了一声。

“不对。”

温婉瑜绷紧小脸,神色认真,“我今年十岁了,耳朵能听眼睛能看,父王说的话我都相信,所以无论如何,父王要和我解释。”

“人小鬼大。”

温辞显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还伸手给温婉瑜“变”出来了两个话本。

却在抬头对上温婉瑜委屈的模样时顿住。

“你要是推了皇祖母,那就是坏人,阿欢不希望父王是坏人。”

一听这话,温辞立刻开口替自己澄清,没有半分犹豫:

“对,本王绝对没有用力推你皇祖母,之所以推开她,是不想她挡在本王和你皇祖父之间。”

温婉瑜瘪了瘪嘴,“那你说什么皇祖母陷害你,是骗人的吗?”

“当然不是,当年本王的确是被算计的。”

温辞恨不得对天发誓。

开玩笑,他可不能让阿欢觉得他是个坏人。

“我就知道,父王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王。”

温婉瑜这才露出了笑脸。

屋外元祐帝险些站不稳,胸口开始来回起伏。

吴奇见状快速扶住元祐帝,正欲出声叫御医,却被元祐帝一个眼神制止。

而屋内的温婉瑜则把头埋在枕头上,掩盖住了勾起的嘴角。

只这样哪里够,她要再给继后一个大礼。

“皇祖母不是您的娘亲吗?为何如此待您?”温婉瑜佯装疑惑的开口,温辞哼了一声:

“她才不是本王的娘亲。”

温婉瑜吸了吸鼻子,继续煽风点火:“怪不得,若是父王的娘亲,肯定会心疼父王的,就像阿欢,愿意给父王挡板子。”

“你还敢提挡板子的事?”

后面温辞和温婉瑜说了什么元祐帝已经听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满腔的怒火,急需要一个出口发泄。

元祐帝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那些话的信息量太大,让他有些不敢去深想。

若当真心疼,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挨板子吗?

还有那两个太监,若没有主子授意,敢对一个王爷下那么重的手吗?

元祐帝浑身发寒。

一刻钟后,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元祐帝从桌案上扒拉出来了一本十几天前弹劾太子的折子,“吴奇,叫太子过来见朕。”

......

“儿臣拜见父皇。”

声音刚落,元祐帝便把折子扔在了太子脚边,“打开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

太子本有些心虚,又被元祐帝劈头盖脸一顿斥责,脸色变得惨白。

打开折子一看,整个人额头都开始冒出冷汗。

“父皇明鉴,儿臣绝无结党营私之心。”太子跪在地上,“那日儿臣之所以宴请宾客,是因为惜颜说牡丹花开的好,想请大家去瞧瞧。”

“就因为一个幼童的一句话,你就大费周折的邀请了数十个朝臣和家眷去你京郊的别院赏花?”

元祐帝嗤笑出声,“你把朕当成什么了?”

太子呐呐不知如何开口解释,他也确实是借着温惜颜的一句戏语,想和那些朝臣拉近关系。

可这些事情,平日里父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问责于他。

为何今日突然发难?

还不待太子想明白,便被人架起来摁在凳子上。

“给朕狠狠地打。”

元祐帝开口下令,还连带着对东宫厌弃温婉瑜的不满。

板子落在皮肉上,太子立刻疼的大声叫了出来,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

而元祐帝的眼神却看向殿门口的方向。

他很是好奇,当太子受罚时,皇后会有何反应。

第8章 圣眷极浓

太子只挨了不到二十下板子,继后便焦急的赶了过来,陈迟也上前拦着行刑的太监。

“皇上息怒,打不得,打不得啊。”

见状,元祐帝的眼神变得幽黑,让继后不敢直视。

“朕打自己的儿子,为何打不得?”

“皇上,太子是一国储君,若是打坏了,会动摇国本啊。”继后看着面无血色的太子,也顾不上去思考元祐帝的异样。

“动摇国本?”

元祐帝呢喃,看着继后护着太子的模样出神。

侧殿里。

温辞巴巴的透过门窗往外看着,高兴的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

“怎么不接着打了?才打了十七下,不行,本王还是得出去瞧瞧。”

温翎这厮果然是软骨头,板子还没打到身上就开始嗷嗷叫,真没出息!

温辞一边暗暗鄙视着太子,一边准备出去看太子笑话。

“父王且慢。”

温辞迈出的腿悬在半空,转过身看向温婉瑜,“阿欢,你也要一起去吗?你现在还不能挪动,你放心,本王会把外头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讲给你。”

温婉瑜闻言嘴角微抽,她可不想去凑这鬼热闹。

这会儿正是元祐帝对继后和东宫起疑心的时候,若是温辞跑出去,说不定又被继后扣个什么罪名,他们父女俩这顿板子就白挨了。

于是温婉瑜弦眦欲泣,“父王,您说话不算话。”

“哈?”

温辞身体一僵,拉扯伤口带来的痛感让温辞忍不住龇牙咧嘴。

他说过啥话了?

“进宫之前您说过会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温婉瑜控诉道,“现在却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屋子里。”

温辞脑子有些转不动,他怎么不记得他说过这话了?

温辞又思考了几秒,才艰难的朝着温婉瑜露出一个略显卑微的笑脸,“那本王就在窗户这里看,行不?”

温婉瑜无语。

......

“父皇,儿臣绝无结党营私之心。”

太子忍着痛意,气息奄奄的开口。

听到结党营私四个字,继后心尖微颤,跪在了地上。

继后如今也年过五旬,有元祐帝的爱重,在宫里向来都是被敬着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皇上,臣妾敢以性命担保,翎儿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你倒是护着他。”元祐帝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接着打,再打十板子,此事便作罢。”

这十板子,是元祐帝对继后的不满。

“若有下次,朕定严惩不贷。”

说罢,元祐帝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不顾身后的阵阵求饶,缓缓走进殿内,慢吞吞的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幅画。

画上的女子穿着粗布织衣,眉眼同温辞极为相似,臂弯处还挎着一个竹篮。

“芬儿,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元祐帝的声音极轻,被屋外太子的嚎叫声和继后的哭声掩盖。

十下板子打完,继后叫御医的声音便响起,同之前温辞挨打时的反应截然不同。

纵使再不愿意相信,元祐帝也明白了些事情。

“朕今日才发现,原来她待咱们儿子,并没有朕一直以为的那么好。”

“当年的事情,朕也得再好好查查。”

一旁站着的吴奇忍不住垂下眼眸,世人都讥笑秦王纨绔无能。

可他却知道,自始至终,唯有元后所出的秦王才是皇上的软肋。

这大祁皇宫啊,是子凭母贵。

......

“王爷,下官千叮咛万嘱咐,您的伤也得躺床上养,您非不听,现下就只能吃点苦头。”梅知临面无表情的下手,温辞杀猪般的声音立刻响起。

惊的正殿里批阅奏折的元祐帝顿了顿,一滴墨水滴在了折子上。

得,白批半天了。

“梅老头,你是不是故意的?”

温辞额头都疼的冒汗,“那可是温翎被打,本王不去看看哪里能行?也就趴在窗子那看了一会儿而已。”

“只一会儿?”梅知临挑眉。

“温翎只挨了二十七下板子,能打多久?本王可是挨了二十八下。”温辞脸色更差了,“父皇绝对是故意少打温翎一下,他就是看本王不顺眼。”

屋外,刚走到门口想来看看情况的元祐帝老脸一拉,混账羔子!

“那是太子,一国储君。”梅知临无奈的开口。

“储君怎么了?就连父皇当年都还被娘亲揪耳朵呢!”

“咳咳咳——”温婉瑜重重的咳嗽出声。

“阿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温辞完全没领会到温婉瑜的提醒,“阿欢,你是不知道,当年父皇对娘亲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别看他现在一副谁都不怕的样子......”

“温辞!”

熟悉的声音响起,温辞表情瞬间凝固,不可置信的转了转头,“父......父皇......”

“你母后走的时候,你才两岁,朕竟不知你两岁都能记住这么多事情了?”元祐帝险些被气笑。

“都是梅知临告诉我的。”

温辞想都没想,就把梅知临给卖了。

“那个......臣还要去给郡主调配一副药,就先行告退了。”梅知临的山羊胡子直颤,脚底抹油直接溜走,留下元祐帝和温辞大眼瞪小眼。

“伤势如何了?”

“放心,死不了。”温辞给元祐帝了一个后脑勺。

“朕是问你背上的伤还有多久能结痂,多久能正常走路。”元祐帝的耐心已经被用掉了一半。

“怎么?这么快就想赶我回秦王府,这紫宸殿我还待不习惯呢!”温辞撑起身子,“我这会儿就能收拾东西走,不在这里碍您的眼。”

“给朕滚!”

元祐帝气呼呼的回到主殿,围着画像来回转了足足三圈。

“芬儿,你瞧见了吧,有的时候真不是朕这个当爹的不管,这混账羔子就算你来管,也得气个半死。”

他难得有了几分想和这混账修补关系的心思。

结果呢?

修补个屁!

另一边,温婉瑜生无可恋的看着正捧着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的温辞。

完全没把元祐帝方才的怒火放在心里,白白错过了元祐帝难得的几分愧疚。

不过......

温婉瑜眼波微动,她倒是发现了一件大事。

她这个父王,好像圣眷极浓。

第9章 想抢他闺女?

景仁宫。

“母后,那孩子现在已经被记在秦王名下了。”太子妃拧着手帕,神色挣扎。

“糊涂!”

继后抿了一口茶水,“难道你们当真以为翎儿挨板子,是因为他结党营私?”

太子妃想通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若真是结党营私,那罪名岂是打板子能解决的!”

听到继后的话,温言峥脸色变了,“皇祖父是心里有气,在替大伯和温婉瑜出气,对吗?”

温惜颜脸上的嫉妒已经掩盖不住,继后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这个孙女哪哪都好,可就是不知为何没入皇上的眼,不止惜颜,就连言峥也一样,皇上对他们跟对待其他孙辈没什么区别。

唯有温婉瑜不同。

“她是个吃过苦的孩子。”继后拍了拍太子妃的手,“皇上当年也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看到她自然就格外怜惜。”

“有的时候,这一丁点的怜惜,结果就会千差万别。”

“儿媳明白了。”

太子妃想到了那日温婉瑜扑上去为温辞挡板子的场景,抿了抿嘴:

“可秦王待她极好,她未必愿意再回头。”

“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说些软话,对她好些,她还能记你的仇不成?”继后微微扬唇,“你只需拿出待惜颜的一半好就够了。”

太子妃应下此事,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景仁宫。

继后有些疲惫的靠在床边。

“娘娘,奴才刚才瞧着,太子妃和皇孙一出去便开始哄福蕴郡主了。”陈迟为继后点上熏香,缓缓开口。

“怎么哄惜颜本宫不管。”

继后闭目养神,“但温婉瑜必须重新记回翎儿名下,陈迟,本宫且问你,你觉得那孩子比起惜颜,如何?”

陈迟疑迟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口。

“才几日温辞就像变了个人,把那些阿臢物都给丢了,无论这孩子是聪明还是愚钝,都不能留在秦王府了。”

......

紫宸殿,侧殿。

“阿欢,你真的不喜欢看话本子?”

温辞看着温婉瑜翻阅史书,神色满是不可思议,居然还有不喜欢看话本子的人。

真是稀有啊。

“皇祖父说了,读史书能明理,我之前在外面都看不到这些书。”温婉瑜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是有些地方我看不懂,父王,这一处是什么意思?”

温辞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

他打小就不爱去上书房,怎么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书到用时方恨少!

“咳咳咳......”温辞挠着头,“本王怕给你解释错了,这样,本王给你专门请个夫子。”

正在温辞和温婉瑜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姐姐哪里不懂,问母妃便是。”

见是温惜颜,温辞和温婉瑜同时呆滞了一瞬。

“母妃当年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姐姐不必另请夫子。”温惜颜皮笑肉不笑,上前拉着温婉瑜的手,把温辞挤到了一边。

太子妃还显得有些拘谨,“身子怎么样了?殿下特地叮嘱,让给你带根千年人参补补身子。”

见温婉瑜看的是史书,太子妃心里忍不住软了一块。

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同样爱看史书。

“史书晦涩,看不懂是正常的。”太子妃细细打量着温婉瑜,觉得温婉瑜生的同她还有太子都不像,但到底是她生的孩子,还是有其他相像的地方。

如今又有了父皇的怜爱......

“你若是愿意,可以搬去东宫住,哪里不懂的我都给你讲。”

温婉瑜眉眼微弯,指向一旁已经完全石化了的温辞,“我父王也能给我讲,父王,你说对不对?”

“嗯?”

温辞反应了过来,眼神不善的瞪着太子妃,这是想来抢他闺女?

呸!

臭不要脸。

“当然了。”温辞硬气回道,快速瞄了眼史书那页的内容,“阿欢,本王先去给你热杯牛乳。”

而后忍着伤痛走向正殿,“吴奇,快点,本王要见父皇。”

殿内还在苦哈哈批折子的元祐帝听到动静,刚走几步便被温辞撞了个满怀,“父皇,问您个问题,十万火急。”

元祐帝听完温辞的话后,嘴角直抽。

“你不会是脑子坏了吧?从小一看书就说头疼,这会儿来问朕史书?”元祐帝伸手想要去探温辞额头的温度。

温辞急的团团转,“父皇,再晚我闺女都被抢走了。”

“谁敢!”

温辞发誓,这是他第一次从老头子嘴里听到这般动听的话。

......

温辞把元祐帝的原话给温婉瑜复述了一遍,温婉瑜连连点头。

“原来是这个意思,父王可真厉害!”

温辞神气极了,还斜了太子妃一眼,“那当然,本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阿欢,咱们不必去问个外人。”

刚走到屋门口的元祐帝脚下步子一转,还是不进去了,没眼看啊。

他这个孙女眼神好像有点问题,竟然能把这个混账给看出花来。

方才那些话,还是他告诉那混账的呢!

“阿欢现在是本王的女儿,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本王自会帮她解决,不劳二弟妹费心了。”

听着温辞毫不留情的拒绝,太子妃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

“既如此,阿欢,明日再来。”

说罢便匆匆离开。

温婉瑜眨了眨眼,继续埋头翻阅史书,在温辞没看到的地方,微微勾起了嘴角。

而此时的温辞还不知道,方才他已经给自己埋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

半个时辰后。

温婉瑜再次指着史书的另一处,“父王,那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呀?”

温辞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又再次火急火燎的去求助了元祐帝。

几回下来,温辞目光涣散,双眼无神。

而温婉瑜则指着鼓胀的肚子,“父王,我实在是喝不下牛乳了,已经喝了三杯了。”

一炷香后,温辞再次来到元祐帝面前,这次元祐帝连头都没抬,“又是哪里不懂?”

而温辞却语出惊人:

“给我找个通晓史书的夫子。”

吧嗒,元祐帝手中的朱笔掉在了地上。

第章 纨绔转性开始念书?!

“臣沈明文拜见皇上,拜见秦王殿下。”

主殿里,元祐帝给温辞在屏风后面支了一张软榻,温辞躺在软榻上,手里拿着和温婉瑜一模一样的史书。

“沈大人,明日天亮前,你得给本王讲懂这几页的内容。”

温辞比划了几页,按照阿欢看书的速度,明日看的应该就是这几页了。

“准备好了就赶紧开始,本王的时间很紧张。”

温辞专门强调了很紧张三个字。

他可是听到太子妃说明日还要再来,这根本就是贼心不死!

沈明文自然是知晓温辞的纨绔之名,战战兢兢的开始讲了起来,做好了随时被赶走的准备。

可出乎意料的是,温辞从始至终都听的极为认真。

有不懂的地方,还会主动开口提问。

元祐帝的表情已经从惊愕变得麻木,对着吴奇开口:“秦王之事,不许传出丝毫风声。”

这混账难不成真的因为阿欢转了性子?

他得去对着祖先的牌位拜拜。

......

而东宫的气氛则异常尴尬。

太子趴在床上,脾气暴躁的摔碎了一套茶盏,伺候的婢女跪地求饶,其他宫人也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殿下。”太子妃示意众人退下,又拍了拍身边的温惜颜,“惜颜,去陪你父王说说话。”

见是温惜颜,太子缓和了神色。

“怎么样?她答应回东宫了吗?”

纵使心里不愿,可太子也知道让温婉瑜回东宫是有许多好处的。

温惜颜闻言抽泣出声,“父王,姐姐好像不喜欢我们,一直不搭理母妃,我们被大伯赶出来了。”

“什么,温辞他竟然敢!”太子一听便想要起身,“孤要去面见父皇,为你们讨回公道。”

“殿下莫要扯到伤口。”太子妃连忙上前安抚道,“这孩子怕是因为那日的事情......同我们有了隔阂,明日我再去试试。”

“你们明日去直接同她把话说明白,让她自己选。”

太子语气生硬,哪有他堂堂太子求着一个野丫头的道理,心里对温婉瑜的厌恶也更加深了几分。

“好。”

太子妃目光微顿,看到温惜颜几句话便把太子逗笑时,心里对温婉瑜的那点触动也慢慢消失。

罢了。

太子妃前脚刚踏出屋子,温言峥便跟了上来,“母妃,她回东宫固然有好处,可惜颜这几天为了她受了多少委屈,如今还强忍着哄父王开心,孩儿于心不忍。”

“是了,惜颜受委屈了。”

太子妃怜惜的看了眼屋内的方向,“就如你父王所说,明日去把话说清楚,若是她仍旧不愿回东宫,此事便作罢。”

温言峥松了口气。

他昨晚还看到惜颜一个人偷偷在假山后面哭了。

哭的他心都碎了。

一个野丫头罢了,纵使皇祖父格外怜惜她几分,又如何能比得上他这个东宫嫡长子?

......

次日一早。

温婉瑜看着眼圈乌青的温辞,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满心感动,主动开口替温辞着补:

“父王,您该不会是看话本子看的一宿没睡吧?”

“本王......本王新得了两本好看的,一看便入迷了。”温辞磕磕绊绊的开口,“阿欢,你今日怎么不看史书了?”

快看啊!

不然他不就白费功夫了。

在温辞满是期待的目光之下,温婉瑜打开了昨日的史书。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温辞巴巴的盯着温婉瑜,恨不得温婉瑜每一句都开口问他。

几处温婉瑜没看懂的地方,温辞都讲解的极为流畅。

听着温婉瑜的夸赞,温辞整个人都变得晕晕乎乎的,手心也有些冒汗。

原来这就是满腹经纶的感觉么?

温婉瑜双眼笑的像两个弯弯的月牙,“父王简直太厉害了,阿欢要更努力些,向父王学习。”

温辞被夸的耳垂都开始发烫。

就在这时,嬷嬷走了进来,“王爷,郡主,太子妃娘娘来了。”

一听这话,温辞的脸瞬间便拉了下来。

“阿欢,本王去把人撵走,你继续看书便是。”

温辞边说边开始撸袖子,当着他的面抢他闺女,当他温辞死了不成?

“父王,请她进来吧。”温婉瑜合上了史书,悄悄指了指正殿的方向。

傻父王,皇祖父还在悄悄看着呢!

太子妃今日是空着手来的,态度也比昨日冷漠了几分。

“太子妃娘娘,我今日没有看不懂的地方了。”温婉瑜语气淡淡的,不欲与太子妃多言。

“如果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选择,你要不要回东宫。”

太子妃看着温婉瑜的眼睛,“若是你愿意回东宫,我保证你的吃穿用度和惜颜一样。”

温辞一听,气的双眼充血。

“二弟妹,当时你们要把阿欢送到皇觉寺,现在又要把人接回东宫?”温辞满是讥讽,“怎么?一顿板子就把你们打清醒了?”

“大哥,阿欢是我十月怀胎把她生下来的。”

太子妃这一句话,说的温辞哑口无言,忍不住看向温婉瑜。

他可以不在意太子妃的许多话,可唯独这一条,他无从反驳。

“我不愿意去东宫。”

温婉瑜的话如同一汪灵泉,让温辞的精神瞬间又抖擞了起来。

“你可想好了?”太子妃身上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忍不住再次开口。

“我温婉瑜就是秦王府的嫡长女,秦王就是我的父王。”

温婉瑜歪了歪脑袋,“当日您和太子殿下厌恶我,如今却又想我去东宫,难不成是我身上多了什么好东西?”

太子妃被点破心思后气急败坏的离开了紫宸殿。

温辞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喜滋滋的给温婉瑜端茶倒水,“阿欢,快来喝水。”

温婉瑜乖巧的把水喝完后,给温辞扔下了一道惊雷:

“阿欢的父王比温惜颜的父王强,对不对?”

见温辞不语,温婉瑜瘪了瘪嘴,“温惜颜的父王会的,我父王都会!温惜颜的父王不会的,我父王还会!”

温辞心肝乱颤。

他......他不太会啊......

第章 望父成龙

“父王为何不说话?”

见温辞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温婉瑜伸手戳了戳温辞的手背,一旁的嬷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阿欢......”温辞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咱们不跟温惜颜比,在本王眼里,她连你半根手指都比不上。”

“可是,是温惜颜非要和我比的。”

温婉瑜神色黯然,“那日父王挨板子,是温惜颜跟我说,这就是我和她之间的差距。”

下一秒,温婉瑜就又高兴了起来,“不过紧跟着她父王就也挨板子了,所以还是我父王厉害。”

看着变脸就像翻书似的温婉瑜,温辞张了好几次嘴,都说不出他不如温翎的话。

让他承认温翎厉害?等下辈子吧。

“当然,本王自然是比太子厉害。”温辞底气不足的说道,眼神也四处乱瞄,“他喝酒喝不过本王,斗蛐蛐不行,听曲儿的品味也不行。”

温婉瑜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像小猫儿一样继续喝水,双眼笑的眯了起来。

温辞在温婉瑜面前闹了个大红脸,气呼呼的找上了元祐帝。

“又有什么事?朕现在看见你就烦。”

元祐帝瞪了温辞一眼,就这一眼,温辞立刻炸毛了。

“能不能管好东宫的人,别总在阿欢面前转悠?”

“两条腿长在他们身上,朕又管不着。”元祐帝面不改色,“再说,阿欢不是又选了你吗?”

“父皇,您偷听我们说话!”温辞控诉道,“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人。”

“朕怎么了?朕还听到你夸下海口,说比太子厉害。”

难得这混账在他面前吃瘪,元祐帝嘴角微扬,身心舒畅。

“你说说你,三十多的人了,整日还没个正形。”元祐帝继续在温辞心里戳着刀子,“你今日能骗过去,来日阿欢若要你和太子比较,你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粗俗!

温辞气的手指发抖,堂堂天子,竟如此粗俗。

“有些人这辈子连个女儿都没有,自然不懂这种感觉。”温辞回怼道,“阿欢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要去给她摘下来。”

元祐帝的老脸也黑了。

这辈子没个女儿,他心里难受的厉害。

吴奇看着互相戳对方肺管子的父子俩,悄悄往后退了几步,降低存在感。

“行了,太子妃毕竟是阿欢的娘,朕难不成还能拦着娘见闺女?”元祐帝没好气道,“朕倒是没想到,你和阿欢还真有父女缘分。”

他这个儿子没心没肺,难得愿意为一个小姑娘操碎了心。

“阿欢从小就没娘亲护着,温翎这个爹也不喜欢她。”温辞呲着大牙,“跟我又有何区别?”

“朕......”元祐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至于我夸下的海口,不劳您费心。”

说罢,温辞便扬长而去。

......

之后几日,元祐帝每日都会来侧殿待一会儿,温辞也和平常一样嘻嘻哈哈的。

好像无事发生过一般。

温辞仍旧每晚雷打不动的听沈明文授课,白天则给温婉瑜讲解史书。

史书已看完一半,温婉瑜看向温辞的眼神越发炙热。

温辞给她讲解的时候引经据典,这些典故,绝对都是临时听先生说的,在她面前却记的丝毫不差。

在读书上,这妥妥是有天赋的!

她好像,真的可以......

望父成龙。

“阿欢,这里听明白了吗?”才半个月的时间,温辞眉眼间酒气便彻底消失。

温婉瑜点了点头,“父王讲的特别清楚,我一听就懂了。”

“阿欢真聪明。”

温辞笑着揉了揉温婉瑜的脑袋,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吴奇的声音打断,“王爷,皇上请您去正殿。”

“叫本王去有何事?”温辞眉心一皱,父皇主动叫他,准没好事。

“这......奴才也不知,应当是着急的事情。”吴奇看了眼温婉瑜,斟酌着开口,“皇后娘娘,还有太子妃娘娘都来了,还有......常夫人。”

太子妃乃常氏嫡女,如今的常夫人,正是太子妃的兄嫂。

“她来作甚?本王去瞧瞧。”

吴奇搀扶着温辞离开,温婉瑜的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常氏......是京城公认的大善人。

正殿里时不时传出温辞愤怒的声音,还有茶盏落地的破碎声。

嬷嬷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郡主,老奴瞧着那边好像......”

情况不太妙。

“嬷嬷,扶我起来。”

......

正殿。

继后看着如同一头凶兽的温辞,故作担忧道:“本宫自然是相信阿欢的,可如今谣言四起,得先想个法子保下阿欢的名声。”

“阿欢绝不是那样的孩子!”

温辞斩钉截铁道,恨不得想要去手刃了那些造谣生事之人。

“大哥,我们都相信阿欢。”太子妃深吸了一口气,“可谣言说阿欢恃强凌弱,还偷东西抢人吃食,如今阿欢又迟迟不回王府,外面人自然是猜测皇家惩治了阿欢。”

“若是没有证据,阿欢的名声也就全毁了。”

“本王的女儿,还需要有什么证据?”温辞眉眼染上狠厉,“哪个不长眼敢说谎的,本王直接大刑伺候。”

“王爷,若是找跟阿欢相熟的人,亦或是夫子来作证,此事自然便能了结。”常氏柔声开口,“臣妇今日一听到这些谣言,就立刻求着进宫,阿欢那孩子,常家也是心疼的。”

“是啊,辞儿,若是像你说的那样大刑伺候,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继后嗔怪道,“本宫觉得常氏说的法子就不错。”

继后这也是下策之举。

东宫拉拢温婉瑜不成,那她就只能毁了这个祸患。

如今温辞和温婉瑜在紫宸殿住下,日日和皇上待在一起,她急的连饭都吃不下,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本王不在乎什么名声。”

反正他的名声也不能再差了。

“够了,既然是阿欢的事情,先把阿欢叫来问问再说。”元祐帝扫视了一圈,沉声开口:“吴奇。”

还不待元祐帝接着说,屋外便有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福安郡主求见。”

元祐帝笑了,“这不,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第章 造谣说她是坏孩子

“阿欢的身子恢复的如何了?”继后边说边看向常氏,“这就是福安郡主。”

常氏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双眼泛红,“好孩子,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回皇祖母,孙女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也多谢常夫人挂怀。”

一句常夫人,便划清了同常家的界限。

常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娘娘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孩子是铁了心的要疏远东宫。

她常家世代簪缨,繁荣富贵都延续了几个朝代。

今日竟还被人瞧不上了,怪哉。

“阿欢,有件事情朕想问问你。”元祐帝把谣言同温婉瑜说了一遍,而后捋了捋胡须,“你怎么看?”

温婉瑜并未开口回元祐帝的话,反而看向温辞,朝着温辞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所以方才父王是在替我说话?”所以才吼的快把房顶都掀翻了。

“本来就是没有的事,你不好好在床上养伤,来这里作甚。”温辞看了吴奇一眼,“给郡主搬个软塌来。”

“果然父王对我最好。”

眼见温辞开始恢复理智,方才凶狠的模样也渐渐消失,继后和太子妃对视了一眼,眼神不言而喻。

温辞脾气向来一点就着,她们借此让温辞吃了不少亏。

如今在温婉瑜面前,竟这么轻易就被顺毛了。

“咳咳......”

元祐帝看不下去,发出点动静挽回一下他这个皇帝的存在感。

“皇祖父,孙女有一事不明。”温婉瑜歪了歪脑袋,“我被坏人泼了脏水,为何不是让坏人拿出证据,而是让我自证呢?”

“我父王说得对,就该先把那些坏人抓起来。”

“若是拿得出证据,孙女认罚,若是拿不出证据,受罚的就该是他们。”

温婉瑜看向常氏,眼底闪过一抹晦涩。

前世,她也曾以为常氏是天底下最心善的人。

可当她被温惜颜戏弄,被温言峥掐着脖子之时,她向一旁的常氏伸手求救,常氏却笑出声来:

“还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一个生来就该被碰到天上,一个生来就该被踩在泥里,这在泥里的呀,就该有自知之明。”

那时她才知这位常夫人,内里是多么的丑陋不堪。

“阿欢这话,倒也有理。”元祐帝不住的点头,旁人指责他孙女,自然是要先问问旁人为何指责,凭甚让他孙女自证清白。

“方才我在门外之时,听到常夫人说可以寻跟我相熟的人,亦或是夫子来作证。”温婉瑜眼神黝黑,让常夫人心里有些打鼓,这孩子怎么感觉有点邪性?

“对......”常夫人笑容有些勉强,“臣妇也是担心郡主,想着能早点替郡主平息谣言。”

“可是我没有相熟之人。”温婉瑜吸了吸鼻子,“至于夫子,我只偷偷听他授课,他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不止常氏,继后脸上的表情也裂开了。

那她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证人”算什么?

“阿欢,人怎么可能没有相熟之人呢?可不许撒谎。”太子妃目光带着几分不赞同,“难不成这么多年你都是独自生活,谁也不靠?”

“阿奶把我养到七岁便去世了。”

“那她的孩子,或者她的邻居街坊,都定然跟郡主相熟。”常氏紧跟着开口,“只要找到他们,就能证明郡主的清白。”

“常夫人为何执着于让本郡主自证清白?“

温婉瑜陡然发难,连元祐帝都惊的翘起了一根胡子。

“郡主......”常氏也惊的说不出话来。

“您看似处处为我着想,实则一直逼我自证。”温婉瑜轻笑出声,“若是那些所谓的相熟之人同样污蔑我,那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您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

“郡主,臣妇绝无害您之心。”

常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阿欢,你还不知道,常氏是京中有名的善人,你怕是误会她了。”元祐帝反应了过来,叫常氏起身,“她怎会害你呢。”

“皇祖父,是孙女说话不周了。”

温婉瑜看向常氏的眼神又变得无辜,“既然常夫人是善人,不如就让她把那些造谣孙女的人抓起来好好审问,还孙女一个清白。”

“常氏,你可愿意?”元祐帝对常氏经常施粥捐衣的行事还是极为满意,因此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臣妇......臣妇愿意......”

常氏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特地找了跟郡主走的近些的人,早早把这些人收买,就等着把一盆污水扣在郡主头上。

连那些谣言都是常家安排的。

如今让她去找谣言的源头......

“皇祖父,孙女也不忍心让常夫人太过劳累。”温婉瑜嘴角微咧,“可我父王又伤重,您能不能派人帮帮常夫人。”

常氏脸色已经近乎惨白,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若不是郡主只有十岁,她真的要怀疑郡主就是知道了她们的算计,在故意报复她们。

“吴奇,派两个人帮着常氏一起找。”元祐帝一口便答应了下来,“朕的孙女,岂是什么人都能凭空污蔑的。”

一句话,亮明了元祐帝的护短。

继后见木已成舟,深吸了一口气,“皇上,臣妾觉得不如让阿欢先回王府,这样至少能先告诉众人,皇家没有惩治阿欢。”

至少得把人给送出紫宸殿。

“不成。”温辞陡然开口,“梅老头都说了阿欢不宜颠簸,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谁赔本王一个女儿?”

“就是,谁能赔朕一个孙女?”

元祐帝挥了挥手,“不必在乎外面那点闲言碎语。”

继后见状,用尽最大力气维持着端庄和体面,在回到坤宁宫后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竟是被生生气吐血了。

坤宁宫里是如何人仰马翻温婉瑜不知道。

温婉瑜只看着搬来的软塌,皱了皱鼻子,“这软塌上,怎么有父王的味道?”

温辞闻言身体一僵。

“阿欢,这紫宸殿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本王的味道。”

这还是人的鼻子吗?怎么这么灵?

第章 温言峥的危险程度

“母后,您没事吧。”

病榻之上,继后脸色苍白,看向太子妃的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

“连个孩子都哄不回来,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继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太子妃见状抿了抿嘴:

“母后,儿媳不是没有去哄,是那孩子一心都在秦王府。”

太子妃心里也有些不舒坦,今日蹚浑水的是她常家,母后却反过来责怪她。

“今日皇上对她是什么态度你也瞧见了,常家来日又该如何跟皇上交差?”继后心烦的厉害,“倘若你把人哄回来了,何苦被逼到现在这番田地?”

“皇祖母,有些人注定是养不熟的。”

温言峥缓缓开口,“她视东宫为洪水猛兽,就算回到东宫,也未必真心替东宫打算,既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划分敌我。”

“至于交代,这个简单。”温言峥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继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温言峥。

今年温言峥正正好十八岁,到了该入朝谋差,相看人家的年纪。

“接着往下说。”温言峥这个长孙,在继后眼里还是很有分量。

“若是造谣之人因愧疚而服毒自尽,自然就有了交代。”

继后闻言摆了摆手,“那就这样办吧,记得把尾巴扫干净。”

几句话,便定下了几人的生死。

“惜颜,你留在这里陪陪皇祖母。”温言峥拍了拍温惜颜的肩膀,“皇祖母喜欢你,一看见你心情就好了。”

继后也被逗笑,跟着附和,“是了,一看到本宫这花儿一样的孙女,本宫就高兴。”

见屋里重新传出欢声笑语,温言峥才满意的离开。

惜颜那么单纯善良,自然要被所有人捧着爱着。

......

三日后。

“什么?”温婉瑜手中的茶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郡主,侍卫们找到散播谣言的那几人时,早就都没气儿了,探查后发现都是服毒自尽的。”吴奇顿了顿,“常夫人听到消息后受了惊吓,竟发起了高热。”

“受惊吓?”

温辞瘪了瘪嘴,受惊吓的该是他阿欢才对,常氏可是连孙子都有的人了,还动不动的受惊吓。

矫情!

“皇上的意思是,秦王府这边是不是该备份礼去常府。”

温辞正想要开口,温婉瑜的声音便响起,“多谢公公提醒,父王,常夫人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才受惊吓的,我们该备礼去常府。”

“嬷嬷前几日教过我,要知礼数。”

温辞这才答应下来,吩咐下人去准备。

温婉瑜的手心都沁出了冷汗,她万万没想到,人竟然都被杀死了。

当晚,温婉瑜便做了噩梦。

梦里她拼命的往前跑,可身后却一直有几个恶鬼在追。

大汗淋漓之际,温婉瑜被嬷嬷晃醒。

“郡主,可是梦魇了?”嬷嬷点上了安神香,“定是被白日的事情吓到了,郡主莫怕,老奴就在您床边守着。”

温婉瑜盯着床帐,“嬷嬷,我没事。”

她以为把常氏逼到了死胡同,至少能让皇祖父知晓谣言是常家散播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些造谣之人竟然都死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还让皇祖父觉得常家是真心待她好的,对常氏的印象也更好几分。

是她轻敌了。

温婉瑜复盘了半宿,床帐都快被盯出个大洞来。

次日一早,便有宫人来报,说温言峥来了。

一进门,温言峥看到双眼乌黑的温婉瑜,嘴角便勾了起来,“阿欢看起来昨晚没有睡好?”

温婉瑜整个人仿佛被定住。

这眼神她极为熟悉,是温言峥把人成功玩弄于股掌时才会有的眼神。

温婉瑜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下手杀人的不是常家。

是眼前的温言峥。

“皇孙殿下来我这里作甚?”温婉瑜咧嘴笑了,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嬷嬷,给殿下沏茶。”

“我今日来是特地给你带了东西。”温言峥身后的小太监闻言打开了匣子,“里面是惜颜的一些画作和做的诗句,怕你闷的慌,你且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学的。”

说罢后,温言峥期待的看着温婉瑜,企图从温婉瑜脸上看到黯然失色的表情。

昨日一听到温婉瑜摔了茶碗,他就开始按捺不住,一早便来了紫宸殿。

他最喜欢看猎物惊慌无助的样子。

“嬷嬷收下吧,多谢皇孙殿下。”

温婉瑜笑的更加灿烂,最终温言峥只得憋着气扬长而去。

留下温婉瑜看着温言峥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她该怎么给温言峥回礼好呢?

......

温言峥走后大约一刻钟,温辞便进了屋子,大声道:“听说刚才温言峥来了,阿欢,那小子没欺负你吧?”

话音落了三秒,也不见温婉瑜应声。

温辞定睛一看,小姑娘正捧着史书,眼神却呆呆的,显然是没把书上的内容看进去。

“阿欢?”

温婉瑜这才反应过来,闷闷开口:“父王,我是不是很差劲?”

“怎么可能!”

“那皇祖父呢?我也要问问皇祖父。”

小姑娘小嘴一撇,元祐帝和温辞便齐齐站在了温婉瑜面前。

“阿欢,你在朕心里一点都不差劲。”

“可我不会画画,也不会作诗。”温婉瑜耷拉着小脸,“我知道皇孙殿下是为我好,可我看到那些东西,心里就很难过。”

“到底怎么了?”元祐帝看向一旁的嬷嬷,嬷嬷战战兢兢的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温辞气的嗷嗷直嚎,“温言峥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父王,皇孙殿下也是好心,是我没有像惜颜那样的天赋。”

“这哪是什么天赋。”元祐帝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小孙女,脑子一拍,“吴奇,去把太子妃和惜颜叫来,让惜颜讲讲她这几年是如何勤来补拙的。”

当太子妃和温惜颜弄清发生了何事时,温惜颜险些被气哭了。

“父皇,惜颜本就是极有天赋的。”

“朕明明记得你和太子总是说惜颜每日天还没亮就起身练习,这不就是笨鸟先飞吗?”元祐帝皱了皱眉,不赞同的开口说道。

这下,温惜颜是真的红了双眼。

第章 何为真正的天赋

时间一晃而过,温婉瑜也在紫宸殿养足了一个月。

正殿。

沈明文跪在元祐帝面前,双眼发亮,“启禀皇上,臣以为秦王殿下极具念书的天赋,凡是臣讲过的,只一遍王爷便能领悟精髓。”

一听到“天赋”二字,元祐帝差点把用过的午膳给吐出来。

这也实在不怪元祐帝,最近这段时间元祐帝听到的“天赋”二字,比他半辈子听到的次数都多。

他一下朝,太子便像个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嗡嗡,说惜颜是个多么有天赋的孩子,将来定是大祁的明珠。

他去坤宁宫,皇后也话里话外都是惜颜天赋极高,是京中贵女里的典范。

就连他见见孙辈,都能听到言峥恳切的来证明惜颜的天赋。

元祐帝想不明白,难不成有没有天赋,是靠别人嘴皮子说出来的?

“吴奇,把东西拿给沈卿看看。”

吴奇闻言立刻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了沈明文,沈明文端详了片刻,谨慎开口道:“回皇上,看起来像个女儿家做的诗,文笔稚嫩,博人一笑罢了。”

元祐帝顿时神清气爽。

这才对嘛,他一个年过六旬的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在他眼里,惜颜就是个刻苦勤奋的孩子。

刻苦勤奋有何不好?他不止喜欢有天赋的孩子,也同样喜欢刻苦勤奋的孩子。

元祐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他同样观点的人,心里舒坦起来,眯着眼开口,“你方才说谁有天赋?”

“回皇上,是秦王殿下。”

“谁?”元祐帝双眼瞪大,等下,他给那混账封的就是秦王吧?

他就生了四个儿子,应该不会记混。

“秦王殿下。”

沈明文声音洪亮,震的元祐帝心肝直颤。

......

东宫。

一处华丽的院落里,所有在外面侍候的宫人都大气也不敢出,屋内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传出。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温惜颜恶狠狠地掐着婢女腰间的软肉,脸上满是和年龄不匹配的恶毒。

“皇祖父凭什么说本郡主笨鸟先飞?阿春,你说本郡主笨吗?”

被唤作阿春的婢女浑身一抖,“郡主是整个大祁最聪慧的女子。”

“胡说!”

一巴掌甩向阿春的脸,温惜颜咬牙切齿,“皇祖父都不觉得本郡主聪慧,你却这样觉得,竟然敢违逆皇祖父的意思?”

温言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违逆圣意,来人,拖出去处置了。”温言峥淡淡的开口,看向温惜颜时神色又变得宠溺,“惜颜,这次是大哥不好。”

阿春呼救的声音越来越轻,宫人们人人自危。

外面都说福蕴郡主如同仙女一般,可只有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知道,这位郡主私底下有多可怕。

每年院子里都会消失几个宫人。

“大哥,现在那个野丫头肯定得意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我。”温惜颜扑到温言峥怀里,伤心极了。

“莫哭了,大哥替你出气。”

温言峥轻拍着温惜颜的后背,神色阴沉可怖,“竟然敢反将一军,倒是我们轻看她了。”

“我要她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小丑,就像温辞一样,是天下公认的草包。”温惜颜抬头看着温言峥,泪眼朦胧,“大哥,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那是自然,从小到大,大哥什么事情没应过你?”

温言峥继续安慰着温惜颜,“明日她就该回秦王府了,秦王府可不比紫宸殿,我们下手的机会多的是。”

温惜颜这才转哭为笑,“我就知道,大哥对我最好。”

温言峥揉了揉温惜颜的脑袋,“当初母妃怀你的时候,我们去求福元大师为你批命,福元大师说母妃这一胎能保东宫一脉繁茂昌盛。”

“大哥,这番话我都听了无数遍了。”温惜颜咯咯笑着,她温惜颜生来富贵,日后也会是大祁最为尊贵的公主。

而温婉瑜,只会被她踩在脚下。

“不管你听再多遍,大哥也要说。”温言峥眉眼柔和,“大师说我们曾亏欠过母妃肚子里的孩子,千百年一轮回,才等到了弥补的机会。”

“你是东宫的福星,所以我们不待你好,还待谁好?”

温惜颜用手指捏着温言峥的衣角,“要是大师还在世就好了,我定要亲自去拜访。”

“大师在批完命的第二天就圆寂了。”

“真是可惜。”温惜颜嘟囔道。

......

紫宸殿那边,温辞和温婉瑜已经收拾好东西,只等明日出发,元祐帝却突然过来,盯着温辞看了许久。

“怎......怎么了?”

温辞被看的有些结巴,心里把自己最近干的事情都扒拉了一遍,连半分出格的都没有。

温辞挺直了腰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没事。”元祐帝声音陡然变得柔和,温辞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猛地往后一跳,不对劲。

“我脸上有花吗?”温辞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元祐帝依旧笑呵呵的,扭头看向温婉瑜,“阿欢,最近史记看的如何了?”

“回皇祖父,这一本孙女看完大半了。”

温婉瑜也意识到了元祐帝的反常,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元祐帝点了点头,“那朕考你几个书上的问题,你若是都答上来,朕再许你一个心愿,如何?”

“真的?”温婉瑜佯做惊喜,“皇祖父尽管考校便是。”

一连几个问题,温婉瑜都对答如流。

元祐帝的眼底越来越亮,有天赋的竟不止那混账一个,眼前的乖孙女,也同样有天赋!

沈明文把跟这混账讲的东西都给他透了底,所以他知道方才阿欢答出来的,还有很多是阿欢自己的见解。

过目不忘,触类旁通,这才是真正的天赋。

“大善!”

元祐帝抚掌叹道,眼底的喜色不容作假。

“阿欢,等这本史书读完若是还想再读些别的书,尽管跟皇祖父说。”

“皇祖父不必担心,王府也有书房,我看书房里的书就够啦。”温婉瑜笑眯眯的开口,“要是有不会的地方,父王会给我讲明白的。”

温辞心里顿时警铃大震。

第章 养爹手册之欲擒故纵

温辞讪讪的笑着,岔开了读书的话题,“阿欢,刚才你皇祖父可是许了你一个愿望,还不快谢人。”

温辞心里打定主意,等到回府后他要给阿欢寻个夫子。

读了大半个月的书,可是把他给难受坏了。

“多谢皇祖父。”

温婉瑜笑的像个小狐狸,眼珠子一转,“那我现在就能提吗?”

“君无戏言,你尽管提。”

“我想要两个贴身婢女,最好一个会武功,另一个能开药方子。”温婉瑜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要回到那个筛子一样的王府,她愁的都少吃了几口饭。

正巧,皇祖父竟自己送上门了!

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为何要一个会武功,一个能开药方子?”元祐帝乐呵呵的。

“会武功就能教我习武,会开药方子就能把我养的白白胖胖。”

听到温婉瑜的话,元祐帝大笑出声,“朕允你。”

次日,温辞和温婉瑜便大包小包的离开了皇宫。

进宫的时候两手空空,离开的时候几乎搬空了半个紫宸殿,还带上了两个婢女。

马车上。

“父王,梅太医说您的伤势还没好全呢。”温婉瑜看着脸都快伸出车窗的温辞,轻声开口。

“养了一个月早就没事了。”

温辞摆了摆手,试探性的开口问道:“阿欢,等过几日,本王给你请个夫子如何?你每日跟着夫子学上几个时辰,再练练武。”

“好呀。”

温婉瑜答应的过于流畅,温辞一下愣住了。

“你听夫子讲课还有习武的时候,本王可不能陪在你身边啊。”温辞不死心的继续开口,“这个得先跟你说好了。”

“我知道。”温婉瑜眨巴双眼,“父王能给阿欢找个状元郎当夫子吗?”

不对劲。

他明明想要的就是阿欢乖乖去听夫子授课,这样他就不必继续偷摸着看那些不喜欢的书。

可阿欢真答应了,他这心里怎么哪哪都不舒坦?

奇了怪了。

还状元夫子!能有他讲的明白?

温婉瑜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来日方长。

......

秦王府。

温婉瑜看着眼前的两个婢女,满意极了。

“你们一个叫迎春,一个叫抱夏,可好?”元祐帝给她的这两个人,瞧着便是一等一的好。

“多谢郡主赐名。”

迎春善医,抱夏会武。

“这王府里的主子少,规矩也少,只一条你二人要谨记,本郡主身边不留二心之人。”此时的温婉瑜神色淡淡,和之前撒娇的女儿作态截然相反,迎春和抱夏同时打了个激灵。

她们这位小主子,不简单。

“从今以后,郡主便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就在管家带着迎春和抱夏去熟悉王府之际,嬷嬷神色黯然的进了屋子。

“怎么了?父王又出府了?”

嬷嬷点了点头,“正如郡主所料,方才王爷便急匆匆的出了府,瞧着应当是去听曲儿去了。”

“父王想去便去。”

得益于继后的手段,温辞从根儿上就被养成了爱玩的性子。

要想改变,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嬷嬷,书上说做事要循序渐进,不可贪多贪快。”温婉瑜笑了笑,“父王待我已经足够好了,我不能一味的要求父王。”

也要适当的“欲擒故纵”才是。

“郡主说的是,是老奴想岔了。”

嬷嬷想明白后便也安心给温婉瑜上药,她是看着王爷开始改变,就想让王爷立刻变成人人赞誉的贤王。

怎么可能呢。

“嬷嬷安心便是,最近要您多费心观察府里的动静了。”

一道暗芒闪过眼底,温婉瑜清晰的感受到了来自后背的痛意。

她让温惜颜出了那么大的丑。

东宫又怎会放过她?

她如今身在王府,东宫想要对她出手,可谓是易如反掌。

她必须慎之又慎。

......

温辞一直到傍晚才回王府。

到府门口的时候,难得心里有些心虚,“郡主可有哭闹?”

管家一脸茫然,“回王爷,郡主早早便歇下了。”

“歇下了?”温辞脚下的步子一滑,“临睡前也没提到本王?”

“提到了。”管家在温辞满是期待的眼神下继续开口,“郡主让老奴提醒王爷,尽快给她寻个夫子。”

“知道了。”

温辞闷声道,怎么回事?阿欢怎么不粘着他了?

第二天,温辞故意在临出府前跑去温婉瑜的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父王。”

温婉瑜甜甜的唤着温辞,温辞的心情立刻雀跃起来。

“阿欢的夫子找好了吗?”

瞬间,雀跃的心跌落谷底。

“还没呢,本王一会儿打算出府转转,回府会很晚。”温辞说罢盯着温婉瑜的反应,毕竟上一次,阿欢可是哭着不让他出府。

“好,父王要注意后背的伤呀。”

走在路上的温辞越想越气,就连一旁的沈擎屿同他说话都没听到。

“王爷,您这是丢了魂儿了?”

沈擎屿拍了拍温辞,“这还没见到媚儿姑娘,您的魂儿就被勾走了?”

“滚蛋。”

温辞不客气的踹了沈擎屿一脚,看沈擎屿哪哪都不顺眼。

“你说说你,你爹,沈明文,那可是老头子眼里的肱股之臣,偏偏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连个书都不乐意看。”

沈擎屿傻眼了。

不是,王爷莫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吧?

“王爷您不也是这样,还说我呢。”

“本王不想跟你一般见识。”温辞本就窝火,到了迎春楼,看着眼前一堆莺莺燕燕,心里的烦躁又多了几分。

“王爷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奴家们给王爷出出主意。”媚儿扭着细腰,声音似是能掐出水来。

“你们能出什么主意。”温辞看了一眼左拥右抱的沈擎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王爷莫要小瞧奴家,有的时候女儿家心细,能想的更加周全呢。”

女儿家?

温辞神色微动,清了清嗓子。

“本王且问你们,如果你们本来有一个很粘人的女儿,但是她却突然不粘你了,是什么原因?”

话音刚落,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沈擎屿没坐稳直接掉到了地上。

第章 下毒

媚儿和其他也都愣了一瞬,秦王殿下嘴里的女儿,莫不是最近被传的沸沸扬扬的福安郡主?

温辞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金元宝,“谁能帮本王找出原因,这就是谁的。”

一看到金元宝,都有些坐不住了。

就连本来在和沈擎屿腻歪的两个姑娘,都悄悄的靠近了温辞一些。

“是不是王爷惹郡主生气了?”

“也许是因为郡主自己不想太过黏着王爷。”

......

“小姑娘肯定是想要有人陪的,奴家觉得郡主只是表面上不黏着王爷,其实心里偷偷难受呢!”

在不下二十多条猜测中,温辞精准的定位到了这一条。

“本王觉得你说的最靠谱,这金元宝是你的了。”温辞说罢便要起身,沈擎屿连忙拦着温辞,“一会儿媚儿姑娘还要在湖心起舞呢。”

“本王要回王府。”

“哎,别走啊。”沈擎屿跟在温辞身后追着,“我要是这个时候回府,肯定要被我爹抓个正着,在等一个时辰回去比较安全。”

温辞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沈擎屿。

“看我作甚,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沈擎屿有些难过,往日他和王爷臭气相投,怎么今日王爷就想抛下他一个人了?

“提起你爹,本王还真有个事必须得你来办。”

一刻钟后,沈擎屿捧着一本史记在风中凌乱。

“三爷,奴才帮您拿着书吧。”一旁的小厮知晓沈擎屿最讨厌的就是书,小心翼翼的想要把书从沈擎屿手里抽走。

“你方才听到王爷说的话了吗?”

沈擎屿如同被抽干了精气,“他竟然让我去请教我爹,然后再去王府给他把这破书给讲明白?”

沈擎屿说话都破音了。

“这......三爷,不然您再考虑考虑,王爷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沈擎屿扫了眼钱袋子里的东西。

“走,回府请教我爹去。”

金灿灿的啊,抵得上他半年的月钱了。

.......

而此时的王府。

“郡主,药熬好了。”嬷嬷把药端了上来,“梅太医说了,再过几日您也要适当坐起身子。”

“正好,整日趴在床上,趴的腰疼。”

温婉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迎春动作轻柔的为温婉瑜按着背脊,屋内熏香的味道缓缓向外发散。

“迎春,扶我起来。”

迎春扶起温婉瑜,接过了嬷嬷手中的药碗。

可下一秒,迎春的眉心便皱了起来。

“怎么了?”温婉瑜心尖微动,“可是这药有问题?”

“郡主,这屋子里熏香的味道太重,奴婢把药端去屋外闻闻。”迎春正欲往外走,却被温婉瑜拉住。

“嬷嬷,把熏香灭了,开窗通风。”

温婉瑜眼底沁出墨色,“隔墙有耳,就在这屋子里闻。”

看来有些人是坐不住了。

她才回府不过两日。

半个时辰后,迎春确定了药有问题,“郡主,这药跟平常喝的不对,多了一味迷醉,是能致幻的药。”

“致幻?”温婉瑜声音发冷。

“服下此药者会神志不清,言行举止如同疯子一般,曾经有人误服此药,当众脱衣。”迎春说出的话让在场众人都脚底生寒,“大祁觉得此药有伤风化,遂将其列为禁药。”

“想把本郡主变成个疯子?”

温婉瑜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冷笑。

......

温辞回府后莫名觉得府上的气氛怪怪的。

可看着眼前正小口小口喝药的温婉瑜,又找不到奇怪的地方。

“还好赶上你喝药了,喏,专门给你买了南街的蜜饯。”温辞把包好的蜜饯递给温婉瑜,“喝完甜甜嘴。”

含着蜜饯,温婉瑜浑身的冷气都被驱散了大半。

“父王不是说要回来的很晚吗?”

“放心不下你,就赶紧回来了。”温辞心里早就认定了自己走后小家伙肯定偷偷在难过,于是看向温婉瑜的视线越发怜惜,“以后本王单日出府,双日留在府里陪阿欢,可好?”

“太好了。”

因着被下毒的事情,温婉瑜的情绪连带着也有些低沉。

温辞更是把这口锅揽在了自己身上,绞尽脑汁儿的逗温婉瑜开心。

直到把温婉瑜逗得笑出声来,温辞才离开院子。

看着温辞的背影,温婉瑜有些出神。

那日她选择温辞时,没想到温辞会待她这样好。

她含恨重生,连骨子里的血都是凉的。

可现在,她开始觉得心脏附近的地方,划过一抹暖流。

......

“郡主,要不要让王爷把这件事情禀告给皇上,让皇上来查明真相?”抱夏性子直些,迎春想拦都没拦住,还是让话落到了温婉瑜耳朵里。

“不了。”

温婉瑜垂了垂眼眸,抱夏说的的确是个好办法,简单且有用。

“父王是个炮仗脾气,等不到查明真相就会闹出乱子,吃亏的反而是他。”温婉瑜不愿冒这个险,“当日不就是因为这样,父王才在坤宁宫挨了板子。”

她温婉瑜不是像东宫那样冷血无情之人。

温辞真心待她好,她便会千百倍的报之。

“那郡主打算怎么做?”迎春眼中闪过担忧,“如今我们势单力薄,如果想要查的话,只怕一开始就会打草惊蛇。”

“谁说要查了?”

温婉瑜的话让迎春和抱夏一头雾水。

“我不打算彻查这件事情。”

“郡主......”抱夏有些着急。

温婉瑜手指微微蜷缩,虽然在紫宸殿养了一个月,但脸上还是没长多少肉,瘦小的让抱夏觉得她一只手就能把人给抱起来。

她很清楚,彻查没用,常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满府的眼线数也数不清,可哪有终日防贼的道理。”温婉瑜神色嘲弄,“不如把现在的棋盘推倒,由我来做执棋者。”

“下一盘新棋,把这满府吃里扒外的东西都给一并除了。”

只有清掉所有的眼线,让王府成为铁桶一片,她才能有片刻安枕。

第章 先使其疯狂

几日后。

温婉瑜在嬷嬷的搀扶下已经可以开始下地慢走。

“嬷嬷,我想去看看府里的花开的如何了。”

温婉瑜深吸了一口气,上辈子她被关在屋子里,几乎难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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