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太太小说_唐达天_官太太小说全文在线阅读 - 笔趣阁
——怀念官场文学大家 唐达天先生
孙 雄
有的人走了,如一缕轻烟,烟消云散。有的人走了,思想的光辉却如一束光,仍给黑夜中前行的人们指明方向。唐达天先生,属于后者。先生年出生于甘肃民勤县一个叫苏武乡的村子,也许,这就是宿命。先生宛如身怀使命的苏武,身披河西走廊几千年的风尘,沐浴新世纪阳光,于年孤身来到南国珠海,呕心沥血,深耕不息。纵横捭阖二十载,寒来暑往,以笔把脉,诊疗时代脉跳和社会病变,先后创作出版《沙尘暴》《二把手》《一号人物》《官太太》《双排扣》《插花刀》等几十部官场小说、社会推理小说,赢得了“中国官场文学大家”之誉。
认识先生是在年初一个文学沙龙上。有天晚上,女诗人葵花叫我到新香洲一家咖啡馆,只见一只长方桌旁,八九个帅哥靓女,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一个留披肩烫发的人。这人满脸沟坎,脸似西北高原起伏的山地,色如陈年高粱酒般褐亮。葵花引我到他跟前,介绍说,这是唐达天先生,当过老师,当过记者,当过电视台长……。哦,唐达天,这名字我听过,绝对是位大作家。其小说《残局》《绝路》《后台》《一把手》在眼下图书市场,风头正劲呢!
缘份,是相识的桥。有缘的人,早晚会越过千山万水,在桥上相遇。就如我,早年致力于散文诗创作。年,散文诗集《情人岛》便和柯蓝、徐迟等名家一同收入《追求散文诗丛书》。后来,我放弃了散文诗转而尝试长篇小说。有幸的是处女作《红海黑流》刚脱稿,就被花城文艺出版社相中,马上签了出版协议。可好事多磨,付梓前社长担心有人对号入座打官司,强令撤掉。这样下来,我要重新联系出版方了。这时候,冥冥中就像命运安排,先生适时出现。
先生看了我的书稿后,即刻发给北京一个书商。没两周,那边寄来出版协议,版税与当时国内官场小说一线作家几乎等高。而且还以这部书打头,编发一个偷商名下的商战系列。本来,二十世纪初,人们刚从禁锢的思想中解放出来,底层百姓渴望通过官场小说窥探机关中事、体制中人,书商却急于从刚刚红火的官场频道转到商战频道,以求在激烈的图书市场中得到头啖汤,便把我的首部小说冠以《偷商之嘴脸》之名,于收到书稿后3个月内,即年5月推向市场。虽然短时间内能顺利出版,也占有一定份额,但由于“偷商”这个书名起得生偏冷涩,导致小说并没预期的大卖。
不过,有了这部书作为敲门砖,很快就有多家书商找上门来。我应书商之约,天就写出了新作《公务员升职记》,并于同年9月上市。这样,间隔4个月,我就出版了两部小说,并且在次年当当购书网上,《公务员升职记》与当时具有官场小说第一人之称的王跃文《苍黄》和先生的《二把手》,上了同个畅销榜。有个月份榜单上,我们三个人还在同条长凳上比邻而坐。这一切,都归功于先生的举荐。没先生把我领进激烈的图书市场,也许,我只能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市,拍拍屁股走人。
由此,我与先生的交往自然多了起来。那时,我忙机关工作,先生在家里闭门码字,平时各顾各的。两三个月间,我都会去一次先生在北岭的家里,吹吹牛,聊聊天。说天气,论美食,啥都谈。当然,谈得最多的还是先生手头创作中的小说。先生先是给我沏了大杯茶,然后就小说中涉及到的人物事,向我了解相关部门规则和运作程序;给我说明背景场景布局、人物关系设置、故事转化推动。交谈中,
先生不时嗯嗯几声,更多的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表面看起来吞云吐雾,其实是借助自己的小说,引导我从生活的偶然中发现必然,从而从纷繁的现实中写出超现实又符合社会逻辑的作品。
这样一聊,一般就是大半天。到了傍晚,我们便散步到三两公里之外的夏湾食街,找个小餐馆,点几个小菜,又是一番天高海阔。别看先生长得粗犷,其实先生是个讲礼数的人。我在海边长大,先生来自草原,各有各的饮食偏好。先生发现我常常以海鲜相待,再次见面时,就会有意无意地把我引到小区外一家清真餐馆吃羊排。我抢着买单,先生拦了拦我,说到了这里就是到了他家乡,理应他请。你看,这就是先生,谦和通达。先生属马,我属虎。凑一起,就是马马虎虎。马大虎七岁,又是导师,我当然以老师相称。可先生呢,很讲究,电话里,见面时,都叫我雄哥,弄得我倒不好意思起来。
有才有情方君子。先生有才,更重情。就如他说话一样,离开民勤那么久了,乡音依然很重。开口轻声细语的,语调里还是夹杂着先生家乡沙尘纷飞的声浪,刚相处很难听懂。接触久了,对着先生口型慢慢细品,方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先生原先褐红且沟沟坎坎的脸,早被南国湿润的海风吹熨平顺,脸色变成了时麾的小麦色。和先生处熟了,说话也就随便起来。我说,老师,你是大作家,不该像那些没料而要充大头的所谓画家、歌星一样留长发,剪掉吧。先生先是疑惑,接着似有醒悟,抬眼反问我,剪掉干嘛?我说,剪掉就更显年轻了。先生开怀笑了,好,为了年轻,剪。先生留了几十年的齐肩发,终于了断了。可见,先生,是个爱美的人。
爱美的人,本来应有美好的晚景。可天妒英才,7月日,先生女儿给我电话,说先生在珠海中大五院ICU病房,进去时人非常清醒,还是自己签的字,进了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什么!我怎么也不信,6月日,先生还在朋友圈里发了张戴口罩看大海的侧身照片。我眉尖微蹙,微信问他,啥时候的照片,还戴口罩?先生回复疫情期间拍的,一语轻松带过,而我竟信以为真。然后,先生还高兴地告诉我,写了万字后来压到万字的长篇小说《地平线》,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要出版了。临了,还要我加番茄小说编辑的微信,介绍我们认识。你看看,这时候,先生灯已尽、人将枯,心里装的不是自己,是别人。而我太大意了,我问先生人现在在哪,好久没聚了。先生复我,人在南京女儿家。
其实,先生自从春节前发现小细胞肺癌后,一直就在珠海,并且作了两次化疗。化疗后头发掉光了,先生为了不让大家发现,头上戴了顶帽子。4月的一天,我如常到先生家里,依然是一样的喝茶抽烟聊天。由于先生平时注重穿戴,我也没在意先生头上的帽子。
到了傍晚,去夏湾食街路上,经过卫校后面巷子时,先生拉我在路边长椅小坐一会。餐后,回小区路上,途经国维广场,先生又提议在广场长椅再坐片刻,依然谈笑风生,一切如故。晚上十点时分,到了先生小区后门,先生没有像以往那样爽快地与我挥手道别,而是抿抿嘴,要我陪他再聊会儿天。还举起手指,捅了捅帽子,问我漂亮不?
而我因急着呼滴滴快车回家,全然没有体会到先生的话意。先生此时,已知大限将至,心里有好多话想倾诉,又怕我担心,同时夹杂着深深不舍。现在回想起这个举动,追悔莫及!
7月日,珠海大雨。时分,先生因感冒以致肺间质病变,加上肺癌并发,在ICU病房抢救了十几天后,走了。走时悄无声息,非常安祥。就如先生在《告亲友书》中说,请原谅我向你们隐瞒了我的病情。之所以如此,是不想把我的不幸告诉你们,影响了你们的心情。我也不想让你们的关心和问候打扰了我的平静,各自相安,也算自在,符合我的性格。
人,各有天命。先生的天命就是心系国家社稷,用手中的笔匡正厥失。岁,先生达天知命。也许使命既达,也就成仙得道了。7月日。连日阴雨的珠海,终于放晴。早时,在先生的告别仪式上,灵堂一对“先生此去山高路远,大作长留百世千秋”的门联,引灵上天,驾鹤西去,接走了先生。灵前,来自海内外的大批作家、读者和普通百姓驻足远眺,祈祷先生一路走好。
当晚,中国作协“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办公室将先生小说《地平线》列为重点推进作品……
——年8月1日写于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