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小说文章 > 正文内容

重生之魅惑君心全文 - 西瓜书屋

liftword1周前 (11-04)小说文章2
古言重生甜文——《奈何她媚色撩人》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城破时,父皇塞给我一块令牌,对我说:&#;跟紧你母妃,好好活着!&#;完


1. 亡国之引

我的人生,从六岁那年就碎了。我成了亡国公主,而亲手敲碎这一切的,是我那风华绝代的母亲。

她曾是北国献给父皇的贡品,一个美到不像凡人的女子,冰肌玉骨,一笑倾城。没几年光景,我那位原本勤勉的父皇,就彻底成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温柔乡是英雄冢,南国的丧钟就此敲响。

北国铁蹄南下,我母亲,这位南国的贵妃,却转身偷走了整座江山的布防图,亲手献给了她的故国。南国的军队在猝不及防之下,防线被撕得粉碎,北国大军势如破竹。

都城陷落那日,血光冲天。小小的我被父皇紧紧护在怀里,他往我手心塞了一块冰冷的令牌,我那时还不懂,这块令牌的分量,足以压垮一个王朝。

“跟紧你母妃,好好活着!”父皇的声音在我耳边颤抖。

话音刚落,他猛地将我推开,横剑自刎。滚烫的血溅了我满脸,黏稠温热。我冲过去,用稚嫩的小手徒劳地捂着他脖颈的伤口,想堵住那不断涌出的生命。

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我不想让父皇死。

母妃找到我时,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父皇逐渐冰冷的尸体,便生硬地拽起我,拖着我向殿外走去。

殿门外,是我此生难忘的炼狱。我所有的兄弟,父皇那五个活蹦乱跳的儿子,此刻都静静地躺在空地上,鲜血染红了冰冷的石板。

我一个一个地数过去,心里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连哭泣的本能都失去了。

母妃拉着我,走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面前,屈膝行礼,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参见吾皇,南国皇帝已伏诛!”

言罢,她双手奉上象征着南国命脉的玉玺。

那男人接过玉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愉悦:“淑儿做得很好!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会满足你!”

母妃沉默了许久,她眼中闪过无数欲望的碎片,最后,却只化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她说,她要我活着,并且要我以公主之尊,继续活下去。

2. 笼中之雀

我依然是公主,但血脉里流淌的,却是前朝的余烬。

我是魏国淑贵妃的女儿,因为母亲受宠,才被新帝“恩封”为公主。别人在后宫的晋升靠心计与争斗,我母亲的晋升,却是靠出卖一个国家。

说实话,我挺替她不值的。费了那么大的劲,冒着万劫不复的风险,到头来也不过是从一个国家的贵妃,变成了另一个国家的贵妃。

如今的她,确实圣眷正浓。但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新帝并不爱她。这位魏国天子心中没有情爱,只有冷冰冰的权力和江山。我母亲这个美丽的工具,在利用殆尽后,被他随手安置在后宫,继续扮演着宠妃的角色,点缀他的太平盛世。

可我母亲不这么认为。她始终活在一个自己编织的瑰丽梦境里,坚信魏帝对她情根深种。我曾天真地以为,她背叛父皇是出于对故国的忠诚。后来才明白,她所忠于的,从来不是国家,而是那虚无缥缈的情爱。

她爱的,是如今这位高高在上的魏国天子。

从那天起,我成了一个小哑巴。太医诊断说我是惊吓过度,伤了声带。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原因,但我确实,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皇宫还是那座皇宫,他们说北国气候苦寒,迁都到温暖的南方是理所应当。于是,我的家,成了敌国的都城。

母妃让我管那个男人叫父皇,我不叫,因为我“不会”说话。她眼中的失望与嫌弃,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我心上。

但那位魏国皇帝似乎并不在意,他待我出奇的好,总变着法地送来各种珍奇的礼物,仿佛想弥补些什么。

3. 深水之下

我八岁那年,母妃诞下了一位皇子。

她欣喜若狂。要知道,魏国皇帝膝下子嗣单薄,除了皇后所出的嫡子太子,便只有母妃生的这个小儿子。我的弟弟三岁便被封为福王,这份偏爱,可谓是前所未有。

从那一刻起,我感觉母妃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了云端。她终日抱着福王,脸上挂着如痴如醉的笑容。

我对她的那点亲情,也渐渐被嫌弃所取代。

宫里的人不敢明着得罪她,便将所有的恶意都倾泻在了我这个前朝余孽身上。今天丽妃在母妃那里受了气,第二天,我就被她的女儿——五公主,一把推进了冰冷的湖里。

我是个哑巴,连呼救都做不到。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一方小小的湖中时,一个白衣少年救了我。

我认得他,是太子哥哥的伴读,一个出了名的菩萨心肠。

他和我那位名义上的兄长——太子魏昭一起,将湿漉漉的我送回了母妃的宫殿。

母妃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和当年看父皇尸体时一模一样,冰冷、疏离,不带一丝温度。

自福王出生后,她对我便是不闻不问,任我自生自灭。我想,她大概是后悔了,后悔当初求皇帝留下我这个活生生的污点。

这场落水风波,最终被太子捅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为我“做主”,重罚了丽妃母女。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都说陛下爱屋及乌,极其看重韶华公主。

而我母妃,竟因此而更加高兴了。她愈发坚信,皇帝爱她,爱到愿意将我这个拖油瓶也视若己出,捧在手心。

4. 罪孽之始

十五岁及笄礼那天,母妃送了我一份足以毁掉我一生的大礼。

她亲手,将我送上了太子哥哥的床。

我谁也怨不得。要怨,就怨我这张脸,生得比年轻时的母亲还要美丽三分,那种脆弱又倔强的神态,最能激起男人的怜惜与占有欲。这话是母妃亲口对我说的,她还说,她看得出太子心里有我,那不是兄长看妹妹的眼神,而是男人看女人的,充满了情欲。

她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她要我故技重施,引诱太子犯下弥天大错。她要做皇后,更要让她的福王,取代魏昭,成为新的太子。

母妃不知道,当她说出这个计划时,我心里竟有一丝扭曲的窃喜。

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不止一次用露骨的眼神打量我,甚至暗示我,我已经长大,而我的母亲正在老去。他问我,想不想取代她。

我感到一阵阵的反胃和恶心。

我知道,我躲不过的。与其被那个老男人玷污,不如选择太子。

所以,我半推半就地,按照母妃的剧本,爬上了太子的床。我想,这下,那位陛下总不至于和自己的亲儿子抢东西了吧。

太子魏昭,是个怎样的人呢?

世人皆说,当朝储君清风朗月,品性高洁。三岁识千字,五岁能成章,尚未及冠,却已入朝多年,辅佐政务。满朝文武,对他无不是交口称赞。

这样一个会在我受欺辱时为我出头的好人,我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他推开我,我发誓,此后便离他远远的,绝不让这宫中的肮脏沾染他分毫。

可是,他没有推开我。

那晚,母妃给我灌下了烈性情药,将我扔进了东宫。第二天,我是在太子温热的怀抱中醒来的。

我无声地大哭了一场。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他。

他终究,还是被我拖进了这片污浊的泥潭。而我罪孽深重的一生,也由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5. 东宫之囚

母妃如愿以偿地抓到了太子的把柄,立刻告到了皇帝面前。

太子为了护住我,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皇帝勃然大怒,痛斥他兄妹乱伦,枉顾人伦纲常。

三十大板重重地落在他背上,他却一声未吭。我疯了一样扑过去,用自己瘦弱的脊背替他扛了几下,剧痛钻心。

我不会说话,但我相信,我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一切。

抛开这该死的伦理,我们或许会是一对真正相爱的恋人。

魏昭脸色惨白如纸,却依旧挣扎着将我推开,声音嘶哑而坚定:“韶华不怕!有我护着你!”

皇帝或许终究是看重这个儿子的,并未下死手。

母妃的目的达到了,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满意。鄙夷我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与太子相爱;满意我足够听话,乖乖地成了她和福王夺嫡路上的一颗棋子。

事情既然已经挑明,我索性赖在了东宫,再也不回那个令我窒息的牢笼。

外界的非议如潮水般涌来,但我听不见。我只是寸步不离地黏着他,缠着他。我害怕,怕母妃,怕皇帝,怕这宫里每一个心怀鬼胎的人。

魏昭看出了我的恐惧,所以无论何时,他总是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他给我讲宫外的故事,陪我在深夜看漫天星辰。他不放心留我一人,甚至连外出巡视,也要带着我。

6. 青州之梦

青州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山水秀美。来到这里后,我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我听闻青州有座如意楼,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我将这三个字写在纸上递给魏昭。

他看着纸条,揽着我失笑:“韶华可知那是什么地方?竟吵着要去。”

我不管,我拉着他的衣袖撒娇,用眼神央求他。魏昭终究是心软了。于是,堂堂太子殿下,带着一位公主,去逛了花楼。

如意楼的老鸨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携夫人同游的客人,脸上神情很是古怪,生怕是来砸场子的。

魏昭倒是坦然,牵着我大大方方地往里走,对老鸨道:“咳,本公子与夫人只是来凑个热闹,劳烦将我这两位兄弟伺候好了!”

我忍不住乐了,他坑起身边的伴读来,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那两位伴读,一位是清贵世家子,最是爱惜羽毛;另一位是武将之后,向来桀骜不驯。两人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住,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让我笑倒在了魏昭怀里。

“不许看着别人笑!”他在我耳边霸道地低语。

他拉着我要了一间雅阁,满楼红袖,靡靡之音,都与我们无关。

魏昭今日兴致很好,哄着我喝了几杯果子酒,他自己反倒先有了醉意,眼神迷离地看着我:“韶华要多笑,你的笑容,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我庆幸,魏昭的容貌与那位陛下没有半分相似。因此,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沉溺在他给予的温柔里,暂时忘记国仇家恨,忘记自己的身份。

听说他像极了早逝的皇后,生了一副慈悲的观音相。

我虔诚地吻上他殷红的薄唇,像是在祷告,又像是在赎罪。

7. 暗夜之谋

深夜,我拖着欢爱后疲惫的身体,悄然敲开如意楼一间不起眼的客房。

借着昏暗的烛光,我看着房间里站着的十几道身影,他们都是父皇留给我最后的底牌。

他塞给我的那块令牌,可以号令五万皇家直隶亲兵。这支军队的存在,连我母妃都毫不知情。他们是南国最后的硬骨头,在国破之后,有的隐姓埋名,有的流亡四方,誓死不效忠新朝。

我蛰伏东宫,魏昭只当我是易碎的珍宝,对我百般呵护,却从不限制我的行动。我便趁机联络父皇留下的旧部。南朝百年基业,总算没有被败光。

前些日子,我得知魏昭要巡视青州,便立刻传出消息,邀约众人在此相见。

还好,人都到齐了。

“吾等参见公主!”众人齐齐单膝跪地,声音压抑而激动。

我望着跳动的烛火,也望向这些忠诚的面孔,开口说了自六岁亡国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因久不言语而有些沙哑:

“我只问你们一句,可愿扶持一位女帝?”

他们脸上满是震惊。毕竟,传闻中的韶华公主,是个可怜的哑巴。

但我不是。我只是不愿意开口,不愿意叫那个仇人一声“父皇”。我自己的父皇那么好,我怎能认贼作父?

短暂的沉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天道昭昭!南帝血脉仅存公主一人,吾等愿追随公主,光复河山,九死不悔!”

“好!”我心中的火焰被点燃,“那诸位便想办法入朝为官,徐徐图之,慢慢蚕食魏国的根基!我与诸君,以三年为期!三年后,青州举事!在此之前,望各位各凭本事,壮大势力!”

“遵公主懿旨!”

“鹰卫统领何在?”

人群中,一位身形魁梧的将军应声出列。我打量他片刻,从怀中取出父皇的令牌,以及一张我亲手绘制的地图,交到他手中。

“带着这支军队,以起义军的名义,按照地图上的标识一路打过去。切记,此战不在攻城略地,而在于收编兵马,壮大自身,不必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保存实力是关键。”

我的话音落下,这间沉寂的屋子,瞬间充满了勃勃生机。

8. 两年之期

之前的复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景,而今夜之后,它成了一个只需要耐心等待便可实现的目标。

我在地图上标记的,都是魏国布防的薄弱之处,或是一些我知道的,对南国仍有故国之情的人镇守的地方。魏国当年一举吞并南国,早已耗尽元气,陛下很难再抽出足够的兵力去镇压那些偏远之地的“叛乱”。

三年时间,足够让五万精兵滚雪球般壮大起来。

魏昭睡眠一向很浅,我不宜久留。又交代了几句要紧事后,我便匆匆离去。说来可笑,我从母亲那里什么都没学到,唯独偷看布防图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回到房间,刚躺下,身边的人就醒了。

“去哪了?”魏昭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像只慵懒的猫。

我没忘自己还是个“哑巴”,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他以为我只是起夜,并未多想,收紧手臂将我揽住,很快又沉沉睡去。

青州是魏昭的封地,为了躲避父皇催婚,他索性在这里常住了下来。这两年,我们红袖添香,举案齐眉,倒真像一对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

但我不是寻常人,他也不是。

他是魏朝太子,而我,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前朝公主。

9. 京城风云

平静的日子在两年后戛然而止。京中传来急报,陛下突发急症,宣太子与韶华公主即刻回京。

皇帝放纵了我们两年,如今,终于不耐烦了。

御林军统领萧泽亲自前来“迎接”,我与魏昭,不得不踏上归途。见到萧泽的那一刻,我意外地发现,他佩剑上的剑穗,是我母妃亲手编的。那种独特的样式,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我小时候她还教过我。

我心中冷笑,看来这两年,宫里的故事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你笑什么?”问话的是萧启,太子的伴读之一,也是萧泽的独子。

我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抱歉。

“为什么说抱歉?”萧启满脸不解。

我摇摇头,不忍告诉他,你的父亲,很可能和我那位不知廉耻的母亲有染。

上了马车,魏昭将我安置在他腿上,轻声问道:“和阿启说什么悄悄话了?”

我只是对他笑了笑,将头埋在他怀里,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温度。魏昭心思细腻,察觉到我的忧虑,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韶华别怕,我会护好你的。”

一回到京城,魏昭便将我严密地保护在东宫,不许任何人探视。但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是像刀子一样,透过宫墙的缝隙扎了进来。

. 杀身之祸

那些流言,无非是说我天生狐媚,像我母亲一样,只会魅惑君心。说我与太子在青州,名为兄妹,实为夫妻。更说太子是为了我,才迟迟不肯回京,也不肯娶妻。

对此,我并不生气,因为他们说的,句句都是事实。

但我母妃却坐不住了。为了福王的将来,也为了她自己的“清誉”,她竟上书皇帝,请求赐死我这个“不仁不孝、枉顾礼义廉耻”的女儿。

这一举动,彻底坐实了我狐媚惑主的罪名。贵妃大义灭亲,而那个让她蒙羞的女儿,理应以死谢罪。

我并不惊讶,也不伤心,甚至有些理解她。我骨子里那些与生俱来的凉薄与自私,本就是从她那里继承而来。

魏昭还在为我拼命周旋。我听说,他在御前陈情,将所有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他说,他可以放弃储君之位,我也能放弃公主的封号,他要娶我为妻。

傻瓜,怎么可能呢?

陛下只有太子这一个嫡子,福王的母亲是前朝降妃,出身不正,就算再受宠,也不可能继承大统。魏昭的前程,终究是毁在了我身上。

陛下震怒,将太子幽禁。

他根本没病,那只是一个将我们从青州骗回来的借口。

. 毒酒与真相

陛下赐我毒酒那天,母妃特地来“送”我最后一程。

她依旧美艳动人,衣饰华贵,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你做得很好!陛下废黜太子是迟早的事。你的任务完成了,也该下去见你的父皇了!”

我看着她,脸上露出极尽嘲讽的笑容,清晰地开口:“你还有脸,提我父皇?”

母妃先是震惊我会说话,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说她与陛下本是青梅竹马,却被先皇后横刀夺爱;说她出身卑微,只能行此险招,来南国做细作,为自己搏一条出路。

她说她最恨自己这张脸,让 她一辈子只能以色侍人。她又说福王如何聪慧孝顺,储君之位唾手可得。

最后她说,日后这天下,便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了。多余的人,都该被除去。

这里的多余的人,自然是指我和魏昭。

她走后,我被强行灌下了那杯“断肠酒”。

我其实一点也不怕死。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待我死后,我的人会全力辅佐魏昭。我要他,亲手杀了那些亡我国家之人。我要他,为我更改国号,为我弑君,弑父!

我知道他会的。他爱我,早已胜过爱他自己。

他就是个实心眼的傻子。

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心里,竟有些想念。

然而,那杯酒下肚,我没有感到任何痛苦,反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从腹中升起。这不是鸠酒,是催情药!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我疯了似的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金簪,就想往自己脖子上刺去。我预感到,此刻若死不成,等待我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深渊。

可我还是没能死成。

. 金丝牢笼

几个内侍冲进来,夺走了我的簪子,卸下了我身上所有尖锐的物件,又用锦帕堵住我的嘴,防止我咬舌自尽。

他们将我抬到一间密室,用纤细的金链锁住我的四肢。我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动弹得,却逃离不得。

那个男人,魏国的天子,他终于还是对我下手了。

一个翻云覆雨的帝王,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得到。南国的江山是,我,也是。

他拿开我嘴里的锦帕,我抓住机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向他脖颈上的动脉。我只想和他同归于尽,却被他一巴掌扇晕了过去。

从那天起,我坠入了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魏帝将我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牢笼里。在这里,他不再掩饰内心的丑陋与变态,用尽各种花样折磨我,想把我驯养成一只听话的禁脔。

我看着他就想吐,被他触碰一下,都恨不得立刻死去。

他偏偏不让我死。

“你比你母亲强多了,”他喘息着在我耳边说,“朕终于明白,为何我那儿子,宁愿舍弃江山也要你。如今换作是朕,朕也愿意。”

我不知道被他关了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更久?

我终于忍不住,吐了他一身。从此,他们灌我多少东西,我便吐出来多少。

或许是怕我真的死了,他终于找来了太医。

太医诊脉后,战战兢兢地回禀,说我有了身孕。

魏帝也愣住了!他子嗣艰难,一向看重皇嗣。

太医说,我才有一个月的身孕,需要仔细将养。

. 一线生机

魏帝揽着我,语气竟带上了几分诡异的温柔:“韶华在这儿陪了朕两个月,这个孩子,只能是朕的。等过几日太子大婚,朕就带你出去。”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却笑眯眯地威胁道:“韶华,这个孩子要是没了,太子、福王,还有你母亲,就都给他陪葬吧!”

真奇怪,他竟如此在乎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我注意到那太医的神色,似乎有话想对我说,却又不敢。我立刻顺从地点点头,指了指太医,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魏帝心情大好,以为我是在担心孩子,竟真的大发慈悲,留下了太医陪我,他自己则匆匆离去。

确认他走远后,太医才敢压低声音开口:

“公主,您已有三月身孕!请务必保重身体!臣是太子的人!”

三个月!我的心狂跳起来。这孩子,竟然在我的腹中安然待了三个月。

这孩子,是魏昭的!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魏帝去而复返。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是魏昭。

他瘦了,也憔悴了,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锋利而悲伤。

我示意他不要靠近,他就真的停在了原地。

“杀了他!”这是我认识魏昭以来,对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淬着血与恨。

杀了谁,他自然明白。

魏昭通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看了许久许久,最终一言不发,握紧拳头,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笑出了眼泪。

他答应了。

. 贤妃韶华

太子大婚前一天,我被放了出来。魏帝封我为贤妃,他说,韶华公主已经死了,如今的贤妃,只是与公主有几分相似罢了。

他还当众宣布了我怀孕的消息。他是天子,他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我大致猜到了他的意图。他与太子早已离心,而我母妃为福王结党营私也触怒了他。他正值壮年,是打算扶持一个全新的、听话的宠妃与皇子,来制衡另外两方势力。

我迎着母妃那能喷出火的目光,坦然地站在魏帝身侧,甚至有心情对她笑了笑。

“这就是你的爱情,”我用口型对她说,“可怜!”

她气疯了,想冲过来打我,却被皇帝护在身后。她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还被厉声斥责。

恍惚间,我竟有些难过。若我父皇还在,她又怎会受这种委屈。人心,为何总是如此不知满足。

太子的婚礼在宫中举行,皇帝要求我必须出席。他志得意满地将我这个新晋宠妃带到众人面前,无人敢有异议。

太子的新娘,原本定的是丞相之女,却在婚前被临时换成了一个八品小官的女儿。在此之前,皇帝还借机拔除了不少贵妃和福王的党羽。

所有人都明白,陛下这是要扶持贤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 大婚之乱

因我近来的“乖顺”,魏帝对我放松了警惕,只要有宫人跟着,便许我四处走动。

大殿上,我闲着无聊,去找韩煜说话。他是太子的另一个伴读。

“萧启怎么没来?”我用手语比划着。

韩煜的表情有些沉重:“萧兄家母新丧,他正在家守灵。”

我顿了顿,想起了萧统领剑上那个熟悉的剑穗,随即示意韩煜附耳过来。他听完我的猜测,艰难地点了点头。

“此事是萧家机密……萧伯母是发现了大统领与贵妃的丑事,被……被逼死的。这背后的隐情,是我和萧兄一起查明的。”

我心中了然,可怜了那位萧夫人。再看远处我那风韵犹存的母亲,她以美貌为刀,造了太多的孽。

问完了话,我便专心观礼。我从没见过魏昭穿红色的样子,不知他穿上喜服,会是何等风姿。

当他走出来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多虑了。

魏昭身量修长,肤色白皙,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俊美无俦,宛如神明。

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新郎官,牵着新娘走到大殿中央,却突然放开了新娘的手,径直朝我走来。

我身前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他穿过人群,来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韶华,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人。”

满座皆惊。太子疯了!他对着陛下的贤妃,叫着死去公主的名字,还说要娶她!

我呆呆地望着魏昭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眸,巨大的悲伤,瞬间将我淹没。

. 唯不负君

太子谋反了。就在他自己的新婚典礼上,公然行刺陛下。

大殿中,两股势力瞬间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魏帝在侍卫的保护下暴怒狂吼,下令就地格杀太子!

魏昭趁乱拉着我向外逃。我知道,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把我救出来。选择在这个时机动手,他根本没有胜算。

“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哭着问他。

“等不了了,”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从我知道你过的那些日子起,我就一天也等不了了!我必须立刻把你带出来!”

“那你怎么办?”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仿佛永远不会分离。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魏昭此生,唯不负韶华。你及笄那日便跟了我,我答应过要护你一世周全,就一定要做到!”

我心如刀割,我看见了,带队追捕我们的,正是萧泽。他是我母妃的人,他绝不会让魏昭活着回去面圣。

我要失去他了。

“韶华不哭。”魏昭将我轻轻搂进怀里,低声安抚,“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去做吧。我在青州给你留了东西,足以助你成事。”

我颤抖着,拉过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哽咽着告诉他:“三个月了,是我们的!”

魏昭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泪光。

“我知道!韶华,会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的,对吗?”

我拼命点头。这是我们唯一的血脉,我当然会!

“那就好。”他将头埋在我的肩窝,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

“真舍不得你们啊……”他喃喃道,“韶华,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夫君?”

“夫君!”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这两个字。我当然愿意。

在我的设想里,我和魏昭本该是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

“韶华,我的乖乖!你安心走,为夫替你挡住所有风雨。”魏昭的手最后一次拂过我的发梢,当他再抬起头时,那双曾盛满柔情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决绝。

他转向身后那群如鬼魅般的身影,声若洪钟:“影卫听令!从即刻起,尔等之主,唯韶华公主一人,生死相随,不得有误!”

“诺!”整齐划一的回应,是他们用生命许下的誓言。

魏昭将他最隐秘、最强大的底牌尽数交给了我,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所有退路。

我抓着他的衣袖,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他对我漾开一个极浅的笑,那笑容里有无奈,有宠溺,更有诀别。我们都心知肚明,他走不了。这天下,每一寸土地都姓魏。一个背负谋逆罪名的太子,注定无法逃出这座巍峨的都城。

“即刻带公主前往青州,不得耽搁!”

我被影卫半强迫地护送着离开,魏昭持剑而立的背影在我泪眼朦胧中逐渐缩小,一种名为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将我吞噬。我感觉心里的某处支撑轰然倒塌,化为齑粉。

可我偏偏是那种越是崩溃,头脑越是清醒的人。这种冷静让我连沉溺于悲痛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影卫护着我一路血战,魏昭在都城能动用的力量不多,但他硬是用这有限的筹码,为我铺就了一条通往生天的血路。

当路过挂满素缟的萧府时,我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身后是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我却异常平静地找到了萧启,对上他那双写满惊愕的眼睛。

“跟我走,”我说,“我帮你,为你母亲复仇。”

萧启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从震惊到疑惑,再到望向门外鏖战的影卫与禁军,最后一切情绪都化为了然。

“好!”

只一个字,我们的盟约便已铸成。但我明白,除了复仇,他更是为了魏昭。他们二人,情同手足。魏昭倾心爱护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会舍命相护。

我们借由萧家的密道逃离,虽然动静不小,但密道中重重机关,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城外,魏昭早已备下快马与马车。一路向着青州的方向疾驰,风声在耳边呼啸,我紧紧护着小腹,再也不敢去想魏昭的名字。

我的运气似乎不错,魏帝的追兵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抵达青州,我才从线报中得知那个惊天噩耗——东宫太子魏昭,自刎于宫门之前。消息传来,朝堂大乱,魏帝焦头烂额,自然无暇再来追杀我这个“逃妃”。

是我,是我害了魏昭。这个认知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后悔了!我不该对他有所图谋,不该将他卷入这复仇的漩涡!

我抬头问天,质问那满天神佛,能否用我这条命,换回魏昭?

可神佛缄默,无人应答。

巨大的悲恸如同潮水将我淹没,我昏迷了整整三日。醒来时,萧启守在床边,告诉我,昏睡中我一直在呢喃着魏昭和孩子的名字。

“孩子……孩子怎么样了?”我急切地问。

“太子最后的血脉,我拼了命也会护住。”萧启的回答让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孩子无事便好。我让萧启命医士封口,借此机会将有孕的消息死死瞒住。随后,我亲笔拟信,召集那些潜藏于朝野的旧部,赶赴青州,共襄义举。

半月之内,三位州牧、两名御史、五位郡太守,以及数名县令陆续抵达,他们还带来了各自的追随者。与此同时,我命令鹰卫军的徐将军留下一支小部队迷惑朝廷的镇压军,主力则秘密与我们汇合。

青州,已在我的掌控之下。

韩煜也来了,随他而来的,是太子所有的幕僚智囊。这两股势力,一方为复国,一方为报主君之仇,如今汇于一处,竟也相安无事。

而我,褪去往日的怯懦,在一众或探究或同情的目光下,身着缟素,大大方方地为魏昭守孝。有人问我为谁服丧,我只坦然告知:“为我亡夫。”

我的身份与情事早已不是秘密,索性便不再遮掩。

又过了半月,徐将军率鹰卫军主力抵达。加上魏昭留给我的四万青州兵马,以及各州郡太守带来的部曲,我手中可调动的兵力,已然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万。

北国一统十余年,南国旧臣的日子并不好过。魏帝的偏袒之心昭然若揭,南臣处处受制,如履薄冰,南国百姓更是备受欺凌。我于青州振臂一呼,响应者云集,军队的规模日益壮大。

经过近两个月的蛰伏与整合,我抓住时机,以雷霆之势一举攻克了青州两翼的兖州与徐州,将三州之地连成一片。

随后,我命人刻印制玺,赶制蟒袍。

在魏昭离世的第三个月,我以南朝公主之名,在青州自立为王。

等魏帝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他匆忙集结三十万大军前来征讨,挂帅的,正是萧启的父亲——萧泽将军。更有甚者,我那被立为太子的弟弟福王,也被推到了台前。魏帝还昭告天下,宣称我腹中怀的是他的龙种,命令萧泽平叛时切莫伤及我与“皇嗣”。

那封檄文写得情意绵чен,无非是许我荣华,企图动摇我心。可笑至极,我为他儿子披麻戴孝,他却说我怀了他的孩子。

对此我并不在意,只是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终究是瞒不住了。

那夜,南朝的旧臣们在我的营帐中跪了一地。

为首的韩将军,一位曾被我父皇视作手足的宿将,此刻一脸沉痛地捧着一碗黑漆漆的堕子汤。 他小时候也曾抱过我,想来此刻内心正在备受煎熬,只是跪在那里,嘴唇翕动,却一言不发。

他不说,自有人替他说。

“请公主三思,为我南朝大业,舍弃此孽障!待公主君临天下,何愁没有身份尊贵的麟儿!”

要我亲手杀死我的孩子?

绝无可能!这是魏昭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更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今夜若不能善了,我不介意用几颗人头,来教教他们何为君臣之道。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将的孩子?”

一声厉喝打破了帐内的死寂,我循声望去,竟是萧启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主动来当这个“便宜爹”。

徐将军反应极快,故作失手打翻了韩将军手中的药碗,随即起身怒视萧启:“萧家小子!你竟敢对公主无礼!”

萧启一抱胸,迎着众人的目光,毫无惧色地朗声道:“情之所至,两情相悦,在下情难自已,有何不敢?”

我忽然笑了,冰冷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

“诸位,是不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我清楚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骇人。总有人想倚老卖老,试图掌控我手中的权力。我能做的,就是比他们所有人都狠,要让他们不仅尊敬我,更要畏惧我。

“可这是本公主自己的骨肉,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替我做主了?诸君今日此举,可曾掂量过自己的项上人头,够不够分量?”

萧启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地唱起了白脸,劝道:“公主息怒!诸位大人也是被魏帝的谣言所蒙蔽,不明内情,并非真要伤害你我孩儿的性承!”

我瞥了他一眼,这个台阶给的不错,暂且只能顺着下了。若是承认腹中是魏昭的孩子,难保不会有南朝的死忠动了歹念。

“既是误会,便是尔等唐突了!”徐将军立刻接话,他才不管孩子爹是谁,只要是公主的血脉就行。如今正主都找上门了,他可不想再为难公主,当即赶着一群神色各异的大臣退出了营帐。

只听帐外传来他们恍然大悟的低语:“怪不得萧小将军肯追随公主,原来是这么回事!”

徐将军听得不耐烦,低声喝道:“恍然大悟个屁!没听见公主的话吗?以后公主的私事少管,都把脑袋看牢了!”

事后萧启告诉我,为了争夺“孩子父亲”这个身份,他跟韩煜打了一架。结果显而易见,韩煜一个文官,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这个天大的便宜,就这么让他给占了。

我听了有些啼笑皆非,手轻轻抚上隆起的小腹。阿昭若是泉下有知,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比起太子,韶华公主你,或许更适合做一位帝王。”萧启看着我,目光灼灼。

我淡淡一笑:“阿昭他重情、尊礼、心怀仁善。可这乱世,不需要这样的君主。那个位置,需要一颗足够硬的心,才能坐得稳。”

朝廷大军已压境徐州,是时候出手了。但我没打算跟萧泽硬碰硬。

我分拨十万精兵给萧启,命他陈兵徐州,与他父亲对峙。先前是萧泽拿着魏帝的檄文劝我归降,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萧启去劝他爹,为了未来的亲孙子,不如一起反了!

听说萧泽气得当场扬言要打死萧启这个逆子,打死也不信。但魏帝能指鹿为马,说我是他的妃子,萧启自然也能,他把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说魏帝欲赐死我,是他英雄救美;又说我俩青梅竹马,早已珠胎暗结。至于什么贤妃?那是你皇帝老儿自己的妃子丢了,关我家公主何事?

魏帝总不能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他曾囚禁于我。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启在两军阵前胡编乱造,无可奈何。

不管怎样,我这边的军心,总算是彻底稳了。

这边萧启拖住朝廷主力,双方小打小闹,虚晃一枪。那边我则命令徐将军,率领鹰卫军主力,如一把尖刀,一路向东南方向猛攻。以闪电之势攻破雍州后,剑锋直指梁州。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在徐州前线,朝廷根本摸不清我手中究竟有多少兵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慌忙抽调兵力增援梁州。

魏帝龙颜大怒,下令要撤了萧泽的统帅之职。

我那好母妃和新太子弟弟,还在宫里想方设法地为萧泽周旋。妇人之见,终究短浅,她以为保住萧泽,就等于把持了魏朝的军权。

可她忘了,萧启是萧泽唯一的儿子啊!一边是君主与情人,一边是亲生骨肉,这让萧大将军如何抉择?

既然他纠结,我便帮他一把。

我命萧启与徐将军暗中换防。两位猛将一就位,徐州、梁州两个方向同时发动了猛攻。徐州再往前,便是都城扬州,朝廷的兵力自然向那边倾斜。我方在徐州战场也确实付出了惨重代价,但这不过是障眼法。

我的真正目标,从来都是梁州。

梁州守将是魏帝的死忠,城防固若金汤,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这是我起兵以来,打得最惨烈的一仗。整整三个月,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我下令让韩煜在各地兴建济慈堂,收养战争孤儿。这场由我亲手掀起的罪孽,让太多人流离失所。

我的女儿,就出生在这片战火之中。攻破梁州城的那天,我因心神激动,引发了胎动。

她是个乖巧的孩子,没让我受太多罪,便顺顺利利地降生了。她的眉眼,像极了阿昭。

他们都说,我的女儿是福星,生在了好时候。

孩子满月,我亲自带着她赶赴荆州。如今的荆州牧,是魏昭太子的嫡亲舅父。他素来疼爱魏昭,因此也一向不待见我。

“这是阿昭的孩子!”他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没有问,而是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儿肖父,熟悉魏昭的人,一眼便能认出。

“魏家大势已去,老夫……不该再与阿昭的妻女为难。”你看,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我还未开口,他便已明了我的来意。荆州牧拱手让出荆州后,我以上卿之礼待之,礼遇有加。

至此,天下大局初定。

我耐心地扮演着猎人的角色,并未急于攻打扬州。

我能有今日,除了阿昭和父皇留下的根基,也多亏了魏朝自身的千疮百孔。当年北国速战速决,三个月便拿下南国,留下了太多隐患。魏帝安坐龙椅十余年,甚至分不清哪些南臣是真心归顺。

我不急,就这么围着扬州,切断一切补给,同时让我方休养生息。我要一点点消磨他们的意志,剔除掉魏朝最后那些硬骨头,再一口吞下。

我的母妃,死到临头,还在做着她的春秋大梦。她写信给我,字里行间满是懊悔与忏悔,说没能保护好我,愧对于我。

她错了,她该忏悔的对象,是我的父皇。

她竟提出要与我合作,让我扶持她的儿子登基,许我一个大长公主的尊位。她不信我一个女子,能坐上那至尊之位,更言我生了个女儿,无法与她的儿子争抢。

她还是那般自负,那般得意。

可我走到今天,从来不是为了她和她的儿子。

蛰伏大半年后,时机终于成熟。我不再等待,亲自挂帅,统领三军,剑指扬州。此时我的兵马已扩充至五十万,而扬州城内那三十万东拼西凑的残军,早已军心涣散,不堪一击。

最后一战,摧枯拉朽。

当大军兵临城下,我远远望见,我的母妃,被当做人质押在城楼之上。

“穆韶华!你速速退兵!否则他们就要拿我祭旗!你难道要背负弑母的千古骂名吗?你敢吗!”她凄厉的喊声顺着风传来。

我敢吗?我扪心自问。

有何不敢?

我遥望着那个曾风华绝代的女人,她如今再也无法用美貌作为武器了。最后护着她的萧将军,也死在了魏帝的猜忌之下。我这一生的耻辱与罪孽,皆源于她的自私与偏狭。

萧启说得没错,我比魏昭更适合做帝王。在亲情与大义之间,魏昭选择牺牲自己。而我,却能面不改色地看着生母身处险境,缓缓举起手,下达那道冰冷的命令。

“放箭!”

“杀——!”

随着我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而我的母妃,在失去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被毫不留情地推下城楼。

或许也不算全无价值,至少,“弑母”这桩罪名,我是坐实了。

望着她那身红衣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红叶,了无生机地坠落,我心中竟无悲无喜。见惯了生死,心早已麻木。

我下令降者不杀,都城破得很快。

当我踏着尸骸与鲜血走进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时,魏帝已被徐将军生擒。不过两年光景,他竟已苍老至此。见到我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好一个韶华!朕总以为你是一朵必须依附他人的菟丝花,没曾想,你竟是一朵会吃人的霸王花!”

我俯视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脚下的蝼蚁。

恰好有侍卫来报,请示如何处置被俘的皇子公主。

我问徐将军:“当年,魏帝是如何处置我南朝皇室的?”

徐将军眼中瞬间燃起刻骨的恨意:“除公主外,五位公主、三位长公主,尽数死于北国乱军的凌辱之下!”

我点点头:“那就将魏朝的公主们,赏给有功的将士吧。”

我又问:“那我的兄弟们呢?”

“五位皇子,尽数腰斩!”

我勾了勾唇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福太子就赐死吧。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给他留个全尸。”

“公主不可!”劝我的是韩煜,他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心肠,“您与福太子乃一母同胞,杀弟恐遭天下人诟病!”

我摇摇头,笑了:“跟魏家讲什么人伦纲常?真要论起来,我还是他皇嫂,甚至是他父皇的庶母妃呢!对不对啊,陛下?”

魏帝突然狂笑起来:“穆韶华,你赢了天下又如何?你要做女帝,可你的女儿却是朕的血脉!这江山,终究还是姓魏!”

“我儿是足月而生,是我与阿昭的孩子!与你何干?”我望着他,给了他最后一击。

“我的确要做女帝,但我不会让我儿继承大统。我父皇的堂弟献王当年逃亡在外,留下了一名遗孤。我已经找到了他,这天下,日后只会姓穆!”

“你竟不顾自己的亲生女儿?原来你对阿昭,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

“别提阿昭!”

这三个字仿佛触动了我的逆鳞,我猛地拔出匕首,狠狠刺入魏帝的心脏。

“南国覆灭那年,我才六岁!我什么都不懂,为何所有人都指望我来复国?若你没有将我囚于深宫,阿昭便不会死!我会好好辅佐他,只要南国百姓不受欺压,南国官员能被一视同仁,我便算对得起这身血脉!可你偏偏逼死了他,逼我走到今天!我自当将你魏氏的痕迹,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抹去!”

我抽出匕首,魏帝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一切,都结束了。

我与徐将军一同登上高楼,当他宣布魏帝伏诛的消息时,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父皇的身影。

徐将军,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竟流下了眼泪。我问他为何哭,他说,公主这些年,受委屈了。

委屈吗?或许吧,但已经习惯了。

我让萧启将宫中珍宝悉数运出,然后一把火,烧掉了这座承载了太多恩怨的宫城。我要将魏朝的痕迹彻底抹除,仿佛这样,也能洗净我满身的罪孽。

我在青州,建立了一个全新的王朝。

尘埃落定后,我将献王的遗孤接到身边,收为养子。徐将军被封为大司马,萧启为左将军,共掌天下兵马。韩煜则被我封为太傅,只是他如今的主要职责,是帮我带孩子。

一个未婚男子帮忙带娃,顿时又引得朝野对我女儿迢迢的身世议论纷纷。对此韩煜只是抿唇不语,萧启却大大咧咧地直接让迢迢喊他爹。

我懒得理会这些风言风语。我已是帝王,天下人的看法,于我何干?我会让天下人像尊敬我一样,尊敬我的女儿。

看着王朝日益兴盛,迢迢一天天长大,日子似乎又有了盼头。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还是会想起我那风光霁月,却情深不寿的阿昭。

高处不胜寒,唯有他的陪伴,才能让我感到一丝心安。我命韩煜,将阿昭的骨灰从魏家皇陵中迁出,带回我的身边。

番外:穆迢迢

我叫穆迢迢,我的母亲,是开创了穆朝盛世的女帝,韶华。

传闻中,我的生父是大将军萧启。至少,我那位萧老爹自己是这么说的。但我早就知道,我的父亲是前朝的魏昭太子。我时常随母皇一同,对着他的画像祭拜。女儿肖父,我与画中人,有七分相像。

但比起那位只存在于画卷中的父亲,我与萧老爹的感情无疑更深。他几乎承担了一位父亲的全部责任,为了我,一生未娶。

母皇是一位极其合格的帝王,但她也是一位极其孤独的母亲。她从不对旁人笑,那难得的温柔,只为我一人绽放。可我知道,很多时候,她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我自小顺遂,却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爱上了我的皇兄。

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任何一丝情绪波动都逃不过母皇的眼睛。几番纠结后,我向她坦白了一切。

我以为她会震怒,但她没有。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然后召来了皇兄,问他:“天下和迢迢,你选一个。”

“儿臣,要迢迢。”皇兄毫不犹豫。

“好,”母皇的目光转向他,带着帝王的威严,“你若娶她,便要护她一世周全。若有负于她,朕,必废了你!”

原来,皇兄与我并无血缘。他是母皇从战乱中收养的孤儿,只为告慰那些无辜丧生的亡魂。母皇并不看重血脉,她看重的,是一颗能容纳天下的心。

后来,母皇将我从宗谱中划去,以萧家女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将我嫁入了东宫。出嫁那日,是萧老爹背着我上的花轿。他笑着说:“这本该是你父亲的活儿,又让我占了便宜。”

我成了太子妃,后来又成了皇后。皇兄励精图治,母皇悉心辅佐,她们母子二人,共同开启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而我,只需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为我挣来的一切。

母皇四十岁那年,身体突然垮了。

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迢迢不哭,母亲,要去找你父亲了。”

她对皇兄交代了三件事:第一,公开我的身世,我是她与前朝魏昭太子的女儿,命他护我周全;第二,将她与魏昭太子的骨灰合葬,不许史官编排她的情史;第三,将我的第三个孩子过继给萧家,替她还了萧启一辈子的情。

昭明二十一年,文帝穆韶华驾崩,一生未嫁。

后来我才从韩太傅口中得知了母皇年少时的所有经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所拥有这顺遂安稳的一生,正是母皇曾经求而不得的梦。

她走过的路布满荆棘,便用尽全力,为我铺就了一条繁花似锦的康庄大道。

【全文完】

相关文章

遮天最新章节_遮天无弹窗全文阅读_顶点小说

辰东口碑最好作品没有之一,《遮天》《遮天》三部曲究竟讲了什么?网上各种讲解基本都有些深奥,对于萌新来说其实并不友好。《遮天》三部曲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可以很简单,今天咱们就来通俗易懂地讲讲《遮天》系...

步步惊心_全集免费在线阅读收听下载 - 喜马拉雅

《步步惊心》再看《步步惊心》原著,才懂四爷为何不给若曦名分的隐情“四爷到底爱不爱若曦?”刷完原著,答案其实很扎心:爱,但名分永远排在江山后面。很多人替若曦委屈,觉得四爷抠门,连个妃位都不给。可再翻一遍...

天之妖瞳(天之妖瞳女主角有几个)

1.首先打开《道天录》游戏,并进入游戏中。2.其次在游戏中做任务获得经验到达30级,获得一个天元功法自选匣奖励。3.然后在天元功法自选匣中选择冰魂妖瞳技能即可获得。碧眼妖瞳在民间传说中被认为是一种神秘...

《凌云天途陆羽盛凌云》小说在线阅读,凌云天途陆羽盛凌云免费最新章节 - 精武小说网

官途雄才小说全文阅读(陆羽盛凌云)完整版南费国,有位身着深色西装,倒梳背头的老人走出南费外交大使馆,乘坐九州国军用武装直升机连夜回国。北洋国,几十名黑衣保镖护送着一位唐装老人,老人看着手中机密喃喃:“...

燃烧的海洋txt下载精校版(燃烧的海洋小说下载)

类似的小说:燃烧的岛群《燃烧的岛群》为宋宜昌先生于一九八三年所著的描写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太平洋战争的一部纪实性长篇历史小说。全书围绕着美军王牌之师--陆战一师的征战历程,以翔实的史料和精湛的笔法为我们...

纯纯欲动小说_纯纯欲动全文在线免费阅读_ (洛带)-努努书坊

小说:她是无忧无虑的官太太,毫无征兆的自杀,众人怀疑她是特务来源:乡村周末5月日,文化和旅游部在安徽黄山公布了新一批4个国家级旅游度假区——四川成都天府青城康养休闲旅游度假区、广西桂林阳朔遇龙河旅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