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子承父业重生之子承父液_清水浅浅_少年小说网
父母双亡,兄长战死后
明书晗以为,严岚是她此生的宽慰,难得的良人
可不过两月,这所谓的良人便将她弃如敝屣
再相见,她是瑄王的宠妾,看着他严家落魄倒台
再次清醒时,她的母亲兄长俱在身旁
——
京城人传,瑄王祁墨,不近女色。
直到有一天,“不近女色”的瑄王做了一场梦
梦中,依旧是瑄王府,却多了一个女子
女子眉眼如画,软声软语地唤他“阿墨”
后来,他见到了这女子——明家四姑娘,明书晗,刚刚及笈
他看着面前熟悉的书案,耳边却全是那一声声软软的“阿墨”
祁墨第一次觉得,“衣冠禽兽”这四个字,说的就是自己
再后来,不近女色的祁墨将明家四姑娘宠成了一个娇软的小姑娘
所谓的不近女色,不攻自破
四月十三,立夏,昌平侯府内的一棵桃树上开满了桃花,远远望去就像天边落下的一片彩霞,染红了半边天空。
明书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缎纱裙,站在树下,抬头望向那满树的桃花,静默无言。
领头的将军庄戎从里面走出,听见旁边侍卫的几声耳语,便往她那儿走去。
忽的庄戎抬头一望,树下一身青衣的女子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一身青纱,眉目如画,仿佛遗落凡尘的仙子一般。
庄戎一时看的有些呆愣,小莲见他久久未动,掩唇轻咳一声。
这一声咳嗽同时惊醒了两人。
明书晗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人,眉目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将军可是处理好了?”
声音婉转犹如黄鹂,庄戎险些将自己收回的心神再丢了。
他低下头,遮住自己的视线,沉稳地道:“姑娘可以进去了。里面都已经清理干净,只是到底是乱的,姑娘小心些。”
一侧的青禾微微蹙了眉,旁边有人听不过去,凑到庄戎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庄戎整个人蓦地一僵,身子倒是比意识先反应过来,已经让到了一边。
京城人传瑄王祁墨有一位宠妾,藏于内宅,久不见人。而这位宠妾,曾是昌平侯的妻。
当初明家四姑娘嫁入昌平侯府,不知晓的人皆以为这是一桩美满良缘。可是私底下晓得那些龌龊的都知道,昌平侯府是怎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是,明家四姑娘不知晓,明家大夫人也不知。娇俏的姑娘带着满心的欢喜嫁入昌平侯府,最后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别人掌上玩弄的物件。
明书晗轻轻阖上眸子,将那些险些掩盖不住的情绪悉数收了进去。再睁眼时,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一片寒意,仿佛千里冰封一般。
昨日一夜,京城兵马声响。
镇国公以下犯上,意图谋夺皇位。瑄王祁墨及时赶到,镇压镇国公,如今人还在宫中。
这一夜,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昌平侯严岚与镇国公私下接触,已犯下谋逆之罪。
若是以前,昌平侯府还是那等风光的时候,或许这件事还能让众人惊骇一番。可如今昌平侯府不过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纯看主人什么时候兴起解决他。若是主人忘了这回事,他也会慢慢干枯而死。
可别人看得再通透,也敌不过有些人依然活在梦中。
如今的昌平侯府后院中,身上只着着一件白色中衣的严岚狼狈地跪在院中,他的旁边还跪着一个女子,衣衫不整,双目惊恐。
上一刻还在温香软玉的怀中寻欢作乐的昌平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下一瞬就变成阶下囚。
“我以为你会大哭大闹像个泼妇一样为自己争辩,原来昌平侯也能这么冷静吗?”清冷的声音传入院中,严岚抬头看去,一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
然而不过一瞬,他便以为自己看到了救星。
“书晗,书晗,你来了。你去告诉瑄王,说我没有谋反。我怎么敢和镇国公合谋,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一定是!”
严岚膝行着往前走,想要移到明书晗的脚边。后面看押的士兵紧紧盯着却不出手阻拦。
明书晗低头看向曾经的少年郎,轻巧地移开了身子,嘴角勾着浅淡的笑意,“你是被陷害的。”
她走到院中的石墩旁,手指轻抚石桌上的纹理。石桌上的凉意仿佛透过皮肤沁进了心里,“因为是我让人陷害你的。”
曾经,这里也是她和严岚琴瑟和鸣的地方。
那时候,她刚嫁进严家。许是严岚兴趣尚在,乐得陪她演戏。然而,这仅有的温情也不过只有一月而已。
“昌平侯,你以为,你为什么能从二皇子祁昊叛乱的事中脱身?”
当初,二皇子祁昊造反,昌平侯府牵入其中。然而明明证据确凿的事最终却不了了之。
“因为,越是小心翼翼想要护住的东西,当碎掉的那一天,便会愈加痛心。”
明书晗始终未曾看向严岚一眼,她看着指甲上的丹蔻,思绪仿佛又飞回那日午后。
她端着自己精心制作的糕点想要求一个人的回头,却听见了不该听的话。那时她才明白,原来她的如意郎君,她的美满幸福,都只是别人的一场算计。
“明书晗,为什么?当初你在昌平侯府,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是你自己要自甘下贱成为瑄王的妾。你自己不知廉耻,还要怨恨别人?”
严岚话音刚落,便是“啪”的一声。
青禾面目冷然地将严岚的脸打侧过去,“下贱这种词昌平侯还是谨慎着用。不对,奴婢说错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昌平侯了。”
明书晗紧捏着石桌的手指微微松开,眼底漫出一丝不明的笑意。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
明家二老爷明启一员虎将,驰骋沙场多年,一朝战败,回来京城的只有一具早已凉透的身体。而明二夫人也没能撑多久,不久也跟着一起去了。
原本,人们都在猜明启唯一留下的庶子明书言会不会子承父业,成为边疆的一员猛将。然而,明三少爷不过去了边疆一年便身死异乡。
也是从那时候起,明家四姑娘真正成了无依无靠的人。
“当初你和我三婶合谋,骗我嫁进你严家。你将我母亲留下的东西全部拿去花天酒地,到了最后,就连钱婉给你的钱也填不了你的窟窿。严岚,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外人看着昌平侯府在外风光无限,可只有府中的人知道,这昌平侯府早已是个花架子,入不敷出。严岚又是个只管吃喝玩乐的花心公子,严家败落是迟早的事。
她的三婶钱婉明明知道昌平侯府是个什么地方,却偏偏要严岚装作一副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来骗她。
可她是真的不明白,钱婉为何要如此做。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严岚的满腔怒火像是被凉水扑灭,他惊恐地看着明书晗,终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是你,是你把明书怡送到我的床上的,对不对?”
那层迷雾拨开,很多事情就好理解了。
明书晗终于转身看向严岚,那双眸子里无怒无怨,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啊,我亲眼看着人将她送进去的。她不是喜欢你吗,我成全她,多好。”
钱婉辛辛苦苦为她挑选的良人,如今她将这良人送还给她女儿,她应当很“高兴”吧。
“我听说她刚流产,想来这次流放,昌平侯要多多照顾她了。”
“流放,我不去流放。明书晗你个贱……唔……唔。”
更多不堪入耳的话被尽数抛在身后,明书晗提着裙摆踏出去时,心头压着的不适终于消散。
阳光从叶缝间漏了出来,她伸手在光线间翻转,视线模糊中,似乎有人从对面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森然的铠甲,逆光而来。
明书晗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心中却已了然。她的嘴角终于带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乖巧地站在树下,等着那人过来。
青禾和小莲对视一眼,默默地退到旁边。
当初明家四姑娘走投无路之时,带着明启留下的唯一一块玉佩,到了瑄王府,自请为妾。自此,明书晗与严家再无关系。
祁墨走到明书晗的面前,刀锋般的眉宇微蹙,他双手握住明书晗的手,察觉到手心的冰凉,眉头皱得更深。
“怎么也不带个披风就出来了?”说话间,便已将自己的披风摘了下来,围系在明书晗的身上。
披风宽大,显得里面的人娇娇小小的一团。只有一张白嫩嫩的脸露在外面,墨色琉璃般的双目中只有一人的身影。
祁墨终于感觉愉悦些,他握紧小姑娘的手往回走。
“近两月没有见我,可有想我?”
祁墨问得直白,明书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与祁墨相处半年多,早已习惯祁墨这种直白的问话,可她每次都沉默应对,抑或说是不敢回答。
更何况这次,祁墨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与他一道的,还有西夏国的云岫公主。听闻,云岫公主是来和亲的。如若不是镇国公的事,他们也许会回来的更早。
“怎么不说话,看来我的绡绡是一点都不想我啊。”祁墨故意拖长了腔调,好有意让某人听出自己的失落。
明书晗抿紧唇跟在他身边,听见那明显沮丧的话,心中莫名一紧。
明明知道他是装的,可是……
明书晗忽然停住脚步,祁墨一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眉眼带笑,“怎么,又想我了?”
“嗯。”轻轻的一句仿佛风中的细语一般,却直直撞进了祁墨的心中。
“绡绡,你……”
“阿墨,你听我说。”明书晗终于抬眼注视着祁墨,眉梢似乎都带着暖意,她打断了祁墨的话,继续缓慢而坚定地道:“阿墨,我想你,一直很想……”
很怕你会出事,想要到你的身边陪着你,而不是乖乖地躲在一个地方却听不到你的任何消息。
然而这些话她终究没有说出来。
祁墨的眼里忽然充满惊惧,他张着嘴,然而明书晗却什么也听不见。
只有胸口,很痛。
建元十六年,春日。
瑄王府的大门前,两头石狮子虎视眈眈地盯着过路的行人,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寒意。
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站在大门前,抬头看向熟悉的牌匾,上面是苍劲有力的“瑄王府”三字。守卫们安静地守着门庭,一切都与以前别无二致。
然而,终究是变了。
利箭穿心,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便是四年前了。
原本,她准备向他说出自己的心意的。可是,到底没有那个机会了。
如今,连这最后一丝可能的牵扯,都要被她自己生生剪断。
重生以来的那些喜悦仿佛一瞬间被冲淡了许多,明书晗咬紧了下唇,努力压抑那些异样的情绪。
好在宽大的帷帽遮住了她的面目,让别人看不清她的模样,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手指微微用力地捏紧那块玉佩,终于抬步往前走去。
“姑娘,我们当真要去吗?可是仅凭一块玉佩,瑄王会愿意帮忙吗?”小莲一边紧紧跟着自家姑娘的步伐,一边担心地问道。
今日,原本是姑娘的及笈礼的。
可谁能想到,老爷的死讯突然传入京城。及笈礼草草收场,二夫人更是当场晕厥过去。只有姑娘,从头到尾冷静得过分。
似乎,从晨起的时候,姑娘就有些不对了。姑娘她,似乎变得更冷清了。
“不管怎样,我也要赌一赌。”
手中的玉佩泛着温润的光泽,触手生温,乃是一块上好的暖玉。
瑄王少年战场成名,世人都说他是战神。可他刚上战场的那几年,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父亲救他一命,便换来这块玉佩。
祁墨曾说过,若是有求于他,可带着玉佩来瑄王府。
而她所求,不过是一个人的周全而已。
“见王爷,你们是什么人?”门口的守卫打量地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眼里的警惕毫不遮掩。
明书晗微微伸手,露出手中的玉佩,“这是信物,烦请您帮忙通报一声。”
帷帽下的声音柔和轻细,那守卫卸下一丝心妨,正要接过玉佩,一阵马蹄声传来。
“想来不用在下通报了,王爷回来了。”
守卫的话掩在马蹄声中,明书晗身子有瞬间的僵硬,而后想起自己面上的帷帽,又强自冷静地转过身。
大门前的石阶下,一身金绣暗纹玄服的男子翻身下马。那男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凤眸隐隐有不耐的神色。薄唇抿得极紧,眉峰凌厉。
他抬脚往石阶上走去,眼风没有留一丝给门前的人。
眼看着人就要走过去,明书晗心里一急,手一伸,便拉住了祁墨的一片衣角。
祁墨被拉的一顿,他回头不耐地看向明书晗,“你是谁?”
即使隔着面纱,明书晗也能看清祁墨脸上的微怒。将要出口的“阿墨”二字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轻轻松开扯住那片衣袖,将手中的玉佩伸到他的面前,“王爷曾说过这块玉佩可换一个请求,不知现在可还作数?”
祁墨看着那块熟悉的玉佩,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温十,带她去我书房。”话说完,人便大踏步地进去了。
温十留在原地,看着尚未做出反应的明书晗,笑道:“姑娘莫怪,我们王爷今日有些烦心事,不是冲着姑娘的。姑娘随我进来。”
祁墨刚刚那番反应,明眼人都知道他恼了。
京城人人都知道瑄王不喜女子碰触,可只有温十知道,刚刚自家王爷已经算是特待了。
不然,王爷他大可直接甩开,何必等着这位姑娘自己放开?
然不论温十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是不显分毫。
瑄王府中的亭台阁楼处处精心,可以看出主人的雅致。
然而现在这位主人却烦躁地看着手中的文书。
忽的,“啪”的一声,文书被丢到了一旁。
祁墨透过圆窗往外看去,圆窗外,一树海棠正开得娇艳。
廊下,一身素衣的女子慢慢走入圆窗的景内。宽大的帷帽下长长的面纱遮住了女子大半的身子,只有手腕处那翠色的玉镯若隐若现。
女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书房外传来敲门声。
祁墨一愣,看了看早已无人的窗外,眉头微蹙,转过身应道:“进来。”
“小莲,你留在外面。”
“可是,姑娘……”
明书晗止住小莲的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进入书房中。
书房里,熟悉的花香静静地飘荡着。明书晗深吸一口气,稳下差点乱起的心绪,伸手将帷帽摘下。
“民女乃是明启之女,明书晗。今日求见王爷,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王爷能相助。”明书晗低着头,将心中早已演练无数遍的话尽数说了出来。
祁墨挑眉,“明启的女儿?你父亲的消息刚刚传入京城,你还有心思来找本王?”
祁墨的话带着几分质问的味道,明书晗的脸色一时苍白下来。
就算已经知道父亲的死讯会今日传到京城,但当同样的场景出现在她面前时,那种悲痛感没有减少分毫。
可是重来一次,她不能再像一个傻子一样,永远等着别人来帮她解决问题了。
好在,现在母亲和哥哥都在,她还有挽回的机会。
“民女想要请王爷帮忙护一个人的周全。”
“周全,谁?”
“明书言,民女的三哥。”
前世,父亲葬礼结束后,明书言就义无反顾地去了边疆。可不过一年,那个说要保护她的三哥也离开了这世间。
可是她不信,这一切都是意外。
明书晗狠狠闭了闭眼,将眸中的惊痛压下,“战场多是凶险,如若可以,民女想要用这块玉佩换他的平安。”
“平安?”祁墨屈指轻轻地敲击书案,眸中兴起几丝趣味,“战场凶险,所以你要求平安?”
“比起在战场上求得他的平安,你倒不如直接劝他不要去。”
战场多是意外,想要护一个人的平安怕是不那么容易。
况且,若是怕死,何必去战场。
祁墨的话再明白不过,可是明书晗心里清楚,她劝不动明书言的。
所以,她只能求他。
“我知道,战场意外不能阻止。可人为的呢?”明书晗终于抬头看向书案后的那人,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意外的坚定。
祁墨敲击桌面的手一顿,眸中闪过异色,而后又隐匿无踪。
他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却没有再继续发问。
室内一时变得静谧。
明书晗捏着玉佩的手指尖泛出了青白色,然而人却没有退缩一分。
忽而,圆窗落下,室内一下变得昏暗。
明书晗诧异地抬眼看去,却见原本在书案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前,近在咫尺。
“人为?”
明书晗踉跄地退后了两步,深深地低下头,“王爷还未说是否答应。”
祁墨看着面前紧张的人,忽觉得有些恼怒,却也不知是冲谁的。
“只要有这块玉佩在,本王就欠你一个人情,你可想好了?”
室内的昏暗遮掩人的神色,明书晗却意外地察觉到不对,她咬了咬唇,还是道:“想好了。”
又是一片安静。
良久,不高兴的某人轻哼了一声,“既如此,本王就成全你。”
书房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久违的光线纷纷涌进屋内。
小莲见明书晗出来,赶忙疾步上前,“姑娘,怎么样”
明书晗轻轻点头,小莲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微微侧头,似乎想要再看一眼,然而终究什么都没看到。
到底,还是她亲手斩断了这最后一丝联系。
可是,里面的那人,也不是她的“阿墨”吧。
温十在前面领路,明书晗跟在他的后面渐渐走出了窗景。
祁墨站在窗前,手中摩挲着尚有余温的玉佩,脸上神色莫名。
忽然,远处传来小姑娘的铃铛般的声音。
“这个姐姐好漂亮啊,我要她陪我睡午觉。”
不远处,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一把抱住明书晗的大腿,抬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俨然一副不愿放人的模样。
卫嬷嬷喘着气从后面跟过来,想要拉开小姑娘的手,“老嬷陪姑娘睡午觉,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这个姐姐。”
祁欢不愿松手,别人看不见,可她抬头看的清楚的很,这个姐姐长得好看,她喜欢。
明书晗低头看向下面熟悉的小人,唇畔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她半蹲下身子,道:“欢欢,姐姐家里出了点事,必须要赶紧回去。等姐姐有空了,再来看你好不好?”
祁欢见漂亮姐姐一下子叫出自己的名字,还未来得及高兴,后面的话就让她苦了脸。
“很重要吗?”
“嗯,姐姐的娘亲现在很伤心,姐姐要回去陪陪她。欢欢,我们下次一起玩,好不好?”
“好吧。”
小姑娘虽然任性,但是听到明书晗说自己的娘亲伤心,下一刻就把手松开了。
“姐姐要早点回来哦。”
“嗯。”
远处的说话声渐渐变小,外面又只能听到风吹落花的声音。
温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已经静候在一旁。
祁墨收回自己的视线,将手中的玉佩塞到腰间,“方北什么时候到京城?”
“明日。”
祁墨的唇畔终于勾起一丝笑意。明日吗?还真是及时。
早春微寒,刺人肌骨,树上刚抽出的绿叶在春寒中萎靡不振。
明书晗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厚披风,站在庭院里,静静地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孙嬷嬷一脸为难地走出来,见明书晗还站在风口处,眼里止不住的心疼,“姑娘,你先回去吧。等夫人醒了,我让人去通知姑娘。”
明书晗收了收自己的披风,眉眼低垂,鸦羽般的睫毛微动,“我知道,母亲已经醒了。”
只是不愿见她而已。
明书晗勉强勾起一个笑容,眼里带了丝丝祈求的意味,“嬷嬷,你帮我和娘亲再说说好不好,我想见她。”
“姑娘你,唉……”孙嬷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终是折身回屋。
里面安静得很,只能听到孙嬷嬷细微的说话声,而后是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见。
明书晗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依旧站在原地。看见孙嬷嬷出来无奈地摇头,她也只是勾了勾嘴角,复又低下头去什么也不说地站在那儿。
早春里的微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庭院里的落花被卷起,而后又重新落回原地,显得有些凄凉。
孙嬷嬷看着明书晗那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更是心疼。
夫人她,也是心结难解。
当初叶家和明家结亲,明启和叶锦两情相悦,明启更是许诺,绝不纳妾。
可是谁能想到,一夕之间,叶锦却亲眼看见自己的未来夫君和自己的庶妹叶棠睡在一起。
孙嬷嬷能理解自家夫人的痛心,毕竟叶锦和叶棠曾经的关系有多好,那一幕就有多刺痛人的心。
一朝事发,两个姐妹同时嫁进明家。只是,叶棠却是怀着身孕嫁了进来。
夫人费尽心思怀上的孩子,本以为是个男孩,却不想是个病弱的女孩。
夫人她是把自己的怨都撒在了孩子的身上,可眼前这个刚刚及笈的小姑娘又有什么错呢?
怪只怪世事弄人。
孙嬷嬷又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上前再劝几句,里面却走出一个小丫头,“嬷嬷,夫人让您进去。”
孙嬷嬷这一进去,便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来。
远远的天边渐渐聚拢起大片的乌云,风势渐大,吹得明书晗的衣角猎猎作响。
小莲上前几步虚握住明书晗的手,不出所料,触手一片冰凉。她的眼眶渐红,扯了扯明书晗的衣袖,“姑娘,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不等了。”
这么多年,夫人何曾主动愿意见过姑娘?姑娘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夫人的喜爱,就连昨日及笈,夫人都不愿参加。
母女两个,见面的机会少的可怜。
明书晗一直低着头,听见小莲略微哽咽的声音。她才眨了眨眼,安抚地拍了拍小莲的手,“没事,我再等等。”
若是不等,她和母亲的关系便是只能如此了。
她不愿,也不能再看着母亲失去最后一丝活着的期盼,就这样离开这世间。
父亲他,也是不愿看见这样的结果的。
外面的风越吹越大,渐渐的,有细细的雨滴从天上坠落。
雨滴顺着风势飘进窗棂里,打在叶锦的手背上,带来丝丝的凉意。
从窗子往外看去,恰巧能看见院内的情形,却很好地遮住了叶锦的身影。
“咳,咳……”叶锦止不住地轻咳几声,孙嬷嬷赶忙端着热茶上前,“夫人,您去床上躺着吧。外面风大,站在这里会受寒的。”
叶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的那抹纤细的身影,忽然开口道:“明启一直很疼她,很喜欢她,就算她不是男孩。可我知道,他是因为歉疚,歉疚叶棠为他生下一子而送命,歉疚我不能有自己的儿子。这些年,他说过很多句对不起。就连这次出征前,也是一样……
“他还说,快要到绡绡的生辰了,让我多关心关心她……嬷嬷,这么些年,我似乎一直把自己困在一个圈里,从未走出来过。”
原本是不愿想,可如今却是不得不想。
她是不是,做错了呢?
叶锦的眼里浮现出迷茫,只是下一瞬,这丝迷茫就被外面的惊呼声打散了。
“姑娘!”
明书晗的身子软倒在小莲的怀里,她能听见身边人的惊呼,想要说一句没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最后听见的,便是“吱呀”一声。
西院。
钱婉看着镜子里的人,一点一点地描着眉。忽然,她的目光一凌,手中的眉黛笔被她狠狠地扔到地上,瞬间断裂成两截。
身后的丫鬟们立即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老爷呢?”
钱婉仿佛只是随意地一问,身后的丫鬟们却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
屋子里静谧得可怕,直到有一个小丫鬟哆哆嗦嗦地开口:“老爷,老爷去花巷了。”
明三老爷明峰常年流连于花巷,外面红颜知己数不胜数,这是京中人都知晓的事。不过明峰也只有钱婉为他生育的一双儿女明书敬和明书怡。
他人只叹钱婉能忍,可谁又知道她心里有多恨。尤其是当她看见自己眼角遮不住的皱纹时!
孔嬷嬷进来时,丫鬟们还都跪着。
她使了几个眼色,那几个丫鬟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她走到钱婉的身后,拿起木梳慢慢地梳理起钱婉的头发,脸上堆着笑容,“夫人可别为了这些小事动气,值不得。”
“是啊,不值得。我早知道的,他明峰向来只看美色。如若我没有这张脸,我如今也不会在这儿。”钱婉缓缓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眼里的不甘怨恨却是越来越浓。
孔嬷嬷见她神情愈发不对劲,轻咳一声,才道:“夫人,老奴听说,东院那边出事了。”
“出事,这事儿都传遍京城了,你才听说?”钱婉毫不在意地嗤笑道。
孔嬷嬷摇摇头,“老奴说的不是二老爷的事,而是二夫人那边的。午后的时候,四姑娘去见二夫人,却被拒之门外。可不知这四姑娘今日犯了什么倔,愣是在院中等了许久,最后直接晕倒在院中了。”
“哦?”钱婉终于被挑起了几分兴致,“现下呢?”
“现下大夫人和老夫人一同去了东院,也请了大夫,尚不知情况如何。”
钱婉脸上的笑意终于明显了些,“既如此,那我们也去一趟吧。”
——
东院。
明书晗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叶锦坐在绣墩上,看着床上的人神情有些怔愣。
大夫正在外面开药方,大夫人秦氏和明老夫人站在外室,仔细地问了大夫,听说只是风寒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二人面色才稍缓。
秦氏知晓东院的情况,只是她对明书晗的印象到底不坏,况且又是一家人。如今明启刚刚过世,她到底见不得明启曾经放在手心上疼着的姑娘如此受委屈。
本来,明老夫人是不会过来的。
明家一门三子,除了明三老爷明峰之外,明大老爷明博和明二老爷明启都不是明老夫人的孩子。明老夫人是继母,可她却也是把这两个孩子放在心里疼的。明启离世的消息到底也打击到了她。
可东院的消息刚传出来,秦氏便去了明老夫人的院子。
“母亲,二弟生前,最疼的便是四丫头了。他不愿看到的,母亲也清楚,不是吗?”
明启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她们母女两个永远解不开心结,像一对陌生人一般。
帷幔掀开,进来的只有明老夫人,秦氏在外面帮忙煎药。
孙嬷嬷见人进来,便退了下去。
叶锦像是没有听到人进来似的,仍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明老夫人也没唤她,只是静静地坐到一边,闭上眼睛,开始缓缓地说起往事,“你生产那回,大出血,险些出事。他在门外一直等着,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差点没冲进去。我原以为他着急的是孩子,可直到稳婆出来,他第一句问的是,你如何。
“四丫头不是男孩,又是早产,你伤心又伤身。他便一个人带孩子,从不假手他人。当初三哥出生,他都不曾这么用心。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他只说了一句——我对不起她母亲,不能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叶丫头,我知道你委屈。可这么些年了,如今他也去了。你还要用这些恨去怨一个无辜的孩子吗?
“更何况,你最是知道什么是遗憾。半辈子都活在遗憾中的感觉,你难道也要让自己的孩子尝一遍吗?”
叶锦仿佛变成了一个木偶人,直到明老夫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才缓缓眨了眨眼睛,目光一点一点地汇聚,最终落在了明书晗的脸上。
锦被下,明书晗的手指微动。
与此同时,瑄王府后门,一个身穿月白色衣袍的人在温十的引领下来到书房,正是本该明日才到的方北。
书房里,祁墨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那暖玉背面圆润,正面却刻着方方正正的一个字,墨。只是刻痕已经被磨得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