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1984最新章节_轮回1984全文阅读_83中文网
惊雷炸裂夜幕,温晚妤从医用床垫上弹坐而起,冷汗浸透蓝白条纹病号服。
月光如银刃剖开病房,在她苍白的手背上刻下菱形伤疤,这具年轻十岁的躯体分明烙着二十三岁的年轮。
未及理清这荒诞轮回,墨绿作训服已裹挟着西伯利亚寒流破门而入。
来人脊梁如淬火钢枪,眉眼凝结着西伯利亚冻土般的寒霜,声线似出鞘军刺:醒了?
温晚妤瞳孔骤缩,喉间泛起铁锈腥甜。
谭庚礼?那个与她同床异梦十载,连衣角都不曾碰过的丈夫。
此刻他军装笔挺,四颗将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恍若前世每次政要会议时那般疏离。
温晚妤,我在问你话。剑眉压低,男人耐性濒临极限,军靴在瓷砖地面敲出泠泠清响。
喉头滚动着苦涩,她忽然嗤笑出声。上辈子临终前蜷缩在漏雨棚屋的画面与现实重叠——江夕月那日故意拧开煤气阀时,他也是这样穿着作训服破门而入,却径直掠过她去抱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初恋。
谭首长军务繁忙,竟还记得来探望我这个摆设?她偏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谭庚礼眸色骤沉,军靴在瓷砖地面敲出泠泠清响:煤气中毒把脑子烧糊涂了?夕月当时情况更危急……
所以您就抱着白月光扬长而去,留我在毒气里等死?温晚妤突然转头,眼底讥诮如刀,您可知大院里那些长舌妇怎么编排我?说我用下作手段拆散鸳鸯,活该守十年活寡!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愣住了。这些锥心之言分明哽在喉间,为何却清晰落入谭庚礼耳中?更诡异的是,男人此刻正死死盯着她紧抿的唇瓣,眉心拧成深壑,仿佛要剖开她的灵魂。
墙上的电子钟突然跳动数字,温晚妤心脏猛地攥紧——按前世轨迹,江夕月该穿着病号服来演苦情戏了。果然,虚弱的呼唤穿透门缝:阿礼……
那抹白色身影倚在门框,病号服空荡荡地晃着,活像话本里吸人精气的妖精。谭庚礼条件反射般踏出半步,却在触及温晚妤冷笑的瞬间僵成石雕。
【瞧这出苦肉计,煤气中毒还能精准卡点来截胡】
【谭大首长怕是要当着全院人的面表演英雄救美】
【正好坐实我拆散有情人的恶名,这招够毒】
谭庚礼霍然转身,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既然身体虚弱,就该在病房好好休养。他刻意加重病房二字,余光瞥见温晚妤因震惊微张的唇瓣,在月光下泛着樱花般的柔粉。
江夕月眼泪簌簌而落:我只是想当面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谭庚礼突然伸手扶住温晚妤肩头,温热触感让两人俱是一颤,我夫人需要静养。
温晚妤几乎要笑出声。这男人莫不是被雷劈中了?前世他可是当着全军区面给江夕月撑腰,害她被唾沫星子淹了十年。此刻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竟比病房暖气还要灼人。
待江夕月踉跄离去,谭庚礼突然逼近,军装上的硝烟味混着薄荷气息扑面而来:你怎知十年后我会被陷害入狱?
温晚妤心跳如擂,面上却扬起无辜笑靥:谭首长在说胡话?我……
【他听见了?怎么可能!】
【难道重生的不止我一人?】
【不可能,他分明该在三个月后那场演习中为救江夕月断腿】
谭庚礼眸底惊涛翻涌,指节倏然收紧。三个月后的军事演习?她怎会未卜先知?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这女人眼底分明翻涌着滔天恨意,偏生唇角还噙着温柔笑意。
首长若无事,我便先回大院收拾细软了。温晚妤轻轻挣脱桎梏,作势要掀开被子。
谭庚礼却先一步按住被角,指腹擦过她冰凉的手背: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离你这个灾星远远的】
【等江夕月把你害得身败名裂,我早就是商界新贵了】
【现在跑路还能赶上末班火车,傻子才留在这当炮灰】
回家。她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谭首长军务繁忙,就不劳您相送了。
看着女人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谭庚礼突然想起方才在书房,父亲攥着紫砂壶说的那句话:这媳妇,怕是被脏东西附身了。他阖目压下眼底暗潮,再睁眼时,军靴已朝着温晚妤消失的方向追去。
此刻的军属大院,温晚妤正对着书房紧闭的门板发怔。她的证件!上辈子就是被谭父以代为保管为由收走,害她逃亡时举步维艰。正欲破门而入,身后突然响起谭庚礼低沉的嗓音:在找这个?
男人掌心躺着她的护照,封皮上还沾着陈年茶渍。温晚妤瞳孔骤缩,却见谭庚礼突然俯身,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想走?晚了。
……
长夜竟未起波澜。
温晚妤对镜描摹黛眉,二十三岁的容颜在铜镜中流转生辉。前尘往事如褪色胶片般掠过——十年旧式妇人生涯,五更天便在灶台间烟火缭绕,晨光初现又要浆洗缝补。而谭庚礼归来时,永远只给她留个凛若冰霜的侧影。
重生这日,她踩着锃亮小羊皮鞋踏出门槛,任由晨露洇湿淡蓝裙摆。先去云鬓坊烫了时兴的波浪卷,又到百货公司裁了身掐腰连衣裙。归家后指尖轻点胭脂,连手肘膝盖都细细抹了层雪花膏,香气氤氲似春日桃林。
谭庚礼提着五花肉踏进院门时,正撞见这幅光景——晨光为妻子镀上金边,她慵懒倚在藤椅里翻看画报,新烫的卷发泛着栗色光泽。他喉结微动,佯装被脂粉味呛得咳嗽。
谭首长提着二斤猪肉,是要给哪位红颜知己下厨?温晚妤执起檀香扇半掩朱唇,眼波流转间瞥见猪肉上盖着供销社的红戳。
谭庚礼心头蓦地泛起异样。往日这个时辰,灶台上该炖着老火汤,妻子定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可今晨破天荒的,家里连米香都无半缕。他攥着肉票的手紧了紧,正待开口,院门忽被推开。
谭母携着江夕月款步而入,老远就嚷嚷:温家丫头,晌午做些清淡的,夕月姑娘胃寒……话音戛然而止。老太太盯着儿媳的碎花裙,眼珠子险些瞪出来: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唱堂会?灶台都凉透了,还不快去生火!
温晚妤执扇的手顿住。前世种种如走马灯闪过——婆婆明里暗里嫌她没文化,江夕月总适时出现吟诗作画。此刻谭母又亲昵地挽住江夕月:夕月多贴心,昨儿还念叨要给我这老太婆炖参汤呢。
伯母快别这么说。江夕月捏着帕子拭眼角,若非当年我……
温晚妤差点笑出声。这朵白莲花怕是忘了,三年后谭母重病,正是她亲手拔了氧气管。此刻却装得比亲闺女还孝顺,真当谭家人都是睁眼瞎?
母亲说得是。温晚妤忽地起身,惊得谭母倒退半步,我这就去给您炖参汤——用您枕头底下那包砒霜如何?
你!谭母脸色煞白,江夕月忙搀住她:伯母当心身子。
谭庚礼剑眉紧锁。方才妻子唇角那抹讥诮,分明与前世临终前如出一辙。他正要开口,院外忽传来军靴踏地声。
谭庚礼同志!两名纠察队员肃容而立,有人举报你生活作风问题,请配合调查。
谭母手中的翡翠镯子当啷坠地。谭庚礼临行前深深望了妻子一眼,却见她正对着镜子补口红,恍若未闻。
夜阑人静,谭庚礼踏着月色归来。谭母在书房来回踱步:定是那毒妇!她定是知晓夕月之事……
母亲!谭庚礼猛然起身,惊得窗外槐树簌簌作响。他想起温晚妤未出口的心声——江夕月匿名举报,自己与她争执,最终被王大婶撞见私会。桩桩件件,竟与前世分毫不差。
庚礼啊,那举报信……谭母还要再说,忽闻隔壁传来瓷器碎裂声。
温晚妤正对镜卸妆,谭庚礼破门而入时,胭脂盒正巧砸在他军靴前。我要离婚。她对着镜中倒影开口,睫毛膏在眼下晕开墨色。
谭庚礼解扣子的手顿住。月光为他的军装镀上银边,恍若前世每次政要会议时的模样。为何?
你心里装着白月光,何苦拘着我?温晚妤霍然转身,旗袍开衩处露出雪白小腿,放我走,你们正好双宿双飞。
谭庚礼喉结滚动。他分明该解释与江夕月的清白,可妻子眼底翻涌的恨意,竟比前世临终时更甚。他上前半步,闻到她发间栀子香混着雪花膏的甜腻,忽然想起上辈子她蜷缩在漏雨棚屋的模样。
我不同意。他扯开领口,喉间溢出沙哑笑意,谭夫人这位置,你坐定了。
温晚妤正要反驳,忽闻院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江夕月提着食盒立在月下,影子被拉得老长。谭庚礼反手扣上门闩,将妻子困在臂弯与妆台之间:不是说要离婚?怎的还吃醋?
你!温晚妤气息不稳,耳垂堪堪擦过他军装纽扣。前世今生种种在脑海中交织,她忽然踮脚咬住他喉结:谭首长莫不是想学陈世美?
谭庚礼闷哼一声,掌心抚上她后腰。旗袍盘扣应声而落,窗外惊雷乍起,掩住了谭母的惊呼与江夕月的啜泣。烛火将两人身影投在窗棂上,宛如纠缠的藤蔓,在风雨中摇曳生姿。
【内心暗自腹诽:这朵盛世白莲装得可真好,不就是想让全家上下都认定我懒骨头一根么?】
【谭家这老老少少真是好骗,等将来谭庚礼真把江夕月娶进门。】
【这位大小姐立马原形毕露,别说洗衣做饭,怕是连茶杯都不带扶的,硬生生把婆婆累得腰椎间盘突出。】
谭母听见这话,下意识按住隐隐作痛的后腰。谭庚礼鹰隼般的目光掠过江夕月,见她神色如常,愈发印证了心中猜想——上次在医院他就发现,温晚妤的心声江夕月半句都听不见。
江同志,男女授受不亲,这碗红糖鸡蛋还是你自己补身子吧。他刻意提高声调,冷着脸将搪瓷缸推回去,我父母自有我这个儿子照料,用不着外人操心。
温晚妤夹面条的筷子悬在半空。往日谭庚礼对江夕月何曾有过这般冷硬态度?江夕月脸色煞白,纤细的手指绞着衣角,楚楚可怜地拽住谭庚礼的袖口:阿礼,我有要紧事同你商议……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瞥了温晚妤一眼。
谭庚礼却突然转身,径直走到温晚妤跟前:既然涉及军务,晚妤你也来听听。
温晚妤被面条呛得剧烈咳嗽,面颊涨得通红,尘封的往事如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来。上辈子江夕月就是这般伎俩,把谭庚礼诓到梧桐树下私会,偏巧被大院出了名的长舌妇王婶撞见。从此她便背负着破坏军婚的骂名,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
我不去。她攥紧筷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你们爱怎么密会怎么密会,正好坐实谣言,省得我费心找离婚借口。】
谭庚礼太阳穴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动,在下一句心声响起前,他大步流星拽起温晚妤,当着江夕月的面径直往外走。直到梧桐树荫下,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仍攥着她的腕子。
江夕月追上来时,正听见谭庚礼淡漠开口:有话直说。
我……我听说举报你的人是个穿蓝碎花裙的女人……江夕月目光在温晚妤身上转了一圈,整座大院独她买了这花色的确良裙子。
温晚妤气笑:【栽赃陷害都这么敷衍?也是,反正某人向来说什么他都信,用不着费心编故事。】
上辈子谭庚礼对江夕月的话深信不疑,任她如何辩解都当耳旁风。这份偏爱她从未得到,如今倒也不稀罕了。
江同志请自重。谭庚礼突然后退半步,避开江夕月伸来的手,未婚女子与外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温晚妤怔住,随即恍然——原来是要保江夕月清白名声。若在他们离婚前传出风言风语,日后江夕月嫁他便要落人口实。他倒是考虑得周全,可惜这番体贴从未给过她。
胸腔泛起细密的酸涩,她猛地甩开谭庚礼的手,转身往楼里跑。谭庚礼追了两步,却被江夕月死死拽住胳膊。等温晚妤驻足回望,正见两人牵手的画面,心口像被狠狠扎了根刺。
晚妤,庚礼呢?谭父谭母见她独自归来,对视间满是疑惑。
电视里正播放新闻:鼓励发展私营经济,助力国家繁荣昌盛!温晚妤盯着屏幕,灵光乍现。对啊,她要改写命运,经济独立才是根本!上辈子多少商人白手起家,她为何不能创业?
雨滴突然砸在玻璃上,她望着蜿蜒的水痕,忽然觉得这连绵阴雨倒像她前世的泪。
一连数日,谭庚礼早出晚归。温晚妤也躲着谭家二老,整日在军属大院转悠。最后她盯上了隔壁猪圈——虽规模不大,却承包着整个大院的肉食供应。更妙的是,养猪的赵信彰生得眉清目秀,在大院女同志中人气颇高。
小赵,看什么书呢?次日上岗,温晚妤凑近正在读书的年轻人。
大学课本。赵信彰扬了扬封面,这是谭薇安去年寒假捎给我的。
温晚妤嘴角抽了抽。谭薇安是谭庚礼的妹妹,打从她嫁进来,这位小姑子就没少作妖。新婚夜把她的被褥扔进厕所,往后的日子更是变着法儿折腾,直到考上外地大学才消停。
温晚妤!身后突然炸响尖利女声。谭薇安踩着银色小高跟,粉色洋裙在风中飘摇,你在这干什么?
温晚妤瞥见她含羞带怯望向赵信彰的眼神,故意往年轻人身边歪了歪:请教小赵认字呢。
话音未落,军靴踩碎落叶的声音由远及近。谭庚礼冷着脸站在树影里,军绿裤脚还沾着泥点:想认字?回家,我教你。
温晚妤后背渗出冷汗,分明没做亏心事,却莫名心虚。可转念想起离婚决定,她又挺直腰杆:谭营长日理万机,哪敢劳烦您大驾?
谭庚礼却不容分说攥住她手腕,粗粝的指腹摩挲着细腻的肌肤:正好顺路,一起回去。
是他常年摸枪留下的茧子。
温晚妤上辈子连手都没和他牵过,所以根本不知道。
眼下也只觉得别扭。
从什么时候开始,谭庚礼这么喜欢和她牵手了?
她抽出手,淡淡的:“随你。”
说完就先走一步。
而紧接着,她心里就忍不住吐槽:【谭薇安回来了,这很好。】
【她那么喜欢江夕月,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谭庚礼讨厌我,和我离婚。】
【要是这事能成,我真得感激她……】
【就是没办法告诉她,将来她会被江夕月欺负得去大街上乞讨。】
闻言,谭薇安瞪大了眼睛:“哥!她……”
谭庚礼眉心一皱,对她摇了摇头。
并且压低了声音:“回家再说。”
温晚妤走着走着就失了神。
她想读书是真的,要创业就得读书,不然很容易被骗。
回到家,温晚妤就钻进了书房。
她不知道,书房外谭庚礼一家人凑在了一起。
错过了很多事情的谭薇安首先开口:“爸妈,哥,你们都能听见?”
谭父谭母点头。
谭庚礼声音淡淡:“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晚妤大概是……重生回来的。”
“所以她知道很多将来发生的事,之前她说的几乎都对应上了。”
“可……为什么?”
谭薇安不解,这对于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她来说实在是天方夜谭。
“现在还无法解释。”谭庚礼摇摇头,“我们先各自保密,不要让别人知道。”
几人轻声答应,最终决定当做无事发生。
……
谭庚礼坐在客厅等,见温晚妤许久都没有出来。
他犹豫了一会,随即打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温晚妤还在整理着手里的书籍,却发现少了一本自己需要的书。
她抬头看向最高处,准备踮脚去够。
结果身高不够,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的奖杯。
谭庚礼进来时,正好看见那奖杯掉下来。
他脸色一变,立刻推开温晚妤,抬手去挡。
不料,那奖杯不偏不倚正好划开了他的虎口处,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
温晚妤踉跄两步停下,回头看见他手上一片血。
心下惊愕:“你没事吧?”
她没想到谭庚礼会来帮自己,这下受了伤……
谭庚礼看了她一眼,像是确定她没事,才摇摇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我去处理一下。”
温晚妤下意识想叫住他,帮他处理。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谭庚礼才不需要她关系,到时候,江夕月会来关心他。
她这样想着,转头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
不想书的夹缝里却掉出一样东西。
是薄薄的一张纸,展开来看,上面是谭庚礼的字迹。
他写道——
“夕月,我以一个军人的信仰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个人。”
“与你携手余生,白头偕老,是我唯一心愿。”
一瞬间,温晚妤感觉胸口密密麻麻像有无数的蚂蚁啃食着。
她用力掐着自己掌心,良久才能喘过气来。
她深吸口气后,回过神,那张纸已经被她捏皱。
纸张泛黄,应该已经写了很多年。
可也能清晰地看出来,当时的谭庚礼有多么喜欢江夕月。
这样深情的爱,怪不得会把江夕月装在心里那么多年。
怪不得上辈子她嫁给他十年,就守了十年的冷眼。
如果早知道谭庚礼爱惨了江夕月,那么她……她绝对不会嫁给他。
温晚妤站不稳,伸手抓住桌角。
眼里,都是对自己的嘲讽。
她真的可笑,上辈子期盼了一辈子,直到死才心灰意冷。
这辈子,谭庚礼突然改变很多,她不能否认自己的心底还存有一丝希冀。
可现在,这张纸像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
如果真的不再惦念这段感情,又怎么会留下这张纸?
自己竟然有两辈子的痴心妄想!
温晚妤红了眼眶,颤抖着将纸放回书里。
没关系,这样也好。
这样,她才能毫无眷念的离开他。
将书放回去,温晚妤走出书房。
谭庚礼正在给自己的伤口消毒,看见她,他抬起头:“晚妤……”
温晚妤一瞬都没停,径直回了房间。
谭庚礼有些怔然,突然莫名有种奇怪的直觉。
他走到房门前,摁下门把手。
结果温晚妤竟然锁了门。
他顿了顿,改为敲门:“晚妤,你怎么了?”
里面很久都没动静,就连心声都没有传出来。
谭庚礼皱起眉,正要再敲。
突然,温晚妤打开了门。
她背着个大包,穿戴也是整齐的。
越过她往屋里望,敞开的衣柜里只剩下他的衣服。
触目可及的所有地方,都没了她生活的痕迹。
谭庚礼一眼就看出她这是离开,离开这个家,离开他。
他心里突然就泛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种情绪让他无故慌乱起来,他一把抓住温晚妤的手腕。
“你要去哪儿?”
这还要问吗?她受够了待在这里的生活,她要离开。
温晚妤甩开谭庚礼。
可谭庚礼力气极大,她用力也没能挣脱。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谭庚礼,放开我。”
“现在我们俩就去你的军区,向司令申请离婚。”
谭庚礼手上捏得更紧:“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提起离婚的事?”
温晚妤皱起眉,什么叫“又”?
她分明只提了一次。
但她无心计较,只想感觉脱离这婚姻带来的枷锁:“我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我的想法。”
“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咱俩好聚好散成吗?”
谭庚礼心里更乱起来:“不成!”
这一句坚定的回答,让温晚妤愣在了原地。
她不由得在心里疑惑起来:【谭庚礼这是怎么了?】
【他那么爱江夕月,连几年前的表白信都藏在书里……】
温晚妤的心声到这里,戛然而止。
谭庚礼怔了一下,仔细去听。
可是空气安静,温晚妤的心声就是消失了!
书里的表白信?什么表白信?
他回想着,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此时又听不到温晚妤的心声,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温晚妤再次转身要走。
谭庚礼又一次抓住她的手:“温晚妤,你别走。”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表白信,我更没有爱江夕月爱到要和你离婚。”
他的话一字一句十分清楚。
温晚妤如同被钉在原地,她慢慢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谭庚礼,你是不是……可以听到我的心声?”
谭庚礼直接承认:“是,我听得见你心里的声音。”
“这段时间,你的顾虑和想法我都知道,我也都在改变了。”
“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是要离婚。现在,我也听不到你的心声了……”
“晚妤,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真的不想和你离婚?”
温晚妤狠狠怔在原地。
两个人在原地僵持了好一会,静到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半晌,温晚妤突然甩开他的手,直接走掉。
没有回头,反而从走变成跑。
实在是太丢人了,只要一想起谭庚礼可以听见她的心声,她就懊悔不已。
看来以后要多加注意了,可又如何控制不乱想呢。
温晚妤一口气跑到卧室,关紧了房门,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她停住脚步,眼睛往窗外看了过去。
要不直接逃吧……
她走到窗外,心想二楼应该不高,跳下去不会成残疾。
却余光一瞥,见谭庚礼已经站在一楼的后门抬头看着她。
温晚妤差点惊呼出声,他什么时候跟着她回来的。
她拉上窗帘,退回到了床上。
温晚妤抱紧了自己膝盖,心想还是等到晚上,人都睡了再跑更为稳妥。
她点点头,赞同了自己的想法。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她打开一条门缝,见周围都是一片漆黑,便放下心来,大胆的下了楼往门口走。
“你去哪?
楼梯口,谭庚礼倚着墙盯着她,冷不丁的开口。
温晚妤虽然被吓得瘫倒在地上,但很快稳住了情绪。
她没好气地开口:“我去哪不关你事。”
说完就不再理会谭庚礼返回了二楼并迅速关上了门。
温晚妤躺在床上辗转反复想着办法,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隔壁养的鸡把她吵醒时,她还如在梦中。
温晚妤睡眼惺忪地下了楼,却见谭庚礼坐在台阶上倚着墙正熟睡着。
她心中错愕,难道他为了堵自己在这守了一晚上?
清晨的光打在谭庚礼脸上,显得他的五官分外立体,好像精心雕刻一样。
温晚妤不自觉就蹲下身,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曾被自己深爱的男人。
但她很快回过神,晃晃脑袋提醒自己不能被美色所诱惑。
而后站起身轻轻的越过他出了门。
……
盛夏的早晨还是微风徐徐,吹在脸上透着凉爽。
温晚妤正迎面与要去喂猪的赵信彰碰上,便主动上前搭了把手。
她不解:“小赵,你每天都做着同一件事不觉得无聊吗?”
“那也没办法呀。”赵信彰摆摆手,“这养猪的产业是我爸妈留给我的,不能荒废了。”
温晚妤听闻后若有所思,眸光闪动看向他:“你想不想创业?以后挣了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创业?”
赵信彰疑惑的开口,他不是没想过。
可是自己一没渠道没人脉,二又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
温晚妤目光坚定:“对,我想办厂。”
她回想起上辈子,今年正是创办厂业的兴起那一年,只要抓紧风口,肯定可以成功。
看到温晚妤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
赵信彰沉思了一会,忽然开口:“我信你,但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生产服装。”她缓缓开口,“现在国外有很多这样的厂家,我们可以引进他们的服装款式到国内来。”
“咱们自己做,再卖到商场去。”
赵信彰点点头表示赞同,但也说出自己的疑虑:“那开创厂业这笔资金需要多少?”
“我有算过这笔账。”温晚妤蹙着眉,伸出一个手掌,“大概五千块应该足够了。”
闻言,赵信彰诧异,如果可以把养猪场卖了,但估计也就两千左右,剩下的他就算东拼西凑也完全不够。
他拍了拍她的肩:“别担心,大不了把这里和老房子卖了。”
“不行!”温晚妤立马拒绝了他,“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话音未落,谭庚礼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他视线落在赵信彰搭在温晚肩上的手,声音冷冽:“你们在干什么?!”
被突如其来的谭庚礼打断了谈话。
温晚妤面色不悦,本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便拉着赵信彰的手臂准备离开。
“之前还会躲开我。”谭庚礼深锁着眉,“现在就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温晚妤,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温晚妤脚步停顿,示意让赵信彰先走。
赵信彰眼神担忧的看着她,却也不好插在两人中间说什么,只能转身走远。
温晚妤侧目看着谭庚礼,语气淡淡:“这话你应该对江夕月去说……”
“难道不是你太过纵容她,才导致她对我做出的种种伤害吗?”
这下轮到谭庚礼愣住了,他心底乱成一团麻,想开口解释的嘴像是被蜡封住,半天说不出话。
见他没有回应,温晚妤只当他是默认了。
她目光直直的向他投射过去:“你是非江夕月不娶,可我不是非你不嫁。”
“如果你同意和我离婚。”她深吸口气,“或许我们还可以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谭庚礼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攥紧,牙齿也在上下打架。
他冷冷开口:“离婚的事,没得商量。”
见他听不进去,温晚妤知道多说无益,无奈的摇摇头抬脚离开。
可看到她逐渐走远,谭庚礼又软下心来,只能冲着她的背影企图挽留:“你要办厂我可以帮你。”
温晚妤一怔,肯定自己的心声又被他听见了。
她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不需要。”随后继续往前走。
谭庚礼墨黑眸中被黯淡覆盖,站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他转头往回走,任由苦涩在心中蔓延。
……
温晚妤在养猪场忙活了一天,就是不愿意回家面对谭庚礼。
赵信彰看她别扭的模样不禁笑出来声:“我倒是觉得你和谭首长很般配。”
“怎么可能?”温晚妤舀着猪食的手一颤。
她站直了身体,指了指底下:“我宁愿嫁给小花,也不愿和谭庚礼一起生活。”
小花是猪圈里唯一一头公猪,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不满地用猪蹄扒拉着栏杆抗议着。
赵信彰被她的话惹得大笑,却也没忘记劝她回家。
他语重心长的看向温晚妤:“生活是两个人一起过出来的,上一秒你可能在为他的绝情而难过,下一秒就有可能得知他的苦衷而释怀。”
温晚妤苦笑着回应他:“也许吧,但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赵信彰对她的话感到不解,正想开口询问。
温晚妤却丢下一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帮你。”便回了家。
她刚推开家门,一如既往的冷清。
谭庚礼正端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她回来。
他沙哑的声音响起:“只要不离婚,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听你的。”
原本是恳求听在温晚妤耳中却像是胁迫。
她眼神锐利看向他:“谭庚礼,你是真的不想离婚,还是担心再次被人举报,怕自己首长的位置坐不稳?”
谭庚礼一怔,抬眸看她:“我在你心里就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吗?”
“你别装的这么大义凛然。”温晚妤不屑的冷笑,“首长的位置来之不易,你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她又像想起什么一样,补充一句:“不对,你还可以为江夕月放弃一切。”
听到她提起江夕月,谭庚礼明白她应该是看到了那封信。
他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
“那是怎样?”她打断他的话,“你一句轻飘飘的过去了便想让我相信你吗?”
温晚妤紧盯着他,声音冷若冰霜:“除非我死。”
放下狠话后,温晚妤踏着沉重的脚步上了二楼。
在关紧房门后,她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视线却被桌上的牛皮袋吸引:“这是什么?”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五百块现金。
看到那么多沓现金后,温晚妤陷入了沉思。
这钱难道是谭庚礼为她准备的?
她抱起沉甸甸的钱袋快速的下了楼,狠狠的摔在谭庚礼的身上:“拿走你的东西。”
谭庚礼愣住,捡起了袋子:“你不是正需要钱吗?”
“我是需要钱。”温晚妤铁青着脸,“但是我不要你的施舍。”
谭庚礼垂下眸,低声说:“这不是施舍,我只是想帮你……”
“我说了不需要!”
温晚妤声音提高了许多,她咽下喉间滚动,持续发问:“我曾经那么需要你的理解与帮助的时候,你在哪?”
“在我被人陷害,百口莫辩的时候你在哪?”
“满院的人和你所谓的家人嗤笑我的时候,你在哪?”
“我绝望的在冰冷的黑夜里死去的时候,你又在哪?”
一连串的质问,让谭庚礼呆在原地,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只能垂下眸不敢再看她。
温晚妤把心底的苦楚倾泻而出,眼尾开始微微泛红。
她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偏偏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谭庚礼抬起眸看向她:“我明白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两人的结婚证放在桌上:“如果你还是想离婚,我尊重你的选择。”
随即又收回视线,把装着现金的袋子也放了上去。
他深吸口气:“用这笔钱,去过不一样的人生吧。”
把话说完后,谭庚礼抬脚进了书房。
整个客厅,独留温晚妤伫立在原地,久久挪不动脚。
她望着桌上沉思不语,最终,只拿走了结婚证。
……
第二天中午。
温晚妤穿戴整齐出了门,回到养猪场却神采飞扬,嘴里还哼着歌。
赵信彰见她这么高兴,忍不住询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温晚妤咧嘴一笑:“我把办厂的资金搞定了。”
“这么快?”
赵信彰将信将疑,却又十分担忧:“你不会去借高利贷吧?”
“怎么可能。”温晚妤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我把老家的房子抵押给了银行,申请了贷款。”
“贷款?”
赵信彰惊呼出声,他诧异于温晚妤的聪慧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