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七十年代最新章节_重生在七十年代全文阅读_七年玉_复兴文学
大漠单骑/文·图
我是年月参军,在部队称“年兵”或“年兵”,到年月提干,已是七年时光,快成老兵油子了,在部队提干的人中属于速度最慢的一拨,任命职位还是以女军人为主的医院护士。之所以如此,主观上是我个人表现不够优秀,尤其是当兵时年龄小,毫无社会经验,多走了一些弯路。客观上是那个年代部队提干的竞争激烈,因为这是很多战士特别是农业户口战士改变命运的几乎唯一途径;我当兵又经历三个单位,每到一个新单位都要重打锣鼓重开张;在部队提干最快的主要是野战军步兵部队,不少人当兵两年就能提干,而我一直在技术兵种或后勤部队混,老兵忒多,提干相对都晚。今天,就聊聊我在部队提干的那些事儿。
七十年代我军总兵力达到多万人,大量排级干部基本都是从战士主要是班长中择优选拔,称为“提干”。进入八十年代,随着我军众多军事院校新建和恢复,排级干部改由军校毕业生担任,曾改变无数战士命运的提干就成为了历史。
两年通信兵,仅入了团,还当了两年新兵
我当兵的第一个单位是济南军区通信团3营9连,是通信干线地下电缆铺设施工的专业连队。对于一个“白丁”新战士来说,要想能提干,通常要完成入团、入党、当副班长、当班长的过程,这一步步都是竞争。即使当上班长,除了竞争还要碰运气,就是看有多少提干的空缺,一个萝卜一个坑。像我们通信团,无线通信连队的排级干部编制较多,有台长、报务主任、技师等职位,战士提干的就多;我们有线连队就没那么多干部编制,战士提干的相对就少。还有一点,我们通信团的主流是无线专业(1营、2营都是无线营),有线专业的干部上升通道狭窄,有线3营营长是战争年代参军的老兵,9连连长是年老兵,排长多是年兵,这各级干部都提得慢,空缺就少,战士提干的机会自然就少。
我当兵时不是共青团团员,就是前面说的“白丁”,起跑线上就掉队了。我们连队有百十号人,非团员新兵也有几十人,团组织(主要是连干)根据每个人的表现,分批发展团员,我是年8月入团,还算比较早的。入团后我就写了入党申请书,但入党的竞争更加激烈,因为有名额限制。我们年兵一直到入伍第二年才陆续有人入党,记得第一个入党的人是喂猪的饲养员。饲养员这活又脏又累,责任也大,连队的惯例,能干好饲养员的战士,优先发展入党。当兵近一年时,我与关系一直挺好的班长闹了矛盾,主要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结果是我入党自然没戏,人家班长后来还提了干。
年底年初,因林彪“9·事件”,全军没有搞征兵和复员,害得我们年兵连当两年新兵蛋子。恰在年初春,我们连队拉到潍北团部农场种水稻,人工翻地、育苗、插秧、拔草、施肥、打药……新兵自然要多干活,那真是一个累字了得。正由于当年没有复员,连队班长、副班长职位空缺很少,我们年兵也没有人当副班长的。等到了年底,年兵服役已满两年,就有个别战士复员了,其中有我们班一位和我挺好的北京兵,他从新兵直接成为复员老兵(年兵还没来)。因为在年至年期间,陆军一般兵种义务兵的服役期改成两年,但大部分战士都是超期服役的,这位北京兵是因为在铁道部的父亲的问题而复员。这时,我第一次感到已是要面临复员的老兵了,多少有些惶惶然。
三年半汽车兵,入了党当上班长,突遇调动又回归零点
年初,我调到位于莱阳县的军区后勤分部汽车修理连,一切又需从头再来。这个连队老兵比较多,战士还有年兵,还有两位技术精湛的老职工周师傅、潘师傅。我先是干车工,后干汽车修理工、汽车驾驶员。那个年代政治运动频繁,搞“大批判”批这批那的已是常态,有一阵是“批水浒”,我将《水浒》这书看了好几遍,连干非让我在全连学习会上发言,我只好硬着头皮东拉西扯胡侃了一通,无非是说宋江是个投降派,会后居然有人说我讲的还行,真是惭愧。
在汽修连我经历了两任班长,都是年江苏常州兵,聪明有才。那时部队文体活动十分活跃,前任李班长是分部篮球队员、军区后勤部羽毛球队员,后任黄班长则酷爱打乒乓球。我也极喜欢打球,是连队球队的成员,与两位班长投缘,既是上下级又是球友,他们一直都很关照我。我们汽修连的主要工作是为驻胶东部队大修汽车和摩托车,任务十分繁重,所以连队比较看重技术和完成任务,人际关系相对简单,这种环境正适合简单的我。我平时一门心思向老兵学技术,脏活累活抢着干,很快融入这个集体,而且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到年月,我终于入党,介绍人是李班长和周师傅,这是我到汽修连近两年才迈上的台阶。这个台阶很重要,就相当现在说的入了圈、进了群,自此开挂。年初我任修理6班副班长,第一次“屁股”后面带了个“长”;年初我们6班的老班长复员,我又接任班长。有5年军龄的我,对连队班里的那些事儿都门清,带一班人并不吃力,且愈加得心应手,全班人更是个个都有两把刷子,我们班样样都走在连队前面,尤其是大修车的进度。这段时间,我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还成为连队的骨干,提干的条件都具备了,似乎就欠一阵东风了,可结果却迎来兜头一盆冷水,一下子让我感到瓦凉瓦凉的。
年中,军队要实施精简整编,分部机关将予撤销,直属队也要随之撤销,一时搞得我们人心惶惶。恰在此时,分部所属的第野战医院正缺男兵,该医院男兵的比例一向比较高,因为其是军区后勤的战备值班医院,刚参加了年河南大水灾的医疗救援。对此,分部军务科就将机关、直属队的十几名优秀老兵调往第野战医院当卫生员,既为撤编时能保留些骨干,又为医院预备提干对象,这其中就有我。我们十几人分别来自分部机关公务班、警卫通信连、汽车修理连、军械修理连,都是党员班长或副班长,我是其中最老的兵。
一年五个月卫生兵,起起伏伏,如坐过山车
年7月日,我们分部老兵一行到达位于掖县的第野战医院,7月日就赶上唐山地区发生大地震,8月1日我们医院全体人员乘火车专列驰援唐山灾区。之前我们这些老兵新卫生员正在集中培训医学业务,人体结构的心、肝、肺、脾、肾已搞得我们一头雾水,此时紧急分到各所,又懵懵懂懂跟着大部队启程了。
我分到医院三所当卫生员,来到唐山滦县坨子头驻扎,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和工作。由于当地医院震后“瘫痪”,我们医院又是对病号的全部治疗包括动手术都免费,四面八方的老乡来的非常多,我们医院就极为忙碌。我们卫生员也叫护理员,主要工作一是协助护士护理病号,如打针、输液、给换药、值夜班等;二是打扫卫生、更换被褥、送水送餐等;三是到乡镇消毒防疫,肩背沉重的消毒液喷洒机走街串巷。在这里我第一次接触如此多的死人,三所是以传染科为主,刚到灾区时乙脑、菌痢一度肆虐,不断有重病号抢救不过来而死亡,我曾多次用担架将病人遗体抬到简易太平间。
干活累些脏些并不怕,该干的不该干的我也都干了,只是心里总有些不痛快:一来觉得卫生员并不适合我,我还是更喜欢鼓捣汽车;二是我一个老兵班长在这里又成了新兵,啥活必须自己干。可能正是这种情绪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我还全然不知,半年之后就迎来一场尴尬。年1月,医院公布新的任命,我们分部同来的老兵有一半多提干当护士了(文件时间是年月底),其中并没有我,这批提干的人入伍都比我晚两、三年,有的还不是班长,我这脸面真是掉到地上了。
提干不成,这一年还是我距复员最近的一次,不免忐忑。后来三所复员的名额定下来了,与我同住一顶帐篷的一位年的莒县兵复员,他闻讯情绪低沉,一脸的不高兴,带得我也心情不佳。我们从分部来的老兵也有两人复员,我自认为他俩是非常优秀的,第一批提干最应该有他俩,结果不仅没提,反而复员了,实在是搞不懂了。
看来环境的改变,原本越是优秀,越能成为软肋。这次挫折使我清醒了,老兵班长的架子摆不得,傲气脾气更须放下。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要铺下身子,多干活,少说话。在医院不用出早操,每天我都提前上班将病房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病房里有些重病号因地震中家人伤亡,并无人陪床,我就尽量照顾和伺候他们,包括帮病号清理污物。这段时间我最大的改变是心态,也是灾区太多的生生死死感化了我,相对人宝贵的生命,名利不过是浮云,提干不提干的应看淡,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在我们医院驻地近邻,有一所孤儿院与养老院合二为一的福利院,是灾后新建的,接收了近百名在地震中失去亲人的孤儿、老人。自我第一次看到这些孩子、老人孤独凄凉的眼神,怜悯之心就油然而生,怎么也放不下。之后每逢休息日,我都会去福利院给孩子和老人理发,帮着清理房间等,这些小孩子们也特别喜欢围着我转。唐山离北戴河、山海关很近,医院里的人大多都去转过,好玩的我始终也没有去。在唐山灾区一年多后我们医院奉命撤离,我因回山东参加表彰大会提前走了,后听战友说,送行的孤儿们在队伍中没有寻到我,一个个都哭了,他们托战友送给我一个笔记本留念,扉页上是孩子稚嫩的笔迹。
年月,已回到掖县的医院全体人员开会,会上宣布了干部任命,我提干为三所的护士,行政级。之前因没有组织谈话,也没有私下“跑冒滴漏”,我并不知情,感觉有些突然。正是:孜孜以求,求之不得;执念放下,悄然而至。当兵七年,峰回路转,最后是在医院提的干,但我经历三个单位中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我都应感恩他们。
七十年代部队提干的时代特征和地域性特点
在部队提干的竞争中,机会确实很重要,但机会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够条件很难提干的。在七十年代的前中期,许多老干部尚未“解放”或受到批判,我认识的不少高干子女是该复员就复员,提干也是各凭本事。因为那时提干的风气是比较正的,要求是极为严的,且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以我的认知,至少应具备以下基本条件:
首先,提干要通过政审关,否则根本成不了提干预备人选。那个年代看重家庭出身,提干的要求比参军时的政审更严格,尤其看家庭关系中是否有历史问题以及海外关系,如是已结婚的老兵,配偶的家庭背景也要调查。再就是看政治立场是否紧跟党中央,不能犯路线错误,平时常说风凉话或唱反调的人也不能考虑。所以,提干对象大多都是党员或先进。
二是要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虽然部队提干没有学历要求,但文化程度太低显然是不行的。毛泽东早在年就说过:“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这已深入到解放军的骨髓,部队历来爱才惜才,对那些能写会画的“秀才”总是青睐有加,谁能写几篇稿子在报纸上发表,提干就更有把握了。
三是要有一定的领导能力。在部队除了专业技术干部,大部分干部都是要带兵管人的,必须要有一定的领导能力,军事上称指挥能力,战时就是看能不能打胜仗。否则,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战士跟着也要倒霉。而被称为兵头将尾的班长,正是提干前重要的历练岗位,一个人有没有领导能力,一试便知,如班长都干不好,提干就很难了。
四是各方面关系要和谐。有水平有能力的人,个性太强不一定能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反对的人多,提干必然“搁浅”。与下级、同级的关系涉及群众威信,这方面无非要做到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将战友当兄弟对待。而与上级的关系更重要,至少要让领导认为你小子还行,不是个“绣花枕头”。这方面确实是门“学问”,太清高自损,过犹又不及,我这辈子的实践证明是不善此道了。
部队提干还有一定的地域性特点。我当兵的三个单位中都有胶东(老烟台地区)兵,胶东兵提干的比例都是最高的,比如年黄县兵,年荣成县兵、文登县兵、牟平县兵,年掖县兵、烟台市兵等等。这其实在全军也有普遍性。自抗日战争起,山东就是我军的兵源大省,我军许多高级将领出自山东尤其是胶东,包括军委副主席张万年、迟浩田等,胶东也出了一个将军县——荣成县。为何胶东出干部?胶东三面环海,物产丰富,重教尊商,水陆通达,对外交往密切,如此胶东人见多识广,聪明好学,为人处事活泛,能干也能说,正是部队干部需要的基本素质。而山东某个地区的兵,憨厚朴实,极为能干,但就是不善言辞,提干相对就少。
在提干这条道路上,我虽然走得慢,但相比大部分复员的战友,我是幸运的,绝不是我就比他们更优秀,而是机遇好,也沾了医院护士编制较多的光。不过“条条大路通罗马”,从军提干也只是其中的一条,我相熟的许多战友复员后,在从政、经商、工程技术、文化艺术等领域也逐渐成为佼佼者,成就不输在部队提干的战友。若干年后我转业到地方工作,在单位里就有多位早年复员的战士,现成了我的上级或领导,这其实也是八、九十年代许多军转干部都经历过的事。真是世事难料,一切皆有可能。
由此看来,人生道路上的机遇或选择,有时很难说孰优孰劣:看似是分道扬镳,可最终又殊途同归;今天的阳光大道,明日则变成独木桥;无限风光的高官巨贾,有多少跌落神坛沦为阶下囚;毫无权势的平头百姓,无妨琴棋书画乐在其中……所以,路途漫漫,岁月无常,走到终点前仍能够守住本心、不负韶华、乐施行善、无愧家国、体无大恙、颐养天年,你就是人生的赢家,即笑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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