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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少,你老婆要跑了 - 腾讯动漫

姐姐正欲登轿,我没像前世那样阻止,夫君竟红眼_为何不闹_我想娶你

姐姐正欲登轿。

满城的红,喧天的锣鼓,都成了刺目的背景。

她叫沈青玥,我的同胞姐姐。今日,她要嫁给 Gu Huaijin。

Gu Huaijin,镇远侯府的独子,京城无数贵女的梦。

前世,他也是我的梦,后来,成了我的劫。

喜娘扶着姐姐的手,满脸堆笑:“吉时到——”

姐姐的凤冠霞帔,流光溢彩,刺得我眼睛生疼。

她回过头,透过盖头的缝隙,望向我。

我知道那眼神里有什么。有愧疚,有不安,也有一丝藏不住的、胜利者的窃喜。

前世的我,就是被这丝窃喜点燃的。

我扑了上去,像个疯子,死死拽住轿杆,哭喊着说这门亲事本该是我的,说 Gu Huaijin 心里的人是我。

我闹得天翻地覆,让沈家和镇远侯府颜面尽失。

最后,我如愿了。

母亲垂泪,父亲叹气,姐姐被送回绣楼,病了一场。

我穿着本不属于我的嫁衣,嫁给了 Guaijin。

他没有给我一天好脸色。

他说,沈青湾,你真让我恶心。

他说,我心悦你,是想让你像月光一样皎洁,不是让你像泥潭里的疯狗。

他说,你毁了青玥,也毁了我们。

十年。

整整十年,我在镇远侯府的后院,守着一个空荡荡的正妻名分,看着他纳了一个又一个像极了姐姐的妾室。

温柔的,怯弱的,会含着泪说“都是我的错”的。

最后,我病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身边只有一个从小跟着我的老嬷嬷。

而我的姐姐,沈青玥,在我“抢”走婚事后的第二年,就嫁给了一个南下的商人,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重来一世,回到这个命运的岔路口。

我不想再要那份沾满了亲人眼泪的“如愿”了。

太疼了。

也太脏了。

我看着姐姐微微颤抖的手,平静地走上前。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像上次一样发疯。

连 Gu Huaijin,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喜服,本该意气风发的男人,也勒紧了缰绳,目光死死地锁住我,眼神里满是戒备和一丝……我说不清的紧张。

我没有看他。

我的眼里只有姐姐。

我从袖中取出一个暖手炉,塞进她的手里。

“姐姐,”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锣鼓声,“外面风大,仔细冻着。到了侯府,凡事多忍让,别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姐姐的手猛地一僵。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喜娘的笑僵在脸上。

父母震惊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这个女儿。

我甚至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来自马背上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的后背烧穿。

我没理会。

我替姐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碎发,轻声说:“去吧,别误了吉时。”

说完,我退后两步,垂下眼帘,做了一个标准的送嫁妹妹该有的姿G态。

温顺,得体。

姐姐在盖头下,身体似乎晃了一下,被喜娘扶住。

“起轿——”喜娘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喊道。

锣鼓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响,像是在掩饰方才那片刻的死寂。

轿子被缓缓抬起。

我始终没有抬头。

就在轿帘落下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带着颤音的“妹妹”。

我笑了笑,很淡。

前世,她也这么叫我,在我死死拽住轿杆的时候。她说:“妹妹,求你,放手吧。”

我没放。

这一世,我放过了她,也想放过我自己。

轿队开始缓缓前行。

我转身,准备回府。

从此,他是我的姐夫,我是他的妻妹。界限分明,干干净净。

多好。

“站住。”

一个冰冷的声音,像淬了寒冰的利剑,直直插过来。

我脚步一顿。

整个送嫁的队伍都停了下来。

我回过头。

Gu Huaijin 不知何时已经翻身下马,他就站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那双曾让我痴迷了半生的桃花眼,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平静的脸上,剜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沈青湾,”他一字一顿,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微微蹙眉:“Gu 公子,我不太明白。”

“你不明白?”他气极反笑,英俊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你不该是这样的!你应该哭,应该闹,应该像上次一样……拉住我!”

周围的宾客和下人,一片哗然。

我的父母脸色惨白。

姐姐的轿子也停了下来,轿帘被一只颤抖的手掀开一角。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他一直在等我闹。

他在期待我上演那场不顾廉耻的抢亲大戏。

是为了满足他那点“被深爱”的虚荣心?还是觉得,只有我闹了,他顺水推舟地选择我,才不算背弃我姐姐?

前世的我,愚蠢地配合了他的剧本。

这一世,我不想演了。

“Gu 公子,”我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今日是你和我姐姐大喜的日子,还请慎言。我是青玥的妹妹,自然是真心为她祝福。”

“祝福?”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前一步,逼近我,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那我们之间的信呢?我送你的那块玉坠呢?你说过非我不嫁,这些都算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暴风雨前的狂怒。

我心里一阵刺痛。

是啊,那些信,那块玉坠。

前世,它们是我和他十年冷战里,唯一能拿来慰藉自己的东西。

我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摸,告诉自己,他曾经是爱我的。

可那份爱,太轻了。

轻到一场风波,就烟消云散。

“Gu 公子,”我后退一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个动作让他眼里的火烧得更旺了,“年少无知时的戏言,当不得真。”

“我送你的玉坠,前几日已经托人还给你了。想必,你已经收到了。”

“至于那些信,”我顿了顿,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已经烧了。”

“烧、了?”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是一种比愤怒更深切的,被全然否定的震惊和……恐慌。

他好像没想过,我会做得这么绝。

“你……”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手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的哭泣从轿子里传来。

姐姐掀开盖头,冲了出来,满脸是泪。

“Huaijin 哥哥……妹妹……”她看看我,又看看他,泫然欲泣,“你们不要这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嫁了,我不嫁了还不行吗?”

又是这样。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术。

以退为进,将自己放在最无辜、最惹人怜惜的位置上。

前世的我,被她这副模样激得理智全无,口不择言地辱骂她虚伪、白莲花。

结果,只让 Gu Huaijin 更加厌恶我,更加心疼她。

这一次,我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看着 Gu Huaijin 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和不忍。

然后,我笑了。

“姐姐,你说什么傻话。”

我走过去,拿起她掉在地上的红盖头,温柔地,不容置喙地,重新为她盖上。

“吉时快过了,别让侯府的人久等。”

我的动作很轻,但姐姐的身体却僵住了。

她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Gu Huaijin 也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里的血丝更重了,像是迷途的困兽,找不到出路。

“沈青湾!”他嘶吼出我的名字,声音里带上了哀求的意味,“你到底要怎样?”

我转过身,正视着他。

阳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眯起眼。

“Gu 公子,我要你,娶我姐姐。”

我说。

“今日,此时,此刻。”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血色褪尽。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最后,他忽然红了眼眶,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我:

“为何不闹?”

“沈青湾,我想娶的人,是你啊。”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蜜糖,甜得发腻,毒得穿心。

前世,我等这句话,等了十年,到死都没等到。

如今听来,只觉得讽刺。

我想娶你。

说得多么情深义重。

可他做了什么?

在两家的婚事定下后,他一边与我鸿雁传书,信誓旦旦,一边又对我姐姐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他享受着我的热烈爱慕,也享受着姐姐的温柔依赖。

他把我们姐妹二人,当成了他感情世界里,红玫瑰与白月光的双重倒影。

他要的,从来不是我,也不是姐姐。

他要的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证明他魅力的爱情角逐。

而我,前世,就是那个最卖力,也最愚蠢的角斗士。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那里面有痛苦,有不解,有被背叛的愤怒。

唯独没有,我想要的清澈和坚定。

我的心,像一口枯了千年的古井,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Gu 公子,”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然后呢?”

“然后,请你上马,继续你的婚礼。”

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你疯了!”他低吼,额上青筋暴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让我娶她?然后我们怎么办?我们……”

“我们?”我打断他,轻轻咀嚼着这个词,唇边泛起一丝冷笑,“Gu 公子,从来就没有‘我们’。”

“有的,只是镇远侯府的 Gu 公子,和沈尚书家的嫡女。”

“以前,你以为那个嫡女是我。后来,你发现是姐姐。现在,婚书上写的是姐姐的名字,庚帖交换的是姐姐的八字。所以,你的妻子,是沈青玥。与我沈青湾,再无干系。”

我这番话,说得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像个冷酷无情的账房先生,在清算一笔烂账。

Gu Huaijin 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看着我的眼神,从愤怒,到震惊,再到一种……全然的陌生。

他好像,是第一天认识我。

是的,他从不认识我。

他认识的,是那个会为他一封信而脸红心跳,会为他一句赞美而彻夜难眠,会为了嫁给他而不顾一切的,恋爱脑的沈青湾。

那个沈青湾,已经死在了上辈子的那个雪天。

现在的我,只想活得像个人。

“Huaijin 哥哥……”姐姐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带着哭腔,“你别逼妹妹了……都是我的错……我……我不配……”

看,又来了。

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的目光和同情都吸引过去。

Gu Huaijin 的身体果然一僵,下意识地朝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眼神里的挣扎和心疼,骗不了人。

我心中冷笑。

看吧,这就是他所谓的“想娶我”。

一份摇摆不定,随时会被另一滴眼泪勾走的“深情”。

我累了。

真的累了。

我不想再参与这场三个人的闹剧。

“父亲,母亲。”我转向早已面无人色的父母,福了福身,“女儿有些不适,想先回房休息。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我不等他们回应,也不再看 Gu Huaijin 一眼,转身就走。

“不准走!”

手腕被人死死攥住。

力道之大,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是 Gu Huaijin。

他眼里的血丝已经连成了一片,像一张绝望的网。

“沈青湾,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

“你就怎样?”我冷冷地回望他,“当街悔婚?让镇远侯府和沈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让我姐姐,成为一个还没过门就被夫家抛弃的弃妇?”

“你不在乎沈家的名声,我还在乎。”

“你不在乎我姐姐的死活,我还在乎。”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割得他脸色一寸寸发白。

他攥着我的手,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开了。

不是因为我的话,而是因为,我姐姐又一次从轿子里冲了出来,这一次,她直直地朝着旁边的石狮子撞了过去。

“姐姐!”

我惊呼出声。

所有人都乱了。

Gu Huaijin 几乎是本能地飞身过去,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姐姐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青玥!你做什么傻事!”他的声音里,是真实的惊恐和后怕。

姐姐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你放开我!让我去死!我没脸活了……我不该贪恋不属于我的东西……Huaijin 哥哥,你忘了我吧,去娶妹妹……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她一边哭喊,一边挣扎,柔弱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而 Gu Huaijin,那个刚刚还攥着我的手,说要娶我的男人,此刻,正紧紧地抱着她,低声安抚,满眼心疼。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不,我本来就该是局外人。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新郎官好像喜欢的是妹妹?”

“那怎么定亲的是姐姐?”

“看这情形,是妹妹为了姐姐,主动退出了?真是姐妹情深啊……”

“那姐姐也太可怜了,新婚夫君心里没她……”

我听着这些话,面无表情。

姐妹情深?

前世,可没人这么说。

所有人都骂我恶毒,骂我不知廉耻,抢了姐姐的姻缘。

这一世,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选择了成全。

反倒成了“情深义重”的典范。

真是可笑。

我看着 Gu Huaijin 将哭得快要昏厥过去的姐姐,小心翼翼地抱回轿子里,又柔声安抚了许久。

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喜服。

他没有再看我。

他翻身上马,脸色冷得像冰。

“起轿!”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队伍,终于再次启动了。

那顶红色的轿子,从我面前经过,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我赢了吗?

不,我只是,不想再输了。

婚礼的闹剧,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收场了。

Gu Huaijin 最终还是娶了沈青玥。

只是那场婚宴,办得冷冷清清,草草结束。

据说,新郎官全程没有一丝笑意,敬酒的时候,一杯接一杯,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而新娘子,进了洞房,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些,都是听府里的下人说的。

我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谁也不见。

父亲来过一次,站在门外,叹了口气,说:“湾儿,是爹对不住你。”

母亲也来过,隔着门哭,说:“我的儿,你心里苦,娘知道。”

我都没有开门。

对不住?心里苦?

这些迟来的关怀,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前世,当我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他们只会说:“你为什么就不能让着你姐姐一点?”

如今,我让了,他们反倒觉得亏欠我了。

人的感情,真是廉价。

三天后,是新人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母亲就派人来叫我,让我去前厅。

我本不想去,但派来的嬷嬷说,是姐姐点名要见我。

我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去了前厅。

一进门,就看到了他们。

Gu Huaijin 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常服,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的戾气和阴郁,比三天前更重了。

姐姐坐在他旁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裙,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她瘦了,也沉默了许多。

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眼睛,此刻,像一潭死水。

看到我进来,Gu Huaijin 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像利箭一样射向我。

那眼神里,有怨,有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我仿佛没看到他,径直走到主位,给父母请安。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好好好,湾儿快起来。”母亲连忙扶我,眼圈又红了。

我站起身,这才转向他们。

“见过姐夫,姐姐。”

我福了福身,规规矩矩,一丝不苟。

“姐夫”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 Gu Huaijin 的心里。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姐姐的身体也颤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妹妹……”

“姐姐气色不大好,可是没休息好?”我打断她,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关切,“侯府不比家里,凡事要多上心。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要早些跟姐夫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我的话,听起来滴水不漏。

既关心了姐姐,又点明了 Gu Huaijin 作为丈夫的责任。

姐姐的脸色更白了。

Gu Huaijin “砰”的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茶水溅出,湿了他的衣袖。

“沈青湾,”他冷笑一声,“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演给谁看?”

“姐夫慎言。”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我只是在尽一个做妹妹的本分。倒是姐夫,当着我父母的面,对我这个妻妹直呼其名,似乎……不太合规矩。”

“你!”他猛地站起身。

“Huaijin!”父亲沉声喝道,“坐下!青湾说得没错,你现在是青玥的丈夫,要注意分寸!”

Gu Huaijin 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最终,他还是在父亲威严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像狼一样,死死地锁着我。

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场对峙,从一开始,我就占据了高地。

因为我守着“规矩”,而他,在破坏“规矩”。

一个一心想要挣脱枷锁的人,是斗不过一个主动给自己戴上枷锁的人的。

“妹妹,”姐姐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你……你还在怪我吗?”

我看着她。

苍白的脸,红肿的眼,一副受尽了委屈的可怜模样。

怪她吗?

前世,是怪的。

怪她明知 Gu Huaijin 心悦我,还要横插一脚。

怪她在我被夫家冷落时,从不曾为我说过一句话。

怪她在享受着美满姻缘时,对我这个在泥潭里挣扎的妹妹,不闻不问。

但现在,不怪了。

路是自己选的。

上辈子我选错了,这辈子,我只是不想再错一次。

“姐姐言重了。”我摇摇头,语气真诚,“我从未怪过你。姻缘天定,你和姐夫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只会为你们高兴。”

“天造地设?”Gu Huaijin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出声,“沈青湾,你撒谎的样子,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我没有撒谎。”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浓烈的情绪。

“在我心里,忠诚,是婚姻的基石。不是爱,是忠诚。”

“婚书上写的是谁的名字,谁就是你的妻子。这是契约,是责任,是不可动摇的规则。”

“你对她的忠诚,是你的义务。我对她的祝福,是我的本分。”

“至于爱不爱,那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事,与我这个外人,无关。”

我的这番“契约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父亲蹙眉深思。

母亲一脸茫然。

姐姐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而 Gu Huaijin,他脸上的嘲讽,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沉的……审视。

他好像,真的开始不认识我了。

“忠诚……契约……”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变得幽深。

“沈青湾,你把婚姻,当成了一场交易?”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坦然承认,“一场公平的,各取所需的交易。”

“镇远侯府需要一个门当户对、品行端庄的儿媳妇,沈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姻亲。姐姐温柔贤淑,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桩婚事,对两家都有利,是一笔好买卖。”

“至于感情,”我笑了笑,带着一丝凉意,“那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很好。没有,也无伤大雅。”

“只要你们夫妻二人,在人前相敬如宾,履行好各自的责任,就足够了。”

“荒谬!”Gu Huaijin 终于爆发了,“简直是荒谬至极!婚姻若是没有感情,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那也比一段充满背叛、猜忌和怨恨的婚姻要好。”我淡淡地回敬。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也戳中了我的。

前世那十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因为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如果那天我闹了,他娶了我,我们就会陷入那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会因为对姐姐的愧疚,而对我冷漠。

我会因为他的冷漠,而变得歇斯底里。

我们会在无休止的争吵和互相折磨中,耗尽彼此最后一丝情分。

就像上辈子一样。

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最终,是姐姐打破了沉默。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妹妹,我求你,你把 Huaijin 哥哥还给我吧。”

她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这三天,他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他睡在书房,把我当成空气。”

“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

“我知道他心里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该有非分之想。”

“我愿意去祠堂,我愿意削发为尼,我只求你,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她哭得肝肠寸断,情真意切。

如果不是经历过一世,我几乎都要被她感动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姐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脸色复杂,既有不忍,又有解脱的 Gu Huaijin。

我忽然觉得,这一幕,无比的讽刺。

前世,是我跪在地上,求她成全。

这一世,反过来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

我没有去扶她。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问:“姐姐,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她愣了一下,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我……我在求你……”

“不。”我摇摇头,“你不是在求我。你是在把你自己,连同整个沈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让 Gu Huaijin 踩。”

“你是在告诉他,我们沈家的女儿,是可以被挑挑拣拣,可以被随意退换的货物。”

“今天他可以因为心悦我而抛弃你,明天,他就可以因为心悦另一个女人而抛弃我。”

“姐姐,你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我的话,让姐姐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跪在那里,像是被我说懵了。

Gu Huaijin 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沈青湾,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不是,不重要。”我转向他,目光冷冽,“重要的是,你正在做这样的事。”

“你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打破。现在,你又想把这份被你打破的‘希望’,强加到我身上。”

“Gu Huaijin,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接你这份‘厚礼’?”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从头到尾,他都在逼我。

逼我闹,逼我抢,逼我接受他摇摆不定的“爱情”。

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尊重过我的意愿。

“我再说一遍。”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我不会嫁给你。”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绝不会。”

“姐姐,你起来吧。你是镇远侯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只要你自己,不放弃。”

我看着姐姐,一字一顿。

“回去告诉侯爷和夫人,就说你和姐夫情投意合,琴瑟和鸣。让他们安心。”

“至于姐夫,”我转向 Gu Huaijin,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我希望你,做一个信守‘契约’的人。”

“好好对我姐姐。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唯一的选择。”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前厅。

身后,是姐姐低低的啜泣,和 Gu Huaijin 压抑的,仿佛野兽受伤般的粗重喘息。

我没有回头。

一步,一步,走得决绝。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了结。

我以为,他们会像我规划的那样,去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契约夫妻”。

我低估了 Gu Huaijin 的执拗。

或者说,我低估了,一个天之骄子在被接连拒绝后,所爆发出的偏执。

回门宴不欢而散的第二天,镇远侯府就派人送来了一份退婚书。

理由是,沈青玥善妒无德,不堪为侯府主母。

这无疑是往沈家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父亲当场气得吐血,卧床不起。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

整个沈府,愁云惨淡。

姐姐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寻死觅活。

而我,成了众矢之的。

下人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怨怼。

他们不敢明说,但那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我那天不肯“成全”,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我成了沈家的罪人。

我没有辩解。

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在 Gu Huaijin 的算计之中。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逼我。

逼我走投无路,逼我只能选择他。

真是好手段。

狠辣,果决,不留余地。

我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落光了叶子的石榴树,心里一片冰冷。

他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

前世的我,或许会。

为了得到他的爱,我可以不顾一切。

但现在的我,只想离他远远的。

傍晚的时候,我的院门被敲响了。

是 Gu Huaijin。

他独自一人前来,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融进沉沉的夜色里。

他瘦了,也憔悴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像黑夜里,捕猎的狼。

“你满意了?”他开口,声音嘶哑。

我没有理他,继续看着窗外。

“沈家被退婚,你父亲病倒,你姐姐要死要活。这就是你想要的‘干干净净’?”他一步步走近,语气里的嘲讽,像刀子一样。

“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我终于开口,声音比夜色还冷。

“是我逼你的?”他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自嘲,“沈青湾,你真是好狠的心。你明知道我爱你,明知道我非你不可,却一步步把我推开,把我推向一个我不爱的女人。”

“然后,你再用所谓的‘规矩’和‘责任’,把我困死在那里。”

“你是不是觉得,看着我痛苦,你特别有成就感?”

我转过头,看着他。

烛光下,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那双桃花眼里,翻涌着痛苦、不甘和浓烈的爱意。

是的,爱意。

我不得不承认,直到此刻,他依然是爱我的。

只是这份爱,太沉重,太偏执,太具毁灭性。

像一团烈火,要把所有人都烧成灰烬。

“Gu Huaijin,”我轻声说,“你错了。”

“我从不觉得有成就感。我只觉得,厌烦。”

“厌烦?”这个词,似乎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受伤。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

“我厌烦你摇摆不定的感情,厌烦我姐姐以退为进的眼泪,厌烦你们两个,把我当成你们爱情故事里的道具。”

“我不想再参与了,你懂吗?”

“我不爱你了吗?不,我只是,不想再爱你了。”

“爱一个人太累了。尤其是,爱你 Gu Huaijin。”

我的话,很残忍。

我知道。

但对付偏执的人,只能用更决绝的方式。

长痛,不如短痛。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愤怒地离开。

但他没有。

他只是慢慢地,在我面前,单膝跪下了。

这个动作,让我瞳孔一缩。

镇远侯府的独子,天之骄子 Gu Huaijin,竟然,给我跪下了。

“湾湾。”

他叫了我的小名。

一声“湾湾”,让我的心防,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缝。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我知道错了。”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沙哑,“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不该在你和青玥之间摇摆,不该享受着你的爱,又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依赖。”

“我以为,只要我心里认定的是你,就没关系。我以为,只要等到最后关头,你一定会为我争取,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

他抬起头,仰望着我,那双总是带着傲气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卑微的祈求。

“湾湾,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沈家因为我,名誉扫地。青玥因为我,一生尽毁。”

“我罪该万死。”

“但是,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是为了什么爱情,也不是为了什么交易。”

“是为了,赎罪。”

“让我娶你。让我用下半辈子,来弥补我犯下的错。对你的,对沈家的,对青玥的。”

“我会去向你父亲请罪,我会一力承担所有退婚的后果。我会给青玥找一个好归宿,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我什么都不要。不要你的爱,不要你的心。我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

“哪怕,你一辈子都不原谅我。”

他跪在那里,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

没有了之前的偏执和疯狂,只剩下,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最真诚的忏悔。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前世,如果他能有今日一半的清醒和担当,我们又何至于走到那一步?

可是,没有如果。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Gu Huaijin,”我终于开口,“你起来吧。”

他没动。

“你先起来。”我加重了语气。

他这才慢慢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你真的想好了?”我问他。

“想好了。”他点头,毫不犹豫。

“娶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说,“我不是沈青玥,不会对你温柔顺从,不会在你疲惫的时候为你端茶倒水,不会在你烦心的时候柔声安慰。”

“我知道。”

“我甚至,可能会一辈子都对你冷若冰霜。”

“我也知道。”

“你可能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一个为了娶妻妹,而逼疯妻姐,气倒岳父的……疯子。”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不就已经是了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等着我去“抢”的奖品。

他从云端,摔了下来。

摔得头破血流,摔得狼狈不堪,但也……摔得清醒了。

“好。”我说出了那个字。

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我嫁给你。”

他眼里的光,瞬间被点亮,像是濒死之人,看到了一线生机。

“但,我有条件。”

我没有给他欣喜若狂的机会,冷冷地泼下一盆冷水。

“你说。”他立刻收敛了情绪,认真地看着我。

“第一,我们的婚姻,是一份契约。无关情爱,只谈责任和义务。”

“第二,婚后,我们分院而居,互不干涉。在人前,我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在人后,我们是熟悉的陌生人。”

“第三,关于我姐姐。你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备一份厚重的嫁妆,保证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受人尊重。这件事,你要亲自去办,办到我满意为止。”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这份契约,为期十年。十年之内,你若有任何违背,或是让我感到不适,我会立刻,毫不犹豫地,与你和离。”

“十年之后,若我们还能相安无事,这份契约,可以继续。或者,你想解除,我也绝不纠缠。”

我提出的这四条,可以说是苛刻到了极点。

这已经不是婚姻了。

这是一份,以十年为期的,行为观察合同。

而我,是那个手握最终解释权的,甲方。

我以为,他会犹豫,会愤怒。

但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

“所有条件,我都答应。”

“口说无凭。”我说着,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研墨,提笔。

我将刚才说的四条,清清楚楚地写了下来。

“签字,画押。”

我把毛笔递给他。

他接过笔,看着纸上那些冰冷的条款,眼神复杂。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纸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Gu Huaijin。

三个字,写得龙飞凤凤舞,力透纸背。

然后,他咬破指尖,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那一点鲜红,在白纸黑字间,显得格外刺目。

“现在,轮到你了。”他把纸推到我面前。

我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指印。

沈青湾。

两枚指印,并排在一起,像一个无声的烙印。

一份荒唐的,绝无仅有的婚前契约,就此成立。

“好了。”我收起那张纸,小心地折好,放进一个锦盒里。

“从现在开始,契约生效。”

“你可以去处理后续的事情了。什么时候,我父亲的病好了,我姐姐的亲事定了,我再考虑,我们的婚期。”

我下了逐客令。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失落,有苦涩,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好。”他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

“湾湾,”他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谢谢你。”

谢谢我,还愿意给他这个,赎罪的机会。

我没有说话,只是别开了头。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我走到窗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片茫然。

重来一世,我费尽心机,想要逃离他。

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要嫁给他。

只是这一次,我们之间,没有了爱情。

只有一纸冰冷的契约。

这样,也好。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Gu Huaijin 的行动力,超出了我的想象。

第二天,镇远侯爷和侯夫人,亲自登门,带着重礼,向我父亲赔罪。

姿态放得极低。

他们说,是 Gu Huaijin 鬼迷心窍,辜负了青玥,他们教子无方,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并且,他们恳求父亲,将我,沈青湾,许配给 Gu Huaijin。

他们保证,一定会待我如珠如宝,绝不让我受半点委屈。

父亲的病,好了一半。

紧接着,Gu Huaijin 开始为姐姐的婚事奔走。

他动用了镇远侯府所有的人脉,为姐姐物色人选。

不是那些只看重家世的纨绔子弟,而是真正有品行、有才学的青年才俊。

他亲自去拜访,去考察对方的家世、人品,甚至未来的发展。

比给自己挑夫婿,还要上心。

半个月后,他为姐姐定下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新科的探花郎,姓李,出身书香门第,家风清正。虽然眼下官职不高,但前途无量。

最重要的是,那位李探花,对姐姐一见倾心。

Gu Huaijin 还以镇远侯府的名义,为姐姐准备了一份,比我出嫁时还要丰厚十倍的嫁妆。

田产,商铺,金银,样样俱全。

足以保证姐姐下半辈子,就算夫家败落,也能过得富足安逸。

他做到了。

做到了我契约里的第三条。

甚至,比我要求的,做得更好。

姐姐出嫁那天,我去送她。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嫁衣,虽然不如上次那般华丽,但脸上,却有了真实的血色和笑意。

“妹妹,”她拉着我的手,眼圈泛红,“谢谢你。”

我知道,她这句谢谢,是真心的。

“以后,好好过日子。”我说。

“嗯。”她点点头,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我,“那你……和 Guaijin……”

“我没事。”我笑了笑,“我和他,挺好的。”

姐姐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上了花轿。

送走姐姐,我回了府。

Gu Huaijin 站在沈府门口,似乎,等了我很久。

“她走了?”他问。

“嗯。”

“她……看起来还好吗?”

“很好。”我说,“比嫁给你那天,好多了。”

他身形一僵,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那就好。”

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我父亲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我打破沉默,“我姐姐,也觅得良人。”

“你契约里的条件,都做到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紧张和期待。

“所以……”

“下个月初八,是吉日。”我说,“准备婚礼吧。”

他眼里的光,骤然亮起。

那一刻,他脸上的喜悦,是那么真实,那么耀眼。

让我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我很快就别开眼,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别高兴得太早。”我冷冷地说,“记住我们的契约。”

“我记得。”他立刻收敛了笑容,郑重地点头,“我永远都会记得。”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低调。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全城同庆。

只是简单地,请了些至亲好友,吃了一顿饭。

像一场,安静的仪式。

洞房花烛夜。

我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喜床上,听着外面宾客散去的喧闹声,渐渐归于平静。

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门被推开。

Gu Huaijin 走了进来。

他喝了酒,脸上泛着红晕,但眼神,却很清明。

他走到我面前,没有像其他新郎官一样,急着去挑盖头。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红色的盖头,也隔着,一整个前世的恩怨。

“湾湾。”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哑,“你累了吗?”

我没说话。

“我让人准备了热水和宵夜。你要不要先……梳洗一下?”他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必了。”我终于开口,声音冷淡,“我的院子,在哪?”

他沉默了。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酒气,和他压抑的呼吸。

“就在隔壁。”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只隔了一道月亮门。”

“嗯。”

我站起身,自己掀开了盖头。

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英俊却带着疲惫和失落的脸。

我没有多看,径直走向门口。

“湾湾。”他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今晚……就不能留下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契约第一条。”我提醒他。

也是第二条。

分院而居,互不干涉。

他再次沉默了。

身后,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我没有再等,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冷风一吹,我瞬间清醒了。

我的院子,叫“清晚居”。

和他的“怀瑾院”,一墙之隔。

院子不大,却很雅致。里面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

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我的丫鬟和嬷嬷,早已在院里等候。

她们伺候我卸下繁重的凤冠霞帔,换上轻便的寝衣。

我躺在陌生的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按规矩,要去给公婆敬茶。

我到正厅的时候,Gu Huaijin 已经在了。

他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

只是眼下的乌青,昭示着他昨夜,也并未睡好。

我们并排跪下,给镇远侯爷和侯夫人敬茶。

侯夫人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塞给我一个沉甸甸的红包,和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

“好孩子,以后,Huaijin 就交给你了。他要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我能感觉到,她说的是真心话。

我笑了笑:“母亲言重了,夫君待我,很好。”

“夫君”两个字出口,我看到 Gu Huaijin 的肩膀,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敬完茶,我们一起用了早膳。

饭桌上,他不停地,给我布菜。

我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吃。

只是安静地,喝着自己面前的那碗粥。

一顿饭,在诡异的沉默中结束。

回到清晚居,我便让丫鬟关了院门。

我开始过上了,我想要的,清净日子。

我看书,弹琴,下棋,养花。

把前世那些没来得及享受的,属于闺阁女儿的悠闲时光,一点点地,补回来。

Gu Huaijin 严格地遵守着我们的契约。

他从不踏入我的院子。

每天,我们只在早上请安和晚上用膳时,能见上一面。

他依旧会给我布菜,话不多,只是看着我。

那眼神,像一团温火,不灼人,却让人无法忽视。

我依旧不怎么动他夹的菜。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

府里开始有了一些闲言碎语。

说少爷和少夫人,感情不睦,相敬如冰。

说我这个新妇,太过冷淡,不给夫君脸面。

Gu Huaijin 很快就处理了这些流言。

他开始在人前,对我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

比如,在花园里散步时,会“不经意”地牵我的手。

比如,在宴会上,会体贴地为我披上披风。

比如,在母亲面前,会笑着说一些,我们之间的“趣事”。

虽然那些趣事,都是他一个人编的。

他的手心,总是很烫。

每次碰到我,我都会下意识地想抽回。

但他会握得很紧,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

然后,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湾湾,忍一下。给他们看的。”

我便不再挣扎。

我们像两个配合默契的演员,在众人面前,上演着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

戏演完了,回到各自的院子,我们又变回了陌生人。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直到那天,我染了风寒。

病来如山倒。

我躺在床上,烧得浑身滚烫,意识都有些模糊。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我的额头和手心。

动作很轻,很温柔。

我费力地睁开眼。

看到的是 Gu Huaijin。

他坐在我的床边,眼里的焦急和担忧,不似作假。

“你醒了?”他见我睁眼,声音里透着欣喜,“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你……”我开口,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怎么进来了?”

我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他从不踏入。

这是我们的规矩。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烧得都说胡话了,我再守着那破规矩,你命都没了。”

他说,是我的丫鬟看我情况不对,慌了神,跑去怀瑾院找他的。

他一进来,就看到我嘴唇干裂,脸色通红,人事不省。

他当即就请了太医。

太医说,是风寒入体,加上心气郁结,才会病得这么重。

“心气郁结……”他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黯然,“湾湾,你嫁给我,就这么不开心吗?”

我没有回答。

他也没有再问。

他端过一碗药:“来,把药喝了。”

药很苦,我只喝了一口,就蹙起了眉。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从怀里,摸出两颗蜜饯。

“喝完药,吃这个,就不苦了。”

那蜜饯,是我最喜欢吃的,城南那家老字号铺子的。

我看着他手心的蜜饯,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地,融化了一角。

我没有再抗拒,一口气,把那碗苦涩的药,喝得干干净净。

他立刻把蜜饯递到我嘴边。

我张开嘴,含了进去。

甜味,在舌尖散开。

似乎,真的不那么苦了。

那晚,他没有走。

他就守在我的床边,给我换毛巾,喂我喝水,半步不离。

后半夜,我退了烧,人也清醒了许多。

我睁开眼,看到他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睡着了的他,没有了白日的深沉和压抑,看起来,就像一个,有些疲惫的大男孩。

我看着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我猛地收回了手。

沈青湾,你在做什么?

别忘了你们的契约。

别忘了,他是谁。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看。

第二天,我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床头,放着一碗温热的米粥,和一小碟,精致的蜜饯。

我的病,好了起来。

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开始,不再仅仅是早晚请安用膳时出现。

有时,我正在看书,他会“路过”,给我送来一碟新出的点心。

有时,我正在弹琴,他会站在院外,静静地听着,不打扰,也不离开。

他依旧遵守着“不踏入我院子”的规矩。

但他,却用各种方式,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我的生活。

他送来的东西,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碰都不碰。

我会尝一两块点心,会喝他送来的安神汤。

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多了一些。

不再是“嗯”“好”这样单调的字眼。

他会和我说起朝堂上的事,说起他今天又处理了什么案子。

我偶尔,也会回应一两句。

我们之间,那堵冰墙,似乎在一点点地,消融。

我甚至,开始有些习惯,他的存在。

这让我感到,恐慌。

我开始刻意地,躲着他。

他来送点心,我就说没胃口。

他站在院外听琴,我就立刻停下。

他想和我说话,我就说累了要休息。

我用冷漠,重新筑起那道墙。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疏远。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步步紧逼。

他只是,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继续做那个,只在早晚出现,默默给我布菜的,“契约丈夫”。

只是,他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那双总是盛着温火的桃花眼,又变回了,一潭死水。

看着他这样,我的心,会没来由地,抽痛一下。

但我告诉自己,这是对的。

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相敬如“冰”。

转眼,秋天到了。

院子里的石榴树,结满了果子。

一个个,红彤彤的,像小灯笼一样,挂在枝头。

那天,母亲来府里看我。

我们坐在院子里说话,她看着满树的石榴,笑得合不拢嘴。

“这石榴长得真好。多子多福,是个好兆头。”她拉着我的手,意有所指,“湾儿,你和 Huaijin,成婚也快一年了,是时候,该有个孩子了。”

我的手一僵。

孩子……

这是我和 Gu Huaijin 之间,最心照不宣的,禁区。

我们分院而居,连手都很少牵,又怎么会有孩子?

“母亲,”我垂下眼,“这事,急不来。”

“怎么不急?”母亲有些急了,“女人家,在夫家站稳脚跟,靠的就是子嗣。你看看你,和 Huaijin 到现在还这么……这么客气。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你这孩子,就是太倔了。”

“Huaijin 是个好孩子,他对你的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别再端着了,好好跟他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母亲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好好过日子?

我和他之间,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前世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

那份冰冷的契约,还在锦盒里,提醒着我,我们关系的本质。

送走母亲,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晚上用膳时,我破天荒地,主动和他说了话。

“今天,我母亲来了。”

他抬起头,有些意外。

“嗯,我知道。我让人备了她爱吃的点心。”

“她说,我们该要个孩子了。”

我平静地,抛出了这个炸弹。

他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明的光亮。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他问,声音有些干涩。

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呢?你想吗?”

他沉默了。

良久,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

“湾湾,这件事,我听你的。”

“如果你想要,我……我随时都可以。”他的脸,微微泛红。

“如果你不想要,我绝不勉强。我们可以去抱养一个。或者,就我们两个人,也很好。”

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个孩子,来巩固我们的关系,打破那份契约。

但他没有。

他把选择权,完全地,交给了我。

那一刻,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那座冰墙,又裂开了一道缝。

“吃饭吧。”我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菜要凉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他说的话。

“我听你的。”

“就我们两个人,也很好。”

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后半夜,外面下起了雨。

我索性披了件衣服,走到廊下。

看着雨丝,在灯笼的光晕里,织成一张绵密的网。

隔壁的怀瑾院,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也还没睡。

我看着那点昏黄的灯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我想去见他。

我想问问他,我们之间,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我的心脏。

我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雨水,很快打湿了我的裙摆。

我毫不在意,一步步,走向那道月亮门。

只要穿过这道门,就是他的院子。

只要我推开那扇窗,就能看到他。

我的手,已经扶上了冰冷的门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怀瑾院的后角门,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

是个丫鬟打扮的女人。

她撑着伞,走得很快,像是在躲避什么。

借着廊下的灯光,我认出了她。

是侯夫人院里的二等丫鬟,叫小翠。

这么晚了,她从 Guaijin 的院子里出来做什么?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没有再往前走,而是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院子,躲在暗处。

我看着那个叫小翠的丫鬟,一路小跑,穿过花园,消失在后院的方向。

我的身体,一点点变冷。

比这秋夜的雨水,还要冷。

第二天,我去给婆母请安。

我状似无意地提起:“昨夜雨大,我院里那棵石榴树,被风刮断了一根枝,可惜了。”

侯夫人叹了口气:“是啊,昨夜风雨是大了些。我这把老骨头,也跟着折腾了一宿,半夜里还把我院里的小翠叫起来,给我熬安神汤。”

她说得,云淡风轻。

我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她在撒谎。

小翠昨夜,根本不在她院里。

而是在 Guaijin 的书房。

一个年轻的丫鬟,深夜,出现在男主人的书房。

而女主人,却一无所知。

这场景,何其熟悉。

前世,Gu Huaijin 纳的第一个妾,就是他母亲院里的一个丫鬟。

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夜,以送安神汤为名,留在了他的书房。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以为,他变了。

我以为,我们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开始。

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男人,终究是男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一点点,刚刚融化的冰,瞬间,又重新冻结。

比以前,更厚,更冷。

回到清晚居,我从锦盒里,拿出了那份契约。

看着上面,并排的两个指印,我觉得,无比的讽刺。

所谓的“赎罪”,所谓的“听我的”,不过是,又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青湾啊沈青湾,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晚上,Gu Huaijin 来用膳时,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蹙眉,“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喝着汤。

“湾湾,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伸出手,想探我的额头。

我猛地一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沈青湾。”他收回手,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我放下汤碗,抬起头,看着他,平静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的契约,还有九年。”

他愣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一字一顿,“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院子里的人。”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冷笑,“Gu 大公子,你这‘赎罪’的戏码,演得可真好。连我都差点,信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急切地辩解,“我和小翠,什么都没有!”

“哦?”我挑眉,“深夜共处一室,什么都没有?那你们是在,对月吟诗,还是在,探讨人生?”

“你!”他被我堵得脸色涨红,“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是不可理喻。”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所以,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不要再来我的院子,不要再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不要,再叫我的小名。”

“我嫌脏。”

最后三个字,像三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褪尽了血色。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痛苦,和不敢置信。

“湾湾……”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别这么叫我。”我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Gu 公子,请你记住,我是沈青湾。”

“是你的,契约妻子。”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回了我的房间。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也隔绝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可能。

那晚之后,我们彻底,进入了冰河期。

他没有再来清晚居。

我们连早晚请安用膳的交集,都省了。

他似乎,也开始忙了起来。

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直接宿在衙门。

我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

府里的流言,又起来了。

这一次,说得更难听。

说我善妒成性,容不下人,把少爷气得,连家都不回了。

侯夫人找我谈过一次话。

她旁敲侧击,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让我不要太放在心上。

还说,小翠那丫头,手脚勤快,人也机灵,如果我喜欢,她就做主,让 Gu Huaijin 收了房。

我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母亲,”我平静地说,“我的院子,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至于夫君,他想纳多少人,是他的自由。只要,别碍着我的眼就行。”

侯夫人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叹着气,离开了。

我知道,我在镇远侯府,已经成了一个,不讨喜的存在。

我不在乎。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这十年。

然后,拿着和离书,远走高飞。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会疼。

像被什么东西,啃噬着。

空落落的。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一个陌生的婆子,鬼鬼祟祟地,递给我一封信。

“少夫人,这是有人,托老奴,务必亲手交给您的。”

我打开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

“欲知小翠真相,今夜子时,西郊土地庙。”

没有落款。

字迹,也经过了伪装。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是一个,圈套吗?

还是,事情,另有隐情?

我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判了他死刑。

也想,给我自己,一个最后的交代。

深夜,我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避开府里的守卫,悄悄地,出了门。

西郊土地庙,早已破败不堪。

月光下,更显得,阴森可怖。

我走进庙里,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尊缺了半边脸的土地公神像,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等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自己被耍了。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止一个。

我心里一惊,立刻,躲到了神像后面。

进来的人,是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我认识。

是 Gu Huaijin 的贴身小厮,长风。

另一个,我不认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长风问。

“都安排好了。”那个陌生的声音说,“那婆子,已经把信交给了少夫人。估计这会儿,人已经在路上了。”

“好。”长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等她一到,就按计划行事。记住,别伤了她,把她带到地方就行。”

“放心吧,风哥。只是……侯爷真的要这么做吗?这要是让少爷知道了……”

“闭嘴!”长风厉声喝道,“不该问的,别问!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办好你的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是……”

他们的对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侯爷?

镇远侯爷?

是他,设的这个局?

他想把我引出来,做什么?

我的心,狂跳不止。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我不敢再听下去,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地,从庙的后窗,翻了出去。

我一路狂奔,不敢停歇。

直到跑回镇远侯府,我才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没有回清晚居。

而是,直接去了怀瑾院。

我疯了一样地,拍打着他的书房门。

“Gu Huaijin!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门很快就开了。

Gu Huaijin 站在门口,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瞳孔猛地一缩。

“湾湾?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扶我,我却一把推开了他。

“别碰我!”我红着眼,瞪着他,“Gu Huaijin,你们家,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意思?”他蹙眉,一脸不解。

“你父亲!他让人设局骗我出去!他想干什么?他想杀了我吗?”我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Gu Huaijin 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说什么?我父亲?”

他立刻抓住了我的手腕,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土地庙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

他的脸色,越听越沉,越听越难看。

到最后,已经是一片铁青。

“混账!”他低吼一声,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上。

“湾湾,你听我说,这件事,我毫不知情。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拉住了他。

“你去哪?”

“去找他问个清楚!”他的眼里,燃着熊熊的怒火。

“别去!”我摇摇头,“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我看着他,冷静地说,“他们既然演了一出戏,我们,就陪他们,演下去。”

Gu Huaijin 看着我,眼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有惊讶,有赞赏,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心疼。

“湾湾,”他喃喃地说,“你……”

“先别说这些。”我打断他,“你现在,立刻回你的书房,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明天,我会‘失踪’。”

“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

第二天,镇远侯府,炸了锅。

少夫人,沈青湾,失踪了。

Gu Huaijin 像疯了一样,派出了府里所有的人,满京城地找。

他甚至,惊动了官府。

镇远侯府的少夫人失踪,这可是天大的案子。

一时间,京城里,风声鹤唳。

镇远侯爷和侯夫人,也被惊动了。

他们看着暴怒的,像一头失控的雄狮一样的儿子,脸色,都很难看。

“不过是一个女人,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吗?”镇远侯爷沉声斥道。

“她不是一个女人!”Gu Huaijin 红着眼,嘶吼道,“她是我妻子!是我 Gu Huaijin,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妻子!”

“你们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撂下这句狠话,摔门而去。

而我,此刻,正安安稳稳地,待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城外,李探花的别院。

是我姐姐,沈青玥的家。

Gu Huaijin 的这一场“寻妻”大戏,演了足足三天。

三天里,他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

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里的血丝,看得人心惊。

第三天晚上,他找到了这里。

打开门,看到安然无恙的我,和陪在我身边的姐姐。

他那根紧绷了三天的弦,终于,断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来,紧紧地,把我抱在了怀里。

力道之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太好了……你没事……”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的颤抖。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脖颈上。

他哭了。

这个不可一世,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哭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没有推开他。

甚至,还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许久,他才平复了情绪,松开了我。

“都查清楚了。”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

“是他们。”

“不是为了杀你。是为了,把你送走。”

“送到江南的家庙,让你,带发修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我的心,骤然一冷。

好狠的手段。

比杀了我,还要残忍。

“为什么?”我问。

“因为,小翠。”

Gu Huaijin 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和自嘲。

“那天晚上,她确实来过我的书房。是母亲让她来的。”

“送来的,不是安神汤,是加了料的酒。”

“我察觉不对,把酒打翻了,也把她赶了出去。并且警告她,再敢有下次,就打断她的腿。”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没想到,她,竟然有了身孕。”

“什么?”我愣住了。

“是假的。”Gu Huaijin 冷笑,“她和府里的一个管事,早有私情。所谓的‘身孕’,不过是他们,联合我母亲,演的一出戏。”

“目的,就是为了,逼我纳了她。”

“而我父亲,他从一开始,就不满意你。他觉得你性子太硬,不懂转圜,不是合格的宗妇。”

“他更希望的,是一个像小翠这样,听话、温顺,又能为他开枝散叶的女人,进门。”

“所以,他们一拍即合。策划了这场戏。把你送走,再顺理成章地,让‘有孕’的小翠,扶正。”

真相,大白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针对我的阴谋。

而我,还傻傻地,以为是 Gu Huaijin 背叛了我。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庆幸。

“那现在……”

“小翠和那个管事,已经发卖了。母亲,被我禁足在了佛堂。”

“至于我父亲……”Gu Huaijin 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我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告诉他,这辈子,我的妻子,只会是你沈青湾。如果他容不下你,那我就带着你,搬出侯府。”

“从此,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我震惊地,看着他。

为了我,他竟然,要和自己的父亲,决裂。

“Gu Huaijin,你……”

“湾湾,”他打断我,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懦弱,摇摆不定。”

“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也让你,对我彻底失望。”

“但是,从今以后,不会了。”

“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证明,我值得你,再信一次。”

“我们的契约,还剩下九年。”

“九年之后,如果你还是想走,我绝不阻拦。”

“但在这九年里,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推开?”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

像羽毛一样,拂过我的心尖。

痒痒的,麻麻的。

我看着他眼里的祈求,看着他满身的疲惫和憔悴。

我忽然发现,那堵我亲手筑起的冰墙,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融化了。

我没有说话。

只是,主动地,伸出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从他眼底,迸发出来。

他反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十指,紧扣。

“湾湾……”

“我们,回家吧。”我说。

我们回家了。

回到镇远侯府。

Gu Huaijin 真的,说到做到。

他把怀瑾院和清晚居之间的那道墙,拆了。

月亮门,也拆了。

两个院子,合成了一个。

他说:“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怀瑾院,清晚居。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他没有再逼我,和他同床共枕。

他依旧睡在书房。

但,他会陪我一起用膳,陪我一起散步,陪我一起,看书下棋。

他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试探着靠近的“契约丈夫”。

他变得,自然,坦荡。

像一个,真正的,丈夫。

而我,也不再抗拒。

我会吃他夹的菜,会对他笑,会和他,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我们的关系,在一种,温暖而缓慢的节奏里,渐渐升温。

我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

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

平静,而安稳。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

信里,只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上面写着:

“你姐姐当年嫁的那个南下商人,是不是姓张?”

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前世,姐姐嫁的,确实是一个姓张的商人。

这封信,是谁写的?

他怎么会知道,我前世的事?

就在我心神不宁的时候,我的贴身丫鬟,匆匆跑了进来。

“少夫人,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说是……说是姐姐在李探花家里,和人私通,被当场抓获,人证物证俱在,现在,已经被押进大理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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