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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朝野》
作者: 红茶绅士
简介:
权倾朝野的东厂厂督在皇宫如鱼得水,权势滔天。为人心狠手辣,世人皆闻风丧胆。却在一朝一夕间,成为整座京城的笑话。只因,厂督被下旨赐了婚。
精彩节选:
有些热辣的阳光自轩窗外映入,布满了桌上,许多纤细的埃尘在光中凌乱飞舞,四周阒无人声。
只有那躲在树叶缝隙里的蝉,声音时大时小,忽强忽弱。
小竹子正提着个竹提篮在烈日下仓促地行在督府中,他晒得额头都浸出了汗,恨不得多生了两条腿才能走快些。
要也只能怪夫人青黛的厢房距离膳房太远了,几乎要饶大半个督府。
小竹子还有些好奇,他听说民间百姓的夫妻都是住一块的,可督主并不和夫人住一间房,难不成这是宫里的规矩?
小竹子没敢问出口,只能将疑惑埋在心底。
等他到了青黛所在的屋子早就累得气喘吁吁,抬手缓缓地敲了敲房门,有气无力道:“夫人……小竹子带着饭菜来了……”
青黛一把门打开,就见汗如雨下的小竹子,连忙把他唤进屋里来,拿着把蒲扇给他扇风凉快,“哎,倒是苦了你了。”
小竹子哪里受得起主子给他扇风,连忙摆手,又用袖子随意地擦了遍热烫的汗珠,“夫人哪的话,这儿都是小竹子应该做的!”
青黛觉得这孩子时而机灵时而浑身透着傻气,不禁笑了笑,“日后我自己去膳房取些吃的来,你也不用这么折腾得上下跑了。”
小竹子知道青黛是个好主子,平日慈眉善目的,言行举止又轻柔文雅,即使小竹子不小心犯了错不曾打骂于他。
“夫人,饭菜可都是奴才呈上来的,哪里有让主子自己取的道理?”小竹子边说,边拿出竹提篮里的几碟菜。
等他将饭菜摆至桌上,细细地那么一瞧,小竹子的眉毛就愁了下来。这菜虽不是咸菜疙瘩馒头,却也只是些烂菜叶糊弄的炒青菜而已。
饭是糙米,粒粒干得厉害,那碗汤也是清澈的只能见几条蛋花丝。
一连几日都是这般菜色,简直比下人的伙食还不如呢!
他终于省得了,皇宫里都有禁闭不受宠妃子的冷宫呢,不仅将妃子禁足,日日都活在深院里。每日给的还都是些剩菜剩饭,活得没个人样。
他的夫人现在这般,不就是那不受宠妃子的模样吗?
青黛没有说什么,拿起了筷子便要夹着干瘪的炒菜叶。她忽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就见小竹子两眼泪汪汪、鼻头一顿通红,眼看就要哭了。
青黛一愣,“你怎的忽然哭了?可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是夫人您受了委屈!”小竹子狠狠地吸了下鼻子,立马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就要往门外冲,“夫人,我这就去找那掌勺的王厨子,找他评评理!”
青黛当是何事,一听便宽宽地放了心,随即拦住小竹子,摇头笑道:“那厨子也是听主子的命令,不必难为他。”
原来是督主这么命令王厨子的?
小竹子怔怔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又被他粗鲁地擦了去,他着实担心着青黛,这么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想了想,他便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夫人……要不您去讨好讨好督主?”
青黛闻言怔了一瞬,小竹子见有戏便立马接着说道:“若是督主欣悦起您来,这日子定是过得不差的,您也不用这般遭那厨子欺负!”
青黛垂着眉眼,眸中自是带着一丝怅惘。
且不说她不愿接近秦肆,就算她愿意,也不是她能够轻易接近的。秦肆生性多疑,只怕她多做了什么动作,让他起了疑心,她转眼间就变成一堆尸骨了。
她无心这些,只想在督府的清净一角苟且偷生。无奈小竹子过于执着,一连劝了她好几日。她本是不情愿,后来想了想,接近秦肆还是有些好处的。
若是日后太后又找她麻烦,便能把秦肆这座靠山搬出来。
恰巧如今正值酷暑,她便去膳房端了盏清凉下火的茶过去。
这时,秦肆正和宗元在书房议事。
近日皇帝欲选秀一事,在国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多少权势贵族、商贾世家女子削尖了脑袋想挤进皇宫。
秦肆平时政事繁忙,哪里能一个个选了去?
他便命人将选秀女子的模样画下来,如今这画着女子的一卷卷画轴正装在箱里,好几大箱差点占满了书房。
宗元指着那满满的画像,对着秦肆说道:“督主,这便是选秀女子的画像,足有上千来副。”
秦肆微微颔首,选秀一事并不只是单单为了扩充皇帝的后宫,更是为了他更深层次的打算。
他抽出一卷画轴,确是无心看美人画像的,而是看了画像旁标注着的女子身份。看了一眼又放到一边去,缓缓开口道:“梁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宗元刚欲开腔,就听得屋外有太监高声传话,“督主,夫人求见。”
宗元一听,刚毅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一丝凶狠之意,手指立马摸上腰间挂着的绣春刀,顶出了一截锋利的刀刃。
他狠声道:“督主,这女人乃太后的细作,绝不能留,待属下解决了她!”
那一截刀刃的寒光正好照射在秦肆一双黑眸上,浓长的黑睫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映得他冷意顿生。他淡道:“不可,本督自有打算。”
宗元似乎还要劝谏,却被秦肆一句“退下”给打发了去。
青黛在门外等候了好一会,好不容易听得书房里头传来一道慢悠悠的声音,“进来。”
她正打算端着茶水进去,就忽地见东厂番子头目宗元凶神恶煞地走出来,经过她身边时还戾气十足地瞪了一眼。
青黛吓得往旁边退了去,心道:这宗元怕是对她成见很深,以后还是尽量躲着为妙。
待宗元走后,她才款款地走进书房去。
入门就见到了几个塞满古书籍的大书架子,地面还有几个不知装着何物的大箱子,她不敢多瞧。
刚转眼就见秦肆坐在书桌后头,深邃的眸子正半眯着看她呢。
那眼神凉飕飕的,先是慢悠悠地打量了她,又将目光垂到她端着的茶上,看得她心头惶惶然。
青黛咬着唇,只好硬着头皮将茶水呈上去,“督主,天气暑热,妾身为督主沏了杯消暑的茶来。”
秦肆因青黛那“亲身”的自称而惹得眉头微蹙,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奇怪这女人平日避他如蛇蝎,今日倒是赶着上门来了。
他接过了茶,拿起茶盖,见那茶水碧绿清澈,茶气温润。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却没饮茶的意思,随手放在桌上。
抬头见青黛还拿着端盘停在原地,他哪能不知青黛的意思。却抬眸故作疑惑道:“这茶既已经送到,你怎么还不退下?”
青黛的嘴唇动了一下,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重新拐了弯,颇为失意地回答道:“是……”
她有些后悔自己要沏茶了,有这下功夫,还不如多煮几壶凉水给小竹子喝呢。
青黛垂着头便要退下,却听得后头的秦肆忽地悠悠地唤住了她,“慢着。”
听着秦肆的言语,青黛心下一喜便转过身去瞧他。
却见他点了点箱子的方向,示意她从中拿出一份来给他。
青黛心道:原来是留她下来做苦力的,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贼人。
可她毕竟有求于人,以后完全凭他倚仗,现在多在他面前晃悠,可是好事呢。
她呈递了一份过去,看他一展开画轴,上面竟画着一副娇娇柔美的美人图。
女子容貌已是极美,着一身白碾光绢珠绣金描挑线裙,束一条白玉镶翠彩凤文龙带,钗如天青而点碧,珥似流银而嵌珠。便是一双绣鞋,也是金缕银线,华贵难言。
青黛面上立即出现一片青白交错的神色,她凭着这些日子的观察,想着秦肆也不是好女色的主儿。初夜那般待她,也是为了给她个下马威。
没想到这太监竟然在私底下窝藏这么多美人图,心思如此龌龊,怕不是每日都要翻出来瞧上一瞧!
如今她看秦肆端详着美人图,便觉得心中犯着恶心。
秦肆不曾察觉青黛心思,看了手中画像几眼便放在一边,又是接连让青黛拿了几份,如此几遭,她才明白放在一边的就是瞧不上眼的。
她心疑道:难不成秦肆是娶亲上了瘾,多选几个女子进来扩充他的督府不成?他不过是个宦官,又不能真正与人行鱼水之欢的。
若是让秦肆真弄些女子进来,那岂不是有更多的良家女子遭受他的迫害?
青黛自己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能闲心思担忧其他女子去。
她眼看着秦肆阅目的画像越来越多,心里却是越来越着急,实在过意不去,便迟疑着开口,“督主……你挑这些女子画像是为何?”
秦肆在书桌后,朦胧的阳光自桌前透了过去,他的身形周遭仿佛被嵌起一道光圈。
在这隐秘的书房里,平增了几分暧昧的、又撩人的神秘气息。
他的目光未从画像中抬起,只是随口道:“夫人觉得为何?”
青黛犹豫着说道:“督主…...可是为了再娶些女子进门?”
从她这个角度看,秦肆鼻梁以下都恰好被画像给掩住了,只露出一双剑眉星目,黑墨般的眸中似乎还带着几分讥笑。
他对上她的目光,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谲,“夫人可是不满本督这般做?”
青黛随即明白秦肆这厮的意思,原是他会错了她的意,将她当作对夫家迎娶小妾而争风吃醋的正室了。
她解释也不是,任他误会也不是,只能憋得她满脸通红热烫,当真是又羞又愤。
秦肆像是看够了戏,拿起桌边的那盏消暑茶饮了一口,尝着淡淡的茶香馥郁。
那勾魂儿的眼眸才又看了她,眼神之中折射出丝丝兴味来,“这些都是选秀之人,日后都是要进宫里去当娘娘的,本督可不能乱打些主意。”
青黛一怔,这皇帝选秀一事她也曾听闻。
这秦肆明明就知道她的意思,却偏偏假作不知而戏弄于她。她羞着面皮喏喏地应了声,随后又在心底下骂了他百八十回才解了气。
两人再无谈话,书房中只有画卷擦动间的细小摩擦声。
窗外微风飘动,树影婆娑,天上几片儿稀薄白云,缓缓飘向远的天际。软绒般云朵,镶一圈似是金色边线的太阳反射光。
颇有岁月静好之意。
屋内,青黛已有些倦意,她随着秦肆挑选画卷已有一个多时辰,见秦肆没有休息的意思,她也不好停下,只能偷偷地打了几个哈欠便是。
不过,这秦肆挑选人的眼光好生奇怪。她明明看得好几个生得如花美眷、身段又迷人的女子画像,却都被秦肆弃了去。
又挑了几个姿色平平的女子收起来,倒不像是真心想给皇帝选秀的。
如今他正要拿着一副精致的美人图弃到一边去呢,青黛好生疑惑,不禁开口道:“这女子面相如此之美,气质又如莲般清新脱俗,为何督主还要将她弃了去?”
秦肆闻言,面上顿时阴了一层下来,凉薄地看了一眼青黛,“你倒是对礼部之人情有独钟。”
青黛甚是不解,转眼看了看画像,只见上美人图旁还标着一行小字,“礼部尚书之女柳烟”。
这女子青黛可不认得,秦肆却为何说她跟礼部之人有什么厉害关系似的。
青黛刚欲开腔,便忽地噎住了。只因她想起前几日,她回门之日去太后的寿安宫时,的确见过礼部之人——礼部侍郎柳玉。
那日,她也只是无心撞他,后又施了礼便离去,并未往深了交谈。
秦肆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莫不是他一直派人跟踪她?或者说,宫中充斥着他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青黛慌觉秦肆的可怕,自己在他面前根本就如禁锢在深渊牢笼里的麻雀,怎么折腾也还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脑中的倦意被惊醒,惊恐万分,用着力气才稳住自己的身体不发颤,半咬着牙道:“督主,青黛只是一介宫女出身,识不得几个大字。适才只是觉得这位姑娘模样端正俏丽,才出口多言了几句,并无他意。”
秦肆只定定望着她但笑不语,眼神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半晌才悠然道:“也罢。”
他细细地卷起了礼部尚书之女柳烟的画像,却是放在了合格的一堆画里,随即抬眼望她。
“过几日,便是检阅秀女的时候了,夫人可愿意与本督同去?”
青黛根本看不透秦肆的心思,只好一切随了他去。
云意殿。
夏日早已没有了春天的明媚、秀丽,融融的阳光只把叠叠重重的云朵,把镶嵌在树木绿意的屋宇、把摆列在殿屋中的华丽摆件一股脑地融合起来,甚至连行人也融合了进去。
大殿中处,被绿意隔开一片小方地,那里正站着整整齐齐的几排选秀女子,统一着淡粉色的衣裙,一头青丝只由几根簪子束着,却半分不影响她们年轻的美貌。
各个粉面描眉,生得肌肤胜雪,粉裙隐约露出苗条体态。
只是她们美人的头上都各顶着一碗清水,她们端正着身子。即使烈日照着她们,汗珠从额角流下,也不敢多加动弹,生怕一个不慎,就把头顶上的水给倾洒出来。
掌事的嬷嬷在几排秀女之间慢慢地穿行,观量着哪个秀女身形歪了。待会东厂厂公秦肆可是要过来巡视的,她可得将这些秀女都给先教明白了。
掌事嬷嬷一眼尖就瞧见旁边有个女子在悄悄地动着手臂,头顶的碗也有些歪了,甚至还有几滴水沿着发丝滴落下来。
掌事嬷嬷立即上前去,却发现这女子似乎不是中原人,反倒生得一副西域女子模样。
俊俏白皙,双颊至颈光洁如瓷,鼻子挺翘,小嘴朱红,眉毛微微拧着,确是带着中原女子少有的一股英气。
这倒是生得一副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模样,若是让皇上见着了,指不定就一眼得了青睐,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掌事嬷嬷本来还想骂一句,这么一想,就缓着语气说了她几句,“你可别再乱动,头顶上的水都要洒了呢。”
那女子似是本就心中不爽,见掌事嬷嬷一过来,就立即伸手拿下头顶上摇摇欲坠的水碗,怒气冲冲道:“这水都顶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要顶着?”
掌事嬷嬷见这女子脾气有些烈,竟然直接顶撞于她,不禁冷下语气来,“快给我站好了!若是东厂厂督见到你这样不遵守规矩的秀女,定是直接弃了,哪里还似嬷嬷我这般好说话?”
西域女子生性豪气,她本是过路的商人之女,觉得皇帝选秀有些意思,便兴冲冲地报了名字上去,却未料想自己真是被选上了。
她本还有些欣喜,却不知成为秀女之后还要在这烈日下头顶着碗水暴晒、还不能动弹,受此折磨当真是令人心头不快。
她气得本想一走了之,却从嬷嬷嘴里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东厂厂督”,不禁笑了笑,“这东厂厂督又是什么人?我们这一大群女人都得等他来看不成?”
掌事嬷嬷咬牙,连忙啐了她一口,“东厂厂督岂是你能亵渎的?”
掌事嬷嬷话音刚落下,只听得院外一声粗如公鸭嗓的声音传报,“东厂厂督和厂督夫人驾到!”
掌事嬷嬷心一惊,立即不管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了,连忙向门口走了几步,就见一个身形高大之人,步履从容不迫地从外院走了进来。
一贯的玄底赤金曳撒,在阳光底下微微闪着。他面无表情却带着些阴沉的气势,眼神倨傲地撇过院中的一众,带着沉重的压迫力。
众秀女皆为一惊,更加用力地挺着身形,万分都不敢出错。
掌事嬷嬷立即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施礼,“见过督主。”
秦肆低低地“嗯”了一声,就算是应过了。
掌事嬷嬷抬头却见秦肆身旁还有一人,容貌清秀,眉眼温顺。
方才听得太监传报,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子便是秦肆近日新娶的厂督夫人。
嬷嬷连忙又施了个礼,“见过厂督夫人。”
她本以为厂督夫人也是个性情高傲之人,却不曾想到夫人也回了礼,“嬷嬷安好。”
掌事嬷嬷一怔,倒是随即就反应过来了,立即便要请着他们到阴凉处入座。
却听得身后人群中传来一道带着讽刺的声音,“我还想着东厂厂督是个什么身份?原来不就是个太监。”
掌事嬷嬷身子一抖,这西域女子不知好歹竟当着秦肆的面惹事了,嬷嬷刚欲转头骂她,却见秦肆微微抬手,示意让西域女子继续说下去。
秦肆眼眸转动着看向一众秀女中的西域女子,眼神有些阴冷。他模样生得俊俏,这么冷不丁地盯着人,倒是带着几分勾人心弦的意味。
可与秦肆愈发熟悉的青黛确是知道的,秦肆已经有些恼怒了。
她虽有些钦佩西域女子的直言豪爽,却也怕女子因这不分场合的心直口快而徒生祸端。
西域女子适才被那阳光晃了眼,只看得那一身太监的官服,如今见着秦肆的样貌,倒是感叹了一声。
“东厂厂督的模样生得倒是不错,怕是比我们这些秀女还要艳上几分,厂督怎么不向皇上自荐一下枕席?”
掌事嬷嬷心里凉了又凉,那西域女子见无人阻挡却愈发地口无遮拦,心高气傲道。
“早就听说中原皇宫的太监是没有根的,我倒是起了些兴趣。若是你肯让我瞧瞧你那无根之身是什么模样,让我过个眼瘾,我便忍着留下来再做个几天秀女!”
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重了些,连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分。一众秀女早就惊恐得不敢动,生怕旁边口出狂言的西域女子惹出事端,殃及池鱼。
秦肆面上表情几乎没有变化,身后青黛的脸色倒是一阵青一阵白。
这西域女子一开口就戳人痛处,又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秦肆的脸,怕是心狠手辣的秦肆不会轻易放过她。
“督主……”青黛上前了一步,欲去扶着秦肆到阴凉处坐下,却还未触到他衣袖时,就见他向前走动了几步。
青黛眸子陡然一凛,心知秦肆有所动作,却也不好再上前劝阻。
秦肆自是站在了西域女子的身前,他身形高大,比西域女子高出一大截。如今他正微微阖着眼皮阴沉沉地看着她,声音冷然叮咚如击玉缶,“你想看?”
西域女子近处看秦肆,更是觉得他皮相极好,鼻梁高挺,嘴角微微翘起。她不禁微眯着眼眸多打量了几眼,朱唇轻启道,“那是自然。”
西域女子的尾音颤了颤,只因秦肆的手抚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大手似乎还在皮肤上抚动,像是有几分悱恻之意。
周遭的秀女更是低垂着眼,不敢往这边瞧上一眼。
青黛看见了这一幕,便觉得自己焦急的情绪猛地停顿了下来,瞳孔不禁微微颤动着。
原来西域女子那话是带着明目张胆的暗示,秦肆怕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才允了她的以下犯上罢。
青黛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思绪一转,倒是觉得自己更加落寞了些。
适才众人刚知晓她是秦肆的夫人,秦肆转头却跟其他女子眉来眼去,这就是将她这个夫人的颜面丢到地上踩了。
她一时停在原地,上前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正徘徊之际,忽然听得空中猛然传来“咔嚓”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断裂了。
青黛有些惊讶地抬头,却见秦肆的手已经从西域女子的脖颈抚到下巴上。西域女子美眸圆瞪,瞳孔里还透露着惊惧,头和脖颈的姿势很是扭曲。
秦肆手一放开,那女子便失去了支撑的力道,顿时往后倒去。她手中拿着的碗也摔下去,触及地面立即砸碎了好几块,清水随即撒了出来。
旁边离得近的秀女惊得往旁边退了好几步,见那西域女子没有动静,原是已经死了!
秀女之中立即慌乱一片,有人哭着想要离去。大部分人却还是咬着牙,不敢有所动作,乖乖地顶着水停在原地,即使那藏在袖中哆嗦的手臂在不断透露着她们的心事。
秦肆悠哉悠哉地拿了干净的帕子净手,从秀女堆里走了出来,声音比适才还要冷上好几分,“怎么,各个都需要本督指导吗?”
众秀女皆静若寒蝉,嘴唇颤抖着,好在一旁的掌事嬷嬷是见过世面的,震惊之余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朝着秦肆施礼。
“多谢督主亲自指导。督主身体尊贵,怕是在烈日下伤了身体,老身请督主去阴凉处歇下。”
秦肆眼神凉凉的,倒是知道给掌事嬷嬷一个面子,傲气凌神地往一旁座椅处走去。
那处本是放着一张雕花楠木椅的,现在又有两个小太监匆匆地搬了一张来。青黛微怔,随即才走到另一张椅前,坐下。
青黛面色微微苍白,她被刚才那一幕给吓着了,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直至有人将女子的尸体拖了下去,秀女们又恢复成端正头顶着碗的仪态,她才堪堪地恢复了理智。
原来秦肆触着西域女子,竟是为了扭断她的脖子?
青黛不禁想起新婚之夜,秦肆也曾这般抚摸着她的脖子,她那时也能感觉到秦肆杀她的意思,莫不是那时就想折了她。
不知为何,秦肆手下留情了。
青黛思索不明白,只觉得能活着已是万幸。
她神情怔怔地瞧着前方,脑袋空空的,过了半晌才回过了神。见那依旧在苦练仪态的秀女们,即使粉裙已被汗水浸湿,也都咬牙坚持着,她的心中忽然起了些惊羡情绪。
皇宫虽险恶,进了宫也是意味着一只脚踏进坟墓里去。但多少女子依旧怀揣着一夜权势、宠爱皆得的美梦,挣着赶着要嫁进皇宫里去?
至少,她们都是自愿的。
不像是她,被人当做一颗弃子利用,将她丢在暗无天日的东厂督府里,任由她生死。
秦肆觉得今日的青黛过于安静,抬眼望她却见她满脸寂色。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忽地眼神冷了下来,冷声道:“你羡慕她们?”
青黛错愕,闻声看过去,只见秦肆侧目看着她,眼神里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你难道也想成为秀女,入皇帝的眼吗?”
这疑心病太重的秦肆怕是又想多了,青黛只好低下眉眼,顺着他的话奉承他几句。
“青黛已嫁做人妇,是万般不会想这些事的。况且督主丰神俊朗、英勇神武,青黛能成为您的妻子,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秦肆似乎被恶心到了,面容阴沉沉地瞪了她一眼,倒是不再找她的茬了。
皇帝选秀一事传遍了京城千万家,而东厂厂督秦肆在云意殿杀了一名秀女的事情,也随之发酵。
人云亦云、三人成虎,经过了人们的添油加醋,这件事情竟传得更加恶劣了,百姓们对这作恶的东厂厂督也是更加地厌恶和忌惮。
秦肆不甚在意,领了一众选上的秀女到皇宫去,皇帝纷纷赐了秀女名号,还有几个貌美、出身地位高的女子被封了妃嫔。
册封仪式刚刚完毕,秦肆就端着一副架子请皇帝去御书房叙事,皇帝面色犹豫、彳亍不定。身边伺候的宫娥内监纷纷惊恐地低垂着头,遍体生寒。
众人皆知皇帝在东厂厂督面前只是一个无实权的躯壳,纵有黄袍加身又如何,还不是任由东厂厂督摆布。
御书房,房上覆以琉璃瓦顶,正脊用龙纹花脊,两端饰龙吻,中间饰龙首、狮子马大宝瓶脊刹,皆为制作精美的高浮雕彩色琉璃制品。重脊、戗脊也各用花脊与禽兽等,庄严肃穆。
而御书房外,一道明黄与一道玄色身影走过,东厂厂公秦肆虽身份居了下位,气定神闲的稳当气势却半分不输皇帝。
倒是皇帝微沉着脸,一副阴晴不定的模样。
待二人进了御书房,太监将房门关闭,偌大的屋内只剩他们二人时,那沉闷的气氛才逐渐消散了些。
皇帝本还有些沉的面色随即便缓了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似是一身厚重枷锁都在顷刻间脱了般畅快。
他看着背对着的秦肆,叹了一声,“整日扮作一副昏君模样,你可知道朕有多累?”
秦肆未答话,眸子微微转动,看着周遭的事物,目光忽地落在一副棋盘之上,他开口淡淡说道:“下棋吗?”
语气竟十分地熟稔,好似二人已相识多年。
皇帝嘴角微微扬着笑意,他们倒是很久都没有一起下过棋了。
屋外的阳光像是被泼出来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团白热状态的光华,照进薄薄的窗纸里,也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柱,映照着对着棋盘而坐的二人,朦胧地浮起一簇簇的光影。
平日水火不容的二人,此时相处的气氛却很是和谐。
不过一会儿,棋盘上就落了好些黑白棋子。
河界三分阔,智谋万丈深,象棋似布阵,点子如点兵。明明已经是一盘死棋,却又好似暗藏无数玄机。
人生何尝又不像这盘棋子,只有运筹帷幄得当,才能夺得最后的胜利。
皇帝一个不慎,便被秦肆吃了一颗棋子。白色棋子被他拿起,转而放入一枚黑棋。皇帝接连被吃了好几颗,他微微愁目,心思便从下棋中移了出来,目光落在秦肆的身上。
温暖的光芒里面,微细的灰尘在上下飞扬。
和煦的阳光照临到秦肆的头上,闪耀着他束紧在描金帽底下的墨发。而秦肆面容淡定沉稳,似乎永远都那么波澜不惊。
皇帝回想起近日皇宫、以及宫外所传的事情,他眉头微皱,忍不住道:“倒是收收你那乖张的性子,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就不怕别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
秦肆动作散漫,慢悠悠地将皇帝面前的一颗白棋给收了过来,才道:“即使本督不做这些事,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皇帝微微错愕,想来也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秦肆早就成为别人眼中祸乱朝廷的乱臣贼子,做何事不被世人辱骂?
若不是为了大业,他又怎么能让秦肆替他挡在万众面前,受尽唾骂,替他抵挡千军万马的敌意?
皇帝神情怔忡,刚欲开口,对面的秦肆就先开了腔,“你可好生注意着那些秀女罢,里面说不定还有梁王的人。”
梁王乃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梁王的母亲正是当朝的太后。想起他们二人,皇帝的面色倏地就阴沉下来,眼中隐隐的有杀意。
这二人表面上与他君臣、母子和谐,背地里不知拉拢了多少朝廷重臣,干了多少阴险勾当。此次选秀一事亦是梁王起了主意,想安插人手在后宫当中。
选秀却被秦肆硬生生地拦截下来,从选秀女子中挑拣出一些梁王的手下弃了去,便阻止了梁王的诡计。
思至此,皇帝藏于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握起,却听得对面的秦肆厉声责怪道,“怎么还是学不会沉住气?”
被秦肆教训了一句,皇帝的气焰便缓缓地消了下来,做大事之人岂能如此受情绪左右。只是他还未静一会儿,就听得门外有太监传报道:“皇上,梁王在殿外求见。”
二人对视一眼,却是秦肆先站了起来。他面上容色淡漠而平静,眸子深邃如渊,只道了一句,“你好生应付他。”
秦肆的目光随即落在那错落着黑白棋子的棋盘上,他大手一扫,就将棋子棋盘都抛于桌下,棋子“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听着,御书房里面重物摔落的声音,门外的传话太监更是心头一抖,怕是那可怖的东厂厂督又在皇帝面前撒野了!
御书房的门一敞,就见秦肆神情阴冷、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传话太监吓得一哆嗦就跪了下去,口齿不清地说道:“恭送秦厂督。”
大殿外等候的梁王见秦肆出来,倒是做做样子作了揖。秦肆却是目中无人,看都不看梁王一眼,神情倨傲地离去。
等秦肆刚走出大殿,就有一个太监拿着拂尘停在他面前施礼,似是一直在此地等候着他出来。
太监道:“秦厂公,兰妃娘娘有请。”
阴天。
天空的云霾成群结队地汹涌过来了,黝黑而巨大,可又凌乱而褴褛。彼此层层重叠,枝节横生,中有深邃的罅隙间隔,又仿佛散布着浅绿寒冰似的巨大条纹。
青黛见天色有些不对,连忙寻了个最近的屋檐躲着。
她此时正在皇宫里,下午秦肆就要领着一群秀女进宫。不巧,还未出督府时,他就碰着欲去膳房找吃食的青黛。
他两眼一眯,不知是不是哪里抽着了,竟又阴险地对她说:“可是要随本督一同进宫去?夫人倒是有好些日子不曾去面见太后了。”
青黛只觉得太阳穴都气得突突地跳,面上也只能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勉强笑道:“多谢督主体谅。”
好在秦肆到皇宫落了轿子就不理会她,率着一群美丽秀女浩浩荡荡地去寻皇帝了。
无论是秦肆欲害她,亦是欲测试她是否对他无二心。
青黛总归是不会心甘情愿地去太后那找苦吃的,顺着去寿安宫的路走了一段,见周遭没有了人影,她就立即扭进小路去。
到处走走停停、消磨着时间。时候一到,她便再走回皇宫大门口去。
青黛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原本乌黑的天空,此时竟逐渐地散开了青铅色的厚云。京城已经有一个多月未下过雨了,沉闷的热气难以消散。
灼热的空气像流动的火焰,在街头恣意奔突。连走廊附近栽着的花都有些枯了,叶子掉了不少,花瓣边缘泛着一圈黄。
青黛热得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不禁持着团扇扇了扇,感受着团扇带来丝丝缕缕的凉风。
凉风带来夹着苦艾和松树脂的气息,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便顺着树木的气息走去。反正站着也是等,走着也是等,何不趁这时间去赏些树木花草?
她悠哉悠哉地走了一段路,倒是觉得这无人的清净小道比压抑的东厂督府要畅意得多,总算不需畏手畏尾地活动了。
她一路轻摇团扇,边赏着花草,正欲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时,忽然瞧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颀长身影。
青黛只看了一眼,便心惊胆跳地躲到一棵绿树后头,站在那的不就是东厂厂督秦肆!
他不是去给皇上呈秀女去了?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这清净小园里待着。
青黛头脑里冒出了好几个想法,却不能断定。她本想一走了之,思来想去,还是借着簇簇绿叶的遮挡,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
只见秦肆面对着一处花丛而立,定着视线看着那有些枯了的花,面上看不出喜怒。
剑眉朗目,身形高大,映着周遭的朦胧花群,颇有出尘脱俗之态。
眸中却微微带着复杂的情感,似孤独又似隐忍。
青黛看得有些怔了,竟不知不觉中窥伺到秦肆在人后的模样。还未来得及反应,忽地又见一人从另一头小道轻轻走来。
是一个女人。
女子身着雍容锦袍,锦袍之上,绣着用金线缝制而成的花纹,看上去似乎地位不低。
高贵的气质,将其衬托得寻常人不敢直视。凤形的发髻,更是平添几分贵气。
她双眸流转,眼中拥有的,仅仅只是那沁入骨髓的情意。
秦肆思绪万千,忽觉身后有人靠近,鼻间窜进一股宫廷特有的熏香。还未待他转过身去,后背就被人贴上,腰间也被暧昧地揽上一双柔软手臂。
女人从柔情似水地后抱着秦肆,脸上神色颇为娇羞,他们二人似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藏于树后的青黛不免得心头一颤,手中的团扇不慎从手中掉落下去,等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了。
树后传来一道轻声,却依旧被谨慎的秦肆发觉。
他朝着树后方向冷瞪一眼,避开身后女人,随即几个点跃就到了树后。
只见那处只余一把绣着荷花的团扇,前方拐角处逃跑的身影仓皇失措,飘动的鹅黄裙角一闪而过,便不见踪影。
他墨黑的眸子微眯着,似是明白了原委。他刚拿起地上的绣花团扇,就听得身后女人带着微微的怒气嗔了他一句,“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你怎么会因这不知何人弃的扇子而冷落我?”
说罢,女人又要抚上秦肆。
只是秦肆从来都不会怜香惜玉,冷冷的视线立即就扫了过去,“兰妃娘娘请自重。”
兰妃狭长而略显慵懒的双眸中,透着丝丝妖娆的妩媚,听得秦肆一言,她眸中却隐有失落之意。
“秦肆你这薄情郎,明明知我心悦于你,怎么能忍心将我送进皇宫里?害我在后宫整日思念成疾……我还听闻前些日子,有个下贱宫女赐给你做夫人了?你怎么能将她收了去?”
此女乃为开国大将军之孙女,大将军年老已逝,临终前曾将孙女托付给太上皇。
太上皇为了成就开国大将军的遗言,便下旨许诺其孙女及碧玉年华时与当朝皇帝结亲,她也就成为皇帝后宫里的兰妃娘娘。
兰妃情窦初开时,却发觉自己早已心属皇帝身边的宦官秦肆,不甘心入宫当娘娘。
她求秦肆带自己远走高飞,可是秦肆对兰妃并无儿女情长之意,最终还是奉旨将她送进孤独的皇帝后宫去。
秦肆浅浅地拨弄着手中充满着女气的绣花团扇,不知在思量着何事,眼下对兰妃却没什么耐心。
“奴才当年也只是奉旨行事。至于奴才有无夫人,也是奴才的家务事,不劳烦娘娘费心。”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接着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娘娘若只是说些无用话,大可寻个侍女说去,不必特地寻奴才过来。”
说罢,秦肆便不管兰妃脸色如何,抬腿便往适才青黛仓皇离开的路线走去。
兰妃瞪着秦肆丝毫没有犹豫的背影,不禁咬着牙齿,眼中的爱意几乎被满满的恨给充斥。
她心悦秦肆,在后宫整整等了秦肆五年,秦肆却从来都不曾正眼看她。
他的心怎么会这般的狠!
她这般辛苦都不能靠近他,那太后随口说的一句话,将一个宫女赐给秦肆,他竟然却毫无反抗之意,甚至留那宫女在东厂督府里好生养着!
那宫女有什么好?怎么会比得上她?
兰妃眼前忽地跃过秦肆从树后捡起的那一把团扇时的场景,她顿时愣住了身形。
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她气到咬牙切齿,几乎将手中的帕子都给撕碎。
秦肆的下贱夫人,定会是阻挡她和秦肆相好的拦路石,她必定要将此人除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