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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生之逃离最新章节(尘世之殇)_双重生之逃离全文阅读_鲤鱼乡

《丰泰庵》:崇祯之女“长平公主”笔下的大明悲歌

她本以为在傅栾的安排下,两人的婚期会缩的很紧,可不曾想这一等便过了将近三个月。

  萧意眠轻抚着架子上的精致华丽的嫁衣,指尖落在那衣领上缀着的一颗颗珠玉,眼眸中没有半点惊艳,反而尽是淡漠。

  她从来都不期待这场婚事,所以这嫁衣做的再华丽又如何,穿上它带来的不过是对她的无尽束缚。

  这时清一带着人进来为她梳妆,看着站在嫁衣前端详的姑娘,清一嘴角噙着些许喜庆的笑意走上前,“姑娘,可喜欢这嫁衣。”

  闻言,萧意眠收回手,淡淡的目光朝着她望去,绛唇轻启道:“喜不喜欢很重要吗,不还是被困在这高门宅院之中身不由己。”

  一番话中的有话的言语,顿时让清一哑口无言,只能尴尬的扯动嘴角转移着话题,“姑娘,时候不早,该梳妆上轿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萧意眠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收回目光垂下眸子,在清一的搀扶下朝着梳妆台走去。

  刚坐下,一名衣着雍容的妇人便走进屋来,清一连忙放下手中的木梳恭敬行礼道:“参见皇后。”

  听见清一的称呼,萧意眠本也想起身行礼的,却被皇后伸手按了回去,温柔的声音响在头顶,“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无须这般多礼。”

  “多谢娘娘体恤。”萧意眠只好重新坐了了回去。

  透过镜中只见皇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嘴里说着祝福的话语,为她梳着墨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很快在她的手下一个精巧的发髻便完成了,放下手中的木梳。

  皇后俯下身双手搭在她肩头,看着镜中虽见病容,但难掩容色的女子,温婉笑道:

  “一晃数年不见,婖婖如今都已经成大姑娘了,当年那个拉着阿序不舍得松手的小女孩如今也要如愿嫁给意中人了。”

  瞳孔微缩,萧意眠震惊的扭头看着身侧的人,嗓音透着轻颤道:“您认识小时候的我?”

  听见这话皇后直起身来,伸手揉了揉她微微有点肉感的小脸,

  “我自然认识小时候的婖婖呀,毕竟当年还是我将阿序带到了你面前,成就了你们的这番姻缘。”

  说着皇后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起来什么,神色有些哀愁,抬手屏退了房内的闲杂人等这才继续道:

  “若非早些年阿序家中生出不测,我也不会将他带到此地,让你们两分开这么久,不过天不负姻缘,婖婖终究还是嫁给了自小选择的夫郎。”

第章 大婚

  话语中的内容,听的萧意眠格外心惊,猛的扯住皇后宽大的衣袖,紧张询问道:“所以当年阿序哥哥是被您救到了月氏国!”

  “是呀。”皇后的眼眸中透着些许苦涩,

  “我还记得那段日子,阿序整日都吵着闹着要他的阿娘阿爹,甚至还想回北安国寻你,可是他羽翼尚未丰满北安国那般的虎狼之地我怎么敢轻易放他归去,便强行将他留在月氏国。”

  说着皇后再度抬手落在她柔软的发丝上,柔声叮嘱道:“婖婖,我不知道你与阿序只见究竟有什么误会,但我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他,这些年他在月氏国委屈求全当真过的太累了。”

  脑袋已经彻底乱成一团浆糊的萧意眠,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信谁。

  如果眼前人说的都是真的,阿序哥哥自始至终都在月氏国,那她记忆中那个伪装阿序哥哥回到北安国的又是谁,殿下他当真有说不出口真相?

  直到皇后重新将那些侍女唤进来为她梳妆,她都没有想明白这几个问题。

  看着镜中抹上红妆,容色艳丽的女子,萧意眠这才微微回神,抚平心头的乱糟糟,她明白如今没有人能为她解开这些疑惑,一切只能等她的记忆彻底恢复。

  在清一的搀扶下,她站起身来任由侍女为她穿戴上嫁衣配饰,待到一切穿戴整齐,门外也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催促声,“吉时到了,新娘子可准备好出门了。”

  萧意眠听着外边的动响,目光再度望向手里拿着盖头的皇后,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心中那想要问出的话语,“娘娘,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皇后正准备替她盖上盖头的动作一顿,细碎流光划过眼眸,染着几分诧异,放下手嗓音温柔道:“婖婖,想问什么?”

  “阿序哥哥来到月氏国,便没有再回到过北安国吗?”萧意眠揪着衣袖,神色透着些许焦灼轻声道。

  皇后摇摇头,重新拿起盖头为她盖上,用着仅两人之间能听到的声音道:

  “阿序跟随我来到月氏国后,便一直跟着我生活在皇宫之中,再没有回过北安,不过近两年阿序羽翼渐满倒是时常出入北安的边境,婖婖,可还有疑惑。”

  看着眼前红艳艳的一片,萧意眠闷闷的回了一句,“多谢娘娘解惑。”

  按捺着心中的五味杂陈,萧意眠在皇后的搀扶下走出房门,屋外的热闹声却没有将她从满心复杂中拖拽出来。

  如今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她的记忆残缺许多事都只记起了半截,她知道不能凭着半截的事情便去断定,可别人补上来的真相,她也没有办法彻底相信。

  怀着揣测烦躁的心情坐上花轿,听着轿外那喜气洋溢的动响,恍惚间她的脑海中划过了另一个同样的画面,只是那场景中她笑的格外开怀。

  她还成过一次亲吗?

  伸手按在胸口处,感受着那无措的心跳,她究竟还有多少记忆没有想起.......

  感受着愈发烦闷的心情,她掀起盖头一角,透过那随着花轿幅度晃起的轿帘,看着外边热闹的街景。

  按照习俗她应该在娘家出嫁,只是此处是月氏国,傅栾也不放心让她住在外边,所以花轿便从裕王府出发,绕城一周又重新回到裕王府。

  府门前,傅栾翻身从高马之上下来,一袭大红婚服上写着祥云龙纹,腰间扎着一条同色金丝流云纹腰带,墨发高高扎起用鎏金红玉冠固定着,俊美骄矜的面容上洋溢着喜气,脚下不由的加快着步伐朝着花轿走去。

  挑起轿帘,露出坐在轿中的人儿,见此傅栾脸上笑意更深了,伸手落在人儿面前,低沉的嗓音宛若玉石落银盘般,惹人沉醉,“阿意,该下轿了。”

  透过喜帕瞧着眼前那模糊的人影,萧意眠心中愈发不知所措了起来,有了皇后的那一番话,如今她倒是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人。

  若是皇后的话是对的,那么她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很可笑......

  见轿中人儿久久没有反应,傅栾只好再度出声提醒道:“阿意,该下轿了。”

  萧意眠恍惚回过神来,看着那伸进轿中的手,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放了上前,握着那纤细的素手,傅栾眉眼微弯,牵着她缓缓从轿中出来。

  在他的牵引下,萧意眠跨过火盆,迈过门槛,用着金线钩织的裙边在半空中摇曳生姿,缓缓走进厅堂。

  主位的本该在的月氏国君因为前些时日的事情并没有在场,只有皇后一人坐在主位上笑盈盈的望着两人。

  “一拜天地”

  傅栾率先拜了下去,而萧意眠则紧紧拽着手中红绸,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见此场中宾客顿时齐齐望了过来。

  虽然瞧不见,但萧意眠还是能够感受到哪炙热好奇的目光,这时傅栾也发现了她没有拜下去,直起身来正要说些什么,萧意眠却率先开口道:

  “殿下,今日之后我希望你能信守诺言。”

  轻柔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傅栾原本微弯的眉眼在此可顿时平缓了回去,嗓音染着低落道:“我许诺下的事,自然会办到,该拜堂了,阿意。”

  “好。”得到了肯定回复的萧意眠没有再做出任何不合时宜的主动,就像是个牵丝木偶般乖乖的走完了所有流程,随后在喜婆的搀扶下来到新房。

  萧意眠坐在床畔,默默的用手指扣着衣袖上的金线,等待着下一个流程。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再度被人推开,一阵熟悉的脚步传来,萧意眠只见一截绣着金色云纹的衣袍落在面前。

  下一秒,一杆喜秤挑起她的盖头,刺眼的光影措不及防落入眼眸,躲闪间眼前人一袭红衣矜贵的模样望进眸子。

  喜婆走上前用铜剪,剪下两人个一缕墨发,用红绳绑在一起放入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中。

  喜婆正要将荷包放入托盘上却被傅栾出声要了过来,见状喜婆一边将荷包递给他,一边说着祝福的吉祥话。

  而萧意眠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并不参与,仿佛这场婚事并不是她的一般。

第章 洞房花烛夜

  待到新房内的流程全部走完,又过了许久。

  傅栾本想在房内再待一会儿,可外面还要宾客要招待,只好吩咐清一让人小心伺候着。

  萧意眠垂着脑袋静静坐在床榻边,目光落在那窗外西山日斜的景色上不知想着什么,这时清一端来一叠红豆糕凑到她跟前,

  “姑娘今日早起一直都未吃过东西,想必现在定然饿了吧,这是小厨房刚做好的红豆糕,姑娘不如尝一尝。”

  目光掠至红豆糕上,伸手轻轻捏起一块凑到嘴边,松软甜腻的味道在唇齿见散开,却难压抑住她心头的苦涩,勉强吃了一块,萧意眠便再也吃不下了,起身走到窗边。

  看着外边的红绸高挂,喜气热闹的装扮,脑海中再度浮现起同样的场景,她踉跄的扶住门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发疼,只忆起。

  那灯影红烛摇曳在孤夜窗景之中,她独身一人静坐在婚房之中怀揣着满心欣喜等着谁,人影模糊间好像有人闯了进来对她说着什么,满心欢喜尽数做悲凉。

  发觉出她不对劲的清一连忙上前扶住她,重新将她带回到床榻边,关怀道:“姑娘可是不舒服。”

  萧意眠扶着额首,却没有做声,此时她满心只想记起那段陌生的记忆,只想知道她究竟同谁成过亲,可越是想脑袋便疼的愈发厉害。

  眉头紧紧皱着,指尖死死扣入掌心,见萧意眠的情况愈发严重了起来,清一连忙扣住她的手腕,脉位潜沉,杂乱无章,气结于心啊。

  诊着这般脉象,清一也无可奈何,这心病终是没法根治,只能看着病者自己的造化,可偏偏自家殿下与姑娘这情形,这病怕是只有愈发严重的分。

  不过如今的紧要关头是帮姑娘稳定下情绪,从随身的药包里取出一枚银针扎住眼前人的神门穴处。

  萧意眠原本烦躁的心绪在这一针下也渐渐平缓了下来,收回针,清一看着那倚在床榻边神色倦态的人儿,眼眸中涌着无奈,开口劝道:

  “姑娘再大的烦忧事,都没有你的身子重要,忧思过重只会害了姑娘自己个。”

  “是吗?”萧意眠扣着衣袖上的花纹,眼眸中尽是沉沉的晦色,良久才慢慢扭头望着她道:“清一阿姊,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瞧着她的摸样,清一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便起身出去了。

  听着那离去的脚步声,萧意眠倚靠在床头,缓缓阖上眸子。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边的热闹声渐渐散去,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只见侍女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走进来,恭敬道:“太子妃该喝药了。”

  萧意眠如梦初醒般睁开眸子,对于侍女忽然转变的称呼,良久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抬眸瞧了一眼外边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原来都已经到了晚上该喝药的时间了吗。

  回过神来,萧意眠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冷的对着侍女道:“放下吧,我等会便喝。”

  侍女不疑有他,将汤药放在床畔边,便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看着那挥散着热气的汤药,萧意眠眉头皱的更深了,收回目光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人儿那满头的精巧珠翠,眉眼间涌上深深的倦色,抬手取下最上方的发冠放在桌上,脑袋上霎时就轻松了不少。

  随后取下后发固定发髻的珠钗,长及腰间的墨发瞬间披散了下来,萧意眠拿起木梳对镜缓缓梳着墨发,铜镜中映着她艳丽的容颜,却映不出她妆容下的憔悴。

  放下木梳,萧意眠起身走到一侧的铜盆前,用架子上的绢帕沾湿擦去脸上妆容,待到满脸铅华洗净,萧意眠这才重新回到床榻边,此时的汤药只剩下了点点氤氲热气,伸手端起一口便饮了下去。

  苦涩滋味在嘴里蔓延展开,脸上淡然的神色总算有了些许变化,连忙捻起一旁的红豆糕塞进嘴里,这才压下了那一股子苦涩滋味。

  喝完药,萧意眠又坐在床榻边等了一会儿,这才瞧见了傅栾归来的身影。

  只见傅栾浑身酒气,在楚白的搀扶下走进房门,隔着屏风,萧意眠只听见外屋响起傅栾那醉醺醺的声音,身形微动,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终究还是没有起身。

  楚白将傅栾扶着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目光瞧了一眼并没有动静的里边,随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冲着里边喊道:“姑娘,还请你照顾一下殿下,属下先告退了。”

  萧意眠坐在床榻边却没有丝毫动作,随着房门关上,房间了彻底安静了下来,除了外边的傅栾醉醺醺的呢喃声,便只有那吹入房内的风声。

  良久,萧意眠终究还是起身朝着外屋走去,只见男人趴在桌上,清冷矜贵的面容酝着浅红,浑然没了往日里的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亵玩。

  深吸了口气,萧意眠犹豫的走上前,打算将人扶进去,可刚伸手那炙热的手掌,便扣住她的皓腕猛的一拽,整个人措不及防跌入那散发着冷冽酒香的怀抱中。

  那一刹那,萧意眠觉得自己好像醉了一般,舍不得从这个怀抱中出去。

  傅栾醉醺醺的贴在她耳畔,嗓音朦胧轻语,惹人沉醉,“阿意,你为什么总是不愿留在我的身边,为什么总是要想着逃跑。”

  闻言,被困于怀中的萧意眠敛下眼眸,点点水色好似不经意间从眼角划过,抬手抵着男人的肩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傅栾还想要伸手再抱住她,却被她一一躲开。

  抱不到人的傅栾,脸上顿时写满了委屈,抱着她的衣袖嘟囔着说着醉话。

  瞧着这情况,萧意眠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定的将男人凳子上扶起来,缓缓道:“殿下,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被扶起来的男人,顺势又将萧意眠整个人拥入怀中死死抱着,萧意眠只能踉跄的带着人一点一点望里屋挪去,好不容易将人带到床榻边摆脱掉,她整个人已经累的不行了。

第章 洞房花烛夜(二)

  揉了揉有些脱力的手臂,萧意眠正想扯过被子为男人盖上。

  谁料傅栾又突然坐起身来,迷迷糊糊扯着她的衣袖,嘴里喃喃着,在周围寻找着什么,“还没有喝合卺酒,诶酒哪,怎么不见了.......”

  萧意眠无奈的按住男人那到处摸索的手,拎起那就摆在不远处的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酒塞进他手中。

  而她看着杯中那明晃晃的酒液,眼眸一垂,仰头便喝下了,随后起身目光掠至傅栾身上漠然道:

  “如今酒也喝了,殿下便早点休息吧。”说着从傅栾的手中扯回衣袖,利落转身便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手心空落落的感觉,成功拉回了傅栾些许清醒意思,看着手中的酒杯,目光落在萧意眠那离去的背影上,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笑意,饮下杯中酒。

  傅栾起身追上去,伸手从后将人困入怀中,埋首在她颈间,嗓音低沉透着一股子水色粼粼,“如今合卺酒已经喝了,阿意该洞房花烛了。”

  滚烫的气息散在她的颈间,萧意眠微微一怔,垂首看着身上大红的嫁衣,沉声道:“殿下,您醉了,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着萧意眠扯着腰间怀绕的手臂,企图从这炙热胸膛中离开。

  察觉到她的举动,傅栾箍在她腰间的手便愈发的紧了起来,透着些许威胁的话语传入她耳中,

  “阿意你今日若是走了,这大婚便一日不算完,这大婚一日不算完,你与你兄长的见面之日便是遥遥无期。”

  可说完醉醺醺的傅栾便后悔了起来,张嘴正要解释道,萧意眠却停下了手中动作,垂首清丽的嗓音没有半分温度道:

  “洞房花烛....殿下若是想要,我自甘愿奉上,只求殿下信守承诺。”

  素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落在那腰间的系带上,轻轻一拽,裙衫散开露出里边同样色系的里衣......

  窗外晚风衔着朵朵落花飘进屋内,嫁衣喜袍堆叠散落一地,龙凤烛火摇曳,映着床畔那层层叠叠的纱幔后,人影交叠.......

  是夜

  傅栾浑浑噩噩从睡梦中醒来,映入眼便是人儿那略显恹恹的容颜,昨夜酒醉后的意识涌现脑海之中,升腾起无限的惶恐。

  猛地坐起身,扶着发疼的脑袋,心中满是后悔,他昨夜都说了啥东西,又都干了啥!!!

  如果说昨夜之前阿意不会原谅他,昨夜之后也就是现在怕是更不会原谅他了。

  他终究还是放肆了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垂下看着身侧的人儿,眉眼间的悔意追究还是化作了层层温柔,算了不原谅便不原谅吧。

  只要婖婖待在他的身边便比什么都重要.......

  指尖轻轻描绘着人儿那清丽的容颜,像是想起了什么,傅栾转身从床上暗格中,取出一枚缠丝银枝双跳脱,执着女子的纤细素手,缓缓将其带上。

  看着那衬的愈发白皙的皓腕,傅栾克制的落下一吻,随后轻身从床榻上起来,换好衣袍,从新回到床榻边。

  床榻上的人儿仍旧还在睡梦中,他温柔的捻起被角为其盖好。

  做完这些傅栾这才放心离去。

  前脚房门刚被合上,床榻上的人儿便睁开了眼眸,抬手看着手腕间的缠丝银枝双跳脱,眼眸中尽是淡漠之色。

  指尖在手镯上浅浅划过,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取下来。

  .......

  彼时北安国都正值夏日。

  高悬的日头晒得接街上行人都有几分恹恹了起来。

  正坐在台阶上的小贩握着手中的草把子,擦了擦鬓角的汗色,忽然身前蒙上一层暗色阴影,小贩好奇抬眸望去,看着眼前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马车,眼眸中透着些许探究。

  忽然一只宛若象牙篆刻的手捏着几枚银钱,挑起车帘,低沉嗓音染着慵懒意味传来,“一串糖葫芦。”

  小贩愣了愣神,随后连忙从草垛子上取下一串漂亮的糖葫芦递到车窗前,“公子,您的糖葫芦。”

  “多谢”付了钱,接过糖葫芦,马车便再度悠悠的动了起来。

  马车内

  傅栾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萧意眠跟前,眉眼噙着温柔道:“阿意尝尝,应当还是当年的那个味道。”

  看着眼前一个个裹着糖衣的红果子,萧意眠神色微动,抬手接过,绛唇轻启听话的尝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依稀记得那少年时早已模糊不清的滋味。

  吃了一个萧意眠便不愿再尝了,抬眸目光望着傅栾缓缓道:“殿下打算何时带我去见兄长。”

  傅栾付钱的动作一顿,脸色微缓细碎黯淡流光划过眸底,从小贩手中接过那还冒着热气的藕粉糕,平缓道:“明日。”

  得到准信的萧意眠没有再多问,只是垂下脑袋咬着手中的红果子发呆。

  而傅栾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敛了敛神色,继续沿街买着各种吃食投喂萧意眠。

  直到西山日落,马车从晃晃悠悠从热闹的街市里行了出来,朝着今日落脚的地方而去,他们来此并未住宿客栈,而是提前买了座雅致宅院。

  借着傅栾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萧意眠看着眼前院门上高高挂起的精巧灯笼,明明晃晃映着一大片疏影。

  抬脚正准备走进院中,傅栾却拉住了她,扭头疑惑的望去,“殿下?”

  只见傅栾垂下眸子,微凉的指尖在她的手背上细细研磨着,话语在唇边绕了许久才出声,“阿意,陪我去个地方吧。”

  对上男人那瞧不见底的幽深凤眸,萧意眠没有拒绝,“好”

  .......

  攥着掌心微凉的柔荑,傅栾带着人来到另一处院落。

  昏惑光影落在院门下,晚风吹来簇簇落花,粉白叶片落在肩头看着眼前熟悉的宅院,萧意眠走上前颤抖着手推开院门。

  月色如水散在满院花树上,萧意眠走进院中,伸手接住那飘扬在空中的花簇,轻言问道:“殿下,带我来此作甚。”

  傅栾走上前,从后将她拥入怀中,目光垂下落在她掌心的花簇中,“阿意可还记得我送你这座院子时,同你说过的话嘛。”

第章 阿兄

  “阿序哥哥问我可喜欢。”素手握紧,花簇碾碎在掌心。

  话音落下拥着她的臂膀紧了些许,傅栾埋首在她颈间,嗓音好似呢喃道:

  “我如今都还记得阿意那开怀的笑脸,当时我便想待父亲任职结束,我便同你再来瞧一瞧这满院花景,只是我终究还是食言了。”

  萧意眠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任由傅栾这般拥着自己,微垂的杏眸拢着破碎流光。

  若是如今听闻了这般多,她依旧没有丝毫办法彻底相信他。

  两人就这般在树下伫立了许久,直到一缕薄风吹过,萧意眠恍惚回神惊动着这静谧的时刻,“殿下,我困了,想休息了。”

  望着怀中人儿探来的幽幽目光,傅栾眉眼间拢着温柔道:“好”

  ........

  次日一早,傅栾早早的便带着她出了府。

  来到昨日的街巷处,看着这繁闹的街巷,萧意眠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说来见阿兄吗,为何来此街巷?

  傅栾似乎也明白她心头困惑,抬手朝着某个方向一指,萧意眠寻着所指方向望去,只见糕点铺子前一袭青衫身影拎着一包糕点从中出来。

  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萧意眠眼眸中的泪色,霎时便涌了出来。

  而这时萧禹泽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朝着她的方向望来。

  清风挑起她掩面的帽纱,女子清丽的容颜映入眼眸,萧禹泽顿时心神一震,疯了似的朝着那处跑去。

  却与那街道上送货的小贩撞上了,起身顾不得摔在地上的糖糕,连忙朝着那处寻去,可那处却早已经没了身影。

  他疯了似的拉扯着周围的人,询问着先前站在此处的姑娘去了何处,可那些小摊贩都忙着做生意,哪有什么闲心思注意姑娘。

  与此同时临街的马车上,傅栾拉着想要下车的萧意眠,不动声色的威胁道:“阿意,我想你也不愿兄长受到伤害吧。”

  车帘微微挑起,她瞧见有几人不动神色驻足在距离兄长不远处,腰间的衣袍下衬着短刃的形状。

  她瞪大着红红的杏眸,望着傅栾握紧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他身上,悲愤的嗓音低声吼道:“你就是疯子!疯子!”

  面对她的控诉,傅栾只是默默的接受,抬手擦去她眼角泪色,轻声缓缓道:“待到一切平息,我只会让你与兄长团聚,所以在此之前还请阿意安心待在我的身侧。”

  柔软绢帕擦过眼角,萧意眠眉眼间拢着几分苦涩。

  这话她不知听了多少遍,可什么时候结束她却从来都不知晓,只能这般无望的等待下去,挣扎的动作慢慢弱了下来,素手死死揪着他的衣衫小声啜泣着。

  听着那惹人心疼的哭声,傅栾眼眸中流光闪动,抬在半空中的手犹豫良久终究还是落在了她的肩头。

  明明很想安慰,但话到嘴边却依旧成了冰冷冷的言语,“如今兄长也见了,阿意我们该回去了。”

  萧意眠没有做声,只是捏着他衣袍的手微紧,暴露出了她心中的不愿。

  马车悠悠行驶了起来与寻来的萧禹泽正好擦肩而过.......

  ……

  暗淡的余晖散在街巷,迎来细雨绵绵,没有寻到人的萧禹泽失魂落魄回到丞相府。

  早早便守在门口的管家,看着回来的萧禹泽眼眸骤然一亮,撑着伞快步上前,“大人,您这是去哪了,凌风他们四处寻了你许久。”

  萧禹泽抬眸望着眼前人,脸上的雨水凝成水珠划过唇角,好似平淡道:“陈伯我今日在街上瞧见婖婖了,可是我寻上去时,婖婖又不见。”

  说着他容色又暗下了几分,无神的目光落在怀中那早已被踩碎的不成模样的糖糕,呢喃继续道:

  “陈伯,你说是婖婖是不是再怪我没有快些寻见她,所以这次故意躲着我。”

  听见这话,陈伯脸上露出些许愁色。

  自家大人自从姑娘失踪后总是这般,路上瞧见一个与姑娘相似的人都会追上半天,偏偏大人还不喜旁人跟着……

  浅浅叹了一口气,陈伯劝道:“大人多虑了,姑娘最是亲近大人又怎会故意躲着大人,许是今日大人又看错了吧。”

  “是吗?”萧禹泽捏着手中糖糕的手微紧,飘渺的话音融在雨中,“可是这次的婖婖我能感觉的到,是她。”

  只有他的婖婖才会在瞧见他时,哭的那般委屈……

  陈伯扶着他走进府中,换下一身狼狈衣袍。

  手中捏着锦帕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走到桌案前,目光落在那包装破碎的糖糕上,流光细碎划过眸底。

  伸手解开那油纸包,象牙般白的指骨捏着那浸了雨水的糖糕,默默塞进嘴里,松软的糖糕在唇齿间散开,腻着一股子甜腻的味道。

  眼尾酝着浅浅绯色,幽深的眸子里拢着波澜水色,唇边勾起些许弧度嫌弃道:“果然还是那么腻得慌。”

  话音落下,手中残余糕点顿时粉碎,黏腻的碎末落了一桌案,萧禹泽敛了敛脸上神色,冷声吩咐道:

  “凌风,你去查一下这些日子入城的人,尤其是那些生面孔。”

  只听窗外传来一声冷硬的回应,“是”

  ........

  而傅栾一行人早已抹去了踪迹,驶出了北安国都城

  马车内

  傅栾侍弄着面前的小炉子,查看着汤药的火候,氤氲白雾蒙着他冷俊的面容,硬生生添了几分朦胧的柔和。

  萧意眠趴在车窗边望着外边的秀丽风景发呆,空气中弥漫着沉寂。

  “阿意,该喝药了。”

  傅栾低沉淡漠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闻声萧意眠扭头,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冒着热气腾腾的汤药,没有丝毫犹豫伸手便端着朝嘴边送去。

  却被傅栾及时拦了下来,滚烫的汤药从手中脱离,握着她的柔荑,看着那被烫的发红的指尖,轻声冷道:“让你喝药,又没让你马上就喝,不嫌烫手吗!”

  萧意眠依旧垂着眸子,沉默着话语,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没了兴趣。

  瞧着人儿的模样,傅栾嘴边的责备话语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毕竟这一切都是他造成,他没有资格去责备谁。

第章 惊鸿节系红绳

  取来药膏细细为她抹上。

  原本还涌着阵阵刺痛的指尖很快便被一阵冰凉给压了下来。

  萧意眠神色微动,看着那动作轻柔为她上药的男人,压抑的嗓音透着些许哭腔,“殿下,我疼。”

  男人动作微顿,眸子中亮色微闪,眉眼间涌上几分无奈,放下手中的药膏,取来赶紧白布,细细擦拭着指尖残留的药膏,随后指尖捏着一颗蜜饯喂到她唇边,轻哄道:“甜一甜,便不疼了。”

  咬着那沾染着些许药味的蜜饯,淡淡的苦涩在心尖蔓延展开.....

  马车晃晃悠悠行了半月,终是来到北境。

  月色微凉如水,撒在街道,傅栾扶着萧意眠从马车上下来,迎面吹来一阵薄风,乱了她鬓间碎发。

  自那日起,两人的关系好似缓和了很多。

  萧意眠望着那热闹的街市,眼眸中闪过细碎光影,扭头看向身侧人,“殿下,我想去逛一逛集市。”

  傅栾拢了拢她耳畔的碎发,目光温柔道:“好。”

  牵着她的手正要朝着那热闹集市而去,楚白却急匆匆从府中出来,

  “殿下,楚公子来了,说与殿下有要事相商。”

  傅栾脚下步伐一顿,皱着眉头看向楚白,正想说让人等着,身侧的萧意眠便率先开口道:

  “殿下,有事便先去忙吧,等殿下忙完了,明日我们再去集市也不迟。”

  垂下目光看着眼前温婉的人儿,思量的话语绕在嘴边,最后化作唇边微弯的弧度,

  “既然答应了阿意,我自然会以阿意为先,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逛完集市再回去,也是来得及的。”

  听着这话的楚白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自家主子投来的目光,最终还是将话语吞了回去,默默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为对此毫不知情的楚公子默哀。

  此时府中正等待着傅栾的楚鹤月,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望着书房门口暗道:“平日里说到要紧事,这人跑的比谁都快,今日怎的还未来。”

  集市上,萧意眠拉着傅栾站在花灯小摊前,看着摊子上那一朵朵惟妙惟肖的精巧花灯,眼眸中闪着些许好奇,

  拎起一盏鲤鱼样式的花灯,萧意眠好奇的询问着摊主,“花灯不是过节那些才有的吗,怎的今日也有?”

  小贩一边扎着手中花灯,一边乐呵呵的解释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今日是乃是北地的惊鸿节。”

  说着小贩朝着那张灯结彩的桥上一指,

  “姑娘你看那桥上的公子佳人都是为了求姻缘而来的,姑娘也可同公子去那瞧瞧,据说只要双方提着花灯走上那桥,并在桥中系上红绳,便会受到洛神娘娘的祝福,一辈子不分离。”

  闻言,萧意眠只是笑了笑,正想将手中的花灯放下,一只手却握着银钱伸了过来,“这花灯,我全要了,还请送到临街的府上。”

  看着面前银灿灿的银锭,小贩顿时喜笑颜开,放下手中扎了一半的花灯,接过钱嘴里不断说着好话,

  “公子好眼光,一看就是疼夫人的,定能通过夫人白头到老,携手一生........”

  “谢谢”傅栾难得礼貌的回应了一句,随后蹲下身挑了一盏同款的鲤鱼花灯拎在手中。

  牵着还在愣神中的萧意眠望桥那处走去。

  回过神来的萧意眠看着两人手中一模一样的花灯,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

  “殿下你买那么多花灯做什么,殿下若是想去走那桥,买两盏就好了,何必这般浪费。”

  傅栾扭头温柔的望着她,忽然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唇边勾起一抹浅笑道:

  “只是觉得那小贩说的话,甚是中意,便索性全买了,而且阿意很喜欢。”

  话尾的语调格外缱绻,好似春风沐雨般动人,萧意眠耳尖顿时就红了,磕磕巴巴的反驳着,

  “谁说我喜欢了!”

  慌乱的想要将收从他手中抽回,却被他紧紧的握在了手心。

  看着人儿那害羞的模样,傅栾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了起来,捏着掌心柔荑,轻哄道:

  “好,阿意不喜欢,我们去系红绳吧,阿意。”

  听着那哄小孩般的话语,萧意眠贝齿轻咬着下唇,垂下眸子跟着身侧人的脚步朝着桥那走去。

  余光时不时轻瞥一下桥上那些佳人才子,看着他们彼此在桥上系上红绳的样子,耳尖愈发烫了起来。

  来到桥下,傅栾花了些银两从卖红绳福牌的小贩手中买了两根红绳。

  将其中一根递到萧意眠手中,两人这次缓缓向桥上走去。

  桥上人很多,都是些望得到洛神娘娘祝福的男女。

  怕怀中人儿被撞到,傅栾将其环在怀中,小心翼翼的挤入人潮之中。

  萧意眠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咫尺的心跳声,这一刻仿佛整个热闹的集市都静默了下来,唯有那跳动的心跳声,传入耳中。

  素手不由的攥紧了身侧人的衣衫,眼眸中闪着几分不易察觉到慌乱。

  两人慢慢挪动着身形来到桥中央,萧意眠从傅栾怀中探出头,看着眼前系满红绳的桥链。

  随后刚想比划一下自己手中的的红绳,去发现自己手中红绳不见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萧意眠抬头无辜的看向正准备系绳子的傅栾,“那个殿下我的绳子不见了…”

  傅栾正打结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怀中满脸无辜的人儿,目光掠至她白嫩的掌心。

  扯会绕在铁索上的红绳,傅栾无奈的再她的掌心轻轻拍了一下,“不是同你说了要拿好吗?”

  萧意眠虚握了下素手,撇了撇唇瓣,眨巴着杏眸望着男人,“我拿好了!只是人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挤掉了。”

  “你呀!”抬手点了点怀中人儿的眉心,叮嘱道:“我再重新去买一根,你在此不要乱跑。”

  萧意眠点点头,应道:“知道啦,我保证乖乖的不乱跑。”

  得了人儿的保证,傅栾这才不大放心的离去,边走目光还时不时回首望两下。

  看着男人的身影渐渐被人潮掩下,萧意眠脸上神色顿时收敛了下来。

第章 悬赏黄金万两

  从衣袖中取出那本该不见的红绳,紧紧攥在掌心。

  发红的眼眶染着泪色,望着那人头攒动的桥面,绛唇微启呢喃道:“殿下,抱歉……”

  转身朝着桥的另一头跑去,可人潮涌动,刚下了桥头,不知谁推搡了她一把,整个人便直直地面摔去。

  幸而被人拉了一把,这才免下了此次灾祸。

  暖暖药香萦绕鼻尖,抬眸便瞧见了清一扶着她站在桥边柳树下,心头顿时一慌,挣扎起身便慌不择路的想要离开。

  刚起身便被清一重新拉住了,本以为她会将自己带回去,谁知....

  看着眼前绣着红梅簇簇的荷包,萧意眠有些错愕,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结果。

  许是瞧出了她的顾虑,清一直接把荷包往她怀里一塞,指着那人海芸芸的街巷,淡然道:“姑娘快些走吧,不然殿下该发现了。”

  捏着手中的荷包,萧意眠沉沉的看了一眼清一,终究还是没有犹豫沿着她所指的方向跑开了。

  她刚离去不久,傅栾便悄无声息来到清一身后。

  感受着身后传开的阵阵寒意,清一僵硬的回头,看着自家主子那面沉如水的神色,心头一慌,连忙跪下恭敬道:“主子”

  傅栾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却并未说些什么。

  而偏偏这种无声的等待,才是最大的折磨,良久,头顶这才缓缓传来傅栾不温不怒的话语,“自己去领罚,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

  “是”清一垂着脑袋退下,离开时候目光下意识寻着萧意眠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满是无奈。

  殿下怕是早就知晓了姑娘的心思,今日不过是故意放她离去,也对像殿下这般的人,又怎么看不出来这些日子姑娘不过是虚与委蛇。

  看来姑娘这次终究还是逃不掉......

  伫立在柳畔下,傅栾捻着指尖的红绳,脸上透着令人看不明的神色。

  卷翘的睫羽垂下,掩着眸底幽光,良久才缓缓吩咐道:“跟上,保护好别让她受伤了,若....”

  说着话音微顿,难以诉出口的话语在唇齿边绕了许久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若是她要离开北境,便帮一帮她吧。”

  这话好似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紧紧捏着掌心红绳,嘴角勾起一丝苦涩。

  他一直都明白,阿意不愿留在他身侧,哪怕只是一瞬也不愿.......

  ........

  彼时来到临街的萧意眠,没有选择连夜出城,毕竟这北境之地,她没有路引没有身份,怕是还未出城,便被守城侍卫扣押了下来。

  还不如先找一处地方落脚,避开傅栾的人的同时,研究如何离开。

  在城中度过一个平静夜晚的萧意眠头戴帷帽混在人群中,看着那布告栏上不过一夜便贴上的重金悬赏,微微发愣。

  在她的印象中她那依稀记得那人好像最是爱财,平日里买点东西都要讨还几分,如今竟为了她,悬赏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脑海中依稀晃过些许破碎的记忆片段。

  “你可知你弄坏的这衣袍一件的价格便不下千金.....”

  男人欠欠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却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扶着脑袋,萧意眠走出人堆站在街道边平息着那一阵阵传来的疼意,这些日子总是这样一记起些什么便总是头疼的不行。

  感受着那股子疼意渐渐散去,萧意眠这才慢悠悠的朝着今日上街的目的地行去。

  毕竟她要出城寻常的法子定是不行,只能寻一些非常的法子,比如寻镖局...毕竟镖局里的人,只要给钱,他们都能将你安全护送出去。

  晃晃悠悠来到镖局门前,看着那紧紧合上的大门。

  萧意眠表示非常诧异,镖局不是常年都不关门的吗,怎的今日这般奇怪,不过她也没有多想便朝着下一家走去了。

  下一家仍旧是大门紧闭,萧意眠心头升起一丝怪异,但仍旧安慰自己只是这两家兴许有事不方便开门迎客送镖。

  可接连下去的两家也同样如此,如果一家两家只是巧合,那么三四家那就是刻意了。

  萧意眠放下挑起的纱幔,走到路边一卖糖葫芦的贩子前,随意挑了一串糖葫芦付了钱,打听大片:

  “小哥,怎么今日这些镖局都大门紧闭,莫不是不准备做生意了?”

  小贩手中的银钱,余光轻瞟了一眼那紧闭大门的镖局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些镖局不是不准备做生意,而是有贵人下了命令,这些时日镖局都不准备开门做生意,诺,姑娘找你的银钱。”

  接过那小贩递过来的银钱,萧意眠道了声谢这才心不在焉的转身离去。

  看来如今镖局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只能在另寻它法了。

  张嘴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酸涩的滋味在嘴里散开,没有之前傅栾给她买的好吃。

  勉强吃了一个萧意眠便吃不下去了,走到路边将手中剩余的红果子塞给了路边的乞儿。

  为了不被路上那些搜查的士兵寻到,萧意眠并未在街上四处乱逛,买了些糖糕便回了客栈。

  此时正值午时,客栈里吃饭的人并不少。

  萧意眠拎着手中糖糕正准备上楼,身侧一端着盘子的小厮便慌慌张张的迎面而来,不知是踩着了什么。

  忽然脚下一滑,手中呈着糖醋鱼的盘子便径直朝着她飞了过来。

  整条鱼直直贴在了她的衣裙上,缓缓往下滑。

  见闯了祸,小厮也顾不得摔疼了的地方,慌着一张脸紧张道歉着:“姑娘,你可有烫着,都怪小的不小心,弄脏了姑娘的裙衫,小的……”

  见这小厮越说越激动,并不想引人注目的萧意眠,连忙截断了他的话,“不过一点脏污不打紧张,你等会送桶水上来边行了”

  说完萧意眠半拎着裙边朝着楼上走去,看着那沾着酱汁的衣片,心中不由的思索的这东西的难洗程度。

  考虑如果难洗的话,要不要把这裙衫丢了,但是她身上的银钱并不多,昨日买了两件换洗衣裙后,便没有多少闲钱了。

  如今还住着客栈,而且后面出城还要用银钱去打点,实在是没什么钱了,还是省着点吧。

  这酱汁应该也是不难洗吧……

第章 莫要纠缠

  正想着迎面便撞上了一人肩头。

  这楼道本就狭窄,手中拎着的裙边划过那青色衣袍,未干酱汁顿时便印着留下了些许印记。

  萧意眠侧身稳住身形,连忙扶正头上歪掉的帷帽,透过朦胧轻纱只见眼前公子眉头紧促。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萧意眠这才瞧见自己身上的脏污沾染在了眼前人身上。

  连忙从衣袖中摸出绢帕,递上前惶惶致歉着:“小女并非有意,还请公子见谅,不知公子这衣裳多少钱,小女赔偿你一件吧。”

  男人并未说话,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她帷帽下的面容。

  曈眸中似乎压抑着难以言语的情绪,下一瞬,他猛地伸手握住她捏着绢帕的素手,嗓音低沉一字一句从唇齿间溢出,“萧意眠”

  听着眼前人唤出她的名字,萧意眠顿时瞳孔微缩。

  繁杂的客栈中,她几乎能听得见她咚咚的心跳声,如鼓如雷。

  目光扫视着眼前人,她并未在傅栾收底下的人里见过此人,藏着几分侥幸心,用力扯回手压着心中惶恐道: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怎可如此失礼。”说罢萧意眠佯装生气的侧身上楼。

  却再度被拽住了袖手,男人透着些许怒意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男女授受不亲...萧意眠,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可知我寻了你多久!”

  顾绪望着眼前人单薄的背影,狭长的眸子里满是赤红,为了寻她,他特意向陛下请命镇守北境,平日没有军务之时便在这城中搜寻她的下落。

  却都是都是铩羽而归,甚至他还将在北境的那群山匪攻下,却只得知了她失踪的下落。

  如今如今寻到了这人却是这般冰冷冷的态度。

  听着男人口中愠怒的话语,萧意眠有些不解,听这话他似乎并非傅栾的人,而且闹?闹什么?

  扭头目光微微打量着眼前人,仅有的记忆中并有此人的模样,莫非是她还未恢复的记忆里的人。

  平复下汹涌的内心,再度从他手中扯回胳膊,拉开距离道:“小女当真不认识公子,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可顾绪又怎么会认错,只当是她还在为之前他算计她的事情闹性子,上前两步再次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提前避开了。

  握了个空的顾绪这次语调却没有先前那般强势反而透着深深的无奈之意,

  “之前的事是我想差了这才铸成了这般结果,阿意,我保证日后不会了,你别闹了随我回去吧,祖父为了你的事情,如今身子愈发不好了起来,你莫不是也忍心看他这般为你操劳。”

  本以为他这般保证下眼前人应该便会跟他回去了,可却不曾想萧意眠仍旧是一副冰冷冷甚至是莫名的态度对待他。

  如果说傅栾唤她阿意,她只不是不想理会,那么眼前人同样如此唤她,她却是格外厌恶。

  压着心底涌上的烦厌,如今萧意眠烦极了这些承诺与保证,所以管他什么,就算眼前人当真认识她,她也不想搭理。

  毕竟能让她这般厌恶的,在她那些没有记起来的记忆中定不是好东西,紧紧攥着手中糖糕,重复着先前的话语,“公子,我当真是不认得你,还请公子莫要再纠缠于我。”

  说完便加快脚步往楼上跑去,正要关上房门,身后的顾绪便已经追了上来,伸手卡在门缝中让她无法彻底将门关上。

  女子气力终究没有男子那般大,更何况她还比寻常人更加体弱。

  顾绪终究还是挤进来屋来。

  撞击力让萧意眠不由的后退了两步,踉跄的抱起旁边架子上的花瓶,谨慎的望着眼前步步逼近的男人,刚开口想呵斥男人出去,喉咙间便蔓上了些许痒意。

  “咳咳”止不住的咳嗽声响在屋内,手中抱着的花瓶一个不稳,直直摔在了地面上,溅起的碎片四散而落。

  她勾下身难受的捂着颈间,帷帽也随着她的动作,斜落了下来露出了那遮掩在纱幔下的清丽容颜,因为剧烈咳嗽的缘故,她的小脸上爬上些许不自然的红晕。

  伸手探进衣袖想要将昨日清一交与她的药取出来,可拿着药颤颤抖抖了半天都没将药瓶打开,反而还手一滑将其摔了下去。

  药瓶咕噜咕噜的滚到角落,没了踪影,萧意眠想要去寻,可那难受的感觉却缠的她无法动身。

  瞧着她这般难受的模样,顾绪担忧的走上前想要询问,却被她抓着一块残破的碎片指着,“咳咳,出去,咳......”

  锋利的边沿割破了她的掌心,鲜血潺潺掩着碎瓷沿滴落,在木质地板上湮开一朵朵血色花朵。

  上前的脚步骤然顿了下来,生怕她再伤到自己的顾绪,放轻着嗓音轻哄道:“阿意,我真的只是想带你回去,没有别的意思,你先将瓷片放下,莫要再伤了你。”

  可面对眼前人的话,萧意眠却愈发的烦躁了起来,想要让他滚去滚出去,说出口的话语却全都是一串咳嗽声。

  烦躁涌上心头抓着手中的瓷片便砸了出去,“咳,滚..咳咳...”

  本就难受又遭了这般大的情绪波动,身形霎时晃了晃跌坐在地,素手重重撑在碎瓷片上,瞬间扎入了掌心。

  疼痛蔓延开,此时萧意眠的心情唯有无语二字可以形容好像她每次的逃跑总会遇上一些离谱的事情,前几次都是撞上了傅栾,这次好不容易没有撞上傅栾了,又离谱的撞上了一个上来就让她不要闹的怪人。

  怎么她想跑路就这般的艰难???

  看着萧意眠接二连三的受伤,顾绪也顾不得她的不情愿,上前将人抱起便朝着屋外走去。

  萧意眠一手掩着唇一手推搡着他,企图从他的怀中下来,可那压不住的咳嗽却让她提不起半点气力。

  眼前场景渐渐模糊了下来,她掩着唇的手无力滑落下来,在半空中晃起些许弧度。

  忽然手上落下些许力道,一股竹香冷冽的味道传来,男人的脚步似乎被迫停了下来,朦胧见她似乎听见傅栾那低沉如玉的嗓音,“阁下这是要带着我的夫人去那?”

  紧接着她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落入那竹香冷冽的怀抱中,恍惚的睁开眼,傅栾透着冷意的面容映入瞳眸,苍白的唇瓣微启呢喃着,“殿下”

第章 殿下,我们回去吧

  怀中一空的顾绪,望着眼前人久久未回过神来,薄唇紧紧抿成一挑薄线,看着那人对萧意眠落下百般温柔。

  身侧的手攥紧,心头压抑的情绪几近无法自控。

  与此同时他也明了为何他与萧禹泽手中的人在这北境百般寻觅都不见萧意眠的踪迹……

  傅栾垂下眸子,看着不过一日便狼狈成这般模样的人儿,眸底划过点点心疼。

  早知道他便不应该心软放人离去。

  将人望怀里又拥了几分,无奈的嗓音压低,透着些许抚慰道:“怎么每次寻见你都是这般狼狈。”

  揪着男人的衣襟,萧意眠张张嘴想要反驳些什么,却只道出一串咳嗽声。

  跟在傅栾身后的清一连忙上前喂她服下药。

  喉咙间的痒意,这才压了下来,但仍旧格外的不适,她埋头在男人的怀中,小心掩着那细弱的咳嗽声。

  今日不得不说她很惊喜男人的到来,但同是她也明白自己跑路计划泡汤了。

  瞧着她难受的模样,傅栾拥着她便要离去,却被顾绪伸手拦了下来。

  顾绪拧着狭长的眸子望着他,幽深的眸子里划过些许莫名之色,嗓音冷冷落下,似乎透着些许怨恨,“你不能带她离开!”

  傅栾轻瞥了他一眼,眸子里神色淡淡道:“在下竟不知,带自己夫人回家,还需要旁人的同意。”

  不知是话语中的那个字句刺痛了他的心间,他瞪着眸子反驳道,“她不是你的夫人。”

  “阿意不是我的夫人,难不成还能是阁下的夫人不成?”傅栾望着他,目光中满是冷意。

  而此话一出,顾绪眉眼间顿时笼上几许黯淡,抬起横在一侧的手犹豫了一下,却仍旧没有放下,抬眸目光无惧的直视望去,语气格外坚定出声道:“她自然是我的夫人。”

  傅栾眼眸微眯,染着几许危险流光,浅薄唇瓣微启,

  “你的夫人?顾小将军怕是贵人多忘事,莫不是忘了你与阿意早在一年多前便和离了,如今阿意早已与我拜了天地,与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事实被一层又一层的拨开,顾绪纵使再愤然也无法反驳,而且最是没有让他想到的萧意眠竟然会同傅栾成亲,莫不是当初的事情她已经知晓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默默攥紧了拳头,底气不足的坚持道:“反正她不能同你离开。”说着目光转向落在他怀中的人儿身上,继续道:“阿意,你兄长还有祖父他们都很担忧你。”

  萧意眠闻言不出所料的动了动身子,扭头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却格外淡然,伸手用着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推搡了下傅栾的肩头,嗓音低哑道:

  “殿下,放我下来吧,我没什么事了。”

  闻言傅栾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将她放了下来,只是手仍旧不放心的落在后方护着她。

  萧意眠掩着唇,瞧着眼前盯着她的顾绪,眼眸中闪过些许厌恶。

  方才听两人争辩之时,她也隐约想起了些东西,启唇咳嗽了两声,娓娓道:“顾将军,照顾好你心心念念之人便行了,我的事便不劳将军操心了。”

  说罢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神思中透着倦态,“殿下,我们回去吧。”

  听着她主动开口,傅栾脸上一喜,搀扶着她便小心谨慎的往楼下走去,路过顾绪身侧时却不忘出言威胁道:

  “顾小将军,莫要忘了你的如今都是怎样得来的。”

  ..........

  自那日之后她不再设想着逃离,在傅栾面前态度虽然仍旧是那般不温不淡,但总归比先头好上了许多。

  毕竟横竖都跑不掉,不如躺平吧。

  傅栾见此也不再限制她的行动,除了不能离开月氏国,平时的行踪倒是畅通无阻。

  甚至当她提出想与兄长通信时,他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

  光影错落映在窗台边,不知那飞来的锦雀落在枝头叫个不停。

  萧意眠坐在梳妆台前几近昏昏欲睡,耷拉眼皮瞧着铜镜中侍女为她编发,今日皇后寿辰,她这几日来身子乏倦本不愿前往,只是她再问一问皇后一些多年前的事。

  这些时日她脑海中的记忆倒是愈发多了起来,只是太过于杂乱,令她难以琢磨。

  “叮呤”

  珠帘碰撞发出一阵清脆动响,萧意眠寻声望去,只见傅栾一身月白色锦袍踱步而来,玉面若冠看起来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贵公子。

  萧意眠懒懒的唤了一声殿下,便扭头回去继续让侍女为她编发。

  傅栾见此也没有打扰,走到榻前坐下静静等待,轻抚衣袍目光忽然撇见桌榻下一本封面精致的书册。

  眉头微挑,伸手拿过书册翻开深紫色的书皮露出藏在书页中的书名,暴君的纯情小俏妃,随意翻了一页定睛一看。

  [暴君将小妃子抵在满是书卷的阁楼中,指尖微凉沿着小妃子腰侧的裙衫滑了进去,摸着那盈盈一握的小腰,湿热的气息吐露出在那白玉般的耳畔,顿时羞红了小妃子的脸。]

  [可暴君却仍是不满绯薄的唇瓣缱绻缠绵顺着小妃子玉颈白皙一寸寸滑下,直至那绵软处.......]

  字词火辣,隔着书页好似都能瞧见那暧昧的情形。

  合上书页,傅栾望着那坐在梳妆台前几近昏睡的人儿,眼眸中露出些许莫名流光,嘴角掩着些许浅笑。

  他竟不知自家阿意还喜欢这等不正经的书。

  小侍女的手很巧没一会儿,便将萧意眠今日的发髻挽好了,看着已经撑在梳妆台上睡着了的太子妃,侍女正想将其唤醒。

  身后便响起来,傅栾那一如既往淡漠的嗓音,“你先下去吧。”

  “是”侍女不疑有他,恭敬的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傅栾走上前,瞧着那睡的摇头晃脑的人儿眼眸中满是温柔,俯身将人拦腰抱起,走到床榻边放下。

  ……

  这一觉萧意眠睡的并不安稳……

  夜色冷寂,弦月映着满院荒凉。

  侍女捧着那头颅一寸寸朝她逼近,早已凉透了的鲜血顺着托盘缝隙落在她的裙衫上。

  她就这般望着那双死也不瞑目的眸子,苍白的唇瓣颤抖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章 皇后寿辰

  冉襄云走上前绢帕抵在托盘上轻轻一推,头颅滚落下来落在她怀中,娇媚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夫人,这份大礼可还喜欢。”

  双手颤抖着虚虚握住那头颅,兄长无神的眸子里映着她面容憔悴,满腔悲愤郁结在心头,破碎的话音呢喃出声,“阿...阿兄.......”

  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冉襄云觉得分外解气,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言语,便扶着腰肢朝外走去,

  “如今礼奴家已经送到了,便不在夫人这久留了,不然将军该担忧了”

  尾音飘漾在院中,融进那萧瑟北风中,她抱着兄长的头颅,哭的肝肠寸断。

  忽然温柔的嗓音好似悠远传来,“阿意,阿意醒醒,阿意.....”将她从噩梦中带离。

  睁开眸子,傅栾担忧的神色映入眼帘,她望着眼前人惶惶回过神,喃喃道:“殿下。”

  傅栾扶着她缓缓坐起身来,抚过她耳畔散落的碎发询问道:“阿意,可是做了噩梦?”

  话音刚落萧意眠猛的扑入他怀中,此时不论她究竟有多不愿意与他有纠葛,也没法否认他能短暂平复下她心头惶恐。

  那梦真的太过于真实,令人惶恐不安,温热的泪水浸湿了男人的衣袍,留下不太明显痕迹。

  傅栾心疼的抬手覆在怀中人儿的头顶上,以示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萧意眠的情绪这才平息了下来,抹掉眼角残留的泪色,从男人怀中抬起头来,小心而谨慎的询问道:“殿下,过些时日能再带我去见一见兄长吗?”

  她本不用担忧这等不切实际的虚无,而且如今时不时也能收到兄长的回信,只是这个梦真实的太过于心慌,她要亲眼瞧见兄长平安才能安心。

  看着怀中人儿那怯怯的目光,傅栾既心疼又充满了无奈,如今他与阿意的关系能维持在这般情况以是万幸,他又何必在妄求什么。

  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语气中满是柔情道:“阿意想回北安国瞧兄长,我岂有不同意之理,只是.....”

  见他同意了,萧意眠脸上露出些许喜色,只是见他话后还有话,目光顿时露着几分小心,“只是什么。”

  “只是...阿意,起床了,不然母后的寿宴该结束了。”傅栾指了指外边已经大亮的天色,提醒道。

  萧意眠这才猛的记起,他们今日还要入宫为皇后贺寿,结果侍女为她梳妆的时候,她好像睡着!!!

  慌张的穿着足袜直接从床榻上下来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还没走出两步便被傅栾重新扯了回来,正想要问他做什么。

  只见傅栾拉着她重新在床榻边坐下,冷声道:“这么慌作甚,母后的寿宴又不会跑。”说着他蹲下身,大手握着一只绣着青棠花的绣鞋为她穿上,模样谨慎又认真。

  看着那认真为她穿好绣鞋的男人,萧意眠食指交叠绕了绕,露出些许尴尬神色,她这不是一看天色有些慌了嘛,又不是故意的。

  不知为何点点委屈涌上心头,察觉到这般情绪的萧意眠顿感不对劲,但又说不上那究竟哪里不对劲。

  最近她总是这般是不是会升起些许默默情绪,而且对于傅栾也开始有了一些莫名的依赖,她莫不是病了?

  指甲剐蹭着指腹,萧意眠不由的开始考虑起来明日清一阿姊前来送药时,要不要让清一阿姊帮她瞧一瞧。

  为她穿好绣鞋的傅栾,一抬头便瞧见人儿又开始发呆了,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伸手落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捏,“阿意,别发呆了,你若是再不去收拾,母后的寿宴便真的不用去了。”

  闻言,萧意眠回过神来,看着外面又升其了些许的羲和,一把推开傅栾便朝着梳妆台跑去,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完了完了。

  措不及被推了一把的傅栾,跌坐在床榻边,双手后撑着床榻,看着女子那慌乱的背影,眼眸中满满皆是无奈。

  摇摇头坐直身子,理了理身上发皱的衣袍,朝着正在梳妆台前侍弄自己的人儿走去,伸手接过人儿手中的木梳,在人儿那错愕的目光中梳着那宛若绸缎般柔软的墨发。

  发丝在他那象牙般白的指尖穿梭着,两三下便挽了一个精巧的发髻出来,随后拿起台子上那银丝缠花红缨长簪插入发髻中固定。

  看着铜镜中经傅栾手呈现出来的发髻,萧意眠瞧着有些新奇,捧着脑袋对着镜中左右看着,“殿下,为何会梳女子的发髻啊?”

  傅栾拿着溜银喜鹊珠花落在她耳畔发间,嗓音透着些许眷恋道:“小时候看阿父为阿娘挽发,我便也偷偷学了试试,许久不曾弄过了,阿意莫要嫌弃才好。”

  听见这话,萧意眠心中升起的那一丝芥蒂顿时烟消云散,虚扶着脑袋扭头道:“怎会,殿下挽的很好,甚至比婉衣的手艺都要好。”

  婉衣便是日常伺候她梳妆的侍女。

  望着人儿那格外认真的目光,傅栾勾唇浅笑道:“阿意,喜欢便好。”

  初夏曦光映在两人瞳眸中,撰写着此刻温情无限.......

  等到两人赶到寿宴时,宴席早已开始多时了,两人携手款款步入大殿中,丝竹管乐,燕舞莺歌好不热闹。

  来到高台附近,傅栾双手交叠在身前推出去恭敬一礼道:“儿臣有事耽搁来晚,还请母后恕罪。”

  萧意眠跟随着傅栾施施一礼,但并未多言。

  皇后对于两人的来此并没有责怪,落下的目光尽显温蔼,反倒是一侧的月氏国君将手中酒盏重重磕在桌案上,冷哼一声,

  “自个母后的寿宴都能迟来,朕看你怕是被女色迷了眼,根本就没有将你母后放在眼中吧。”

  话音落下,傅栾眸底划过几分幽深暗色,但很快便掩了下去,语调平缓却透着隐隐冰寒道:“还请父皇慎言。”

  听出那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月氏国君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偏偏又拿这逆子无可奈何,只能郁闷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最后甩手而去。

  看着月氏国君离去的背影,皇后也没有什么举动反而神色淡淡的,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样,甚至扭头还温柔的招呼着两人坐下。

第章 公主刁难

  两人刚入席不久,周围人的目光便隐隐透着探究聚集了过来,傅栾倒是没什么。

  反倒是萧意眠很是不自在,只能闷着脑袋一个劲的吃着傅栾递过来的吃食,以此来忽略那些窥探的目光。

  高台上,正看着两人温情一幕的皇后,忽然眉头一皱,素手紧紧抠着扶手,对着身侧贴身宫女说了什么。

  下一秒宫女脸上神色一慌,紧张的扶着她便离开了宴会,一下子两位位高权重都离开了,留下一些嫔妃与皇子公主在宴席上,本以为宴会的气氛会松快些。

  可一眼望去仍旧尽显拘谨,管乐丝竹声下众人交谈的话音谨慎而小心,生怕自己一说错话,脑袋便搬了家。

  毕竟走了两位这不还有一位吗,而且这位可是敢剑指陛下的主,若是他们一不小心惹了这位主的不悦,怕是要引来牵连同族的罪祸。

  吃完两块桃花酥,萧意眠抬眸朝着高台望去,却没有瞧见皇后的身影。

  摸了一块桌上桂花糖糕,伸手扯了扯正在为她剥葡萄的傅栾,好奇的询问道:“殿下,皇后娘娘怎么也走了?”

  傅栾抬眸看了一眼那无人的高台,随后将手中剥好的果肉送到她的嘴边,“许是母后有什么要紧事吧。”

  话音刚落,皇后身侧的贴身宫女景荣重新回到大殿来到两人身侧,行礼轻言道:“殿下,娘娘请您与太子妃去荣德殿。”

  “孤知道了。”傅栾捏着白色绢帕细细擦拭着指腹沾染的汁水,整个动作慢条斯理看不出丝毫慌色。

  看着站在一侧的景荣都忍不住想催促道,但一想到这位主的性子,宫女又将话音咽了回去静静等待在一侧。

  傅栾也没有让她久等,擦完手便牵起一旁正那这块糖糕充当透明人的萧意眠,随着景荣前往荣德殿。

  殿中其余众人见此状况,心中不由的齐齐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便又七嘴八舌的商讨起来了,国君皇后与太子匆匆离席的背后原由。

  荣德殿中

  景荣引着两人来到寝殿,不过须臾未见,此时的皇后便以容色憔悴,整个人病恹恹的倚在床榻处。

  见两人来了,脸上勉强扬起些许浅笑,抬手掩着唇轻咳道:“咳咳,你们来了。”

  “不知母后唤我们来有何要事?”傅栾漠着一张脸色,好似对眼前的人丝毫不在意般,反倒是萧意眠瞧着皇后这般模样显得格外担忧。

  皇后咳嗽着撑起身子屏退了殿内伺候的宫女。

  殿门关上的瞬间,皇后脸上的憔悴之色顿时消散殆尽,若非她容色还是那般苍白,萧意眠都快以为刚刚是自己看了,出现了幻觉。

  皇后招呼着两人坐下,随后从床头那隐晦匣子中取出一封密函,神色凝重的对着傅栾道:“阿序你先瞧一瞧这个,鹤月方才转交于我的。”

  傅栾接过打开密函,不过轻扫了两眼,神色便凝重了下来,眉头微蹙隆起一座小川,指骨拱起下意识的敲在密函封面上。

  趁着他看的间隙,皇后又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

  “咳咳,近日傅承风四处派人打算削弱你手中的势力,但多次尝试都未成功,如今他打算煽动民心废了你的太子之位,这些时日你与婖婖须得多加小心,勿要让人拿捏了错处。”

  原本只是在一侧充当摆设的萧意眠听见皇后忽然提及自己,揪着衣裙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将目光继续落在了那小桌上的香甜糕点上。

  她对这些事情本就是半知不解的状态,听了也是不大明白,揉了揉肚子明明刚吃了些东西垫肚子,如今却又有些饿了。

  趁着两人并未注意此处,她悄摸的伸手拿块糕点塞进嘴里,只是糕点块头有些大,塞的她整个腮帮子都鼓鼓的,像极了一只偷吃的花栗鼠。

  这时傅栾放下手中迷幻正好扭头看向她,入眼便瞧见了她这番偷吃的模样,心中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顿时散了不少。

  伸手拂去她唇角的碎屑,将那叠糕点放到她手中,温柔道:“阿意,你去外面吃着糕点等我一会儿可好。”

  闻言,萧意眠艰难咽下嘴里那一大块糕点看着眼前眉眼温柔的男人,含糊的点点头并未多问,乖乖的捧着糕点便朝外走去。

  来到殿外,因为对宫里的地形并不熟悉,萧意眠并未到处乱走,顺便寻了一处僻静又不远的地界坐下吃着手中的糕点。

  这时心情烦躁的公主凌月正巧路过此处,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湖畔石头边上那吃着糕点的人儿。

  起初还以为是那个宫里的宫女在此偷吃,正想上前发泄一番心中怒意。

  谁知走上前却瞧见了当日神祭祭台上被带走的那女人,心中的怒意像是添了几把柴火一番汹涌了起来。

  毕竟若非眼前人,她如今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当日神祭一事被人刻意传了出去,一连好几天,皇城外聚集了许多月氏国民,要求国君对这一糊弄神明的冒犯之举做出表示。

  可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公主去死,又没办法再寻人顶替的月氏国君,只能让大祭司假意编造神谕,再派人在各地制造神迹,以示神明指引。

  说公主德行有损被月神厌恶,不配献祭与月神,而新的祭祀人选还未得到神明指引,只能推延神祭。

  这一说法虽然听着很离谱,但却离奇的平复下民愤,毕竟天降神迹岂是他们能够揣度。

  只是这样一来被神明厌弃的公主可就惨了,在外的公主府被人故意泼脏污只物不说,甚至宫里的宫女太监也开始暗中对她摆起来脸色。

  若非她还有万贵妃这个母亲护着,估计这宫中怕是谁都能上来踩她一脚。

  赤红着双眸望着眼前,铸就她如今这般的罪魁祸首,上前不等萧意眠有所反应,扯着她的胳膊就是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声,打的萧意眠耳朵里嗡嗡,手中捧着的糕点也随即散落了一地。

  还未回过神来,凌月便将她从石头上扯了下来,对着她的腰侧便是重重的一脚上去,随后按着她的脑袋重重磕在了石头上,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第章 孩子

  萧意眠只觉自己眼前看什么都蒙着一层薄纱的感觉,剧烈的疼意从腹部涌上来,她不由的痛吟出声,将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

  可眼前人却仍旧不愿放过她,一脚又一脚伴随着谩骂落在她身上。

  此处的动静很快便引来了附近的宫女注意。

  看着着急朝着这边赶来的宫女,凌月恶意从心底升腾上来。

  伸手扯住萧意眠的散落的长发,拖拽着朝着湖边而去,在一众宫女惊恐的目光中,将她推入的湖中。

  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困入其中无法挣脱。

  岸上人报复性的笑声与紧张的呼声传入耳中,恍如隔世般悠远,她无力再挣扎只能任由自己一点一点沉入湖底堕入深渊不复。

  不过如此关头,她还有心思乱想着自己为何这般倒霉。

  冰冷寒意从四肢蔓上来,愈发沉重了起来,恍惚间她好似听见了有人入水的动响,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湖水中带离出来。

  傅栾带着她上岸,琳琅水色溅了一地,神色紧张的拍了拍怀中人儿脸颊,“阿意!阿意!”

  透过眼前水意朦胧眼前人担忧的容色映入眼眸,心中惶恐散去些许,她紧紧揪着眼前人的衣襟,正要说什么。

  此时腰腹的疼意再度席卷而来,嘴边的话音顿时转变成痛呼,抠着他衣襟的手泛白,苍白的唇瓣呢喃着,

  “殿下,我疼.....”

  傅栾这时也发现了她裙边溢着的血色,容色一慌,一边差人去请太医,一边抱着人儿仓惶赶往荣德偏殿。

  荣德偏殿

  傅栾将已经疼得将近半昏迷的人儿放在床榻上。

  看着她无意识的那一声声痛吟,整颗心几乎揪在了一起,几近揉碎。

  却又没有办法只能一遍遍的暴躁询问着为何太医还未来。

  殿外一些看热闹的宫女太监聚集在此处,丝毫没有注意到后方景荣扶着皇后,缓缓走上前,一举一动尽显着病弱。

  手中绢帕捂着唇,皇后冷眸扫视这眼前这些胆怯的宫女,目光示意着身侧贴身景荣。

  只见景荣上前,厉声呵斥着,

  “手里的活都做完了吗?几个胆子,敢聚在这里看主子的热闹,一个个的怕是都不想活了。”

  没想到看戏撞了皇后娘娘,一干人顿时惶恐的跪下身,匍匐在地,“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皇后看着那跪了一地的人,眸底没有半分暖色,半拎着手中绢帕掩唇轻咳道:“行了,都散了吧。”

  说罢便径直走进来偏殿中。

  一行人顿时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离开此处不敢逗留,生怕再迟一会儿就小命不保。

  床榻边正焦急等待着太医到来的傅栾看着进殿的皇后眸子先是一亮随后顿时又暗了下来。

  目光重新落回床榻上的人儿身上,心中满是愧疚,若是先前他并未让阿意出去等候。

  此等事情便不会发生。

  站在一侧的皇后看着先前还活泼乱跳的人儿,如今便昏迷不醒的躺在此处,心头也是一阵难受。

  强忍着喉咙间的咳意,对着景荣吩咐道:

  “景荣,你去将予的裙衫取一件来,在吩咐下面的人熬一些姜汤上来。”

  “是”转身,刚走到门口,小太监便带着太医前来了,景荣避过身让两人先入内。

  傅栾见太医来了,脸上顿时一喜,上前扯着太医的袖子将人拉到了床榻边,本就是急忙赶来的太医,还未缓上一口气,又被这样一番拉扯,心中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扶正歪斜的帽子,放下手中药箱,隔着薄纱为萧意眠诊脉。

  微弱的脉搏在手中划过,喜半参忧,太医的脸色顿时就凝固了下来,从药箱中取出一枚参片让一侧的宫女喂入萧意眠口中。

  太医起身拱手叹了一声道:“殿下,老臣医术浅薄这孩子能不能保下只能看命数了。”

  傅栾皱眉微惑,“孩子?”

  “太子妃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是如今太子妃腰腹受了重创,胎像十分不好,臣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护下这个孩子。”

  越说傅栾的脸色便愈发冷了下来,等着那寒冰般的视线,太医垂下头满是惶恐。

  傅栾双手握拳,忍着揣这太医一脚大骂一声庸医的冲动,冷声道:“你先为太子妃瞧一瞧身上别的伤处,这个孩子.......”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毕竟就算他那道架着这太医脖子上,这太医不入流的医术终究还是进不了半分。

  拂袖走出殿外吩咐手底下的人,快些带清一入宫。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皇后也是身形微晃,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瞧着床榻上的人儿满是担忧。

  见太子殿下离开,太医这才拍了拍跳个不停心口将手中的药方递交到身侧的医士手中让其去熬制,好为这孩子再争取些时日。

  毕竟这胎月份太浅,还未稳便遭此劫难,纵使他拼尽一身医术,也不敢说有将这孩子保下的十全把握。

  叹一声随后从药箱中拿了些治疗皮外伤的药交给身侧的医女,让其为萧意眠上药。

  ........

  御路上

  嫌弃马车太慢了的清一一把卸了车辇,翻身上马疾行于皇宫之中,留下看着车辇和马匹的楚白在此一脸无奈,偏偏又不得不收拾烂摊子。

  御路纵马一路上不知惊了多少宫女太监,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入了月氏国君的耳中,一听是傅栾的人在宫中乱来。

  月氏国君顿时气的心梗都有些犯了,捂着胸口手掌重重拍在御桌上怒道:

  “简直是胡闹,这里可是皇宫,那逆子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了!!!”

  总管太监连忙端上一杯参茶,打着圆场道:“陛下息怒,奴才听说是太子妃在荣德殿出了事。”

  “哼,又是那个女人。”月氏国君一把掀翻了总管太监手中的参茶,宣泄着心中不满,

  “上一次他为了那个女人大闹了祭祀不说,今日居然还为此让他的人在宫里纵马,简直就是祸害!!!”

  总管太监缩了缩脑袋惶恐的跪下身,生怕陛下盛怒之下迁怒于他。

第章 三年泥泞不堪入梦

  荣德殿

  清一翻身下马,扯住一端着清水朝殿中走去的宫女仓惶询问道:“太子妃现在何处!”

  措不及防被拉扯住的宫女,险些将水尽数泼在了自个身上,连忙扶正了手中微晃的铜盆,不敢有所怨怼,垂下脑袋小声怯怯道:

  “太子妃如今在偏殿。”

  “多谢。”匆匆谢过,清一直奔着偏殿的方向去,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肘,堪堪擦过宫女手中的铜盆。

  宫女眼眸顿时就瞪大了,但好在有惊无险,松了一口气继续朝着前方走去,下一秒她脚下一拐,整个人端着沉甸甸的铜盆朝前倒去。

  刚跑出不远的清一顿时就被这水泼了个透心凉。

  见闯了祸,宫女倏然就慌了下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抽出衣袖中的绢帕,替清一擦拭着身上的水。

  可一张小小的绢帕又怎么能够擦的干净。

  清一并不在意身上被浸湿的裙衫,反而急忙打开被水溅到了些许的药箱,确定里面的东西都没有被弄湿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没事。”止住还在为她擦拭衣裙的侍女,随意拧了一把裙衫,便继续朝着偏殿而去。

  此时偏殿中,太医正在面色凝重的为萧意眠施针。

  傅栾在一侧焦急踱步着,目光时不时望向门口,却始终不曾见清一的身影。

  床榻上,萧意眠浑浑噩噩陷入梦魇之中。

  ......

  寒风料峭,月色清寂

  阴森恐怖的地牢中,惨叫声延绵不绝。

  最尽头的房间里,萧意眠蜷缩在避光的阴暗角落,哆嗦的捂着耳朵企图用这样的法子就可以听不见隔壁那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满心的惶恐在深夜中被无限的放大,直至占据她的内心。

  忽然房门被打开,两个人拖着一个人扔了进来,砸在干草上,淡淡的血腥味在房间里散开。

  缩在角落的萧意眠见此总算有了些许反应,苍白着一张脸从角落走出去,朝着门口走去。

  昏惑的烛光落下,只见茶烟衣衫凌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瞧不见半块好肉,就这样宛若一个破布娃娃般躺在干草堆中,没有反应。

  萧意眠蹲下身颤巍巍伸出手,将人抱起来拥入怀中,发红的眼眶止不住落下泪色,“茶烟......”话音破碎凝不出下半句话尾。

  听见自家姑娘的声音,茶烟无神的瞳眸落入些许亮光,抬手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痕,嘴角努力勾起一抹笑意安抚道:

  “茶烟没事的,姑娘莫要哭。”

  话音落下,萧意眠的泪却流的愈发凶狠了起来,心中满腔皆是自责。

  若非是因为她,茶烟也不会被这些人一同掳来,都怪她。

  见姑娘这般,茶烟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声,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笑着重复着自己没事。

  这时房门再度传来异响,醉醺醺的粗犷嗓音在门口响起,“诶,你们有没有看见老子的钥匙去哪里了?”

  “你自个的钥匙,我们怎么会瞧见。”

  靠在萧意眠怀中的茶烟顿时浑身一抖,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下顿时又苍白了不止一个度,但她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将自家小姐往幽暗的角落里推搡。

  目光一边紧张的望着门口,一边推搡着焦急道:“姑娘,你快躲到那边去,别让他们瞧见了你。”

  还未等她将萧意眠彻底推入那角落,门外那三人便已经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茶烟颤巍巍站起身用她那瘦弱的身躯遮挡住身后姑娘。

  脸上扬着勉强的笑意望着那些闯进来的人,背在身后的手却不忘继续将人推搡入角落处。

  萧意眠握着她的手,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阻止不了这些人,同样她也救不了茶烟,甚至连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掩着唇将所有的泪水吞入腹中,那一刻她无疑是恨自己的。

  眼看着那些人醉醺醺的愈发的靠近,茶烟挣脱了她的手,朝着那些人走去,将那些人的目光带离了此处。

  为首的那个山匪眯着眼,一把将走过来的清秀女子拥入怀中,结着一层厚厚老茧的手掌沿着那半开的上衣摸了进去。

  茶烟的身子霎时一僵,但却不敢有任何反抗,甚至忍着心底泛起的恶心,放软身体贴在男人身上。

  落着些许红痕的指尖画圈着从男人胸膛一寸寸落下,最后腰腹处轻轻一点。

  茶烟垫起足尖,凑到男人耳畔吐气如兰道:“爷,这屋子里暗得慌,我们换个地方吧。”

  面对女子的乖顺,男人对她的要求自然是同意的,招呼着屋子里的其他两人,便朝着外边走去。

  可走在最后边的一个山匪却踩到了地上不平的坑洞上摔了一跤,手中拎着的酒坛顿时摔碎了一地。

  这一动静引来了前面两个山匪的嘲笑,其中揽着茶烟的那个山匪道:

  “陈二,你这身子怕是不行了,怎么平地都能摔一跤,等会这小娘子你还是别享用了吧,留给我和季武就行了。”

  那名叫陈二的山匪闻言骂骂咧咧站起身来,沾着酒液的手胡乱在身上擦着,反驳道:

  “什么平地摔,你两看清楚这里有个坑,老子看你俩就是想独占这小娘子。”

  陈二弯腰捡起刚才摔下去时,连带落下的钥匙,余光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角落处,只见一张噙着泪色的艳丽面孔映入眼帘,霎时就有些痴了。

  屋外等着的他的山匪见他弯着腰久久没将钥匙捡起来,有些不耐烦的走上前,一把拍在他的腰上催促道:

  “陈二,你干吗那,捡个钥匙难不成还能把你的腰给闪了?”

  面对同伴的戏弄,陈二却丝毫不在意,捡起钥匙随意往怀中一踹,随后抬手外屋子角落一指,“季武,你瞧那里有个小美人!”

  一听有小美人,季武顿时也来精神了,眯着眼眸就朝那处望去,可却见瞧了一片黑漆漆的光影。

  以为陈二这小子在戏耍他,季武抬手便朝着他的脑袋拍了一巴掌,“我看你是喝酒喝迷瞪,哪有什么小美人。”

  见季武不相信他,陈二当时也脾气上来了,“老子看你才喝迷瞪了。”冲到那阴暗处,一把便将缩在里面的萧意眠扯了出来。

第章 三年泥泞不堪入梦(二)

  被扯的一个踉跄的萧意眠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那摊碎酒坛子上,碎瓷片搁在身下传来些许痛楚。

  房间外的茶烟见自家姑娘被人发现了,心头顿时一慌,挣脱开男人的束缚冲回房间里,挡在萧意眠的身前,惊恐的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

  陈二却压根没将她当回事,一把将人扯开,逼近那躲在后方的小美人,细长的眼眸中满是令人作呕的幽光。

  伸出那脏兮兮的手落在萧意眠苍白的脸上,粗糙的指骨抬起她的下颚,迫使着她看向自己。

  圆圆的杏眸中的满是对他们这些的惊恐,晶莹的泪色落下,衬着几分梨花带雨的娇柔,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美人垂泪的模样顿时看的陈二心猿意马,色相尽显道:“早就听说这房里藏了个姿色绝佳的小美人,如今看来便是这位小娘子了。”

  而一侧的季武见这房里当真还有一个小美人,也围了过来,恶心的目光扫视在萧意眠身上,好似将她扒光了一般。

  惶恐的扒开下颚的脏手,扶起地上的茶烟重新退避到阴暗处。

  感受着自家姑娘浑身传来的颤意,茶烟紧紧握着她的手小声安抚道:“小姐没事的,茶烟会保护你的。”

  萧意眠没有回应,只是紧紧握着茶烟的手,眼中满是水光。

  山匪一行人一寸寸逼近,茶烟再度挣脱萧意眠的手娇笑着朝着几人迎了上去,

  素手搭在男人的胸膛上,身子像是柔若无骨般倚进男人怀中,“爷,不是要寻我陪你们玩吗,啊……”

  陈二揪着茶烟的头发将她从怀里拉扯出来。

  看着她吃痛的模样,脏兮兮的手掐在她的后颈处,粗粝的嗓音透着些许不耐烦道:

  “臭娘们,你若是再碍事,老子便让人把你拖去让人当着全营寨人的面玩弄。”

  说完便粗暴的把她往后面一推,撞入了季武怀中。

  季武捏着女人柔软的腰肢,深吸了一口女儿香,冲着陈二调笑道:“好歹也是个小美人,你这般把人吓着了怎么办。”

  这时外边的那个山匪也走了进来一把将茶烟从季武怀里扯啦出去,“不是说好了我先来吗,怎么没一会儿,你小子倒先抱上了。”

  说完他抬手贴在茶烟的颈脖处,细细研磨,嗓音透着些许危险道:

  “小娘子,方才跑什么,你不是觉得这屋子里暗的慌吗,走,我带你去个亮堂的地。”

  他对陈二瞧见的那个娇滴滴的新美人并不感兴趣。

  那女子早些时候他便见过一面娇娇弱弱的看起来病怏怏的,万一玩起来下手一重给玩死了怎么办。

  那可是当家的特意叮嘱了,不能出事的人。

  挟着茶烟往外走去,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道:“小心点,别把人弄死,这位可是当家的叮嘱过的人。”

  此时陈二扯着挣扎不断的萧意眠,敷衍的应声道:“知道了,老子自有分寸。”

  下一瞬,萧意眠抱着他的胳膊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衣衫上传来馊臭味令她反胃,但是她仍旧没有松口。

  “嘶”吃疼的陈二,扯着她的头发就狠狠的往后拽。

  头皮上传来一阵阵疼意,但她却依旧不肯松口,反而咬的更狠了,淡淡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陈二松开她的头发,伸手卡住她的下颚使劲一捏,只听咔嚓一声。

  疼痛被迫着萧意眠松了口,随后被陈二一把甩在了干草堆上,雨点般的拳脚落在她的身上,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响在耳畔,

  “你个臭娘们,居然敢咬老子....”

  萧意眠蜷缩的身子,双手护着脑袋,无声的泪水落在却没有胆子反抗。

  见自家姑娘这般被欺辱,不顾身侧的男人制衡挣脱开束缚奔向萧意眠,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她身前。

  仰着眸子望着陈二,颤抖的嗓音止不住的哀求着,

  “爷,我们家姑娘身子娇弱,受不起折腾,还请您放过她,你若是想玩,我可以代替我们家姑娘的,求您放过姑娘,求求你.....”

  陈二停下手,看着主仆两,脸上露出些许隐晦的神色,蹲下身一把扯过茶烟,粗粝的手指重重掐着她的脸颊。

  霎时便留下一道鲜红的指痕,话意挑着几许玩味,“你陪老子玩?”

  茶烟连忙点头着,“嗯嗯,只要爷不动姑娘想怎么样都行。”

  萧意眠看着茶烟这般卑微乞求的模样,泪水止不住的落下,伸手想要扯住她的衣袖,一动浑身便一抽抽的疼着,无力的张嘴唤着茶烟的名字。

  看着眼前自动送上门的小娘子,陈二上下打量着,忽然凑到茶烟耳畔,嗓音透着几许恶劣道:“可是老子就是想试试你家姑娘。”

  茶烟脸色霎时一白,下意识将自家姑娘的护的愈发紧了起来,望着男人的目光中满是警惕。

  可她本就是个柔弱女子,又怎么抵得过这些山匪。

  陈二扯着的她的胳膊便将她甩到后方干草堆里,随后将萧意眠从地上拉扯起来带到光亮处。

  萧意眠踉踉跄跄的被摔在那正对着房门干草堆上,陈二俯身下来撕扯着她的裙衫。

  她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狭小的房间里,恶人的嬉笑声,还有茶烟的哭喊声混在一起,尽显人间苦难。

  茶烟从干草上爬起来,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却被身后的男人扼制住后颈,只能看着那一幕幕的发生。

  她红着眼眸中,反抗着男人的束缚。

  而她三番五次的这般举动也成功惹恼了男人。

  男人抬手一巴掌便将她扇倒在地,倒下的地方正好有一块陶瓷碎片,刺入了她的背心。

  鲜血潺潺在亮堂的光影中格外明显,可男人却丝毫不自知,依旧一脚又一脚的踹在茶烟身上。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茶烟,萧意眠眸子里的亮色彻底散了。

  明亮的光影落在她噙着泪色的眸子里,却寻不见半点希望,她停下了手中的挣扎,任由着男人扯开她的衣襟,露出白皙似雪的肌肤。

  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她摸着地上的碎瓷片,狠狠朝着覆在她身上的男人的后颈扎去。

第章 三年泥泞不堪入梦(三)

  鲜血溅落在她的脸上一滴一滴,男人瞳孔一缩,嘴唇抖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睁着眸子,直愣愣的倒在萧意眠身上,没了声息。

  或许她早该这般做了……

  萧意眠麻木着神色推开身上的人,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弄死了男人的瓷片,鲜血沿着瓷片尖沿一点一滴的滑落。

  扭头幽暗的目光落在站在一侧抱着酒坛子显然懵了的季武身上。

  缀着血点的苍白小脸上没有半点神色。

  萧意眠并未向他动手,反而抬脚朝着不远处骑在茶烟身上扯着她衣衫的那人走去。

  下手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便扎进了男人的颈脖之中。

  男人的动作明显的一顿,捂着后脖扭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娇弱人儿,满眼皆是惊愕,抬手想要抓住那块瓷片拔出来,

  下一瞬萧意眠却再度握着那插入他颈脖中的瓷片狠狠往里一推。

  血肉被划破的动响清晰的在房间中响起,男人瞪大了眸子死死望着她,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这么一个小女娘的手中。

  萧意眠扯着没了声息的男人往一旁倾斜,随后顺势一推,男人便轰然倒入了干草堆中,鲜血潺潺浸染着下方的干草。

  萧意眠收回目光掠至茶烟身上,她缓缓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将她扶起来拥入怀中,眼中的泪水控制不住的一滴滴滑落。

  茶烟忍着后背袭上来的痛意,费力的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色,苍白的唇角勾着一抹浅笑安抚道:“姑娘没事了,没事了。”

  只是话音愈发微弱了下来,迷离的眸子阖上,抬起的手也顺势耷拉下来。

  感受着怀中人儿渐渐没了声息,萧意眠压抑在心怀的哭声再也控制不住宣泄而出,“茶烟!!!”

  【咔嚓】

  季武手中的酒坛子滑落,将他惊醒回神,嗅着房间里浓烈的血腥味,他的酒顿时醒了大半,惶恐跑去屋子。

  今日之事他怕是会被当家的弄死!

  唯一一名活着的山匪离去,房间里顿时便只剩下了萧意眠一个活人。

  她停下了哭声,衣衫凌乱的抱着没了声息的茶烟,呆呆的跪坐在血泊之中。

  脸上的悲恸已经全然不见,只剩下脸颊上那斑驳的泪痕,证明着她心中的痛意。

  ........

  因为这件事情,山匪头子命人将她换了一处简陋的小阁楼关着。

  环境虽比那地牢中随处可见老鼠蟑螂的地界好上不少,可却只有她一人。

  那一日那些人将死在了那地牢中的山匪抬出来时,她听到那些人说要将尸首抬去乱葬岗丢了。

  她不愿茶烟死后都得不到安稳,死活都不愿那些人将茶烟带走,甚至用性命威胁这才将茶烟护了下来。

  见此那些山匪不敢上手强抢,生怕弄伤了她或者是刺激到了她,只能按着当家的话顺着她来,为那死了小丫头买了口薄棺,寻了处野山随意埋下。

  下葬时,萧意眠不放心的想要跟上那些人也同意了,毕竟她一弱女子就算有再多的计谋,也不可能从他们那么多人手中逃得了。

  萧意眠站在北风萧瑟中,望着那群山匪用泥土将关着茶烟的薄棺一点点埋葬。

  眸底的光影着随着那被掩埋的薄棺缓缓消亡,她掏出一直藏在袖口中的瓷片,趁着众人不注意的间隙,毫不犹豫朝着心口扎去。

  其实早在她险些死在北境那日她便不想活了,她知道这些人一直都怀揣着用她去威胁阿兄的心思,她并不想自己成为这些人扼制兄长的一把刀剑。

  只是她若是死了茶烟在这些人手中也注定会死,毕竟茶烟在这些人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莫的小丫鬟,是死是活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她只能煎熬的活着,可是这寨子的山匪都是一群恶心的人,明面上不敢对她有所动作,但私底下却强迫着玩弄于她。

  好几次睡梦中若非茶烟舍身为她挡下,她只怕是早就废在了这群人手中。

  想着茶烟临死前那作呕的一幕幕,萧意眠眼角噙落一点泪色,或许她早就该像今日这般,这样茶烟至少不用受那么多折磨。

  明明是她该保护茶烟的,却每次都让茶烟挡在了她身前,如今没有她需要护着坚持下来的人了,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活着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她宛若北风中飘零的一支苇絮,飘飘坠落在山间。

  这突然其来的变故,让这群山匪都手忙脚乱了起来,七手八脚的将人小心翼翼抬下山,生怕她受一点颠簸没了命。

  他们这些人怕是也要跟着没了命。

  幸好萧意眠这一扎虽深,但却没有伤及心脉,这才挽救了他们这些小喽啰的命。

  但经此一事后,萧意眠日常的饮食中皆被下了能够让人使不上气力的药,但基本日常生活并不受影响。

  而且山寨中的山匪都不愿再接近她,哪怕垂涎于她的姿色也不敢接近,毕竟动了万一这小美人脾气倔强起来,又自尽了咋办。

  这小美人不怕死,可是他们怕啊!!!

  并未死成的萧意眠,也曾多番想要重新寻死,只是她如今连握紧一双筷子都艰难,又何谈说寻死。

  闲云野鹤归去林

  萧意眠无力的倚在小阁楼的窗边,望着晴空之上飞过的野鹤,无神的眸子里划过些许向往。

  余光好似不经意间划过下方

  只见山匪里三当家带着一名气质矜贵的青年走进营寨中,瞧着那模样并非是营寨中的人。

  但最让她惊奇是那三当家的态度,神色献媚,却又透着几许少女怀春的模样,不对三当家的年龄担不起少女,应当是妇人的第二春。

  不过纵使再惊奇,她一个被关在这山寨之中不见天日之人,这人与她扯不上半点关系。

  如今的她只能闲来无事看着这山寨中人进人出。

  “吱呀”

  傍晚时分,斜阳余晖映入她这狭小的阁楼之中。

  她本以为是送饭菜的人,结果扭头望却发现是三当家。

  只见三当家拎着个食盒,脸色黑沉的走进屋子里来,瞧着她望来的目光脸上神色更是又沉了几分。

第章 离开山寨

  重重的将手中的食盒磕在简陋的木桌上,没好气道:“过来吃饭。”

  萧意眠艰难的从椅子上起来,一点一点挪到木桌旁,三当家从食盒中拿出比往日要好上些许的饭菜。

  看着眼前的饭菜,萧意眠没有立刻动手只是拿着手中的勺子静静的望着三当家。

  见此三当家冷哼了一声从衣兜里翻出一个瓷瓶,当着她的面打开,将里面的药粉撒在菜汤里。

  萧意眠对此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这些山匪给她下药从不避讳着她,甚至她不肯吃也会强迫着她吃下去。

  素手虚捧着碗里的米饭,随后慢吞吞的伸手舀了一勺淋着酱汁的肉丁放在米饭上,白色的药沫在那肉丁上格外显眼,萧意眠却不在意颤颤巍巍的舀了一勺送入嘴里。

  嚼着嘴里泛着苦味的饭菜,萧意眠垂着眸子思索着眼前人来此的目的,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是好饭好菜的送来还是三当家亲自前来。

  说没有目的,她是不相信的,毕竟这群山匪没那么无聊。

  不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为鱼肉旁人为刀俎,是生是死都旁人手中握着,她没有任何抉择的权利。

  今日的饭菜有些腻得慌,吃了一半萧意眠便实在吃不下去了,而且吃饭太累了,放下手中的勺子,捻着绢帕随意的擦着嘴。

  见她不吃,三当家看着那还剩了大半的饭菜,不屑的道了一句,“娇气,还当是在将军府山珍海味任其挥霍哪...”

  动作透着不满的起身将桌上的饭菜重新收拾放回了食盒之中。

  面对三当家的挑刺,萧意眠并未做声也是默默的垂着脑袋看着掌心的绢帕,绣着锦鲤戏水的花样如今已经洗的几近发白了。

  收拾完残羹剩饭,三当家看着面前跟个闷葫芦似的人儿,忍不住出声讥讽道:“萧姑娘倒是好运,明明都落到了这土匪窝里了,都还能被贵人瞧上。”

  萧意眠原本无神的眸子,突然划过流光,微睁的抬眸望着三当家的。

  被贵人瞧上!

  北境那次的记忆浮现眼前,萧意眠揪着手中绢帕,心头涌上无限的惊恐。

  她没有再默不作声下去,启唇有气无力的反问道:“三当家的这话是何意,贵人?你们这是又打算将我卖给何人?”

  听着萧意眠那直白的话语,三当家也不拐弯抹角了,从衣兜里重新掏出一个瓷瓶把玩在手中,话语好似几许无奈道: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们可没有想要卖姑娘,只是那位贵人瞧上了姑娘,我等只不过是一介山匪哪有权势与贵人抗衡,只能拱手将姑娘奉上了。”

  说着三当家的从手中瓷瓶中取出一枚丹药递到眼前,

  “姑娘,吃了这药我也好带你去见贵人,此后姑娘也不必再跟着我们这些人住在这山匪窝里担惊受怕。”

  但这番话萧意眠显然是不相信的,他们若当真是一介平凡山匪,又何来的胆子敢挟持堂堂丞相的妹妹将军府的夫人。

  看着那枚深褐色的药丸子,萧意眠伸手捏在指尖并未立刻服下,反而冷眼望着眼前人,“原来三当家也有自知之明呀,不过三当家的就不怕我让你们的计划落空。”

  话音落下,三当家的眸子立刻划过了些许危险寒意,手指微弯扣在桌面上,“我等既然敢同意这位贵人的要求,便有把握能让姑娘乖乖听话。”

  萧意眠眸光忽闪望着眼前人透着些许思索,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弧度,也对,这群山匪怎么会这么容易将她交出去。

  不过这位能让这群山匪都顾忌的贵人,想必也不是个好东西,只是这却是眼下她唯一能逃生的机会。

  再三思量下,她还是将药丸服了下去。

  苦涩的滋味刚在嘴里散开,她便感觉到喉咙处席卷上来痛楚,火辣辣的灼烧感仿佛是有人在用滚烫的刀子一遍又一遍的划开她的喉咙。

  她泛白的指骨狠狠扣着木桌边沿,目光死死的望着眼前人想要询问她究竟给自己吃的是什么,可一张嘴,却都是难以言说的痛楚。

  对于她的这番反应,三当家露出满意的神色,染着蔻丹的指尖落在萧意眠那冒着冷汗的苍白面容上,

  “为了杜绝姑娘一不小心在贵人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姑娘的嗓子便暂时坏掉吧。”

  萧意眠抬手想要拍开她,却将自个狼狈摔倒了地上,掌心擦过粗粝的地面淌出点点血丝。

  她紧紧咬着唇瓣,细细蔓延开的痛楚在身体里翻腾着。

  恍惚间,她瞧见了一个身影急匆匆朝她跑来,来时焦急,可偏偏动作却格外的温柔,将她从地上抱起,冷冽的竹香扑入鼻尖。

  低沉的嗓音贴在她耳畔,满是深深的眷恋,“婖婖....”

  听见这熟悉的称呼,她睁开迷离的眸子想要瞧清楚眼前人的脸,可眼中蒙着的水色却让她怎么也瞧不清。

  白光在她眼前落下,转瞬即逝般迎来黑暗,她头一歪靠在那宽阔的胸膛中昏死了过去。

  看着怀中晕死了过去的人儿,傅栾抬眸冷冷的落在三当家的身上,嗓音如同含着冰冷的刀刃一般落下,

  “三当家,孤记得你们家大当家的已经同意了这笔交易吧,那么这人是否算是孤的人哪!”

  被注视着的三当家顿时一颤,浑身的血液就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颤抖着嗓音道:“自然算是....”

  “那三当家私自动孤的人,怕是不合适吧。”傅栾放下怀中人儿靠近她,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傅栾直接一脚狠狠踹在了她的肚子上。

  冰冷的刀刃划过她颈脖间,三当家的顾不得腹部的疼意,僵着身姿狡辩道:

  “公子莫要误会,我等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若是要出这山寨的人都会有这样一关。”

  “哦,是吗”下一瞬锋利的刀刃,扎进了她的腹部,发出一阵惨叫声。

  看着三当家脸上露出的痛苦神色,傅栾这才满意的继续道:“三当家麻烦告诉大当家的,人孤便带走了,无须他亲自从到月氏国来。”

  忍着疼痛三当家不敢有所阻拦,只能应道。

  见此傅栾这才收回了目光,重新抱起人儿踩在三当家的手上扬长而去。

第章 失语

  看着傅栾离去的背影,三当家这才狼狈的从地面上起身,捂着一阵阵抽痛的腹部,看着印着鞋印的红肿手掌,眸子里满是畏惧。

  亭台楼阁,谢雨花林

  紫金花炉升着袅袅青烟,泛着流光的床幔坠下挡住清明的羲和溜入。

  萧意眠朦朦胧胧睁开眼眸,陌生的环境映入眼帘。

  这是哪里?

  她不应该是在山匪的寨子里吗?

  难不成那些人把她换地关起来了,只是这次的地点未免过于大价钱了吧,那群山匪竟也有这般舍得的时候。

  她艰难的坐起身来,软绵绵的身体提不起半点气力来,干涩的嗓音也传来一阵阵火辣的疼意。

  抬手抚上脖颈这才发现敷了一层薄薄的纱布在上方,她还未来得及细想,房门便传来动响。

  她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的被褥,试探的伸手挑起纱帘。

  只见是一陌生女子端着什么走了进来,眸中顿时升腾着几分警惕。

  清一走到床边看着已经醒来的人儿,神色不温不淡道:“姑娘醒了。”

  萧意眠攥着被子后退了些许,张嘴警惕的想要询问,自己为何在此处,可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昨日的记忆回笼,她恍惚记起昨日三当家昨天说的话,抬手捂着喉咙,眸子满满皆是无措。

  清一放下手中的托盘,将一侧垂下的床幔重新系了起来,看着那摸着脖子发愣的人儿,好意解释道:

  “那些山匪为姑娘服了哑药,所以姑娘暂时无法出声。”

  一听自己服了哑药,萧意眠摸着如今依旧能感受到火辣辣疼意的脖子,脸上顿时闪过无数慌乱。

  她不敢相信自己今后不能说话的模样。

  见萧意眠似乎有些误解她的意思,清一连忙补充解释道:

  “不过姑娘无须担忧,待属下查清这药的成分,便可替姑娘解毒,只是在此之前姑娘可能要辛苦些。”

  此话一出萧意眠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向清一的目光仍透着几分谨慎,伸手冲着她比划着。

  但是由于那山匪下的令人虚弱的药效还在,她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凌乱的使人瞧不大明白。

  清一瞧了半天还是实在没有明白她究竟要表达些什么,只好取来纸笔放在她面前,“姑娘想说什么可以写下来,您的那些比划属下当真看不明白。”

  对上清一那纯澈且无奈的眸子,萧意眠接过纸笔,刷刷的在上面写了起来,但由于笔握不稳的缘故,写下的字故而歪歪扭扭的。

  但好在能看出来是什么,不用再瞎猜了。

  【这里是何处?】

  【你们买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此处是北境的傅府,至于为何买姑娘回来的原由,只能姑娘亲自去问主子。”清一看着纸张上那写的龙飞凤舞的字体解释道。

  北境.....萧意眠在心头默念着这两字,扣着被褥的手微微用力发白。

  下一秒她拿起笔再度在纸上写着,【我想现在见一见你们的主子。】

  望着这重新递过来的纸张,清一脸上露出些许犹豫之色。

  毕竟这个点主子应该在与楚大人商议要事,她也不确定主子是否会见姑娘,只是昨日主子将人带回来时吩咐过有任何关于姑娘的事情都务必要满足。

  思量许久,清一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还请姑娘稍等一会儿,属下去寻主子问一问。”

  说完刚转身走了两步,她去又突然回头,指着床边置放的清淡白粥,“姑娘醒来想必也饿了,那粥也凉的差不多了,姑娘可以先垫垫肚子。”

  傅府书房,傅栾执着黑子与楚鹤月对峙桌前,棋局上隐隐可见两人你来我往的厮杀着。

  “听闻殿下昨日从土匪窝里用千金图买了个小美人回来,不知是什么样的小美人能够值得殿下用千金图去换。”楚鹤月落下一枚棋子悠悠道。

  傅栾捏着棋子,目光微沉如水抬眸望着他,下一秒手中的棋子落下,“你输了。”

  楚鹤月这才垂首看着棋盘上的棋局,看着那全然败下之势,微微摇头。

  将手中握着的棋子扔回去,手中折扇开合轻摇在身前,看着坐在对面神色微冷的男人,咂舌道:

  “啧,不想说就不说呗,用不着将我后路全堵了吧,平日里下棋也没见你这般凶啊。”

  傅栾并未搭理他,只是指骨之夹着棋子翻转把玩着,眉眼中透着丝丝缕缕的烦躁。

  “殿下”这时清一在书房门外出声道:“殿下,那位姑娘醒了,说想见你一面。”

  闻言,傅栾还未做声,一侧的楚鹤月到是率先开了口,“哟,人家姑娘醒了第一件事情便是找你,看来你的艳福不浅呀。”

  看着楚鹤月投来的揶揄目光,傅栾冷冷的瞥了一眼他,随后对着外面的清一回道:“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随后起身拍了拍微皱的衣衫朝外走去。

  看着那明显有些匆忙离去的背影,楚鹤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心中升腾起几分担忧。

  如今这女子便能够这般惊动他的心弦,那往后还得了,只望这莫要是一个异数。

  房间内,萧意眠为了方便自己能够吃到粥,整个人披着件外衫盘腿坐在床边。

  手中笨拙的拿着勺子把粥往嘴边送,只是每每吞咽一口,喉咙便疼厉害,就好像吞下去的并非寡淡的白粥,而是一柄柄锋利的钢刀般。

  等到一口粥咽下去,勺子早早呈着的粥早已经凉透。

  萧意眠只能又将其放回去搅和搅和,随后重新舀了一勺喂进嘴里,继续重复着先前举动。

  门口傅栾瞧着那坐在床边的人儿,扶着门框的手微紧,细碎心疼划过眸底,抬脚走进屋内,

  “听清一说你想见我?”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吓得萧意眠囫囵一口便将嘴里的粥咽了下去,刺痛的疼意顿时让她眉头一皱。

  眼角溢出几滴泪色,她捂着脖子缓和着那股子疼意。

  见自己吓到了她,傅栾脸上也露出几许慌色,连忙将他来时,清一递交给他的瓷瓶拿了出来,递到萧意眠面前,

  “婖婖,快将这个服下。”

第章 送信

  萧意眠接过瓷瓶打开凑到嘴边,清凉的药液服下,原本还疼痛难忍的喉咙处,顿时迎来了一阵悠凉,刺痛感顿时缓和了不少,擦去眼角泪色。

  她抬眸看着眼前眉眼透着紧张关怀的男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人不是昨日她在阁楼上瞧见的那位公子吗,虽然当时隔得远,但她仍旧一眼认了出来。

  随即脸上露出些许狐疑之色,这人为何会知晓她的乳名?

  一个令人欣喜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她拿起床榻上的纸笔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递上前,

  【公子为什么会唤我婖婖,莫非你是我阿兄的朋友?】

  看着那像极了孩童学语的字,傅栾浅墨色的瞳孔划过些许心疼,抬起的手顺势接过那纸张附和道:

  “嗯,我与你阿兄乃是意外之交,恰逢我在北境有些势力,你兄长便受托带你离开山寨。”

  面对傅栾的话,萧意眠脸上涌上些许隐隐的欣喜,心底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也已经信了七八分。

  再度提笔重新在纸上写下,【劳烦公子了,搭救了。】

  瞧着萧意眠那欣喜的模样,傅栾忍着想要摸一摸女子发顶的冲动,浅浅一笑道:

  “不麻烦,受人受托自当尽心尽力。”

  紧接着萧意眠又递来一张纸,【公子可以法子联系上我阿兄,我这有封信想让公子代为转交给兄长。】

  许是怕他为难,她还怯怯的在后面加了一句,

  【就是一封简简单单报平安的信,不会令公子为难的。】

  傅栾搭在膝上的手下意识微动,眸子里映着她抓起那落着些许墨点的纸张,容色忐忑的模样。

  最终他还是没有拒绝这个请求,哪怕这个行为会破坏掉他与那群山匪所做的交易,他也没有拒绝。

  他不愿意瞧见,人儿的那双眸子里映着失落。

  抬手温柔的落在她柔软的发顶上,嗓音如玉般温润道:

  “自然可以,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暂时不行,那些山匪并不放心我带走你,在府邸周围留了眼线,所以这信怕是要过一段时日才能送出去。”

  一听信能够送出去,萧意眠便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会在意需要多等上一段时日。

  而且傅栾的温柔姿态,也让萧意眠减少了心中的防备,【多谢公子!】

  “你是子琅的妹妹,我帮衬些也是应该的,这段时日你便安心留在府中养伤,需要什么告知下面的人便可。”

  听见子琅二字,萧意眠眼底的防备彻底散了,点点头应着,子琅乃是她阿兄的字,若非极为交好的人,鲜少有人知晓的。

  摸着充斥着饥饿感的肚子,她这下短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放下手中的纸笔,她重新拿起勺子开始慢悠悠的吃那已经有些微凉的白粥。

  瞧着身前的人儿,傅栾目光掠至落在她捧着的那碗瞧着跟没有动似的白粥上,眉头微皱,伸手拿过粥碗道:

  “这粥都凉了,我差人为你换一碗好进食的送来。”

  萧意眠本想说不打紧的,若不是她的喉咙限制了她的发挥,她现在饿的都能吞下一头牛了。

  只是刚想张嘴却想起了,自己说不了话,扭头想要去寻纸笔时,傅栾早已经端着那碗粥走到了外边。

  见此,萧意眠只能无奈接受这一现状,将手中的纸笔重新扔了回去。

  吩咐完人的傅栾重新回到屋里,看着靠在床边,摸着肚子愣神的人儿,忽然想起来她昨日下午到现在都没有用膳。

  如今怕是饿的紧,而他还把人的饭给端走了......

  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他走上前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安抚道:“婖婖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送来。”

  话音落下,原本靠在床榻边恹恹的萧意眠,顿时精神了几分,眨巴着眸子望着他似乎在询问真的吗?

  贪吃的小模样惹来傅栾的一阵浅笑,“自然。”

  【我想吃藕粉糖糕】缀着墨点子的纸上藕粉糖糕四个字尤为的大。

  萧意眠举着纸张,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尤为漂亮。

  在山寨的那些日子里,能够有一口饱饭就已经很不错,能有糖糕吃,那是那段时日她都不想的梦。

  傅栾揉了揉她的柔软的发顶,朝着外边吩咐了一声,侍女很快便送了一盘糖糕进来。

  瞧着眼前软软糯糯的糕点,萧意眠高兴的捻起一块,刚想往嘴里送。

  喉咙处的疼意便开始提醒着她,到嘴的糖糕只能这般无奈的又放了回去。

  瞅着那碟子软糯的糖糕,萧意眠整个人都透着哀怨的气息。

  以前在山匪窝里,没有这些东西,她倒是也没有这般想念,如今出来了能吃到了这些了,却只能看着却不能吃,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见萧意眠不吃,傅栾还以为这送来的糖糕不合她胃口,“婖婖怎么不吃,莫不是这糖糕不合胃口?”

  萧意眠抬眸瞥了他一眼,抬手披在的肩头的外衫落下,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眸子满是无奈。

  傅栾这才恍然记起她的嗓子有伤,糖糕这种东西暂时不适宜吞咽。

  释然笑着,抬手将她肩头滑落的外衫拉上去,

  “抱歉,忘了你暂时吃不了这些东西。”

  萧意眠拢着外衫,眸光既无奈又哀怨的控诉着望着他。

  面对她的控诉,傅栾也是格外无奈,他也是担忧她饿着这才询问她想吃些什么。

  结果一不小心起了反作用.......

  “等会我问过清一后,让厨房给你做些你如今能吃的小点心。”

  傅栾的话语带着几分轻哄的意味。

  顿时让萧意眠从无奈中抽离了出来,扬着眸子望着他,亮晶晶甚是欣喜。

  提笔笨拙的在纸上提着意见,【要甜的桂花的】

  “好,我等会便去让厨房的人,琢磨一下,如何给你做。”傅栾揉了揉她的脑袋道。

  温柔的嗓音顿时让萧意眠有了些恍惚,她好像对眼前人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亲昵,就好像她知道眼前人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一般。

  拧着眸子注视着眼前人,俊朗的容貌在记忆中晃过至于一人对上了些许相似。

  只是那人......

  想着,萧意眠的眸子里划过几分落寞。

第章 表字,怀渊

  【对了,我还没有问过公子的姓名?】萧意眠举着纸张望着他。

  “我叫...傅栾。”傅栾的话语有些迟钝,目光落下映着几分道不明的思绪,“我比你年长几岁,可唤我怀渊哥哥。”

  怀渊......

  萧意眠闻言手上捏着笔的力道一松,“吧嗒”一声,笔落在了裙衫上晕着片片墨色。

  “怎么了?”目光微抬对上傅栾投来的那诧异神色,她连忙捡起落下的笔在纸上写下,

  【没什么,只是手上没什么力气,有些握不住笔。】

  一听这话傅栾也来不及深究,她方才的异样。

  脸上神色一慌,握着她的手紧张道:“可严重?我这就去寻清一来为你瞧瞧。”

  傅栾说着便要朝外走去,萧意眠连忙伸手把人拉住,连连摇头表示着没有什么大碍。

  可傅栾仍旧是不放心,坚持要让清一来瞧上一瞧。

  看着傅栾离去的背影,萧意眠垂下眸子伸手从衣衫中勾出一缕红绳,只见一块花形的玉佩落入她的掌心。

  研磨着花瓣尾端的字眼,她的脸上升腾着几分疑色。

  怀渊......阿序哥哥......是巧合吗?

  这人的表字同将军最早时的表字一模一样,若是换了寻常她也只当是巧合,毕竟这天大之大中名个表字算的了什么。

  只是如今这人将她从山匪窝里带出来,又偏偏这般了解她,甚至容貌,表字都与阿序哥哥无一差别。

  若非将军身上有阿序哥哥的玉佩又是顾老亲口承认的,她当真要以为眼前人才是阿序哥哥了。

  紧紧捏着手中的玉佩,萧意眠脸上露出些许苦涩神情。

  好似自从她与将军成婚起,她落入了悲剧的怪诞。

  从京都数一数二的贵女,沦落成了满京都的笑话,甚至新婚之夜夫婿连夜接了急报离去,她莫名身染重病,如今身子还甚是体弱。

  好不容易等到夫婿回京,她却莫名被这群山匪绑了来,威胁兄长听从他们命令,甚至茶烟也因为受她牵连而死......

  所以这如今突然冒出来的人她不得不防,她并不清楚眼前人究竟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若是为了威胁她阿兄.....

  萧意眠的眸子忽闪着些许冷意,握着纸笔的手微紧。

  倘若当真是如此她定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

  傅栾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带着清一回来了。

  萧意眠依靠在床沿,抬手掩着唇无声的咳嗽了两声,看着清一为她诊脉。

  只见清一眉头似皱非皱的,良久才松开了她的手,对着傅栾恭敬道:

  “主子,姑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山匪喂了姑娘太多软筋散,如今药力还未消散而已,所以姑娘才会觉得浑身无力,过些时日就好了。”

  闻言站在一侧的傅栾这才放下了心来,而萧意眠则是垂眸看着自己苍白纤细的手虚虚握住,一时间有些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群山匪究竟是有多怕她会再度自尽,把软筋散给她当饭吃。

  如今都过了将近一天一夜了,这药效还没有解开。

  询问完一些情况的傅栾,扭头便瞧着她神色恹恹的坐在那,以为她是听见了那些山匪对她下了药而心生烦闷,便开口安抚道:

  “婖婖,没事的过几日药效的就散了,而且有清一在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面对傅栾的安抚,萧意眠只是疏离一笑,她忽然有些身心俱疲不想耐着性子来敷衍着眼前人,

  “公子,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倦色映在她圆圆的杏眸中,傅栾脸上关怀顿时歇了下去,落着几分小心翼翼,“那婖婖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

  晃眼半月已过

  晚风吹过平静无澜的湖面,萧意眠倚在窗边静静看着那湖中清荷摇曳身姿。

  这时侍女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姑娘,该喝药了。”

  萧意眠扭头看着侍女手中那黑乎乎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些日子她天天都需要喝这些难闻的发苦的汤。

  喉咙处的伤虽然好了,但终究还是不能说话。

  接过汤药,萧意眠拧着眉头一口闷了下去,苦涩的滋味在唇齿间散开格外难以下咽。

  侍女见状连忙递上一侧的桂花糖糕,萧意眠连忙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压下那不喜的味道。

  眉头舒展开来,她咬着手中精巧的糕点,冲着身侧的侍女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她并不喜欢身侧太多人,尤其这还是在旁人的府邸之中,身旁有人总会给她一种,她还在被监视的感觉。

  看着侍女端着空碗退下的身影,萧意眠捧着小碟子里剩下的点心继续趴回了桌边,看着窗外清荷继续啃着糖糕。

  傅栾一进屋子便瞧见那窗边像极了小仓鼠屯食的人儿,眉眼间笼着温柔,走上前轻唤道:“婖婖。”

  萧意眠叼着半块糕点一双水润的杏眸扭头望着他,细碎流光缀在眸子里,微微歪头似乎在询问有什么事情。

  看着女子乖巧的模样,傅栾嘴角轻笑的弧度愈发深了,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份信件,“你兄长的信件。”

  霎时,萧意眠捏着糕点的动作一顿,猛的将剩下的糕点往嘴里一塞。

  欣喜的神色涌现的脸上,怎么都掩不住,接过信件抽出展开。

  兄长熟悉的字迹落在纸张上,一字一句皆露着关怀紧张之意,末尾还不忘吩咐着她安心在此待着,等他解决完那些狂妄的山匪便接她回京都。

  泪水不自觉的朦胧在眼前,睫羽微眨忽闪着落下,纸上墨色晕染开来。

  良久才缓和下了心头思绪,萧意眠擦了擦眼角泪色,抬眸看向傅栾眸子里透着几分感激,提笔在身侧的纸张上写下,

  【多谢】

  傅栾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眸子里落下幽光透着几分缱绻温柔,

  “我既然答应了你兄长要好好照料你,自然不会让他担忧。”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怀渊哥哥。】萧意眠举着纸眸光中透着几分往常没有的真诚,心中的戒备也在这封信收到后散了大半。

  两人的关系也在这一刹那间亲近了不少。

第章 黄雀在后

  看着那纸上的怀渊哥哥四字,傅栾眸底的温柔愈发的深了。

  这是这几日来,萧意眠第一次唤他怀渊哥哥。

  流光细碎落在眸子里,他轻轻揉着她的发顶温柔叮嘱道:

  “这几日我可能会不在府中,不过我会把清一留下,若有要紧事婖婖可以找清一帮忙。”

  萧意眠点点头目送着傅栾离去。

  只是她不曾想过这一别,她再也未见到傅栾回来........

  戒备森严的宫中,傅栾手持的长剑素日里淡漠的目光,第一次露出淡淡暗色,目光轻撇落在那高台一侧的山匪大当家身上,

  “大当家的拿了孤的千金图,却还想伙同着旁人取孤的性命,这交易孤好像有些亏了。”

  面对傅栾那不痛不痒的事实揭露,大当家的却格外淡定,端着手中茶盏轻轻吹着。

  一双上挑的凤眸闪过忽闪的光影,绯色的薄唇沁着水色轻启道:“成王败寇,毕竟我们这些山匪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这千金图我等把握不住。”

  “呵呵....成王败寇”傅栾剑指高台,眸光对上那大当家的目光愈发凌冽了起来,“南蛮可汗若是都把握不住这千金图,那孤到是想不出还有何人能够把握的住了。”

  不等大当家的有所反应,傅栾话锋一转,手中剑刃指向高台之上,早已被两人的对话弄懵的另一人月氏国君,嗓音淡淡道:

  “那不知皇叔又是何时得知了孤的身份哪?”

  对上傅栾那沁寒的目光,月氏国君心头一惊,他恍若看见了他那死了不知多少年的皇弟。

  起初他也不曾想过傅栾会是他那皇弟的孩子,毕竟他那么耐心培养了这么久的储君竟然会是他皇弟的孩子。

  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倘若他日此子继位,他当初的谎言早晚便会公之于众。

  想到此处,月氏国君眸底边闪过了几续狠辣,望着下方那被禁军围堵却依旧不显败色的人,冷道:

  “朕也没有想到,朕悉心教养了多年的储君会是朕的侄子。”

  起身,月氏国君从身侧侍从手中接过利剑,缓缓走下高台停在的禁军的包围圈外两相对望,

  “不过这一切都要归功山寨的大当家,若不是侄儿你从大当家手里换回来的那名女子或许朕也不会怀疑你的身份,侄儿你终究是棋差一招,输了。”

  尾音好似已经笃定了,他败局已定一般,狂妄而自大。

  “皇叔怎么就知道,你我之间是棋差一朝,而不是旁人的黄雀在后。”傅栾抬眸望向那高台之上品着温茶的男人。

  今日这一场局,主导者从来都是他们两,他们两也不过是棋局里的一子罢了。

  想着傅栾睫羽微垂,掩下那飘来的担忧。

  算着萧禹泽那边也应当收到消息,只望他能够顺利将婖婖带离........

  ......

  北境东丽山宅院

  萧意眠坐在庭院中看着头顶树影缱绻,不知怎的心中却总是有些不安的感觉。

  前两日清一带着连夜从北境城中傅家辗转至此地,期间清一还总是一副面色沉重的模样。

  她也曾问过阿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阿姊只是让她不必担忧。

  忽然院门被推开,清一神色凝重的快步走进来,不等她说些什么,便匆匆进屋收拾好东西,拉着她朝外走去,

  萧意眠提着裙衫跟上她的步伐,紧张问道:“清一阿姊,我们这是要去哪,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嗓子这两日才好,所以说出的话语还有些许沙哑难听。

  清一并未回应这些问题,反而拧着眉头叮嘱道:

  “姑娘等会下了山,会有你兄长的人来接应,切记若是没有等到,姑娘你便前往一个叫何氏茶庄的地方,到了那里会有人安排好姑娘的去处,此外姑娘切记要小心行事。”

  听着这些谨慎的叮嘱,萧意眠心头的不安愈发重了起来,绛唇微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清一忽然将她扯至身后,一道破风而来的箭羽直直没入清一的肩头,她抬眸望去惊恐之色顿时蔓上了眸子。

  只见三当家手持着弓箭带着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院中,手中持着的明晃晃的刀刃还沾染着稀疏血迹。

  清一捂着肩头将她护在身后,眉心蹙起望着为首的三当家。

  瞧如今这情况守在外面的侍从应当是凶多吉少了。

  微微侧身,对着她小声说道:“姑娘你可识水性?”

  面对清一的询问,萧意眠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嗓音轻颤道:“识的。”

  “那好,姑娘等会你什么都不要管,跑回屋子里直接跳入后面的那个莲花湖里,那个湖连通着山中的一处地方”

  清一护着她一点一点往后退去。

  忽然猛的把她往屋子的方向一推,萧意眠踉跄的往前跑去,还未跑几步身后再度响起箭矢破风的声响。

  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扭头望去。

  只见箭矢穿过清一心口处,从背后冒出了头来,她愣愣的望着这一幕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泪水夺眶而出,她下意识转身接住了清一那后仰的身体。

  看着并未离开的萧意眠,清一强撑着气力推搡着她道:“姑娘,快走,快.......”

  还未说完她便再也撑不下去了,阖上了眼眸。

  萧意眠紧紧拥着清一,脸上满是悲怆。

  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会有人因她而死,茶烟是这般,清一也是这般。

  擦去眼角泪色,她抬眸死死望着那临近的三当家,沙哑的声音淡淡道:

  “你们这般违背交易,就不怕买走我的贵人迁怒吗?”

  “这就不劳烦萧姑娘担忧了,毕竟那位公子想必如今也已经自身难保了。”三当家从一侧山匪手中接过一柄刀刃,朝着她缓缓靠近。

  绘的艳红的唇瓣浅笑的微启,

  “萧姑娘有空担忧我们这些人,不如担忧一下自己吧,毕竟你马上就要命丧黄泉了。”

  萧意眠瞳孔微缩,似乎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但心中却早已经有了答案,毕竟这些天清一愈发冷的神色和宅院里那密不透风的保护。

  她早该猜到的......

  眼看着三当家手中的刀刃就要落下,萧意眠抱着清一的尸首绝望的阖上眼眸。

第章 梦醒

  预料之中的疼意没有落下,兵器碰撞声响在耳畔,萧意眠睁开眼眸只见兄长那久违的背影落在身前。

  她颤抖着嘴唇嗓音沙哑的出声道:“阿兄”

  萧禹泽抽出那刺穿三当家身体的剑刃,血色沿着明晃晃的刀沿一滴滴落下。

  来不及说些什么,他扯住了萧意眠的手,将她从地上带起来,趁着周围人还未反应过来,便朝外走去。

  反应过来到的那些山匪连忙朝着两人的方向跑去,无奈之下萧禹泽只能将她往前方一推,自己独身一人拦截住后方的人。

  “婖婖快跑,去山下寻明泽,他会保护你安全回都城的.....”

  末尾的话音湮灭在厮杀声中,萧意眠不敢有所耽搁,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去,就算磕碰到哪里,也不敢有所停留。

  不知跑了多久,穿过葱郁的树影,她看着前方徒步袭来的银甲军,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带领着银甲军的明泽也瞧见了那踉跄的从山上跑下来的人儿,定睛一看见是萧意眠,脸上神色涌着几分欣喜。

  连忙扶住那险些摔下去的人儿,目光落在她的身后紧张询问道:“萧姑娘,丞相大人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明泽将军,快去救救我阿兄,他还在山上!!!”萧意眠紧紧扣着他的手催促道。

  明泽一听大惊,连忙带着人朝着山上赶去。

  等到他们赶到时,萧禹泽正被四五个人围在中,浑身早已是遍体鳞伤,但却也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刀刃。

  随着他的动作,冒着寒意的刀刃猛的挥出,不过须臾前方那人便已命丧当场。

  可他终究只有一个人,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架不住好几个人围拥而上。

  眼看着那后背的刀刃就要没入,关键时刻明泽手中的箭矢破风而来,跟随的士兵一拥而上将那几人制服下来。

  萧意眠扑上去接住萧禹泽那力竭险些倒下的身影眸子满是惶惶之色,“阿兄”

  看着去而复返的人儿,萧禹泽单手强撑着手中剑刃支起身子,“婖婖你怎么又回来了,阿兄......”

  还未说完,萧禹泽便撑不住倒在了她的怀中。

  揽着陷入昏迷中的兄长,萧意眠脸上满是仓惶。

  一阵嘈杂声中,她记不清自己那日是如何从山上下来的了,只记得兄长满身是血的模样映在眼前久久不能忘怀......

  ..........

  白雾青烟袅袅萦绕在屋内,床上人儿睫羽微颤,下一秒疏光泄出眼底。

  萧意眠从噩梦中惊醒,惊恐之色溢满了眸子,隐着流光的纱幔映入眸子,她缓和着心头那惶恐的悸动,手撑着柔软的床榻坐起身来。

  单手掩着半边眼眸,脑海中那些被重新解开枷锁的杂乱的记忆慢慢归序着,想着这些时日的荒唐,心中满是一阵又一阵的苦涩滋味。

  对自己的记忆一知半解时,她一心只想离开傅栾身边,如今记忆全数恢复了,甚至还记起了一些从未梦见过的过往,她一时倒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傅栾。

  想着梦中那三当家的说的那些话,还有清一躺在她怀中身死的模样。

  浓稠的血色就好像再度蒙在眼前,浓郁的血腥味蒙在鼻尖,整个人恍若还置身在那片血色中。

  忽然一阵反胃感涌上来,她眉头一皱趴在床畔干呕着。

  墨发披散下来,遮掩住她那苍白的容色。

  她反手掩着唇,轻拍着胸口,努力的压下心头的那股子不适。

  这时床幔被挑起,傅栾面露忧色探进身来,手中还端着一碗刚盛出来不久的鸡丝粥,“阿意,你醒,可是哪里不适?”

  放下手中的粥碗,染着些许烫意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好似无意般直起身子,避开他的手掌,放下掩着唇的手,淡淡道:“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事。”

  如今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人,两人的关系好像在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陷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步。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眼前人,记忆恢复的那一刻,她对眼前人的恨,的怨都散了。

  面对她忽然疏离了的举动,傅栾只当她是被落水吓着了。

  伸手将人拥入怀中,嗓音透着歉意道:“阿意可是在为你落水一事恼我。”

  见傅栾提及落水一事,萧意眠这才恍惚记起自己好像的确落了水,只是一时间恢复了太多记忆有些记不大清了起来。

  “没有。”她支起身子目光染着些许乏倦望着他,“我只是身子有些乏累。”

  看着她眉眼间拢着的倦色,傅栾心底松了一口气,但眼眸中却愈发心疼了起来,大手托在她的腰际,语调温柔道:

  “阿意,你怀孕了。”

  话音落下,萧意眠脸上神色微怔,素手摸着肚子,心中本就五味杂陈的思绪顿时愈发复杂了起来,“我怀孕了....”

  看着怀中人儿晦涩不明的神色,傅栾的心忍不住忐忑不安了起来,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安抚着说道:

  “阿意你若是不喜,待你养好身子,我便让清一为你调一副药剂.....”

  话还未说完,萧意眠扭头望着他,纤细的手指抵在他的薄唇间,缓缓道:“殿下,我没有不喜,我只是有些意外。”

  垂下眸子,静静依偎在男人怀中,语调好似不经意间道:“殿下,我这些日子总是梦见了我嫁给一个人,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

  傅栾刚平复下来的心绪,顿时因为这句话猛的调动了起来,身子一僵,大手温柔的落在她的发顶,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道:

  “或许就是一个梦,阿意何必想这般多。”

  “是吗?”萧意眠垂下的眸子蒙上一层晦色,手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衫。

  事到如今,眼前人依旧不愿告诉她真相。

  顾绪.....傅栾.....

  当真是顶好的一出狸猫换太子,若是她没有记起全数的记忆,若是她没有梦见那些事情。

  或许这出戏的结局,她永远都不会知晓。

  她至死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如今细细想来,大抵从她那年她重病下见到顾绪的第一面起,一切便早已经算计好了。

  她心心念念的那么的少年郎,将她亲手推入了别人怀中。

  如今又用那看似深情的爱意铸造着一座囚笼,将她关在其中。

第章 剿匪

  数不清的疲倦涌上心头,她摸上自己那仍旧平坦的小腹,如今的她不想再去追究这些了,她只想生下这个孩子,与兄长相聚。

  至于傅栾......真相如何她不想不知道了.......

  自那日落水发现有身孕后,傅栾对她的看护重新回到了从前那般,到哪里都有一大堆人跟随着,生怕凌月公主的恶性事件重演。

  偏偏她最不喜的便是如此,索性她便时常待在院子中不愿走动。

  除了偶尔傅栾处理完下朝回来处理完政务来陪她出去走走,大多数时间她都一个人闷在房里。

  至于那害了她落水的凌月公主虽然月氏国君有意要护着她,但也终究拗不过傅栾,

  如今傅栾手中的势力早已经不知不觉中掌控了整个月氏国,就算月氏国君有心想要削弱他手中的势力,也终究是有心而无力。

  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最为疼爱的公主,被傅栾处置。

  一晃就这般过了将近八个月,期间月氏国君的身子骨愈发不好了起来而且随着他早年间的一些事迹被人恶意散播出来,导致月氏国国民对他愈发的不喜。

  甚至还有一些人借机煽动着民心企图发起暴乱,一时间整个月氏国险些陷入了混乱之中,最后还是傅栾以雷腾手段平复下了这些暴乱。

  而月氏国君也因此不得不将手中的权利尽数放了出来,傅栾身为储君便理所应当代为执掌了朝政。

  .......

  皑皑朔雪,飘在光秃秃的枝头缀着几分孤寂的景色。

  萧意眠拢着身上的衣袍懒洋洋的坐在软塌上,手中捏着一卷书册看着。

  可目光却全然都不在书册上,望着窗外飘然落下的梨色,叹息着。

  再过月余便是小年了,不知阿兄可否收到了她的信件。

  这段时日傅栾越发忙碌了起来就算了,偏生她阿兄近日也许久未曾传来过书信了,不禁叫她有些担忧了起来。

  放下手中的书卷,萧意眠扶着如今愈发沉的肚子起身朝外走去,一侧的侍女见状想上前搀扶却被她抬手回绝了。

  拢着身上银狐大氅,她慢悠悠的朝着外边走去。

  庭院中昨日还是一个个花骨朵的红梅,今日便开成了一簇簇明艳红缨。

  萧意眠站在树下,嗅着那浓郁的梅花香。

  忽然身后靠上来一名侍女,“太子妃,该喝药了。”

  萧意眠一惊下意识将手中压着的那支梅花折了下来,拍了拍胸口扭头看着身后那瞧着眼生的侍女,有些疑惑,“平日里送药不都是清一阿姊吗?”

  侍女端着汤药的手微抖,话语淡淡道:

  “清一大人今早便出去了,说是去为太子妃寻一味安胎的药,要晚上才能回来,所以今日便是奴婢前来送药。”

  想着这两日的确听清一说过要去为她寻什么药,眼底的疑虑打消,接过汤药刚喝了一口,晦涩难咽的滋味顿时又让她给吐了出来。

  皱着眉头看着手中那黑乎乎一碗的汤药,这味道根本就是平日里她吃的那药,正准备问问那侍女,是不是清一换了药方,一抬头却不见了那侍女的踪迹。

  只瞧见侍女身后秋千上散落着两三封信件,面上的那封信件上面写着婖婖亲启四字。

  走上前将手中的药碗置放在秋千上,随后拿起上方的信件,细细查看了一番的确是她兄长的信件。

  拆开信件,细细展阅着,信中就讲述一些兄长这些时日的日常,还有一些为何最近和这般繁忙,只是末尾的一句话让她起了疑惑。

  信中,阿兄写到,待他办好了这才陛下吩咐下来的事情,他们兄妹两便能相聚。

  不安隐隐涌上心头,她连忙展开了其他两份信件。

  另外两份信件中所讲的便是阿兄口中提到的那件能够让他们兄妹团聚的事情。

  荣德帝的嫡长公主云知公主被那群山匪趁着朝阳寺一行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若是换了旁的几位公主或许还轮不到她阿兄去救,可偏偏这位嫡公主前些日子刚定下了与南蛮部族的和亲,不久之后便要前往南蛮了。

  北安国这边也曾派人交涉过,问是否能够换一位公主前去和亲,可是南蛮可汗却死咬就只要云知。

  若是到时候交不出人,两国之间势必又是一场战争。

  萧意眠紧紧攥着手中的信纸,努力平复下内心的波动,可梦中的一幕幕却像是刻意一般接踵而来。

  忽然她脸色顿时苍白了下来,一手紧紧攥着秋千绳缓缓下滑跌坐在地,一手捂着传来一阵阵疼意的肚子,一阵濡湿感在腿间缓缓散开。

  秋千上的汤药也随着她的动作打翻落下,温热的汤药散在她的裙衫上冒着氤氲热气。

  看着裙衫上的黑褐色,她紧张的唤着周围的侍女,“来人.....”

  .......

  暮色笼着天际,沉云舒卷遮着银月悬钩。

  屋内

  太医惶恐跪下,“殿下,太子妃情况危急,臣等医术浅薄只能保全一人,还请殿下早做抉择。”

  闻言,傅栾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狭长的眸子拢着冷意道:

  “孤不想听到这些,孤要的是你们竭尽全力将人给孤护下来,若是护不下来,后果便不用孤多说了。”

  傅栾甩手松开他的衣领,任由他狼狈的跌坐在地。

  太医抖了抖身子,整个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撑着瘫软的双腿,连滚带爬的扶着帽子,跑进去将太子殿下方才的话转达。

  里屋内

  两个稳婆拎着被子神色紧张,查看着下方情况,嘴里时不时鼓舞两句,“太子妃,用力啊,孩子就快出来了。”

  “呃,啊.....”

  床榻上萧意眠脸色苍白细密汗水黏湿了鬓角碎发,凌乱中添着几分脆弱美感,纤指紧紧攥着被褥,白皙手背上冒出点点青筋,显然用了十足气力。

  可孩子依旧没有半点要出来迹象,萧意眠瞳眸半阖花白之色蒙在眼前,就这般模糊的望着头顶那挑着银丝的床幔。

  无力感一点一点漫上心头,她已经没有半点气力......

  眼眸中的神光一点点褪去,恍惚间她好似听见,阿爹,阿娘的轻唤,

  “婖婖”

  “婖婖”

第章 生子

  她抬起手,想要握住阿娘的手可却怎么也够不到,她想要喊住他们离去的声音,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半句话。

  眼看着萧意眠的情况愈发的不妙了起来,两名稳婆与屏风外的太医们急的团团转,却偏偏无可奈何。

  关键时刻清一总算赶了回来,看着床榻上已经陷入半昏迷中的人儿,来不及思索连忙取出药箱中的银针,帮助萧意眠回复些许精神。

  随后连忙将她今天去寻的那株药草扔到一侧侍女手中,催促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记得要快些。”

  此时萧意眠勉强恢复了些许精神,看着坐在床畔的清一,泛白的唇瓣微启,“清一阿姊......”

  清一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我在,姑娘。”

  萧意眠张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阵涌上来的疼意席卷打断着。

  耳畔稳婆的聒噪声一遍遍重复在耳畔响起,“太子妃用力啊,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她揪着被褥,额角冒着细密的汗渍,“啊....”

  下一瞬,一阵啼哭声响起,萧意眠好似被卸下了浑身气力。

  稳婆声音透着激动,“是个小殿下!”

  萧意眠松开手中攥着的被褥,绷紧的神色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笑意,动作虚弱撑起身子,目光投向前方,眸光中染着几分急促,唇瓣苍白微启,“快给我看看孩子。”

  其中一个稳婆将萧意眠下身收拾干净,另一个则将哭闹不休的婴孩收拾妥当,用早已备好的小包包了起来。

  随后满脸喜气将襁褓中的孩儿凑到萧意眠面前,嘴里不断说着献媚的话语,“太子妃,您瞧,小殿下长得与殿下多像,日后定能像殿下那般。”

  萧意眠抬眸柔柔瞥了一眼稳婆,嗓音透着一股子娇柔缓缓道:“孩子还小哪里看的出来那么多。”

  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孩子柔软的小脸,陷下一个小窝,顿时就软进了萧意眠心头,清丽面容上浮着一抹温柔。

  屋外的傅栾听着房中传出来细弱哭声和稳婆欣喜的嗓门,脸上一喜,伸手便推门而入,房里空气中染着几分腥味,傅栾原本欣喜的脸色顿时一紧。

  刚想要绕过屏风走到后方去看看,却被清一给挡了回来,“殿下,里面还未收拾干净,还请殿下在此等一等。”

  闻言傅栾甩了甩衣袖有些心急,但又不得不听,只能伸长了脖子,企图能够看清后方情况。

  可望来望去后方的情况依旧不明了,只能听见后方哭闹不休的动响,伴随着时不时传来哄声,萧砚川脸上神色也有些焦灼起来,捏着衣袖在原地来回踱步。

  不过里面的人手脚也快,没一会儿便彻底收拾好了,得知自家殿下担忧姑娘的清一,见状便也不再拦着。

  敷衍快步绕过屏风,直接掠过抱着孩子迎上前来的稳婆径直走向了半倚在床榻边的萧意眠,目光含着几分紧张上下打量着,“阿意,你受累了。”

  看着傅栾,萧意眠嘴角的笑意顿时便淡了几分,摇摇头目光示意着身后的孩子,“我无事,殿下不看看孩儿吗?”

  被自家阿意一提醒,傅栾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见过刚出世的孩儿,转身刚想要去寻,稳婆便已经将孩子凑了过来,看了看襁褓中咿咿呀呀挥舞着手臂哭闹的孩子,顿时便软化了傅栾的内心。

  伸手想要碰一碰孩子,却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他,最后就隔着小布包轻轻在上方拍了拍。

  虽然他自认为下手很轻了,但毕竟是第一次这般亲近孩子,难免控制不好力道,婴孩小小的身子依旧有些受不住,只见小嘴一张哭嚎声顿时在屋子里响起。

  傅栾刚伸回来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神色透出些许茫然,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目光求助的望着萧意眠。

  萧意眠也没想到就让他看看自家孩儿,结果就把人给看哭了,苍白的脸上表情有些无奈,目光落在稳婆身上。

  只见稳婆熟练的隔着小布包轻轻拍着怀中的孩儿,嗓音温软轻哄着,小孩身体本就容易困顿,没一会儿倦态蒙上半阖的眼眸,哼哼唧唧的哭音含在嘴里,没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见孩子睡着了,萧意眠这才目光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一旁显得有些拘谨的傅栾身上,冲着屋子里旁的人开口道: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同殿下说。”

  淡淡古怪气氛在屋里传开,察觉到不对劲的众人,连忙抱着孩子从里屋退了出去。

  傅栾走上前在床榻一侧坐下,伸出手为她捻着被角,温柔道:

  “阿意今日你也累了,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说吧。”

  萧意眠靠着身后软软的垫子,从下方摸出白日里她得到的那三封信件,甩在傅栾眼前。

  冷冷的目光中不复先前那般温情,“殿下,我阿兄的信件你为何要拦下。”

  看着三封已经被拆开的信件,傅栾握着被角的手微紧,对上人儿那满满皆是冷意的眸子,心头涌着深深蔓上来的慌意。

  早在他擅自拦下这三封信件时,他便料想过今日的局面,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来的这般的快。

  “我.....”

  嘴边的话语踌躇了半天也未曾说出口。

  看着眼前缄默不语的男人,萧意眠眸子里的失望积攒到了极点,晃晃碎光皆是失望之色,“褚怀渊,让你对我说出真相,当真就这般令你为难吗?”

  听着萧意眠对他的称呼,傅栾瞳孔微缩,震惊的神色划出眸底,绯薄的唇瓣微抖着,“你都记起来了.....”

  瞧着傅栾震惊的模样,萧意眠扯动的嘴角,苦涩的弧度勾在唇角,话语嘲弄道:

  “我倒是情愿自己什么都不曾想起来,这般也不用在殿下身边活的这般煎熬。”

  傅栾垂下眸子,卷翘的睫羽在眼睑下落着一片剪影,“婖婖,你现在应当很怨我吧。”

  “怨?”萧意眠摇摇头,“我该怨殿下的事情太多了,太累了,我不想去怨。”

  她说的是不想怨,而并不是不怨.......

  傅栾未语......

第章 失望

  失望再度积攒入眸子里,她揉了揉眉眼间,倦色笼罩,“殿下,我累了,想休息了。”

  她没有再过多的说什么,她明白自己再多说些什么,眼前人也不会放任着她去做的。

  傅栾放在身侧的手虚虚紧握,忽闪的光影落在他的眸子里,最后总只是苍白的说了一句,“兄长那边我这两日已经派了人前去协助。”

  “嗯”萧意眠别过身子背对着他,淡淡道:“多谢殿下。”

  两人的关系好像在这一刻彻底疏远,沦落到无法修补的陌生境界。

  听着身后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萧意眠原本淡然的情绪终于抵达了临界点,她一直都在等着傅栾的一句真相,只可惜傅栾却什么都不愿说。

  泪色潸然落下,濡湿了枕间。

  她抬手抹掉眼角泪痕,心中开始盘算着早些时日便一直想着的事情,而且虽然傅栾说了派人前去协助了兄长,但她仍旧不是很放心。

  毕竟有那一场梦的预兆在,她定要亲眼瞧见了这才能够放下心来。

  想着困倦疲惫涌上来,她迷迷糊糊胡的沉沉睡去.......

  次日

  她让侍女去请傅栾前来,却得到了多番推阻,一气之下他丝毫不顾侍女说的她暂时不能见风的劝阻,出了房门去寻人。

  拖着孱弱的身体,她朝着隔壁书房行去,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众人。

  而收到了消息的傅栾也匆匆放下了手中公务赶了过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带回了房间。

  看着刚能下地就折腾起来的人儿,傅栾瞳眸中染着浅浅光影,眉心微微蹙起道:“阿意,你如今刚生产完,怎么能够随意胡乱走动,要是落下病根可怎么是好。”

  “殿下若是愿意见我,我也不用出去。”萧意眠的话语就像是一个个冰冷的尖刺一般落下。

  面对人儿那尖锐的话语,傅栾叹了一口气态度软了下来,“阿意,我只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萧意眠扣着身上的大氅,目光直直的望着他,“是公务繁忙,还是压根不愿见我,我想殿下应当比我更加清楚。”

  见于人儿说不清,傅栾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直言道:“那阿意你寻我为何?”

  萧意眠道:“我要去北境。”

  “不行。”傅栾想都没有便拒绝了她的这一请求。

  先不说她如今的身姿根本架不住舟车劳顿,如今那些山匪也在北境暗处,倘若她当真去了,要是被那些山匪发现了行踪那便是羊入虎口。

  听见他的回绝,萧意眠并未放弃,伸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重复道:“我要去北境,我要去见我阿兄。”

  望着人儿那灼灼的目光,傅栾沉默了下来,他明白眼前人是下定了决心要前去,他阻止不了。

  见眼前人不做声,她再度重复道:“傅栾,我要去北境。”

  傅栾身侧的手虚虚握着,最终他还是同意了下来,只是他有政务在身无法陪同,只能让清一楚白前往护送。

  北境城郊

  不起眼的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路抵达东丽山宅院。

  马车稳稳停下,清一搀扶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萧意眠从车上下来。

  刚走进院门,身后搬运行李的侍从便手一滑将箱子重重砸在了地上,怀中的孩子也随着这动响哭闹了起来,萧意眠连忙停下脚步哄着哭闹不休的孩儿。

  清一扭头看向那惹了祸的侍从,眼神微微凌冽,压低声音吼道:“还不快些收拾。”说完便扶着萧意眠继续朝着院子里走去。

  说来也奇怪一进到屋子,孩子便抽抽嗒嗒停下了哭闹声,依偎在萧意眠怀中格外乖巧。

  清一帮着她脱掉外边的大氅,搭在一侧架子上,扶着她坐在贵妃榻上,拎着茶壶正准备倒水,突然想起来他们刚刚来此还没来得及烧水。

  拿着茶壶塞到一侧侍女手中吩咐道:“快些去烧壶热水来,顺带让厨房把姑娘今日要喝的药熬上.....”

  趁着清一去吩咐侍女之际,萧意眠抱着孩子,起身走到里屋窗畔。

  推起支摘窗,只见屋后清湖潋滟,只是比夏日里少了几分清荷作伴,望着那湖面萧意眠便想起了,梦中清一让她逃的画面。

  吩咐完大致要事的清一,扭头却不见了自家姑娘的身影,寻进里屋这才发现她抱着孩子站在窗边面露着几分沉思。

  脸上露出些许无奈,走上前关下支摘窗,“姑娘你又忘了,你现在不能吹风。”

  萧意眠抬眸将目光落在清一身上,眸光深沉透着几许莫名,“清一阿姊,我有些饿了。”

  一听她饿了,清一嘴里的叮嘱一顿,虽然知道她是在刻意转移着话题,但还是顺从着轻哄道:

  “厨房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姑娘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嗯,好。”

  屋子里早些日子便已经打扫过了,而今日在他们来之前又重新打扫了一遍还铺上新的被褥。

  萧意眠抱着孩子走到床边,清一伸手想要接过孩子抱给外边的乳母,却被她躲过,敛着眸子缓缓道:

  “孩子就先放我这吧,省的抱来抱去又弄醒了。”

  闻言清一收回手,转而帮她铺起了床铺。

  等到侍候着她睡下,清一这才放下纱幔退出了里屋。

  只是清一刚走原本闭上眼眸的萧意眠却突然睁眼,坐起身来被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她看着那垂下来的床幔,微微愣神。

  忽然一抹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垂下眼眸,看着翻身贴在她手边的小人儿,眸光顿时柔软了下来。

  微微倾下身,墨发落在人儿身畔微痒,小人儿睡梦中挥舞胳膊想要抚开那惹来他不快的发丝。

  人儿可爱的模样惹来萧意眠一阵轻笑,指尖轻抚着人儿的小脸。

  感受着那温软的触感,萧意眠眼眸却滑落出些许伤感,启唇对着人儿小声呢喃道:“知知,娘亲不在的日子里,你可要乖一些,莫要让你阿爹忧心......”

  小心翼翼起身,萧意眠拿过搭在一侧的外衫重新穿上,随后走到那些刚搬进里屋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行李处,从中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包,塞进怀中。

第章 茶烟

  怕掉了,她还特意将小布包的系带与里衣的系带拴在了一起,随后再度走到床边看着那依旧在睡梦的小人儿,温柔的落下一吻。

  做完这一切的萧意眠走到窗边看着那平静的没有波澜的湖面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水花声溅起,霎时床榻上的小人儿哭闹了起来,声音惊动了外边的侍女。

  连忙走进里屋,只见床榻上只剩下哭闹不休的小殿下,至于太子妃完全没有踪影。

  神色顿时慌张了起来,连忙跑出去喊人。

  “来人啊,太子妃不见了……”

  湖中

  萧意眠隐在水下,听着侍女的声音远去。

  这才动了起来,冰冷的湖水冷的刺骨生寒,但她却不敢有丝毫犹豫,沿着水流的方向奋力游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早已经被冻到麻木了,手中紧紧抱着一根浮木,顺着水势一路飘着。

  她没有料想到自己的身子承受不住这冬日里的满迟冰水。

  就在她被冻的神志朦胧朦胧时,恍惚瞧见了人截停下了浮木将她从水里拖了上来。

  熟悉而带着关怀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姑娘,姑娘……林郎快去请大夫……”

  她努力睁眼想要看清眼前人,可眼皮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很,终究她还是没能扛得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天色早已渐晚

  扶着浑浑噩噩的脑袋从床榻上坐起来,萧意眠打量着眼前灯影昏惑下的房间。

  忽然木门发出吱呀一声,熟悉的身影端着一盆水走进屋来。

  目光两相对视上,萧意眠扯动着苍白的唇瓣缓缓道:“茶烟?”

  话音里透着些许不确定,毕竟她让傅栾寻了那么久都不曾寻见的人儿,如今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一切都恍如做梦一般。

  见她醒了,茶烟将手中的水盆放在一侧架子上,步伐焦急的走上前,眸子里满是欣喜,“姑娘,你醒了!”

  萧意眠撑着绵软无力的身子在她的搀扶下从床榻上起来,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打量着询问:

  “茶烟,那一日你去哪里了,我在庙里等了你许久都没有见你回来。”

  茶烟扶着她在桌前坐下,为她倒了一杯温水润润唇。

  见姑娘主动提及那一日的事情,茶烟脸上露出些许愧疚之色,

  “那一日我去寻柴火时,不慎从山崖处滚了下去,被上山打猎的林郎救了回去,只是待我醒后我摆脱林郎前去寻姑娘时,破庙里早已没有姑娘的踪迹。”

  一听茶烟从山崖上滚了下去,哪怕眼前人如今平安无事的站在了她眼前,萧意眠心中还是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同时也为那一日她没有回来庆幸着,若是那一日茶烟回来了说不定也会如她那般被那两人带入临音阁卖掉。

  看着茶烟提及那位林郎时眼眸中闪过亮闪闪。

  萧意眠眉眼间拢着几分笑意,抬手摸着茶烟如今圆润了不少的小脸,浅色唇瓣裂开一抹浅笑道:“看来这一出意外倒让我们茶烟寻见了心上人。”

  “姑娘!!!”见姑娘调笑于她,茶烟羞恼的跺了跺脚,不过倒是没有反驳她的话。

  见茶烟害羞了,萧意眠眸子里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指尖在她透着薄粉色的柔软小脸上落下一个小窝。

  “害羞了,看来我没有说错。”拉着她的手,萧意眠关怀的询问道:“他可有向你表明心意?”

  “我们两已经成亲了。”茶烟垂着脑袋小声道。

  一听两人已经成亲了,萧意眠到是有些诧异,本以为两人大概也就到表明心意那一步,结果没想到直接垮了一个大步,

  “原来这便是话本里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呀。”

  这话自然也引来茶烟的一阵羞恼,“姑娘,又取笑我!”

  两人打闹了好一会儿,萧意眠这才询问起了正事,

  “茶烟你可有联系过阿兄。”

  茶烟点点头,随后从床边柜子里翻出一叠信件,递到她手中,

  “茶烟被救之后的确托林郎往京都送了几封信,而且丞相大人也派人前来要接茶烟回去,只是没有寻见姑娘,茶烟实在是无颜回丞相府。”

  说着茶烟的神色有些激动了起来,握着她的手问道:

  “姑娘,你失踪的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丞相大人派了好多人前往北境寻找,都没有寻见姑娘。”

  萧意眠垂下眸子,没有正面回应这些,只是含糊道:“我不慎流落到了月氏国,今日才从月氏国赶了回来。”

  一听自家姑娘沦落到了他国,茶烟顿时面露了几分心疼,怪不得他们在北安国境内怎么也寻不见姑娘。

  而且姑娘独身一人沦落到那人生地不熟的,肯定受了不少苦难,想着茶烟便想起了昨日大夫前来说的话,心中的愧疚顿时便涌了上来,

  “都怪茶烟,这才让姑娘受了这般多的苦楚,甚至被人.......”

  萧意眠打断了她的话,没有让她继续再说下去,垂下头转移着话题道:“茶烟,我有些饿了,不知可有什么吃的。”

  闻言茶烟顿时便将方才的事情抛之脑后,连忙去厨房将早就做好,温着的饭菜端了过来,伺候着萧意眠用完膳,茶烟又匆匆的将碗筷端了下去。

  半道上,只见茶烟口中的林郎林子尘接过茶烟手中的碗碟,浓密的剑眉蹙起透着淡淡的无奈,

  “阿烟,不是说了这些事情让我来吗?”

  见林子尘回来茶烟眼眸中满满皆是欣喜,顺势揽着他的胳膊亲昵道:“家里那么多事情,不可能事事都让你操劳呀,况且我又不是瓷娃娃,这些事情有什么做不得的。”

  林子尘一介大老粗嘴笨自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茶烟的话,就能干巴巴的说着:“冬日里的水凉,你碰了容易身体不好。”

  萧意眠捧着温茶倚在门口,瞧着那两人温情的画面,眉眼间拢着温温柔意,心中打算让茶烟跟随着她回去的心思也歇了几分。

  或许茶烟现在这般便很好了。

  不必再跟着她经历那些不知前路的风险。

第章 兄长遇险

  次日一早身体恢复的差不多的萧意眠便向茶烟提出了要动身离开,茶烟自然是不放心她独身一人离去的,先不说她如今身子还未恢复。

  挽着自家姑娘的胳膊劝道:“姑娘,天大的事情也没有你的身子重要啊,而且昨日我已经让林郎给丞相大人传了书信,说不定过几天大人便来接姑娘回家了。”

  面对茶烟的挽留,萧意眠没有动容她的决策,只是说着,“茶烟,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而且这件事情我不得不去。”

  望着姑娘那明亮的瞳眸,茶烟顿了顿,沉默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劝慰,反而主动帮她收拾起来了行囊,随后让林子尘去村里借了牛车,带着她前往城中。

  入城之前萧意眠还是再问了茶烟一遍可要同她一同离去。

  茶烟浅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要拒绝,一侧林子尘便开口替她同意了,“萧姑娘,麻烦您带茶烟回去吧。”

  他一介猎户注定给不了茶烟她最好的生活,还不让她回到她原本的生活里去。

  茶烟惊愕的扭头望着林子尘,似乎不能理解为何眼前人会同意让她离去。

  而萧意眠看着站在面前腰背挺的笔直的男人,有些沉默了下来,不过心底却有些明白男人的顾虑究竟是什么,只是还未开口。

  茶烟便气冲冲的冲着他质问道:“林子尘,你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

  面对茶烟的盛怒,林子尘没有丝毫松动,只是垂下头不敢看她,嘴里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不过一届猎户,实在担当不起阿烟的喜爱,而且阿烟当初留下来不就是为了寻萧姑娘吗,如今萧姑娘已然寻见,阿烟也该回到原本的生活了。”

  “林子尘!!!”茶烟想要反驳这话,但却不知道该从何而起,素手抬起又落下,却终究不能奈何。

  她起初留下来到的心思的确是为了寻见了姑娘,只是她没有想到如今这竟然成了男人驱赶她离开的由头。

  最后只能红着眼眶质问道:“林子尘,你别忘了,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你如今赶我走,可是想要休弃我?”

  林子尘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给出了答案,“我永远都不会休弃阿烟。”

  听见这话的茶烟刚要一喜,下一秒便被他接下来的话弄的有些无措了起来。

  只听林子尘继续道:“只要茶烟休了我,这般便是我的过错,并不会牵连于阿烟日后的生活。”

  萧意眠顿时瞪大了眸子,错愕的望着林子尘,在北安国的律法之中的确可以休夫,而且被休弃的男子日后可是很难再寻见好人家的女子。

  一时间萧意眠也有些不知道该说眼前人傻,还是该说眼前人思虑周全。

  而听见这话的茶烟直接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怒骂了一句,“混蛋”便直接跳下车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看着茶烟忽然跳下车的身影,林子尘顿时一惊,连忙伸手想要将人拉回来,奈何茶烟的动作太快,伸出手最终只是捞了个空。

  林子尘正想要下车追上前去,萧意眠却抬手将他拦了下来,

  “茶烟她很喜欢了,我不喜欢你再说这些让她不开心的话,你若是当真觉得配不上茶烟,那你应该去努力,而不是这般自以为是的为她好。”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珏和一封张纸递到他眼前,叮嘱道:

  “你若是当真想要改变,后日你拿着这个前往北境城的傅府,寻一个叫楚白的人将这个人交给他,届时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便看你自己了。”

  算着时间,那时候傅栾他们也应该赶到北境了,让傅栾在这北境城中为此人谋一个差事并不算难。

  虽然她并不想再麻烦傅栾,只是这偌大的北境城中,如今能够帮她做这件事情的也只有他了。

  交代完,萧意眠便拎着包袱下了车朝着城中走去,只留下林子尘留在原地微微发愣。

  告别了两人之后,萧意眠并未选择入城,反而朝着当初她与茶烟走散的那座山行去,从那三封信中的消息得知,那位公主便是被关在了那座山上的某处。

  而起如今城中应当四处皆是傅栾手下的人在搜寻,此刻入城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如今事态的发展与她梦中的那些事情偏离了些许。

  此次兄长究竟会如何,她完全没有法子预测。

  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阻止这一系列事情不要往她所预知的方向去。

  光影明媚落在藏匿于树影间,伸手从灌木丛上取下一块染着斑驳血迹的破损衣片,脸色略显凝重,绛唇紧抿成一条白线,心头涌着几许担忧。

  寻着血迹继续朝前找去,最后在不远处寻得了那道身影。

  只见树影下萧禹泽半边身子透着艳红,仿佛浸在血水中,面若金纸苍白不堪,若非胸膛还有些许微弱起伏,萧意眠估计都要以为阿兄已经魂归西去了。

  正准备上前查看情况,不远处树下却突然走出来了一个人。

  少年半张脸隐于鬼面之下,明晃晃的光影落在他那一身玄衫之上。

  少年的目光藏着些许她不明白的诧异与之遥遥相望。

  萧意眠驻足在原地不敢有所举动。

  眼前人并未做什么,只是静静望着她,下一秒便转身离去。

  见人离去,萧意眠这才如蒙大赦的松了一口气,若是方才那人心怀不轨,她一个弱女子肯定是没有法子的。

  毕竟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她没有丝毫办法,更何况兄长还生死不明的躺在那。

  走上前,绯色笼上眼尾,素手轻颤检查着萧禹泽的情况,很快萧意眠便松了一口气。

  人只是失血过多陷入昏迷,身上的伤势虽多,但大部分都只是一些皮外伤,看着吓人,唯一可能有些严重的估计就是胸膛上那道至右肩而下的伤痕。

  伤势虽然不重,但还是得快点疗伤,免得落下什么后遗症,而且此处这般浓郁的血腥味,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引来着林间山兽,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第章 兄长遇险(二)

  撕下衣裙,手脚麻利的将最为严重的那处伤势处理了一番,免得等会搀扶的时候造成二次损伤,因他两现如今的状况过于特殊的缘故,萧意眠不敢冒险带着人回城里去寻医师。

  只能往偏僻的村子里去,幸而距离此处的村子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只是一连敲了好几户农家,也没有人敢收留,只有最后一户人家为他们指了一处村尾处的荒宅。

  推开院门,萧意眠憋着一口气踉跄的将人扶进屋子放在唯一的破床上。

  随后整个人恍若脱力般跌坐在地,细密的汗渍冒在额间,眼前晃着一片花白,前日受寒之后,整个人本就乏力得很,今日又逃跑又是救人的,若非有股劲扛着,她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但一想到阿兄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处理,萧意眠又只好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去外面农户家询问附近是否有医师。

  最后在好心的村民帮助下成功在村医手中买到了治疗伤势的药。

  回到院中,她将将药瓶搁置在床榻一旁,伸手小心翼翼将兄长伤口处的衣片剥离开来,看着男人胸膛之上那些斑驳伤痕错综。

  萧意眠心头涌上深深自责,睫羽微眨水光充盈着眼眶,吸了吸鼻子,动作强撑着麻利撒上药粉,随后用绷带包扎上。

  等到处理完所有伤势时,她的双手已经颤抖得提不起半点气力了,扒着床沿瘫坐在地上,浓重的倦色落在眉眼,如今的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太累了。

  .......

  斜阳衔着细碎余晖散落人间。

  萧禹泽睁开眼,薄纱蒙着茫然落入眼眸,昏迷前的记忆回笼,猛的坐起身来,却扯动了肩头伤口,闷哼声泄出嘴角,眉头紧紧蹙着。

  下一秒,目光触及那趴在床沿的身影时,浑身微颤,眸子里闪过些许潋滟光影。

  眼眶霎时就红了下来,颤巍巍的伸出手。

  自从两年前婖婖失踪,他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够与她重聚,直到一年前起,他收到了婖婖的书信。

  只是婖婖却不愿说她如今身在何处,如今瞧见了人,他却生怕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

  手指轻颤动作格外轻柔落在女子头顶,恍若在抚摸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生怕将人给吵醒了。

  余晖温柔投落屋中,映着男人满脸温柔......

  许是过于疲倦的缘故,萧意眠直至第二日明清才从梦中惊醒,神色略微沉重从床榻上坐起,擦了擦额间汗渍,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到了床上,而本该在床上休息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心头一慌,连忙起身朝屋外走去,却刚巧撞见了端着两碗清粥走过来的萧禹泽,神色舒缓放松下来,上前接过托盘,担忧道:

  “阿兄你怎么不喊醒我,你身上还有伤,应该多休息,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萧禹泽眉眼微弯染着几分温润道:“我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喊你,而且都是些小伤不打紧。”

  “哪里是小伤了,昨天我找到阿兄的时候可吓坏了,不行不行,阿兄你还是快回床上躺着。”说着便将萧禹泽推搡回屋内。

  被迫躺回床上的萧禹泽眼眸中闪着几分无奈,薄唇勾着微弯的弧度,“婖婖,只是些轻伤,不必紧张的。”

  萧意眠才不会信这一套说辞,毕竟伤势有多重,她亲手处理的,她能够不清楚?

  细细端详了一番,果然在肩头发现些许艳红的痕迹,不过好在伤口并未撕裂开来,应该只是不小心牵扯到了,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了。

  但依旧不是很放心,毕竟自家阿兄是什么性子,萧意眠还是比较了解的皱着眉头,絮絮叨叨叮嘱着,“这几日阿兄你就多休息,要做什么尽管吩咐我,切记不能碰水,还有不准拒绝!”

  面对自家妹妹的絮絮叨叨,萧禹泽眉眼间落着些许无奈,含糊着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好好好,阿兄知道了,婖婖先吃饭吧,不然等会凉了。”

  说着便迫不及待端起一碗清粥塞进萧意眠手中,动作之快,萧意眠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的看着手中的粥碗,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诱人的米香萦绕在鼻尖,将近一天一夜未曾进食过的肚子,霎时充斥着饥饿感,萧意眠下意识吞咽了一下,但却没有开动,反而将舀了勺米粥递到萧禹泽唇边。

  “我暂时还不饿,等阿兄吃完我再吃。”

  看着少女温顺的眉眼,萧禹泽眼眸中闪着几许无奈,她这哪是不饿,分明是见自己多有不便,找的借口,“你还是自己乖乖吃吧,阿兄自己能行。”

  说着伸手端起小桌上剩下的一碗米粥,用着仅有的一只行动方便的手,笨拙的喝着米粥。

  见此萧意眠也不好再强求,只能自己也端着一碗粥吃了起来。

  吃完米粥,萧意眠主动接过粥碗前去清洗归还。

  这次萧禹泽没有再拒绝,毕竟刚刚为了弄来这些粥米,花了他不少心思,如今到是有些心力憔悴了起来。

  等萧意眠归还完碗筷回来,萧禹泽正半倚在床榻边闭着眸子闭目养神。

  听见她回来的脚步声,萧禹泽睁开眸子,冲着她招了招手,“婖婖,过来一下。”

  以为兄长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萧意眠放下手中从村民手中买来的东西走过去,“阿兄,怎么了?”

  萧禹泽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下,眉眼间笼着几分凝重之色道:“婖婖,你老实同我说这两年你失踪之后究竟去了何处,发生了什么。”

  闻言,萧意眠原本微弯的嘴角顿时就垂了下来,目光不自然的开始躲闪着,嘴里支支吾吾的含糊道:

  “就是,就是被人不小心带到了月氏国去,然后也没有发生什么.......”

  听着这含糊其辞的回答,萧禹泽显然很是不满,眉头微微蹙起,但又舍不得凶眼前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到她面前,

  “这是茶烟给我传了一封信,说前日在从溪里将你救起来,为你请了大夫之后,大夫说你身子孱弱刚生产过。”

第章 那人是谁?

  将信放在她手中,萧禹泽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缓缓道:

  “你若是不想说,阿兄也不会强求,阿兄只是想知道那人是谁,我的妹妹不能够平白让人欺负了。”

  萧意眠依旧垂着脑袋沉默不语,只是她的眼眶却在不经意间红了。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这两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甚至有些事情都有些离谱。她不知该如何告诉阿兄她失忆,嫁人了,甚至孩子生下来还没有足月便被她抛下了......

  甚至夫婿还是月氏国的太子殿下,她寻寻觅觅等了数年的阿序哥哥。

  想起孩子,她眼眸中的湿润之色愈发重了起来。

  不知道他今日有没有在哭闹,有没有乖乖吃奶,她当真配不上是一个好的娘亲,只是权衡利弊之下她只能这般做。

  离开的这几日,她没有一日不想他,不为他忧心。

  温热的泪一点一点滴落在手背上,小声的啜泣声压抑着发出来。

  听着那啜泣声,萧禹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安抚道:

  “婖婖,阿兄虽然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人欺负了你,你告诉阿兄,阿兄自会带人去收拾他,阿兄只是希望你不要什么都憋在心中。”

  话音落下,萧意眠的情绪点也终于濒临了崩溃,紧紧扣着裙衫的衣片,嗓音轻颤透着哭腔道:

  “阿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

  可饶是如此萧意眠还是没法说出那些无法宣之于口之事。

  她不知道该如何同兄长说自己抛下了孩子,只是为了一个荒唐的梦便出逃了。

  不过萧禹泽也没有再逼问她,兄妹两就好像从未提及这件事情一般,将它深深掩埋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萧禹泽的极为信任的一名下属便寻了过来。

  凌风看着院中棚子下正在用小瓦罐熬粥的萧意眠,脸上神色先是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走进屋内。

  此时萧禹泽正靠在床榻边看着手中的密函。

  见凌风进来,萧禹泽这才从密函上抽离了目光,转而望着他。

  “大人”凌风恭敬行礼道。

  “嗯”合好密函,萧禹泽这才不紧不慢的询问道:“明泽那边如何?”

  凌风道:“回大人,昨夜明泽将军已经亲自领军护送公主回都城,只是半道上遇上了另一伙人,导致公主容颜受损。”

  萧禹泽眉头一皱,修长的指微微弯曲,敲击在床畔,“那山匪的大当家可抓到了?”

  “还未曾,不过这是我们的人从那些山匪嘴里撬出来的东西。”凌风递上一个小册子。

  萧禹泽不过接过看了一眼,脸上神色就沉重了下来,抬眸望着凌风,

  “将那些抓到的山匪尽数斩杀,至于册子里的东西让下面的人嘴闭紧,任何人都不要透露。”

  “是,不过.....”凌风话语一顿,目光望着他透着些许犹豫,余光下意识落在外边那仍旧站在棚子下熬粥的萧意眠身上。

  “不过什么?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萧禹泽瞥了他一眼。

  凌风顿时也不敢隐瞒下去了,垂着脑袋说出来,

  “京都那边传来消息,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二娘子便是被那些山匪抓了去,甚至还有人猜测大人此次行动实际上是为了二娘子,甚至.......”

  还被说完便被萧禹泽一句“荒唐!”打断。

  看着他愈发阴沉下来的脸色,凌风压低着嗓音将剩余的话说了出来,

  “加之公主回朝途中容颜受损,如今朝中已经有不少大臣向陛下进言说您与山匪有所勾结,公主一事便是您一手促成的,为的便是从山匪手中换回二娘子。”

  怒意涌上心中,萧禹泽紧紧攥着手中的册子,情绪波动之下却牵扯到身上伤势,顿时惹来一阵轻咳。

  胸前被纱布包扎好的伤势重新裂开,濡湿的血色在上方湮开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萧意眠此时端着沉重的小瓦罐站在门口,脚步沉重的不敢进去,梦中阿兄将她救回之后,京都城中也是这般蜚语流言。

  后来被当今陛下一力压下,那些流言才不敢那般明目张胆。

  而为了让陛下出手平息下这场流言的她的兄长,拖着重伤之躯追查那群山匪,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安抚于她,让她不受那些蜚语流言的影响。

  最终那群山匪被尽数剿灭,埋藏的阴谋也揭露于面上,而她的兄长,当朝的丞相大人却丢了半条命连同他荣光的那半生仕途。

  如今她都还记得阿兄为官最初目的只是为了能让他们兄妹两活下去和为父母报仇雪恨。

  但是看着官场上那意气风发的兄长,她明白阿兄很喜欢,她也希望兄长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不是梦中床榻之上那般孱弱不堪的模样,那样对兄长只会是无尽的折磨。

  毕竟家中有她一个病恹恹的就够了。

  她抬脚走进房中打断了这不悦的气氛,将手中的瓦罐放在桌子上,随后取来昨日向村医购买的伤药,走上前。

  两人看着走进来的萧意眠,脸上皆露出了惊色。

  萧禹泽连忙将手中的小册子塞到枕头下,看着走过来面色莫测的人儿,心中不由的猜着方才的话究竟被人儿听去了多少。

  顶着两人的目光,萧意眠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小心翼翼解开那染血的纱布,将伤口重新处理好包扎上。

  全程萧禹泽都不敢有只言片语。

  系上蝴蝶结,萧意眠这才抬眸望着两人不紧不慢道:“阿兄,你可知那山匪的大当家是谁。”

  萧禹泽揪着胸口上的蝴蝶结边沿,有些不解她为何忽然这般询问,但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我手底下的人得到的消息是,这些人似乎与数年前的玉氏有关系,我想这位大当家应当便是当初玉氏那些人培养出来的某位心腹。”

  萧意眠伸手握住他想要扯掉蝴蝶结的手,语气淡淡道:

  “阿兄,那位大当家乃是玉氏遗孤,崇德王的第二子虞司银,而那些山匪实际上是玉氏当初培养的私兵。”

第章 玉氏遗孤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顿时震惊了在场的两人,萧禹泽面色凝重的望着她道:

  “婖婖,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萧意眠收拾着手边的伤药,将它们全部归顺到床边的小凳子上,随后继续道:

  “当年玉氏谋乱被满门抄斩,当时崇德王的一名亲信为了保下玉氏的一丝血脉,用自己的孩子替换掉了当年年仅八岁的虞司银,后将他送至了北境一处农庄隐姓埋名。”

  最后怕兄长不相信,她还特意补充道:

  “阿兄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往北境一个叫兰折的村子去寻一个名叫景音的妇人,那是当时那名亲信的妻子,自从孩子被替换掉之后,她便浑浑噩噩躲到了兰折”

  忽然间接收到了这么一大堆信息的萧禹泽,却没有显露出欣喜,反而沉下了脸上冲着凌风吩咐道:

  “凌风,你这就派人去查一下兰折那名叫景音的妇人,若是当真如二娘子所说,立刻将人带回来。”

  凌风不敢有异议当即便应道:“是。”

  看着凌风离去的身影,萧禹泽这才扭头看向萧意眠,脸上的神色格外有些沉重的询问道:

  “婖婖,你老实告诉阿兄你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得知的。”

  萧意眠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她说不出口这些消息不过是她在梦中,看着兄长一步一步调查出来的结果。

  毕竟这么荒唐的事情,又有谁会相信。

  垂下眼眸,她转移着话题道:“阿兄,我又瞧见了当初那两个烧毁了萧家的乞丐。”

  “什么!”

  此话一出,萧禹泽顿时顾不上什么玉氏遗孤了,撑着床榻就要直起身来,却不小心扯到肩头的伤势,轻嘶了一声又重新坐回了床榻上。

  但他仍旧不死心的直起身来,目光急促的望着她眸子里满满皆是急促,

  “在哪里瞧见的?”

  见他如此毛毛躁躁,萧意眠连忙将他按回了床榻边,仔细检查着他的伤口是否有崩裂的痕迹,确定没有裂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兄长会有这般大的反应,早知道便寻别的事情转移话题了。

  不过看着自家兄长的目光,这个话题,若是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式怕是难以混过去。

  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只好将两年前如何带着茶烟从山匪手中逃出去,又如何遇到那两乞丐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不过她并未说自己高烧昏迷之后被那两名乞丐卖入了临音阁。

  她并不想在兄长面前透露半点关于傅栾的事情。

  听完全程,萧禹泽的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那两人当初听命于那些人火烧了整个萧家,甚至还出手侮辱了娘亲的尸身,如今居然还敢对他的小妹动手,若不是小妹先发制人吓走了那两人。

  他不敢想象那两人会将小妹弄进什么地方。

  满心后怕的紧紧握住萧意眠的手,仿佛只有这般才能真切的感受着她在自己身边并非是一场梦。

  感受着兄长握着她手的轻微颤意,萧意眠垂下眸子,轻轻拍在他的手上,轻声道:“都过去了,阿兄。”

  都会过去的........

  .........

  次日

  凌风按照萧意眠所说果然在兰折寻到一位名叫景音的妇人。

  寻着村中的村民所指的方向寻去,只见一座荒草丛生的破败小屋,一名瞧见形容枯槁的老妇人杵着手中拐棍,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晒着太阳。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了,远远看去都能感觉到那凝结成一块块的发丝。

  凑近便听见那老妇人垂着眸子,嘴里好似轻哼着什么,只是那嗓音太过于沙哑难听,哼的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凌风走上前直接出声喊道:“景音”

  听见那熟悉的两字,老妇人嘴里的调子一顿,抬头眯着眸子打量了一眼眼前人随后又低了下去。

  凌风只好再度重新喊了一声,不过这次他换了一人的名字,“柳玉堂,你可认识?”

  刚说完,原本还坐在石头上的老妇人,顿时像是发疯了一般,冲上来撕扯着他的衣襟,沙哑的嗓音还不忘冲着他咒骂道:

  “柳玉堂,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畜生,你丧尽天良,没有人性........”

  一不留神被妇人扯着打了好几巴掌的凌风,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二姑娘给的这名亲信的名字威力这般大。

  不过他好歹是萧禹泽身边的侍卫,不至于让一介一直按着打,反手便控制住了她。

  而被控制住的妇人,还不断挣扎着,沙哑的声音不断叫唤着,“你把寰儿还给我,我的寰儿......”

  听到此处,凌风已经有七八分信了二娘子的话了。

  扯着老夫人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甩到了后面正在偷笑的几名侍从面前,冷声道:“带回去,请大夫为她瞧一瞧能否将她的病治好。”

  正笑的不行的几人措不及防被甩过来的老妇人挠了一脸,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成了苦涩,恨恨的瞪了一眼正嘴角含笑的凌风。

  这个记仇的狗东西!!!

  不过不满归不满,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几人三下五除二将失控中的老妇人制止住。

  为了避免她路上嚷嚷吵到大家,其中一名侍从还不忘贴心的往老妇人嘴里塞了一块从她自己身上就地取材下来的破布。

  酸臭的布条穿在身上倒还无所谓,这一塞进嘴里,老妇人险些被熏的吐了出来。

  不过几名侍卫才不会管这些,毕竟只要人没死,就无所谓啦,而且刚刚这妇人下手也忒狠了,给点教训就当是报仇了。

  看着几分离去的身影,凌风拍了拍被拉老妇人弄了好几个黑手印的衣领,满脸的嫌弃,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这一消息传给大人为好。

  反手用小指抵在唇间用力一吹,一道急促的哨声划过天际。

  下一瞬,一只海东青急促而来落在凌风面前,脑袋左右歪动的望着他。

  凌风蹲下身,将一封信件绑在它的腿上,随后叮嘱了一句便让它离开了。

  不过须臾天际便没有那海东青的身影。

第章 替换身份

  今日的日头格外暖和

  小院中

  萧意眠搀扶着萧禹泽从屋子里走出来,准备让待在屋子里快发霉的兄长晒一晒太阳。

  这时半空中响起一声鸟鸣,萧意眠抬头望去只见是自家兄长养的那只海东青。

  海东青在空中盘旋了好几圈,这才不紧不慢的从半空中降落下来,萧意眠将萧禹泽扶着坐到院子里的椅子上。

  随后走上前摸了摸海东青的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道:“小青,好久不见。”

  海东青温顺的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一声低低的浅鸣叫,好似在回应她一般。

  瞧见它那乖巧的模样,萧意眠心头愈发软了下来,伸手在荷包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块今早附近村民办喜事,她路过时被塞入怀里的糖糕。

  塞到海东青嘴边,海东青啄两口,便直接叼在了嘴边玩起来。

  见海东青玩的开心,萧意眠也没有阻止,只是揉了揉它的脑袋,从它的腿上取下帮着信的竹筒,回到萧禹泽面前。

  将竹筒递给了兄长,萧意眠在一侧坐下,拎着石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温茶。

  一边喝着一边掩着她的轻咳。

  接过竹筒的萧禹泽却没有立刻看里面的东西,反而看着正在玩着糖糕的海东青,又看了看正在喝茶的小妹,眼眸中透着些许诧异,

  “婖婖,你怎么把糖糕喂小青了?”

  在他眼中自己这个妹妹最是爱甜,手里的糖糕轻易不会给人,就连他也只能偶尔才能吃到两块从她手中过手的糖糕。

  可如今她却轻而易举,将糖糕给小青那只傻鸟玩耍,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了。

  面对兄长的疑惑,萧意眠只是放下茶杯淡淡道:“糖糕太腻了,不喜欢。”

  听见这话,萧禹泽眼中的不可思议更加的深了几分。

  太奇怪了,他的小妹居然也会觉得糖糕腻得慌,不喜欢!!!

  见兄长还望着她,萧意眠低头将荷包里仅剩的两块糖糕递到了他面前,“阿兄可是想吃?”

  看着眼前的两块糖糕,又看了看萧意眠那毫不在意的眼神,萧禹泽顿时一副见了鬼的神色,忍不住伸手落在她的脸上扯了扯,嘀咕道:

  “不像是假的啊,怎么就不一样了,莫非被什么脏东西俯身了?”

  听着兄长的嘀咕,萧意眠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些哭笑不得的将他的手拍落下来,解释道:

  “阿兄,你在乱想些什么呀,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糖糕,糖腻到有些发苦,只是又不好浪费,所以便给小青玩玩。”

  闻言,萧禹泽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毕竟糖糕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腻的发苦吧。

  见他还是不大相信,萧意眠索性直接捏起一块糖糕塞进了他嘴里。

  焦苦的滋味混合着甜到发腻的滋味顿时让萧禹泽眉头紧锁了起来,这下他彻底相信了自家小妹说的话了。

  这糖糕实在是太难吃了,又焦又苦就算了,还甜到发腻,真不知道做这糕点的人究竟放了多少糖进去,跟不要钱似的。

  但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萧禹泽还是将这块糖糕生生咽了下去。

  看着兄长一副深苦仇怨的模样,萧意眠捂着嘴轻笑着。

  只是没有人注意,她笑着的眸子里满是悲色。

  这糖糕其实并不难吃,反而很甜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只是她如今却再也吃不下半块糖糕。

  一想到那甜腻的滋味,她想到了身处在傅栾身边的日子,用饴糖包裹住的一场虚幻的梦境。

  她自始至终都是被瞒在鼓里,被牵引着走的木偶。

  至于兄长那块,只是她一事无聊向做这糖糕的婶子讨要的失败品。

  这边萧禹泽连连灌了好几杯水,这才压下了嘴里的滋味,目光落在正捂着嘴偷笑的小妹身上满是幽怨。

  心中暗暗道,这是自己的亲妹子,不能戏弄!!!

  随后将目光挪至还在把那糖糕当玩具玩的傻鸟,脑海中闪过了无所的烹饪方式,都怪这小鸟误导他!!!

  不过这些想法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毕竟自己还要靠着这傻鸟送信哪。

  正了正神色,萧禹泽打开手中的竹筒,从中取出了一个小纸条。

  上面写着,村中确有此人,但人痴傻,闻柳即狂。

  看着纸上所写,萧禹泽看向萧意眠的目光又沉重了几分。

  他虽然同小妹说过不会逼问她这两年究竟如何,只是每每看见她说出一些事情,他这心中便忍不住七上八下了起来。

  毕竟这些消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拿到的,而起玉氏遗孤这件事,就连当朝陛下都没有察觉出当初崇德王的第二子被人替换了。

  而能够得知这一消息的的人,绝对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而且能够将这一消息告知小妹的,除了那个忽悠着他小妹生了孩子的家伙,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人。

  加之这两日,他也从小妹口中探到了不少东西,更加确定这祸害了他小妹的人,不是个好东西。

  毕竟谁家好儿郎会将别人家的姑娘坑蒙拐骗去生孩子的,还不准人家回家,简直就是不可饶恕!!!

  一侧的萧意眠看着自家兄长捏那张信纸,脸上神色一会儿一会儿的变,顿时有些好奇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能让她兄长直接变成了变脸大师。

  探着脑袋凑过去,刚看了一行字,便被萧禹泽抬手按着脑袋推开了。

  “坐好,歪过来歪过去的像什么样子。”

  萧意眠扶着有些歪斜了的发髻,不满的嘟囔道:“我就是好奇,凌风究竟写了什么,让阿兄看的脸色跟变脸似的。”

  听着那形容,萧禹泽有些气笑了,他在这里为她担忧的要死。

  自家小妹却把他当成耍杂耍的,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拿着信纸在她面前一晃而过故意道:

  “可想看?”

  萧意眠盯着那信纸点了点头,正想要伸手去拿。

  萧禹泽却猛的收了回去,随后在她错愕的目光中,不紧不慢道:

  “婖婖想看也行,不过作为交换婖婖要说一说这两年究竟去哪了。”

第章 做局

  一听兄长又提及了这件事情,萧意眠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迎来了暴雨,整个人霎时就焉了,双手交叠放在石桌上枕着脑袋,目光避闪道:

  “阿兄怎么又提这件事情。”

  看着一提此事就开始躲闪的小妹,萧禹泽也很是无奈,将信纸推到她面前,揉了揉她的发顶道:

  “婖婖,有些事情不是藏藏掩掩就能过去的,况且你都是当母亲的人了,也该为那个孩子考虑一下了,你不可能辈子都不见那个孩子。”

  起初他也猜测过那个孩子可能没了,这才让自己小妹从那人手里跑了。

  但是看着小妹这精神状况,不像是孩子没了的样子,所以极有可能是那个男人用孩子威胁小妹留下。

  小妹不肯,这才离开了!!!

  捏着面前的信纸,萧意眠忽然没了想打开的冲动,垂下眼眸掩着眸底幽光,缓缓道:

  “阿兄,你说的我都懂,只是我算计着他利用着孩子离开时,我怕是与那个孩子没有缘分了。”

  这一离开,她便没有再想过要重新回到傅栾身边。

  饴糖铸成的囚笼,她不愿再进去第二次,她不愿再当傅栾手中笼中雀,菟丝花,活的那般茫然不知。

  比起那一眼望不尽天地的宅院,她更喜欢如今的自由自在。

  只是她的这番话,萧禹泽倒是有些不明所以了起来,什么叫利用孩子逃离?

  忽然一个惊恐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所以该不会是他家小妹强上了那男人,然后利用着孩子......

  随即联想到这些时日,她怎么也不肯说出那男人的半点事情。

  萧禹泽脸上的神色就愈发古怪了起来,奇怪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随后语重心长的伸手拍在她肩头道:

  “婖婖啊,强迫别人这种事情你身为女子可万万做不得啊。”

  对上自家阿兄凝重莫名的神色,萧意眠表示一脸茫然,啥东西她就强迫人,她一个肩能不挑手不能提的,她能强迫谁,她被人强迫还差不多。

  歪着头看着他,疑惑道:“阿兄,你在说什么?”

  萧禹泽未语,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随后沉沉叹了一口气。

  开始思索往后该咋办,他本以为是那狗东西拱了他的小妹,没想到居然是自家小妹强上了人家。

  难搞啊.......

  而萧意眠全然不知,现如今她在自己兄长眼中早已成了强上别人,借着孩子离开的渣女。

  拧着眉头望着自家长吁短叹的兄长,眼中的莫名愈发深了。

  自家兄长这莫不是傻了吧?

  伸手落在他的额间,感受着温度呢喃道:“没有发热呀,怎么就开始说胡话,莫不是刚刚那块糖糕给脑子腻坏掉了。”

  见小妹完全不懂他的心忧,萧禹泽那叫一个愁啊,抬手握住她落在额间的素手,目光望着她语重心长道:

  “婖婖啊,有些事情做了就要担起责任,若是那个男人实在是品行不好,咱们把孩子带回来也是好的啊。“

  本来就懵的萧意眠听完这话顿时更加的懵了起来。

  什么玩意,担起责任?

  还有她何时表露过傅栾人品不好了?

  阿兄这话当真是说给她听的?

  “我担起责任?”萧意眠反手指着自己问询着确定,“阿兄,你认真的?”

  见自家小妹依旧在装懵,萧禹泽脸上的神色更加的愁了起来,指骨微曲没好气的弹在她的脑门上,“这里还有旁的人嘛?”

  不过气归气,萧禹泽还是耐下心思劝说道:

  “婖婖,一味的装傻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若是日后孩子的父亲带着孩子寻上门来,你总不能两都不认吧,更何况婖婖你算计强迫了人家,终究是理亏的一方.......”

  萧意眠捂着脑门,听着自家兄长絮絮叨叨的劝解,脸上密密麻麻滑下一道道黑线。

  她没有听错吧,她算计强迫傅栾?

  她一定是还在做梦,让她去算计傅栾,她怕是还没有这个脑子。

  而且兄长这莫不是忘了她体弱的毛病,别说是男的了,换成名女子她都不一定强迫的了人家。

  瞧着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兄长,萧意眠顶着满脸的黑线,将桌上的另一块糖糕塞进了他嘴里。

  趁着他重新感受着那焦苦甜腻的滋味时,萧意眠这才开始反驳道:

  “阿兄,你别太离谱,我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上哪去强迫人家,若是我能强迫住人家,我还至于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不能回来寻你?”

  再度被那股滋味席卷的萧禹泽,面容紧皱在一起。

  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糖糕,看着眼前拎着茶壶倒水的人儿,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尴尬的挠挠头。

  他怎么把婖婖身体娇弱这一问题给忘了,不过身体娇弱可以下药呀,下药了不还是想干啥就干啥。

  启唇正要反驳道,却不经意对上了自家小妹那含笑的冷眸,下意识将嘴边的话尽数吞了下去,捧着面前的茶杯,心虚的低下脑袋。

  心中默默重复呢喃着,

  他家小妹这么乖怎么会给别人下药呐,真是的他一天天都在胡乱想些什么东西......

  见此,萧意眠这才满意的收回眸子。

  望着杯中飘着些许细碎茶沫的茶汤,微波粼粼的水光上映着她瞧不见半点光亮的眸子。

  其实阿兄说的那些话中,有些又何尝不是事实,她的确算计了傅栾,利用着他对自己的纵容信任逃离,甚至连知知也不过是她逃离中的一环罢了。

  端起茶杯将杯中那早已凉下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清浅的余光望着手中方才萧禹泽递过来的信纸,扫过上方的内容。

  莫测的神光划过眸底,她抬首目光掠至落在萧禹泽身上,询问道:“阿兄,待凌风查明了,你便要返回京都了吗?”

  正一个劲往嘴里灌茶的萧禹泽,闻言抬眸看着她有些诧异,不过也只当她是好奇返京的时日,“若那山匪头子当真是玉氏遗孤,自然是要即刻返回京都向陛下禀报的。”

  得到回答的萧意眠,重新垂下眸子,莫名的流光浅浅划过眸底,只见她平静的说出一句话,“阿兄,我想与你互换身份。”

第章 易容

  萧禹泽一口茶还没有咽下去,顿时便整个喷了一出来,随即猛烈的咳嗽声响起,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势。

  他掩着唇,另一只手轻轻按压在胸口,一张脸因为咳嗽染上了些许微红,艰难的止住咳嗽,看着眼前人儿面露忧色的小脸,半咳着惊道:

  “你说什么?和我互换身份?”

  萧意眠俯身仔细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势确定没有裂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回到位置上,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染着些许无奈。

  “一件小事情就将阿兄惊成这般模样,不过幸好伤口没有裂开,要是再裂开,阿兄这伤势怕是不知何时才能够痊愈。”

  这哪里是小事情了,他的身份可是当朝丞相,这东西岂是能够随随便便换的!!!

  萧禹泽扯了扯松散下来的衣衫,摸着如今还有些难受的喉咙,看着眼前人儿,想要反驳却总感觉喉咙处有什么东西压着格外难受,又轻咳了几声,这才缓和了不少。

  “婖婖,你先同我说,你想换身份做什么?”

  萧意眠垂着眸子,指尖划过杯沿,眸子里映着细碎光影,绯色的唇瓣微启,清丽的嗓音好似呢喃般缓缓道:

  “我想搅浑这一池水,旁人不都说阿兄前去剿匪救公主是假,救我才是真吗,倘若阿兄当真带着我返回了都城势必会成为那些散播谣言之人群起而攻的靶子,最后甚至陛下也只能将公主一事怪罪在阿兄身上,可是....”

  尾音拉长,划过杯壁的指尖猛的戳了一下杯盏,看着那倒下咕噜咕噜朝着桌下滚落的茶盏,继续道:

  “可是若我还是处于失踪的状态,那么幕后散播谣言之人必定会手忙脚乱。”

  闻言,萧禹泽正了正神色添着几分凝重,只是眼前之事并非只有这一种解决的法子,而且此事实在过于冒险,

  抿着唇,良久才慢慢开口道:“既然如此只需婖婖那你暂时躲藏起来不就好了,何必你我更换身份。”

  萧意眠不紧不慢接住那即将要落下的杯盏,解释道:

  “阿兄,你别忘了除了那伙散布谣言的人,还有那些山匪,当初那些山匪抓我有极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阿兄你手中的权势,如今那山匪的大当家至今还没有抓到,没有人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再绑我一次。”

  萧禹泽沉默了下来,双手紧紧握成拳落在身侧,自从坐上丞相这个位置,他只有两次这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次是小妹失踪的时候,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却怎么也寻不见人,第二次便是如今。

  他好不容易得以与小妹重逢却因为如今种种原由无法将小妹光明正大带回家中。

  但哪怕如此他还是不愿意选择这条路,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薄唇轻掀道:

  “我会让人寻一处绝对安全之地,绝对不会再让人将婖婖带走。”

  “可是阿兄你能将我藏到哪里去。”萧意眠把玩着手中杯盏毫不犹豫击碎了他心中的侥幸:

  “只要我还出现在过大众的视野之中,他们便总会有人寻到蛛丝马迹,这茫茫人海中寻一个人可能很难,但也能极为容易,阿兄万事没有绝对一词。”

  “可是……”

  萧禹泽还想要反驳些什么,却被萧意眠直言打断了,

  “阿兄,这世上只有彻彻底底消失了的人才不会被人注意,而且阿兄你如今重伤未愈,有些事便让婖婖来吧。”

  对上萧意眠那认真的眸光,萧禹泽沉默了下来,他最终还是没有再反驳,只是静静道:

  “那婖婖打算如何做?”

  萧意眠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极其平静的诉说着她的计划,

  “还请兄长为我寻一名易容师来,为你我更换身份,此后我便是阿兄,阿兄便是此次剿匪一事中相救之人。”

  虽然换身份一事,她却有私心,毕竟只有萧意眠这个人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傅栾才会死心。

  “好。”萧禹泽依旧垂着眸子,心中拥着复杂的情绪,手指张合着,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小妹那认真的神色终究还是打消了心中反驳。

  或许小妹的这一场局真的能带来不一样的收获。

  萧意眠拎着茶壶往杯中倒着茶水,看着那温热的茶汤溅起点滴水纹,萧意眠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对了,这附近的村民还要拜托阿兄了,请务必让我这个人失踪的彻头彻尾,而且还要麻烦阿兄让你手中的人在京都散一些我的确曾经沦落在那群山匪手中的谣言。”

  说完萧意眠端起手中的杯盏将茶水一饮而尽,幽色的瞳眸中此时映着的满满碎光,只有这事情闹得越发大,届时那些人才能摔的越发难看。

  萧禹泽手底下的人动作很快,没过两天,寻的易容师便被带了来。

  她与萧禹泽的脸本就有些相似,贴上人皮面具再经手这人的一番修整若非极其亲近之人是绝对不出来差别的。

  而且她只比萧禹泽大概矮了半个头,在鞋里垫些东西也就马马虎虎差不多一样高了。

  摸着皮肤上那薄薄的一层假皮,萧意眠接过易容师递来的铜镜,看着看着镜中与兄长并无两样的面容,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而一侧的萧禹泽也好奇的探着脑袋望了过来,正巧萧意眠也准备让他瞧一瞧这张脸,就那么刚好,两人的目光对上。

  面前恍若照镜子一般的脸,让他先是一惊,随后不由的开始赞叹起了这易容师的手艺,不枉他花了那么多银子。

  看着自家阿兄先是震惊随后又满意的目光,萧意眠嘴角弯起一抹弧度,捧着脸开口询问道:

  “阿兄觉得如何?”

  听见询问,萧禹泽自然是想回一句满意,但是回应之前还是要装装样子,凑近看着这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食指微曲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番道:

  “脸的确是很像,但是婖婖没有模仿出来为兄的气质,来让为兄好好教教你。”

  说着便伸手上来,要教一教她如何才能拥有与她一般的气质。

第章 夜半动响

  生怕这好不容易弄出来的脸被毁掉,萧意眠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道:

  “阿兄,先办正事。”

  说完起身将萧禹泽顺势按在了她原本坐的位置,对着站在两人身后的易容师说道:“先生可以弄了。”

  正准备交代一些注意事项的易容师,闻言也只好先谢了唇边话语,反正先说后说两人都要听,不如先全部弄完。

  因为萧禹泽易容的模样是一位临近迟暮的老人,所以格外废些功夫。

  直到窗外斜阳西下,萧意眠等在一侧手中的书册都要看完了,易容师这才弄完。

  放下手中的书册,萧意眠打着哈欠走过去,只见镜中一张垂垂老矣的陌生面容映入瞳眸,萧意眠凑近看着兄长脸上极为真实的皱纹,好奇的戳了戳了。

  老人那种皱巴巴宛若老树皮一般的皮肤质感传到指尖,萧意眠眼眸中的惊奇就没有停过。

  而萧禹泽看着镜中的自己顿时眉头一阵紧锁,他虽然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是也并不是很能接受自己这般模样。

  尤其是看着自家小妹,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脸上的皱纹,眉头皱得更深了,凭什么小妹就能够顶着他那张俊脸,自己就要顶着这张垂垂老矣的面容!!!

  不开心!!!

  不过他的不开心,萧意眠显然是没有注意到的,毕竟看腻了自家兄长每天那般清风霁月的样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张脸,到是显得格外新奇。

  这时易容师将一堆瓶瓶罐罐从工具箱里拿出来,放在两人面前,耐心叮嘱着每一瓶的用处,还有脸上人皮面具的包养和每日的使用时间。

  毕竟人皮面具总归只是一层面具,不能够长时间戴在脸上,而且这东西也金贵需要时不时的养护。

  而听完这些叮嘱,让人送走易容师时窗外的天色早已暗沉了下来。

  萧意眠打着哈欠,抱着属于她的那份瓶瓶罐罐回了房间,留在,萧禹泽继续扒着镜子,看着镜中自己怎么都不满意。

  寂静的深夜中,野兽撕咬的动响伴随着一声声嚎叫传入耳中,被吵闹声弄醒的萧意眠揉了揉眼眸披着件外衣走到窗边,支着下颚目光落在那被一下一下刨动的院门。

  野兽的撕咬声与嚎叫声时不时传入耳中。

  她忽然想起来今早,凌风借了她一身裙衫神秘兮兮的出去了,如今看来她大概是知道为了做什么了。

  他们的宅院本就靠近山脚,如今正值隆冬时节,山间的野兽饿急了下山寻吃的也是常有的事情,借着此法子让她彻彻底底消失也是好的。

  这时一道黑影翻进院中,正巧与萧意眠打了一个照面。

  只见凌风浑身脏兮兮,头顶还散着不少混着血色的泥土。好像刚从那个土包里翻出来似的,随意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脏污。

  目光措不及防的对上萧意眠的目光,凌风尴尬的挠挠头,“二娘子,你这是还没睡啊。”

  萧意眠挑起耳边散下来的碎发,指了指外面的动静道:“外边的动静太大,被吵醒了。”

  一听是被外面动静闹醒的凌风顿时就有些心虚了,毕竟外边的动静是他弄出来。

  无措的搓着手掌,试探的说道:“那个,外面的狼群可能还要过好一会儿,要不二娘子您再忍忍?”

  萧意眠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想说话她咋忍,她又不是变态,能听着这些毛骨悚然的动静入眠。

  只是她不回应,凌风便傻傻的杵在那,无奈之下她只好扯了扯身上的外衫,看着依旧望着她的凌风,出声道:

  “凌侍卫还是先去处理一下身上吧,我等外边动静小点再睡。”

  闻言,凌风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是一身乱糟糟的模样,叮嘱了两句便匆匆离去,“那二娘子小心切莫靠近院门。”

  看着凌风离去的背影,萧意眠摇摇头拉下支摘窗,只露了半点缝隙在那里放着,走到桌案前用火折子点燃上方的蜡烛。

  葳蕤灯火摇曳在寂静的夜色中,萧意眠随意拿起一本身侧垒着的书卷握在手中打发着时间,这些书都是昨日里阿兄让人送来的。

  但大多数都是一些游记杂书之类的,若换了平日她到是乐意看看,只是如今这情况她实在是看不进去这些书。

  将书随意的又堆了回去,手中百无聊赖的在书堆里翻找着合眼缘的书。

  忽然一抹暗红色的书皮映入眼眸,伸手拨开上方的书册,露出那格外熟悉的书名,暴君的纯情小俏妃,第四册。

  萧意眠想起来自己离开裕王府时自己这书才写到了第三册,如今没过多久第四册都出了。

  翻开书页,入眼依旧是那格外熟悉的大胆描写,

  【温泉水暖,白雾氤氲映着白纱,小妃子颌眸享受着这片刻安宁,下一瞬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惹来她一惊。】

  【湿热的气息挥洒在她耳畔,低低的嗓音伴随着一阵入水声格外暧昧缱绻,感受着身后抵着的炙热胸膛,小妃子脸上飘着一抹羞红,素手捉着男人乱来的大手,娇嗔着,陛下.......】

  后面的剧情红潮翻涌,自然便不用言说了,看的萧意眠抬手捂着脸,食指与中指分开,目光忍不住想要继续看下去。

  月色沦落......

  院门外的动响渐渐消默,清明的第一缕光影调皮的溜入屋子里,萧意眠趴在桌岸上手中握着的书册缓缓从手中脱落,“吧嗒”一声落在地面上。

  声响将睡梦中的萧意眠惊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眸,睡眼松醒的看着落在地面上的书册,弯腰捡起扔回书堆中。

  打了个哈欠,伸手拉起从肩头滑落下来的外衫,起身正准备出去打水洗漱一番,刚推开门还未走出去便被人按着肩头给反手推了回去。

  萧意眠茫然的看着将她推进来的萧禹泽,眨巴着眼眸疑惑道:“阿兄你干嘛?”

  萧禹泽捏了捏她的小脸,语调有些无奈道:

  “你确定要顶着这个模样出来,让阿兄的计划直接报废?”

  闻言,萧意眠迟钝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记起了昨晚外边的动静。

第章 回京

  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外边却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啊!!!”

  萧禹泽歪头看向院门处眉头微皱,手上还不忘将她连忙往里再推一推,叮嘱道:

  “婖婖今日你便暂时别出来了,阿兄去瞧一瞧情况。”

  出去时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这下洗漱都没法洗漱的萧意眠只能在屋子望着紧闭的房门大眼瞪小眼。

  此时门口,萧禹泽还未打开院门便闻见了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味,伸手取下门栓,拉开院门,只见门口惨烈的景象顿时映入瞳眸之中。

  零零散散的裙衫裹着那被啃噬的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皮肉还挂在上方的白骨就这样大咧咧的横在门口。

  萧禹泽目光掠至那不远处的瘫坐在地,还抖着身子嘴里是止不住到底惨叫的妇人身上。

  随即落在她身旁歪斜着一个篮子上,瞧着里面的散落的工具,应当是正准备去挖野菜,却措不及防的直接撞上了这般惨烈的一幕。

  萧禹泽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幽色,逼出几抹泪色,冲到那具尸骨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忍着那令人作呕腥味,伸手握着那深深白骨,颤抖着嗓音哭道:

  “婖婖....婖....都怪阿兄不好,若非阿兄昨夜身子不适,你也不会......”

  怕不够逼真,萧禹泽还不忘双手紧紧将那那藕断丝连的白骨搂在怀中。

  听着这边自责的动响,那吓傻了的妇人,也渐渐回过了神来,落下的目光虽还带着几分胆怯,但更多的惋惜。

  她们这村子靠山,这冬日与春日里时常会有野兽出没,所以一到了这晚上家家户户都是基本不会出门。

  这姑娘也是可怜,进村时带着她那浑身血淋淋的兄长,说着路上路了山匪,逃命至此。

  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偏偏就遇上了夜里兄长发病了,出门寻医时又撞上了那下山觅食的野兽。

  妇人撑着身子颤颤从地上起来,走上前想要安慰两句,但嘴笨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两句让他宽心的话。

  萧禹泽抱着尸骨,脸上的神色此时格外麻木,看着眼前朴实的妇人,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将地上的尸骨,一根一根的放入怀中。

  就连拿动时不慎掉落的肉块,他也不嫌弃的撕下一片衣片,将其包起来。

  斑驳的血色早已经沾染在他身上,他却丝毫不在意,恍若一副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麻木的朝着小院里走去。

  木质腐朽的院门缓缓合上,孤寂苍凉的背影却仍旧映在了妇人眸中。

  小院这边发生的事情,没一会儿便传遍了整个村子。

  萧意眠坐在屋子里,透过窗户看着自家兄长生无可恋来来回回应付着那些前来帮忙的村民,眉眼微弯,心中升腾着些许暖意。

  这些村民起初瞧着他们兄妹二人是有多避之不及,她是见识过的,但他们也还是给予了她与阿兄一个暂时居住的地方,甚至平日出门碰见也会好心的给些食物。

  如今出了事,这些村民也是齐齐的前来帮忙。

  虽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但善意却是长存的。

  在村民的帮助下料理完丧事,两人又在这个村子里待了几日,直到皇城传来消息,陛下诏兄长紧急回城,两人这才收拾行囊变换身份离开了此地。

  两人一入都城,还未来得及歇息片刻,便被迎来了陛下传召。

  萧禹泽心疼她赶了这么多日的路,本想今日还是由他入宫的,却被萧意眠拒绝了。

  巍峨殿宇中,青烟袅袅萦绕在梁宇之下,莫名添着一丝威严。

  珠帘琳琅遮着高台之上那一身明黄之人,萧意眠垂首恭敬的立于着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格外寂静,只有些许书页翻动的声响伴着飒飒而过的风声。

  皇帝捏着手中的信纸,宛若深潭的目光审视落下,威严的嗓音悠远传来,“萧禹泽,你信中所写的这些可有证据。”

  萧意眠并未抬头,只是那瞧着有些纤弱的背挺的愈发笔直了起来,修长的睫羽遮掩住眸底光影,嗓音带着难辨的沙哑道:

  “臣已经派人寻到了那亲信的夫人,如今正安置在南郊别院,随时都可以任陛下提审。”

  闻言,皇帝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反而皱的愈发紧了,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良久才沉声道:

  “那山匪大当家,丞相可有线索了。”

  萧意眠道:“禀陛下,臣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踪迹到了南蛮边境便消失了,臣怀疑公主一事定与这南蛮部族脱不了干系。”

  一听到南蛮部族,皇帝眉眼间的烦意,就没有减弱下来过,抬手捏着鼻根,冕冠上的珠子交错碰撞。

  最近他为了与南蛮和亲一事简直心力交瘁,如今手底下人又传来这等消息,一时间心中翻腾的火意,不知该撒在哪里。

  良久才缓缓出声道:“丞相回京之时,可听闻过近日京都掀起的流言蜚语。”

  见皇帝终究还是提及了此事,萧意眠交叠的手微微握紧,脑海中风暴着化解之法,“臣略有耳闻,但只觉得笑话。”

  “哦,丞相何出此言。”皇帝指骨微曲,敲在桌案上,一声一声的动响落在耳畔恍若临刑前的审视。

  “臣若是当真与那些山匪有所牵扯,那公主被掳之日,臣妹便应当回家了,臣又何须再领命前往剿匪,险些命丧北境北境不说,好不容易与臣妹再见,却是永别。”萧意眠说着嗓音不由带着几分哽咽。

  看着萧意眠几近潸然泪下的样子,皇帝脸上的冷意散了几分,京都谁人不知丞相萧禹泽最是宠爱他那位妹妹。

  眼下他既说的出这番话,他这位妹妹怕是当真玉殒香消了,只是这其中究竟有多少牵连......

  好不容易压下的烦躁又再度升腾了起来,皇帝半倚在龙椅上,单手撑着额首,朝着她挥了挥手道:“行了,你连夜回京想必也累了,便先退下吧。”

  “臣告退。”萧意眠垂下眸子脸上悲怆的神色一收,行礼退下。

第章 和亲!事急

  一回到府中,扮作花甲老人的萧禹泽便步履蹒跚的迎了上来,手中的拐棍嗒嗒的杵在地上,身后还跟着几名丞相府中的侍卫。

  萧意眠迎上前搀扶住他,只听耳畔仅两人能够听见的苍老声音响起,“婖婖,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紧张扫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明眼透着几分紧张。

  萧意眠失笑的摇摇头,压低着嗓音道:“陛下只是问了我一些关于山匪的事情和近日来京都的一些流言,并未为难于我。”

  一听这话萧禹泽的眉头顿时一皱,山匪与流言这些皆是妹妹的伤心事,他都不怎么在妹妹面前提起,陛下还一连提起来两个这还不为难是什么。

  此刻萧禹泽全然忘了自家妹妹现如今正顶着他的身份,满脑子皆是为妹妹的愤愤不平,“陛...嘶”嘴边的话刚脱口而出半个字,手臂便被狠狠掐了一手。

  眼皮耷拉着的眸子对上萧意眠那严肃的面容,嘴边的话语顿时转了一个弯道:

  “大人府里什么时候开饭啊,老朽快饿死了。”

  萧意眠微微抬眸看了看正值晌午的日头,目光随即落在他还挂着的些许油点子的胡子上。

  随着她的目光,萧禹泽也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好像刚刚才吃了饭.......

  尴尬的气氛在空中不紧不慢的散开,同样见证了他已经吃过饭的侍卫也是一脸惊奇的望着他。

  顶着这些目光,萧禹泽恨不得抓起自己手中的拐棍敲自己两棍子,他怎么不做自己之后脑子就有点不好使了。

  看着兄长懊恼的脸色,萧意眠失笑的摇摇头,眼眸中满满皆是无奈,她现在有些怀疑自家兄长这个丞相是怎么当上的,纯纯靠运气嘛?

  嘴边扬起一抹看似关怀的笑意,打着圆场道:

  “江老,你又忘记了,现在已过晌午了,您用过饭了。”

  萧禹泽一听也顺着自家妹妹的话,脸上也露出些许疑惑神色,附和道:“如今都过晌午了吗,老朽怎么不记得了。”

  跟随着两人的侍卫闻言,望向萧禹泽的目光落着几分嫌弃,原来是个病老头,怪不得说话疯言疯语。

  “江老,许是您太累了,这才忘记了,我带您去休息吧。”萧意眠的嗓音透着几分轻哄的意味。

  萧禹泽听着像极了哄孩子的话语,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心头涌着些许繁杂的心绪,自幼便是他哄着自家小妹,如今被婖婖哄还是破天荒了头一次。

  皱巴巴的如同老树皮的手,无措的握着拐杖,苍老的嗓音轻喃着,“好,好去休息.....”

  神色浑然透露着像极了一个神志不大清醒的老者。

  萧意眠忍着心头的笑意扶着自家兄长走进了他如今的住所东苑。

  一进到屋内,将跟随着的那些护卫屏退到屋外,萧意眠脸上的神色便彻底的绷不住了,松开搀扶着兄长的手。

  笑声压低了从喉咙处传出,她本以为兄长就算扮作老者也会是那种极其精明的模样,结果如今看来倒是格外的有些憨憨的。

  卸下伪装的萧禹泽看着眼前狂笑不止的小妹,脸上神情格外的无奈。

  他也是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了,脑子跟一下子短路了似的,抬手没好气的屈指弹了她眉心一下,“婖婖,别笑了,再笑下去外边的人该怀疑了。”

  这府邸中除了他手中极其信任的一支侍从大部分的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底细虽然都了解过,但难免不能保证没有二心。

  萧意眠收敛了笑声,但脸上的笑意却依旧,甚至更甚了几分,“阿兄,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面呀。”

  听着那言语间的调笑,萧禹泽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随后在桌案前坐下,拎着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正了正脸上神色,提及正事。

  从袖中摸出一纸书信推到她面前道:“婖婖,这是今早凌风传来回来的书信,南蛮使臣不日便会亲临都城以迎娶完好无损的知云公主。”

  现如今自家妹妹顶替了他的身份,有些事情他能够帮衬着便帮衬着。

  “完好无损......”萧意眠端着手中杯盏正要送到唇边,闻言却又重重的磕了下来,拿起桌上的书信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下一瞬,脸上涌着几分薄怒,紧紧攥着那薄薄的纸页愤道,“何为完好无损,现如今北安国谁人不知知云公主容貌受损,南蛮此番分明就是来势不善。”

  眼下的所有事情都已经与她梦中的事事偏离了许多,梦中知云公主虽也有这一难,但容颜并未受损,北安与南蛮的矛盾并未因此挑起。

  看着妹妹为此愤然的神色,萧禹泽却显得格外淡定,对于此事他早有预料,毕竟公主万金之躯出行皆有龙行卫守护,出事的概率本就几近微末。

  南蛮此番的举动为的大概率便是挑起两国战乱。

  “南蛮与北安这些年边境本就纠缠不断,只是碍于每十年的和亲倒也还相安无事,只是此事之后这份表面上的安宁怕是就要打破了。”

  萧意眠没有再出声,只是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

  她明白自家兄长所说之意.....

  如今知云公主容颜受损,南蛮借着此事发挥,两国之间避免不了会撕破脸面,届时......

  而且今日陛下宣她阿兄入宫怕是不仅仅是为了玉氏一事,更多的怕是为了知云公主一事的兴师问罪。

  一想到此,萧意眠脸上的神色便多了几分烦色,明日陛下怕是还要诏她入宫,商议南蛮使臣前来一事。

  “阿兄,凌风那边可有调查到那两名乞丐的消息。”

  提及这事,萧禹泽眉眼间难得的涌上几分喜色,置于身侧的手微微攥成拳,沉稳的嗓音隐着些许激动道:

  “人已经抓到了,凌然那边正在审问,想必不久之后便会有消息了。”

  闻言萧意眠唇角勾起一抹柔柔的笑意,总算听见了这几日以来还算好的一个消息。

  当年萧家覆灭,一直便是她与阿兄心中的一个结,多年来虽然阿兄一直有派人寻找当年的线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第章 南蛮来使

  当年一事,那些人扫尾扫的太过于干净,唯一留下的线索便是当初那两名乞丐,可茫茫人海中要寻找两名乞丐又谈何容易。

  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两名乞丐是生是死,去往何处.........

  攥着茶杯的手微紧,发出咔吱声,年少时目睹的那一幕幕悲惨,还鲜活的上演在眼前,心中的悲痛自始至终从未曾随着时间推移减少过半分。

  ........

  一晃半月有余

  南蛮使臣也在今日临近了都城,只是众臣在城门口等了半日都不曾见到南蛮来使。

  反而是等来了边境八百里加急的密件传入宫中.......

  南蛮可汗离世,新可汗登基率领兵以他们北安侵害来使的罪名,侵扰边境。

  因为重伤并未前往城门迎接而是留在家中陪着兄长悠闲养伤的萧意眠突然接到此消息,有些发蒙,咋又她梦里的不太一样!!!

  什么东西就侵害来使了?还有南蛮老可汗居然死了!!!

  可是她记得梦中这家伙的命至少还能再活数十载才对啊,莫不是这可汗做了啥亏心事?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萧意眠摇摇头,连忙将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指尖敲在桌上的密函之上,眸子里闪着令人瞧不明白的光影。

  良久才缓缓抬眸望着站在一侧的凌风吩咐道:“凌风,你派人调查一下南蛮这位新上位的可汗是何人,顺带再调查一下南蛮可汗的死因。”

  “是。”凌风领命退下去。

  翠青的落叶晃悠落在眼前,萧意眠端起石桌上的温茶一饮而尽,心中的烦躁却没有被这杯茶水平息下来,反而生着几分愈演愈烈之势。

  垂眸,目光落在桌上的密函之上,这里面写着从那两名乞丐口中挖出来的微末线索。

  只是所有的线索如今都指向了南蛮,但偏偏逢上了南蛮生事,现如今所有计划只能推迟往后。

  叹了一口气,萧意眠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打算去寻兄长商议一番此事。

  此时东苑

  萧禹泽同样也收到了消息,易容后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南蛮可汗率兵攻打北安.......

  虽然前段时日因为和亲一事,边境情况本就紧张,只是北安前些年内乱不断,直到这两年才勉强恢复了元气。

  如今对上日渐强大的南蛮,这一战,北安的能够赢下的概率几乎等同于微末.......

  萧意眠还未进屋,便听见了兄长的长吁短叹。

  “阿兄。”她走进屋内看着正端坐在桌前的兄长轻唤了一声。

  见是萧意眠来了,萧禹泽抬眸望去脸上愁容微减,唇边勉强勾起一抹笑道:“婖婖你来了。”

  萧意眠点点头走过去拂衣刚坐下,忽然一叠零散的书信递了过来,兄长透着些许倦态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婖婖,看看这些吧。”

  她微微歪头目光落在书信上,随意拿起一张,上面零零散散记录着京都几位大人暗中的一些动向。

  当看见忠勇侯府的人近日曾暗中派人与南蛮使臣接触过时,细碎暗光划过眸底,“阿兄是怀疑有人故意而为之,只为挑起两国征战?”

  萧禹泽闻言点头又摇头,随后在那叠杂乱的信纸中翻找了一番,将其中一张篆印着特殊符号的信纸抽了出来,递到她面前,

  “南蛮使臣前来北安也有好几日了,声势浩荡所至都城皆有所知,期间南蛮一国也没有什么异动,但偏偏在临近都城南蛮新皇进犯,使臣也没了踪迹......”

  萧意眠怔怔的望着那印着月牙符文的信纸,耳畔兄长的声音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蒙上了一层朦胧。

  她双手颤抖着接过这张信纸,看着上方那熟悉的字迹,平静无澜的心终究还是荡起了一阵阵涟漪。

  傅栾.......

  没有得到回应的萧禹泽扭头看着自家小妹望着信纸一副丢了魂的模样,眉头微挑眸子晃过几许狐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婖婖,婖婖.....”

  萧意眠回过神来,连忙收敛了眸子里的四散的心绪,“阿兄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疑此次边境动荡,其中少不了玉氏那伙人的手笔。”萧禹泽无奈的重新将话语重复了一遍。

  却发现她又一副天外游神的模样,微微蹙眉抬手落在她的额间,关怀道:“婖婖,你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再度回神的萧意眠对上兄长关怀的目光莫名的有些心虚了起来,慌乱垂下眸子,素手紧紧攥着那信纸的一角,话语磕磕巴巴道:

  “我没事。”

  面对如此反常的小妹,萧禹泽脸上露出些许不放心,揉了揉她的脑袋叮嘱道:“要是不舒服记得同兄长说,别硬忍着。”

  “我知道了。”抬眸勉强勾起一抹笑意道:“对了阿兄,你方才说边境如何?”

  闻言萧禹泽脸上涌着几分无奈,但眼前人终归是自己的亲妹子,又不能打一顿,只能宠着了呗。

  叹了一口气将先前的话再度重复了一遍。

  不过好在这次萧意眠没有再天外游神,脸上神色透着些凝重之色,眉眼中拢着思量,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阿兄,你觉得我们战胜的机率大吗?”

  对上自家小妹澄澈的眸子,萧禹泽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愿小妹为了这些事情烦忧,虽说这些时日,因为小妹替代了他身份的缘故,自己避免不了,要让她参与进政事的漩涡之中。

  只是此事事关两国纷争,稍稍处理不好劳心费神是小,国破家亡是大。

  踌躇了半响,他终究还将实话讲了出来,“以目前北安的实力来算,不足三成。”

  听着这句话,萧意眠陷入了沉默之中。

  从前她有着兄长的庇护,不曾在意过这些政事,唯一知晓的一些边境战乱也只是因为顾绪身为将军时常身处边关。

  想想那时她当真是傻,明明自己一副孱弱身子都自顾不暇,还要担忧身在边关的顾绪是否冷着了饿着了,甚至还劳心劳力的为那人绣制御寒的衣物,心力交瘁。

  结果到头来,受尽了苦楚,却只换来了一个裹着谎言的泡沫。

第章 是执念还是爱意

  有时候她都有些看不清,自己究竟是否真的还喜欢当初那个少年郎,而不是她这些年习惯成的执念。

  倘若她当真还喜欢那少年郎,当初又为何会错认,明明第一次的时候,她能够分辨出来的。

  抬手下意识抚上胸口,她陷在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几近茫然。

  直到房门外的响起一阵敲门声,前几日兄长放在她身侧的侍卫尘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才将她从茫然之后拉扯了回来,

  “大人,宫中来人,宣大人即刻入宫商议要事。”

  萧意眠隐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定了定心神,冷着嗓音回道:“知道了,我即刻就去。”

  紧接着她扭头看向一侧的兄长,将手中的信件往衣袖中一塞,指着门外道:“阿兄,我先走啦。”

  起身拍了拍微皱的衣服正朝外走去,忽然一股子无力感涌上来,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险些撞了一侧置着青瓷瓶的架子上。

  幸好被萧禹泽及时拉着拽了回来。

  虽然带着人皮面具,他无法看清小妹她如今脸色如何,但小妹那冰沁的素手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眉心微微蹙起,大手虚虚握着那做了微末调整的素手,语调放轻提议道:

  “婖婖要不,今日让是兄长替你去吧。”

  萧意眠撑着愈发难受的身子,张了张嘴本想拒绝,但想着自己如今这幅恍恍惚惚的模样,去了万一漏了馅那该如何是好,便也就同意兄长的建议。

  两人互换了身上的装束,只是萧禹泽本就是换回自己原本模样,无须佩戴人皮面具,收拾的倒是比萧意眠要快上些许。

  只是萧意眠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这老年状的人皮面具本就是根据兄长定制的,她戴了半天也不见弄好。

  看着小妹带不上面具,笨拙的模样,萧禹泽失笑的拿过那皱巴巴的人皮面具放在桌上的盒子中,嗓音温润好似安抚道:

  “戴不上就不戴了,你看脸都擦红了。”

  萧意眠目光随着那盒子里的面具落下,脸上神色有些犹豫道:“可是......”

  还未说完,话音便被萧禹泽打断了,

  “婖婖若是担心暴露,那就先待在这屋里,就是有些闷了点,不过婖婖刚好可以借此好好休息一番,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意眠也只好同意了,只是目光依旧落在那人皮面具上,心中惶惶的祈祷着,希望今日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萧禹泽离去后,萧意眠实在撑不住了,慢吞吞的一步一步挪向里屋的软塌,明明距离并不远,萧意眠却仿佛历经了千辛万难一般。

  坐在榻边时,整个额间冒着细密的冷汗,原本还有些许红润的脸颊,如今只剩下满满的惨白之色。

  面对身子上如同潮水般侵袭而来的难受,萧意眠只是眉头微蹙,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像是这般的难受,她早已经经历过了千万次。

  事实也的确是,自从她从逃离了傅栾身边,身子总是会时不时犯些病痛,她也悄悄寻过医师,得到的答复皆是药石无医。

  甚至有些医师还说她这般孱弱的身子应当是红颜早殒的命,只是碍于先前有人医术高明之人为她调理着身子,为她延续着寿命。

  如今没有那人为她调理,她身子上的病痛也就接连浮现出来了。

  忍着身子上病痛,胡乱的思绪不经意间便飘远了。

  她想她这幅孱弱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这样的时日了,如今她犯病的次数愈发的紧密了起来,怕是不知道哪一日,她便会长久的缠绵于榻间,直至......

  末尾的结果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无惧那一日的到来,只是她不愿兄长看见这般她,也不愿.....

  她敛下眸子,颤巍巍的从衣袖中掏出那张被她藏起来的书信,看着上方熟悉的字迹,指尖一寸一寸的掩着那字迹划过。

  倏然微掩的支摘窗溜进来一束灼目的光影,晃在她的瞳眸之上。

  她难受的想要闭上眸子,下一秒却发现那同样被照射的信纸上,显现出淡淡的金光。

  一行隐藏的字迹在阳光的折射下显露了出来,她顿时浑身一僵素手颤抖着几近要握不住那张信纸。

  本就惨白的脸色,如今更是又白了一个度,像极了没了好几年的模样。

  上边的话并非什么威胁之语,只是一句淡淡的诉说。

  【阿意,多日不见可安好,知知很想你。】

  明明只是一句倾诉着怀念的字句,却让她目及生寒,她不明白傅栾将这份信传入丞相府究竟意欲何为。

  但同时她也明白自己的计策并没有骗过傅栾。

  一时间脑袋里面格外的混乱,攥着信纸的手微微握紧,看着那渐渐微皱的信纸,那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情绪几近喷发。

  知知.......

  这段时日,她丝毫不敢对这个孩子有所念想,可如今傅栾的一句话便将她修筑的围墙尽数击溃。

  明明知道这不过是傅栾为了让她自乱阵脚的计策,但仍旧忍不住慌了神。

  不知道这些时日孩子可否过的安好,是否胖了亦或是瘦了.......

  窗外吹过一阵阵春日暖风,思念化作了一滴滴泪色,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

  彼时的月氏国皇宫之中

  勤政殿中,傅栾一身玄色衣衫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温柔的轻哄着那坐在桌案上玩耍的幼儿,桌案上的奏折被知知抓在手中当做玩耍之物,随意甩弄着。

  甚至其中有一两本奏折不慎落入了砚台之中,侵染了几点墨色,傅栾也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楚白走进殿中,看着那桌案上乱糟糟的样子,不由的一阵咂舌。

  本该是批注奏折的地方,如今却成了自家小主子玩耍的地方,主子当真是一如既往的对小主子溺爱啊。

  甩开脑子里杂乱的想法,楚白走上前恭敬的行礼道:

  “主子,东西已经交到了萧禹泽的手中,此外属下并未寻到姑娘的行踪。”

  听着这与往常并无差异的消息,傅栾没有半分动容,只是眸底流淌过一抹暗色,看着眼前握着他指端的知知,不温不愠道:

  “无事,吩咐下面的人不必再寻了。”

第章 万裕节国会

  闻言诧异之色划过楚白眼眸,猛的抬首一时竟失了分寸问出声,“主子是不打算寻找姑娘了?”

  傅栾并未在意他的僭越,只是逗弄着眼前的小人,缓缓道:“过不了多久,她便会自己出现的。”

  自己出现?

  楚白盯着自家主子,有些怀疑主子是不是找人找疯了,这天还没有黑怎么就开始说梦话了。

  姑娘躲主子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自己出现。

  只是令楚白没有想到是这一日来的这般快。

  北安国的接连兵败,导致整个朝堂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高堂之上,皇帝面色沉重望着下方的没有半个人敢吭声的朝臣,心中的怒意翻腾的几近压制不住,拂袖一挥,今早才送来的军报便被直接甩在了地上,怒道:

  “朕北安满朝文武竟然商议不出半个有用的法子,朕要你们这些废物也有何用处!”

  台下众臣垂着脑袋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顶着天子怒意开口。

  沉默的朝堂顿时又惹来了皇帝的一阵发怒,导致站在最前方的臣子遭了殃,铺天盖地的奏折砸在头上,生疼,但偏偏又不敢有所怒言。

  众臣乌泱泱的跪下,齐齐惶恐道:“陛下,息怒。”

  只见皇帝冷哼了一声,看着这满朝文武,目光落在人群中那腰背挺的笔直,看起来格外鹤立鸡群的人身上,沉声问道:

  “丞相,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被点到名字的萧意眠,张嘴泄出些许微音,却良久说不出字句来,瞳眸中微微晃过些许复杂,似乎有些什么难言之隐。

  拢在袖中的手,虚握成拳,如今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傅栾送那信来的目的了。

  一番权衡利弊之下,她终究还是开口说出了想法,“万裕节国会即临,陛下可借此机会拉拢邻国关系,以求得兵力。”

  万裕节国会......

  闻言,皇帝这才记起再过十数日便是今年的万裕节国会。

  若是换了往年他定是不会忘记,只是这顿时日事情太多,先是公主被绑后是边境战事四起,举国上下没陷入恐慌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心思举办什么万裕节国会。

  不过被萧意眠这样一提醒,他倒是觉得此法子不错,若是能向邻国借得一些兵力,区区一届南蛮小部族,又何足为患。

  着手便开始让礼部的人开始准备十数日后的万裕节国会。

  见皇帝就这般草草的下了决定,萧意眠与几个朝臣的利弊还未说出口,皇帝便挥挥手匆匆下朝了。

  毕竟烦恼了这么多日子,总算出了一个靠谱的法子,他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日了。

  而成功又挨过一日早朝的众臣,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各个忧心忡忡。

  这万裕节国会的起点虽是好的,可是陛下忽略了一件事情啊,他们此时正在同南蛮打仗啊,周边邻国除了那些势力比较强悍的国家,那些微末小国怕是根本就不敢来参加吧。

  更别说那些不愿意淌这浑水的大国了,届时这万裕节国会要是一个邻国都没有来,那可真就尴尬了。

  而且他们这段时日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去联系周边邻国,想借些兵力,但结果都是屡屡碰壁,甚至有些国家还借此机会敲诈勒索,果然是趁你病要你命啊。

  所以啊,陛下呀,你怎么还寄希望于此啊啊啊啊!!!

  众臣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萧意眠身上,一副谁惹出来的事情,让谁去说的模样。

  萧意眠嘴角扯动了几下,眉眼间笼着几许无奈,她也没有想到陛下就这样草草的就做了决定,不过心中隐隐也能理解。

  如今的北安国就是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态,不知何时就被南蛮挥兵攻灭。

  此次万裕节国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只望她没有错解傅栾的那一封书信。

  ........

  北安国的接连兵败,失了数座城池,导致战乱中的流民暴增纷纷朝着周边都城涌来,甚至京都之中都出现了不少流民。

  萧意眠坐在马车中,看着原本热闹的街头如今一片萧条之色,蓬头垢面的流民坐在街头小巷的墙角,望着灰蒙蒙的天色,眼眸中没有半分亮光。

  被迫远离的故乡,与亲人一同跌沛流离逃乱至此,明明已经身处天子脚下,却得不到半分安心。

  战乱的折磨,家人的离世纷纷让他们痛苦不堪,甚至不知道明日一睁眼自己是否还能活在这世间。

  看着这些难民,萧意眠心中一阵五味杂尘,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将车帘拉下,温润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婖婖乖,别看了。”

  随着鸦青色的车帘垂落,萧意眠敛下眸子,掩住眸底那星星点点的水色,缓缓道:“阿兄,你说我们若是败了这些人又该何处何处。”

  那几座被南蛮夺取的城池,城中居民只有极少数的人逃离,剩下的不是沦为了南蛮俘虏,便是成为了刀下亡魂。

  倘若北安国当真兵败,她有些不敢想象届时整个北安国百姓的结果与归属。

  萧禹泽叹了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自家小妹,毕竟北安与南蛮这一战要胜很难,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转移着话题道:

  “婖婖可要去城门处施粥?”

  这段时日涌入皇城之中的流民日益增多,官府根本就没有办法妥善安置所有人,再加之两国如今正值战乱,万事都先紧着边境。

  只能让人在城门处设了许多施粥的窝棚,好歹能够让这些流民吃上一口饭,不至于饿死街头。

  皇城之中勋贵世家见此也参与了施粥或者为这些流民安置一些住所。

  丞相府并未有太多的房产来安置这些流民,所以便在城门处设了窝棚用于施粥,不过这些时日她一直忙于政事,兄长的身份又不适合外出,一直不曾有机会前去看过。

  马车晃晃悠悠穿过萧疏街巷,来到城门处还未靠近便瞧见了,那若干的粥棚前,乌泱泱围满一堆流民。

  争吵的声音隔着传入马车中,萧意眠眉头一皱,半挑车帘询问着外边的尘音道:

  “尘音,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第章 流民生事

  “好像是流民闹事,还请大人先待在车中,属下去前方探探消息。”尘音凑近马车旁回道。

  “嗯”萧意眠应了一声,并未放下车帘,反而朝着往外边瞧去。

  忽然一只脏兮兮的手扒住了车窗,萧意眠措不及防与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对上,顿时吓的往后一缩。

  可外边的那人却不打算放过她,顶着不知多久的没洗的头发从车窗处往车里探,嘴里还疯狂的叫喊着,“快来,这里也有一个......”

  酸臭的气味扑鼻而来,眼看着那人脏兮兮的手,就要落在她身上时,身后的萧禹泽猛的拉了她一把。

  破风声在耳畔响起,实木的拐棍直接敲在那人身上,惹来一声惨烈的痛呼。

  那人吃痛的收回手,猛的摔倒在地,而这一情况也让外边的人更加疯狂了起来,一个二个叫嚣着疯狂扒着车窗企图将车内的兄妹二人拉扯出去。

  两人出行本就没有带多少侍卫,更何况眼前乌泱泱的一堆人,又岂是区区几个侍卫能够彻底拦下的。

  一个不留神,车帘便被四五个流民掀起,看着车内置放的精致糕点,顿时眼睛就红了。

  蜂拥而来争抢着,不过也有一两人浑水摸鱼想要从马车中捞一些值钱的东西,兄妹二人瞧着也并未阻止。

  北安国如今本就民心不稳,倘若他们此时再贸贸然的打杀流民,怕是不用等到兵败那一日了,北安怕是就自己先乱起来了。

  不过他们的容忍,却惹来了一些人的得寸进尺,最为靠近萧意眠的那名流民,瞧着她腰间挂着的金丝云纹玉佩,又看着她那格外纤细的腰肢,混沌的眸子里露出精光与莫名之色。

  步伐挪动着朝着萧意眠靠近,刚要伸手去摸便被萧禹泽甩了一棍子手臂上,疼的嗷嗷直叫。

  看着那沾满脏污的脸上隐着痛苦之色,萧禹泽眸子里满满皆是冷意,原本正往嘴里塞糕点和往怀里顺东西的流民听见动响也齐刷刷的抬眸望了过来。

  本以为这番杀鸡儆猴,能够让这些人生出几分畏惧,却没有想到在这群早已经疯狂了的流民眼中起不来半点作用,甚至还让他们更加疯狂了起来。

  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杀人了,大官杀人了........”

  一时间整个马车内混乱一片,萧禹泽一边护着自家小妹,一边收拾着那些靠近过来的人。

  但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之他现在并非是丞相萧禹泽的身份只是一个被丞相带回家的老头,不宜暴露他会武的实情。

  幸好尘音及时带着人回来,这才解决了眼下这般困局。

  萧意眠理着被扯坏的衣袖,眉眼间涌着几分无奈,眼下边境战乱不休,皇城脚下又这般内斗了起来,当真是国无宁日。

  如今还要大兴动工操办万裕节国会,只怕会惹来民心不稳。

  “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尘音挑起车帘探头询问道。

  还不等萧意眠开口,萧禹泽便抢过话头说道:

  “闹事者通通押入天……唔……”

  萧意眠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嘴,随后对着尘音道:

  “尘音,你且问问他们为何在此闹事。”

  “是”

  马车内,萧禹泽听着尘音离去的动响,脸色不悦的拉下她的手,扭头望着她不解自家小妹为何拦自己。

  “阿兄,你太冲动了,如今北安国局势紧张,要是真将这些人都关进去了北安国内势必要乱。”

  萧禹泽闻言,也自知理亏的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今日之事是他着急了,只是事关小妹,他又怎能不急,他与小妹对这些流民的一再容忍换来的却是这些人的得寸进尺,甚至开始动起了已经扮作男子的小妹的心思。

  萧意眠同样也明白自家阿兄是关心则乱,只是北安如今这局势这些流民贸然处置不得。

  抬手握住兄长搭在膝上紧紧攥着的手,轻声道:“阿兄,待当年一事查清,等这段时日过去了,我们便回临泽吧。”

  待到一切明了,这般纷争她不愿与阿兄再蹚,她只望身边仅有的亲人一生喜乐无忧。

  闻言,萧禹泽微微错愕,当年阿娘一事之后,他也曾想过带着小妹回临泽外祖家,只是阿娘身死,小妹一直将这件事情归咎于她身上,不愿去面对。

  于是他也歇了前往外祖家的心思,只是不久之后小妹出门时却撞见了上街游玩的元清表妹。

  虽然当日他们兄妹两便搬离了那县城,可还是牵连了外祖一家莫名被人屠戮,满门身死连不足月的婴孩都未放过。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明白,小妹一直都在怨她自己,怨当日她为何要出门碰见元清表妹,她将一切原由皆堆在了自己身上,不曾放过自己一息。

  如今自家小妹却主动开口愿意回临泽!!!

  他眉眼间涌着几许激动,反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心中原本的不快压下去涌上几分欣喜道:“好。”

  安抚好兄长后,萧意眠这才从马车内出来,前往人潮涌动的城门处。

  尽管衣袍袖子被扯坏了一只,但也丝毫不显狼狈,目光扫过周围被官兵挡在外围的流民。

  只见这些流民眼中满是惶恐与迷惘,只有至少数的人眼眸中是愤恨之色,她敛下眸子不再去看,而是径直走向了前方不远处正在施粥的窝棚处。

  白雾袅袅添着几分米香,凑近一看木桶中的粥,萧意眠顿时眉头一皱,这一桶米粥说好听一些是米粥,说不好听一些简直就是清水。

  一连看了好几家粥棚,几乎家家皆是如此,见此萧意眠拉过一侧正在粥棚里正在忙碌人,询问道:

  “为何你们家这粥如此之清?”

  正忙着打扫的那人被突然拉了一些,正想要发怒,却又瞧见了萧意眠一身官袍,脸上不耐的神色顿时就收敛了下去。

  惶恐的跪下身,不敢有所隐瞒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时日边关战事四起,朝里发下的赈灾粮如今是越发少了,而这城中的粮食铺子都不愿大量出售米粮,生怕.......”

  末尾的话那人实在是不敢再说出口满脸诚惶诚恐的跪下,“大人恕罪,小的也是一时猜测还望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第章 流民生事(二)

  虽然这人话未说完,但萧意眠心中隐约也猜到了一些什么,眉头微微蹙起,摆了摆手道:“无事,你去忙吧。”

  如今这般庆幸,这些人实在怕,他日北安战败........

  萧意眠顿时没有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欲望了,转身重回到马车前。

  此时马车内被勒令不准下车的萧禹泽挑着车帘,不断探头朝外观望着,见自家小妹回来了,看起来浑浊的眸子顿时亮起了几分星点。

  不过想起小妹的叮嘱,萧禹泽顿时又将脑袋缩了回去,在车中乖乖坐好,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小妹进来。

  疑惑的挑起车帘,只见小妹扶着车厢神色微恙的模样,担忧道:

  “婖婖,你怎么了站在外边作甚,可是身体不适?”

  萧意眠回过神来,望着阿兄,她没有将方才看见的一幕幕说与兄长听,这些时日兄长在幕后操心之事已经够多了,她并不想再为兄长增添烦忧。

  摇摇头,微微仰眸嘴角落着几分苦涩的笑意,“我没事,就是一时想事情想入迷了。”

  手撑着上了马车,目光扫过眼前规整过后,却依旧凌乱的车内,心中一时间不知是何种滋味。

  那些流民若非是饿到了极致,想必也不会贸然闯上马车。

  放下车帘的那一瞬,街边巷口因为一块烧饼而响起的争吵映入眼眸之中,她看着那被一群孩子围在其中拳打脚踢之下却死死抱着烧饼不肯松手的小女孩,心中忧愁愈发沉重了起来。

  她再度挑起车帘,朝着一侧正严阵以待以防有流民涌来的侍卫唤道:

  “林一。”

  名唤林一的侍卫走上前,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萧意眠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递到他面前,吩咐道:“林一,你去将那边的几个争斗的孩子都分开,随后再去买隔壁街上买些烧饼分给孩子。”

  “是。”林一接过银子没有异议便朝着那处跑去。

  只见林一大步上前,轻而易举便将那几个孩子都给分开了,动作轻柔的将蜷缩在地上的小女孩扶起来......

  看到此处,萧意眠便没有再看下去了,深深叹了一口气,重新放下车帘,如今她也只能帮上这一些,多的她也是无能为力。

  车内,看着自家小妹不过出去一趟,回来时便愁容满面的萧禹泽,心中也是百般无奈,但偏偏他也无可奈何。

  如今这般世道,流民逃窜,各地官员慌的慌,乱的乱,能在这时保全下自身已是艰难。

  他的心中到底是自私的,当年萧家满门一案,当朝皇帝草草了事,一时间举国百姓对萧家满门的死因议论纷纷,甚至将通敌叛国的罪责。

  红口白牙的安在萧家满门的身上,说到底他心中对北安是又恨的。

  若非他需要留在北安查明真相,他丝毫不愿带着小妹留在此地,这一国的人都冷血至极........

  不过心中所想他自然是不能同小妹说的。

  抬手抚平着她眉眼间的皱,温言轻语道:

  “万事顺应天命,天命如此,婖婖你已经尽力了,不需要自责。”

  萧意眠抬眸复杂的望了一眼兄长,心底的疲惫毫不保留的涌上来,她将头抵在兄长肩头,嗓音透着深深的倦态道:

  “阿兄,北安真的能够撑到万裕国会那一日吗,如今涌入皇城的流民愈发多了,若是得不到妥善的处置,届时南蛮还未攻破,北安怕是便率先内乱了起来。”

  萧禹泽抬手轻轻搭在她的脑袋上,终究还是心软的出了些主意,

  “近日操办万裕国会,婖婖可借此机会为这些人谋一份暂时的安定之务,至于不愿的.....城郊西处早些年有一处因天灾被荒废的村子,婖婖可将人安置于此。”

  闻言萧意眠抬首被刻意拉长的杏眸一亮,脸上愁容总算消散了些许,欣喜道:“谢谢阿兄!!!”

  果然在这些政事上,她脑子还是有些不够用。

  “大人。”尘音站在车前轻声道。

  萧意眠挑起车帘探头道:“可问清楚原因了?”

  尘音垂首恭敬道:“问清楚了,带头闹事的那人说昨日有两个外族人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财,让他们带头闹事。”

  “外族人?”闻言萧意眠顿时眉头紧蹙,良久才沉声道:“此事万不可张扬出去,务必让几人的嘴闭严实了。”

  “是。”尘音脸上神色没有半分动容,依旧保持的垂首的动作,“大人那几名外族人,可需要搜寻?”

  车帘半掩着半边面容,萧意眠点点头道:“嗯,莫要打草惊蛇。”

  ........

  虽然流民一事暂时被平息了下去,但那几名混入皇城的外族人却始终没有寻见踪迹,不知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皇城。

  操办万裕国会期间,边境南蛮一族却奇怪的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让北安有了一丝喘息机会。

  朝堂之上

  萧意眠与众大臣俯首听着高台之上皇帝的狂妄话语,鬓角冒出一丝丝汗色,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反驳。

  “如今北安万裕国会在即,这区区南蛮部族也不敢多有放肆。”

  除了极少数献媚的附和声,与萧意眠一处的老臣皆是满脸愁容,看着高台之上的皇帝,嘴边的劝诫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毕竟眼下这万裕国会是否会有邻国会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南蛮部族此时息兵不动,说是惧怕不如说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只可惜陛下像是看不清局势一般,满眼的狂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萧意眠已经是满心的疲倦,方才在朝堂之上她领着多家大臣进言劝陛下还是多加防范些。

  如今这是劝也劝过了,说也说过了,只可惜皇帝依旧是那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与众大臣也是百般无奈。

  不过好在陛下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把边关的人都给撤回来,她当真是看不明白陛下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南蛮是害怕了。

  这明眼人都能都出来的事实,为什么到陛下这里就是看不清了呐?

  唉,只望明日的万裕节国会,不要让她失望。

  萧意眠拎着茶壶,有气无力的倒了一杯茶水猛灌了一大杯,喉咙处的干涩感这才压了下去。

第章 玉复痕犹在

  放下杯盏,萧意眠无力的倚着车厢假寐。

  半日时光悄然而逝,夜幕悄然来临叫人措不及防。

  屋内,下人点上葳蕤烛火映着满室明晃,萧意眠独坐在桌案前,看着手中的书函神色透着深深的倦态。

  晚风刮着半掩的窗门轻声作响,忽然窗外好似有什么东西落下,传来一声清脆动响,萧意眠皱起眉头寻声望去,只见夜色中一丝微光闪在窗框处。

  像是一枚玉佩......

  心中没由来的一慌,她放下手中的书函,苍白的脸色在昏惑的烛光中显得愈发憔悴,起身朝着那窗口走去。

  树影摇曳落在窗框上,萧意眠看着那压着一封书信的花型玉佩,眸子顿时瞪大了几分,素手颤抖的伸出去拿起那枚玉佩。

  金线嵌合在那玉佩之上掩住那曾经的裂痕。

  这枚玉佩怎么被修复好放在这里!

  扒着窗口萧意眠目光惶恐的探头望去,窗外夜风萧瑟吹着伶仃落叶,惊醒一汪池水,夜色消寂中没有瞧见半点人影。

  拎起的心跳,缓缓又放了下去,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玉佩上,闪着几分深思,良久之后,她终究还是没有将这枚玉佩留下。

  抬手朝着那惊起涟漪的湖水一抛,玉佩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落入那残荷枯枝的池水中。

  碎了东西,修复的再好终究还是回不去的........

  展开那封信,龙飞凤舞的字体落在纸页上,

  【阿意,明日希望能够见到你】

  娇躯一震,素手猛的攥紧了信纸,心中万般愁绪刹那间涌上来,添着几分慌慌之色。

  明明早已经有所预料,但得到了确定的讯息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失了态。

  如今细细算来她离开也有将近半年之久了.........

  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中的信纸,夜色幽凉添着几分愁色.........

  ...........

  翌日一早

  烦心了一夜没睡好的萧意眠,临近清明时才闭上眼没多久,便被兄长让人从床榻上挖了起来。

  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萧意眠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将脑袋抵在床柱边,

  “阿兄,我好困啊,要不今日你代我去吧。”

  屏风外,萧禹泽端着手中的茶水,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便听见自家小妹这话,看似浑浊的瞳眸涌上几分无奈,

  “昨日我说代你去,你还不肯,怎的一个晚上便改了主意。”

  萧意眠没敢提及昨晚的事情,随意了扯了一些理由糊弄道:“昨夜忙公务弄的晚了些,现在实在是没什么精神。”

  萧禹泽放下手中的茶盏无奈道:“你呀,那些公务又不会跑,晚些处理也不打紧何必急于一时,不过这次阿兄我有事帮不了你,所以你还是快些起来吧,别误了时辰。”

  闻言萧意眠只是有气无力的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随意拎了件外衫搭在肩上,朝着屏风处走去,扒着屏风探出半个脑袋道:

  “阿兄要去作甚?”

  萧禹泽点了点她的额头,“昨日凌风传来消息,说是发现了当年的一些线索,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所以这几日阿兄不在府中,你万事小心些。”

  她神情有些恹恹的点点头。

  虽然她很不愿去今日的万裕国会,毕竟昨夜的书信让她有种自己早已经暴露在外的错觉,但兄长有事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一想到她如今用的是兄长的身份,心中又安定了几分。

  陪着兄长一同用过早膳后,她便率先坐车前往了城门,迎接今日前来赴这万裕节的他国来使。

  坐在马车上,萧意眠挑起车帘看着外边。

  目光环视了一番,那些今日也领命前来迎接的朝臣马车,只见那些朝臣早已经纷纷下车,侯在一侧,见此她目光掠至随后落在那现着几分热闹的街景上。

  这慌乱中仓惶赶出来的万裕节国会,看起来没有往几届的要隆重,加之虽然边关战乱暂时平息了,但民众脸上的忧愁依旧掩不住。

  毕竟这短暂的安宁又能够维持几时,不知何时战火又会来临。

  这时一辆琳琅作响的马车在一侧停下,看着上面显眼的皇家的标志,皇帝的第三子崇王殿下。

  一想到这位主狂妄火爆的脾性,萧意眠又是一阵忧心,只希望等会莫要弄出什么事情来。

  ........

  灼日高悬,如今已临近中午了,大开的城门依旧不见半分邻国将来的情况。

  苦了一众朝臣顶着烈日站在那,满肚子苦涩又不敢有半分怨言,对比之下借口伤势还未痊愈躲在马车中的萧意眠可要好上太多了。

  而领头站在去前方的崇王殿下,此时脸色早已沉的宛如一方墨,衣袖下的拳头攥紧又松开,语气颇为咬牙切齿道:

  “这些微末小国当真的是好样的!”

  冷哼一声随后拂袖朝着马车走去,见此一旁的亲信连忙上前规劝,“殿下,使臣还未来,您如现在离开,陛下会怪罪的。”

  一番话却直接点燃了他的怒意。

  崇王扭头一脚踹在亲信身上,指着那空无一人的城门怒道:“怪罪?你看这像是有人要来的样子吗!”

  话音刚落下,一队人马便驶入了城门,被拥护在中央的马车幽幽停下,楚白挑起车帘,傅栾一身玄色长袍从马车中走出去。

  目光环视过人群好似在寻找着什么人。

  守在城门处的众臣望着印着月氏国纹样的旗帜飘扬在风中,眼眸中溢满了藏不住的欣喜。

  总算有人来了,要是今日没有邻国前来,先不说陛下会拿他们怎么样,届时这万裕国会还没有结束北安怕是就要拱手送给南蛮了。

  如今来人了,他们还能再支撑上些许时日,若是能够游说到支援说不定还能借此翻盘。

  马车内的萧意眠,紧紧攥着手中的杯盏,目光透过缝隙看着那被簇拥在中间的人满是复杂。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下车,她终是没有面对傅栾的勇气,哪怕她如今顶着的是别人的模样。

  不过好在众臣皆现在有客来临的喜悦之中并未注意到他们的丞相大人并未下车迎贵客。

第章 晚宴

  就算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了也没有声张,只当是丞相大人身子又不适了,不宜下车,毕竟自从丞相剿匪身受重伤之后,便时常病痛,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傅栾,目光环视过四周却没有瞧见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人,些许晦暗幽光漫过眼底很快便掩了下去。

  而早已退到一侧的崇王瞧着入城的月氏国来使,脸上难看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下来。

  看着俯身跪在地上惶恐不已的亲信不满道:“丢人现眼,还不快起来。”

  亲信不敢有所怨言,只能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躲到一侧去。

  教训完亲信,崇王这才拍了拍微皱的衣衫,拨开眼前簇拥的朝臣靠近,审视的目光落在眼前低调的车马上。

  露着些许嫌弃,月氏国......

  好不容易来了人,却还是一个听都没有听过荒野小国,不满的神色溢满眸子,敷衍道:“使臣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了。”

  嘴上虽然说着有失远迎,但行动上却没有半分尊重,反而尽显着轻蔑。

  对此傅栾眉头一挑,也丝毫不惯着眼前这依旧看不清现实的人,“可崇王这话好像并不是很欢迎?”

  霎时气氛就尴尬了下来。

  崇王也没有想到眼前人居然敢这般直言出来,不过他却并未放在心上。

  区区一个微末小国,他纵使不欢迎又如何,难不成还能领兵攻打他北安不成!

  甚至还狂妄的顺着傅栾的话说了下去,

  “看来你们月氏一个弹丸之地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既然如此本王......”

  话音还未落下,便被一侧反应过来的朝臣捂住了嘴,生怕这要命的王爷再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一番无脑的话语终究还是激怒了随行一侧的月氏侍从,一道道冷俊的目光落在那依旧还不知所以冲着捂他嘴的朝臣叫嚣着的崇王身上。

  仿佛只要傅栾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出手将那出言不逊之人绞杀。

  没有了丞相大人,此时唯一一个能做主心骨的顾老将军从人群身后走上前,透着莫名的目光落在傅栾身上,拱手道:

  “崇王殿下无意冒犯,还请使臣勿怪。”

  傅栾双手交叠着,指尖敲在衣袖上,敛着眸子眼底酝着的冷意却没有散开分毫,甚至还更甚了几分,绯色唇瓣轻勾嘲讽道,

  “顾老将军言重了,我等自然是要比北安要有自知之明,毕竟都快国破家亡了还有心思宴请他国。”

  听着这话语,北安朝臣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如今是他们有求于旁人,明知是讥讽还不得不受着,生怕一时失了言将北安推入更加不可挽回的地步。

  惶恐不安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顾老将军身上。

  顾老将军叹了一口气,瞳眸中的异样情愫收敛了几分,转移着话题道:“使臣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前往驿站休整,晚些时候陛下会在宫中宴请诸位。”

  敲动的指尖顿了下来,薄凉的眸子落在眼前人身上,透着几分嘲弄之意,绯色唇瓣轻掀道:

  “那便依顾老将军所言吧。”

  ......

  这边马车中萧意眠看着傅栾被簇拥着离去的身影,如蒙大赦,也没有再继续在此待下去。

  今日除了月氏国想必不会再有别的邻国会来了,毕竟人家没有吃饱了撑着,掺和进着鹬蚌相争之事情。

  他们只想做这鹬蚌相争中的渔翁。

  只是萧意眠没有想到她刚离开不久,紧接着月氏国身后的南蛮部族也入了城门......

  书房内,萧意眠看着手中书函,紧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来过。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南蛮部族一个正在和北安打仗的国家来凑合这万裕节国会作甚。

  图一乐子?

  那这南蛮可汗怕是够闲的哦.........

  叹了一口,萧意眠将手中的书函重重拍在桌案上,眉眼间皆是无奈。

  现在她只希望今晚晚宴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这接二连三的刺激她这孱弱的身子当真是有些扛不住啊啊啊!!!

  晃眼时间临近晚宴

  萧意眠拖着满心忧愁站在殿门前,听着殿中一声一声献媚的话语声,迟迟迈不进去脚。

  忽然顾绪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萧丞相”

  萧意眠收敛了神色扭头看着身后那容色有些憔悴的人,语气淡淡道:“顾将军。”

  说起来自从她回到北安这还是第一次与顾绪碰面,毕竟边境战乱顾绪虽深处北境,但无令不得回朝,此次回来还是因为万裕节国会一事。

  尴尬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浅浅晕开,自从她知晓了一些事情的原委,她对顾绪便早就没了当初的那些感情。

  只是她对眼前人依旧没什么好态度,毕竟还有一个警醒的梦在那。

  “萧丞相,本将在边关听闻令妹身死,不知此事可是真的。”顾绪眸子里藏着几分执拗的情绪,似乎叫喊住她只是为了求证一个事实。

  萧意眠淡淡撇了他一眼,眼眸中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冷冷的反问道:“顾将军喊住我,便是为了在我面前提上一提这伤心事?”

  虽未明说,但顾绪却明白了这话中含义,瞳眸色彩顿时就黯淡了下来,搭在身侧的手揪着衣片,一字一句如鲠在喉般吐露出来,

  “是,在下冒犯了。”

  萧意眠没有再回应,只是转身步入殿中。

  磅礴大气的宫殿内,雅致的桌案上铺着金线绣制的红色绸缎,虽还未开席,但众臣对靠近首位的两位贵客的阿谀奉承也已经足够热闹了。

  看着那靠近贵客的无人席位,萧意眠第一次觉得自家阿兄的官职有些太高了,深吸了一口气,怀揣着不安的心情一步一步靠近。

  每一步,萧意眠几乎都能够听见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跳声。

  并不算长的路途,她硬是走出了千难万险的感觉。

  好不容易落座了,一道灼灼的目光顿时落在她的身上,鬓间顿时淌下几丝汗意。

  但是为了引起注意,她还是装作没有注意到,扯着尴尬的笑意同邻桌的大人问好着。

第章 惊!南蛮来使

  下一秒一只象牙般白的指骨捏着白玉杯盏映入眼帘,清冷的嗓音透着几分调笑道:“这位便是丞相大人吧。”

  萧意眠握着杯盏的手不自觉的轻颤,强撑着笑意转身回道:“使臣大人。”

  若非有人皮面具遮掩,他苍白难看的脸色早就令人生出疑惑了。

  “丞相大人,这是身子不适?怎么流了这般多的汗。”傅栾眉眼笼着几分关怀凑上前来。

  吓得萧意眠险些从位置上跳了起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抬袖擦着额间汗色,目光躲闪道:

  “许是方才外边的过于乏闷,这才出了些许汗,劳使臣大人关怀了。”

  傅栾抬眸瞥了一眼外边萧瑟吹动枯黄落叶,并没有揭穿这个破绽百出的理由。

  瞳色的微沉的眸子流转着幽光,再度凑近了几分,低沉缱绻的嗓音呢喃在耳畔,“原来是天气乏闷呀,那么.....今早也是因为天气乏闷,婖婖才不愿出来见我吗?”

  搭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目光紧张的打量着周围人,生怕方才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抬眸望去,不知何时周围围聚着的群臣,早已经散了开来。

  心头惶恐这才压下了些许,扭头望进那幽深的眸子里,看着那眸子里浅浅到底笑意,淡色的唇瓣轻抖颤声道:

  “下官不知使臣在说什么。”

  傅栾晃着手中杯盏,莫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扫而过,忽然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仰首一饮而尽杯中酒,“既然丞相大人说不知,那便不知吧。”

  见他坐回位置上,萧意眠松开紧握的拳头长舒了一口气,但心中的烦忧终究还是没有散去。

  睫羽半磕着,手中捧着的杯盏轻晃,琥珀色的酒液映着她晃晃的神色,忽然面前落下一片疏影,本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傅栾,却没想到是.......

  一袭绯色锦衣白玉掩面的南蛮可汗立在身前,手中端着酒盏推至眼前,男人低沉的嗓音恍若冬日琳琅碎玉声,

  “丞相大人,孤敬你一杯。”

  萧意眠微微愣神,压着脸上还未散去的惶恐捧杯敬酒道:“可汗身份尊贵,理应下官敬您才是。”

  今儿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来的两个国家,一个接一个的往她跟前凑,她只是一个丞相,又不是北安的皇帝,皇子!!!

  南蛮可汗闻言,眼底酝着的暗色挑起了几分波动,绯色的薄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殿门口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

  “陛下到。”

  思量流转在眉宇间,男人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将唇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在座众人除了南蛮与月氏两方人,皆起身恭迎行来的北安皇帝。

  同时也将置身于煎熬中的萧意眠拉扯了出来,看着这段时日行事格外昏惑的陛下,萧意眠头一次觉得他来的真是时候。

  这两位难搞的国君还是配国君比较好!!!

  果然北安皇帝一见到两方人马,眼睛顿时就亮了,尤其是看见南蛮可汗时,堂堂一国之君脸上居然出现了献媚讨好的神色。

  叫殿中群臣看了无一不觉得格外丢脸。

  北安虽是势弱国带也犯不着一国国君,这般谄媚讨好。

  他们的陛下怎么变成了这等谄媚小人之姿了,以前那个处事果断为民的君主怎么就一下子没了哪?

  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陛下被人替代了,但陛下身边有龙潜卫,又有什么人有通天的本事能够躲避龙潜卫悄无声息的替代陛下。

  所以陛下现如今的奇怪状态,他们也只能当是这些时日生出的变故,让陛下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才性情大变。

  不过面对北安国皇帝的谄媚之举,南蛮可汗并未放在眼中,轻撇一眼便端着手中酒盏回了位置上。

  傅栾虽并未像南蛮可汗那般甩脸色,但态度也没有过于亲热,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

  众臣见状心头不由的一紧,目光紧张的望着自家依旧看不清局势的陛下,满眼皆是惶惶之色,生怕自家陛下脑子一热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不过北安皇帝见两位邻国来使都不搭理他,心中虽有不满,但终究还是按耐了下去,冲着身侧内侍吩咐着让其开席。

  薄纱青烟拢着管弦丝竹悠扬之音,殿中央袖起潋滟,勾的一众心神荡漾。

  高台临近席位处,傅栾摇晃着酒杯半边身子往她这边倾斜着,“婖婖,你可知那为首的南蛮可汗是何人?”

  萧意眠不着痕迹的一侧挪动了一下,与之拉开距离,目光望着对面那投来莫测目光的白玉掩面的男人,方才那可汗过来时,她太过于紧张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

  如今冷静下来,她瞧着这人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瞧见过。

  收回眸光,端起呈着酒水的杯盏凑到嘴边,缓缓道:“在下并不知使臣与小妹究竟有何纠葛,才会让使臣认为在下便是小妹,至于南蛮可汗的身份在下也并不好奇。”

  见她矢口否认,傅栾只是耸耸肩并不在意,抬手将酒杯中的琼液一饮而尽,好似不经意间凑到她的耳畔低语道:

  “这南蛮可汗便是当初那些带走你的那些山匪的大当家。”

  萧意眠瞳孔微缩,震惊之色划过眸底很快便掩了下去,“这般没有证据之事,使臣还是切莫妄言。”

  但余光却依旧忍不住往那可汗身上撇去,只见男人握着杯盏的手微抬,衣袖顺着他的动作滑落至手肘间,一抹灼眼的蝴蝶状纹身映入她的眸子里。

  霎时攥在手中的杯盏响起一声咔嚓声。

  蝴蝶纹身......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新可汗身上........

  当年之事......南蛮究竟在其中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此时晚宴的气氛也已经暖的差不多了,也差不多可以开始谈论正事了。

  “两国使臣想必都是初次前来北安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朕说,朕定尽地主之谊满足二位。”北安皇帝笑眯眯的望着下方的两人。

  闻言傅栾坐直的身子,目光从萧意眠身上掠至皇帝处,清冷矜贵的面容上没有半分动容反倒是尽显冰冷之意:“多谢陛下关怀。”

第章 求娶

  “今日我等前来,本是为了对这些时日我等在边境的莽撞聊表歉意,怎么敢再向陛下提需求。”

  话语虽说着聊表歉意,但那恣意邪肆的姿态却没有半分歉意,反而尽显嘲弄。

  抬手轻拍了两下,“带上来。”

  琳琅银铃声从殿外传来,只见四个身材魁梧的侍从抬着一顶小娇子走进来,上扬的四角分别挂着几个精致的铜铃,随着几人的动作一步一响。

  幽香浮动,轻盈的纱幔半遮半掩着轿中的娇影,轿子停在殿中央,其中一名侍从屈身上前。

  染着艳色蔻丹的纤细柔荑拨开纱幔落在一侧侍从的手臂上,娇影探出身来,绯色薄纱朦胧掩面,一双上扬的狐狸眼勾人心魄,只是一眼便吸引了在座众人的目光。

  身姿摇曳走上前,纤手搭在左肩屈身行礼道:“九黎,梵兰见过陛下。”

  “梵兰乃是我部族最小的一位公主,为表这些时日的歉意,孤特意将梵兰公主献给陛下,还望陛下勿要怪罪我等这些时日的莽撞。”

  但北安皇帝明显没有听出来其中的嘲弄,反而看着那站在殿中的婀娜美人脸上露出久违的满意之色,但他好歹贵为天子,该推辞一下还是要推一下的。

  语气故作大度道:“国度之间时有摩擦本是常事,可汗无需自责,只是梵兰公主朕实在是.......”

  下方的大臣见两位君主随意两句就将这些时日的两国交战定义为普通摩擦,心中那叫一个焦急。

  生怕自家陛下又乱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阻拦的话语还未开口,便被南蛮可汗给插了话,“陛下,我等今日献上公主梵兰,其一是为补偿,其二便是想与北安再结秦晋之好平息边关战乱。”

  “可汗这话是?”北安皇帝一时有些不明白此话是何意,莫不是云知公主一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南蛮可汗并未急着回应这句话,染着深意的目光环视落在萧意眠身上,随后屈身行了此番最为恭敬的一礼,

  “孤愿用五座城池与一份百年免战合约为聘,向陛下求娶一人”

  北安皇帝眸子顿时一亮,今日前来赴宴的也有不少贵女,莫不是哪位正好入了这南蛮可汗的眼!!!

  大手紧紧扣着椅柄按耐着心头激动,“哦,不知可汗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听闻贵国丞相的妹妹乃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孤愿用五座城池与合约求娶丞相之妹为后,还请陛下应允。”可汗不紧不慢开口道。

  寂静恍若穿堂而过的风,瞬间充斥在整个大殿之中,皇帝面露着难色开口道:

  “可汗有所不知,丞相之妹萧意眠前些日子意外身故了,所以可汗此番请求朕实在没法应允。”

  闻言,南蛮可汗脸上神色并无波动,显然是对这件事情并无意外,“此事孤早有耳闻,所以孤这五座城池与合约换的是她的尸身。”

  皇帝顿时眼前一亮,还有这好事,“可汗此言.......”

  这时高台下的萧意眠再也坐不住了,陛下显然是已经动心了,毕竟拿一具尸骨换取五座城池这样的好事,换成是任何一位君主都会动心的。

  况且她与这南蛮可汗并未见过,实在是不能理解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也不明白这南蛮可汗什么恶趣味,拿五座城池换她的一具尸骨,虽然这具尸骨并非她的尸骨,但是人家都已经埋土里了,还要把人家拿出来和亲!!!

  这像话吗!!!

  只是她还未开口,顾绪便先跳了出来反驳打断道:

  “陛下,萧家姑娘早已经入土为安,实在不宜打扰她的安宁。”

  臣子的阻拦声,成功拉回了皇帝即将远走的理智,对上台下众臣的目光冷静下来,但此番诱惑着实令人动心,他又不想就此放弃。

  目光环视了一番台下众臣,最后落在了同样望着他的萧意眠身上,手掌贴在扶手上,指尖无顺序的敲击着。

  这南蛮可汗要的人好歹也是丞相府的,不如先问过了丞相再做打算,免得他就此答应了此事落人口实。

  “丞相,此事你怎么看。”

  凌冽的目光落在身上,萧意眠心头一沉。

  那顶替她的尸骨,虽然早已面目全非,但保不齐被人挖出来后不会发现什么,她不敢轻易去冒这个险。

  可若是不答应,陛下这里,甚至是北安国民这里,她怕是难以.......

  毕竟一具尸骨换五座城池,两国安宁,这样的好事,可以免除多少人的跌沛流离。

  再三斟酌下,她终究还是打算同意此事。

  攥成拳的手掌缓缓松开,此事说到底,终究是个两难的抉择.......

  垂下眼眸,绯色唇瓣微启正要出声,身旁原本站在局外的傅栾,却出声入了局。

  “呵”傅栾半倚着椅背,两只捏着酒盏轻晃,狭长的眼眸轻撇落下细碎光影,绯色薄唇轻勾嘲弄道:“可汗想娶人家姑娘的遗骸,也不当面问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寂静的气息弥漫在大殿之中,谁也没有想到,傅栾一个月氏国使臣会突然插言北安与南蛮的这番交谈。

  而且说的话,还这般的......离谱......

  人姑娘都死了这咋去问了,难不成让那南蛮可汗下去问???

  “月氏使臣说笑了,萧姑娘已玉殒香消,孤又如何能当面一问,总不能入阴曹地府去去问一遭吧。”露在外边的薄唇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傅栾一饮而尽杯中酒,神色轻蔑开口道:“可汗说笑了,毕竟就算你下去了,人姑娘愿不愿见你都是个问题,毕竟谁会满心欢喜嫁给一个与之有国恨家仇之人。”

  意有所指的话,顿时让南蛮可汗的脸色阴沉了下去,沉如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恍若一柄柄锋利的钢刀。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北安皇帝虽然很迷茫,这两人怎么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但还是连忙出声打着圆场生怕两人一个不顺眼,便牵扯与他北安。

  只是这圆场似乎打的有些迟了。

  只见南蛮可汗冷冷了瞥了一眼傅栾,目光掠至落在北安皇帝身上面若寒霜道:

  “看来北安对我等的致歉并不愿接受.......既然如此那我等也不强求了,只望北安能够再多撑上些时日。”

第章 夜探丞相府

  闻言,北安皇帝与众臣顿时眼前一黑,什么东西就要再多撑上一些时日了,方才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啊,人家月氏国使臣怼他,怎么就牵连到他们身上了!!!

  众人纷纷想要解释一番,但南蛮可汗似乎已经认定了一般带着人直接便离开了。

  看着如今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北安皇帝情急之下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整个宴会顿时归于一片乱糟糟的场面,实在受不了这般压抑气氛的萧意眠,借此从殿中溜了出来。

  薄风吹过耳畔,将她从烦躁中拉扯出来。

  “丞相大人。”透着几分娇蛮的嗓音轻颤的在身后响起。

  萧意眠扭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牧还九站在身后,凌波泪色望着她,眸子里皆是欣喜之色。

  再见故人,心中涌上万般愁绪,但碍于眼下身份她终究还是拢下了神色,眸色温柔缓缓道:“世子妃。”

  牧还九快步上前了几分,望着她婆娑着泪眼,绛唇微启一副似语非语的纠结神色,良久才出声道:

  “萧大哥,不知阿意的尸骨埋在何处,我想去见一见她。”

  闻言,淡淡无奈涌上眉眼,今日怎么这般多人来寻她那一具顶替身份的假尸骨。

  难道今日有什么特殊的?

  素手虚虚握着衣袖,目光透着些许复杂落在牧还九身上,一想到九九要去祭拜那具尸骨,她便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毕竟她还活生生站在这里,自家的好友便要去祭拜她了。

  不过出于不露出马脚,萧意眠还是将地点说了出来。

  当时为了避免令人生疑,那具尸骨他们并未带回都城,而是直接埋葬在了那村子。

  得到了准确地点后了,牧还九眼底的泪彻底绷不住了,绢帕掩着泪眼悲怆道:“萧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当年若不是她带着阿意出去,说不定便不会像如今这般........

  看着好友愧疚的模样,萧意眠也很为难,但又不能将真相说出来,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两句。

  不过好在牧还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擦了擦眼角水色,便也告辞离去了。

  夜色薄凉如水,萧意眠看着牧还九离开的身影,心中一时间五味杂尘,当年一事本就是命,她注定了会被那些人带走,哪怕再怎么也改变不了。

  若是当真要细算,也应该是怪她将九九牵扯其中,害她平白担忧了这些年。

  叹了一口气,将脑袋中的愁绪拨开,今夜发生的事情太乱了,乱的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而且看那南蛮可汗方才离开的情形,明日边境怕是又会有大动作。

  ......

  从皇宫回到丞相府,已是深夜。

  萧意眠笼着满脸倦色,步入漆黑一片的屋内,身侧跟随的尘音正想上前点灯,却被她挥手屏退了下去。

  房门缓缓合上,月色清冷映入房中,萧意眠揉了揉眉眼朝着床榻边走去。

  忽然一大片阴影落下来,夜晚凉风吹上心头,看着眼前金线绣制的祥云衣片,脸上倦色顿时僵在了脸上。

  “婖婖,阿意。”嗓音温柔缱绻透着道不尽的思念,恍若情人间的呢喃细语。

  可偏偏就是这般寻常的轻唤,却叫萧意眠通体生寒,娇躯止不住的颤抖着无一不透露心底深处的惶恐。

  指尖死死扣着掌心冷静下来,她仰眸镇定的望着眼前这不请自来的人,冷声道:

  “使臣深夜不请自来,可是有些什么要事?”

  傅栾未语,只是靠近她几分。

  冷冽竹香扑面而来,顿时乱了她本就不稳的心神,后退了几步却险些撞在了一侧架子上。

  幸好被傅栾揽住腰身拉了回来,还未等她反应,大手覆上她的脸颊,指尖贴在人皮面具的边沿处,刚剥起些许缝隙,便被萧意眠一手按住了。

  女子原本半掩着的眸子,此刻彻底睁开,水润瞳眸中满满都是遮不住的谨慎,素手抵着他的胸口,质问道:“使臣这是做什么!”

  面对质问,傅栾却显得格外不紧不慢,反手抓握将她的双手禁锢在背后,俯首贴近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阿意,你在怕什么?”

  萧意眠仰首微微拉开距离,目光慌乱错开气急了的眼尾飘上一抹绯红,语气颇有些急促道:“此地是北安丞相府,并非使臣的月氏国,还请莫要对在下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可傅栾的动作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放肆了起来,指尖划过脖颈,再度落在那人皮面具边沿,只听“嘶啦”一声,面具轻而易举脱落下来。

  挣扎不开的萧意眠,情急之下一头扎进了傅栾的怀中。

  只听头顶响起一声轻呵声,傅栾似乎被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取悦到了。

  大手勾着她的纤细腰肢,垂首贴在她的耳侧缓缓道:

  “阿意,你说我若是将你还未死的消息传出去,那南蛮可汗会不会再度向北安帝求娶你或者率兵攻下北安强娶于你........”

  话音落下,傅栾明显感觉怀中娇躯一僵,低哑的嗓音响起,哪怕暴露至此言语间依旧死咬着不松口,“使臣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好,阿意听不懂。”傅栾眉眼含笑的附和着,收回手将人儿从怀中拉出来。

  忽然间的明亮,让萧意眠有些慌了神,抬手掩住面容,目光愤愤透过缝隙躲闪望去,似乎很不理解眼前人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眼前人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熟悉的玉珏,正是昨日她扔入池中的那枚.......

  惊愕浮现眼底,话语堵在唇边问不出口。

  傅栾拿着那玉珏凑近她腰际,修长的指骨勾着那艳丽的红绳,衬的恍若大家精心雕琢的美玉一般,一举一动像极了一副画卷。

  明明还隔间好几层衣衫,她却觉得那灼热的指尖落在她腰间肌肤上一般。

  系好玉佩,傅栾看着依旧掩着面的人儿,俯身凑近贴在她耳侧,“阿意,好梦。”

  说罢,不等萧意眠有所反应,他便已转身离去。

  飘然的衣摆划过夜色寂静,萧意眠看着空荡荡的屋内,久久回不过神来,她不明白今天傅栾前来究竟为何。

第章 议和

  难道只是为了送这玉佩?

  软玉细腻的质感落在掌心,眼眸中添着些许纠结之色........

  .........

  次日,天色还未明,边境的急报便匆匆送入了都城之中。

  与嫔妃玩闹至半夜的北安帝刚歇下不久便被这急报吓得,从龙床上险些滚了下来。

  赤目圆瞪望着手中的密函,嗓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颤抖,“哪里传来的急报!”

  “樊,樊城.....”内侍惶恐的跪下身,不敢多言半句。

  话音落下,摧毁了北安帝心中的微末侥幸,手掌颤抖的弄了好几下才打开那密函,看着上方的消息,死寂的心情泛不起半分波澜。

  甚至还添了些惶恐不安。

  昨夜,他派去的人不是带回来了,那南蛮可汗谅解的消息吗?

  怎的今日还是传来了南蛮攻下樊城的消息!!!

  北安帝瞳眸猩红,用力将手中的密函砸了出去,这南蛮可汗屡次违约当真是........

  可恶.......

  可偏偏这北安都城之中,他也无法拿他如何!

  “来人,宣丞相入宫。”

  只是萧意眠还未入宫,百里加急的密函便接二连三送入了宫中。

  气得北安帝将书房中东西砸了个遍,服侍在侧的内侍,也是一个个缩着脑不敢做声,生怕陛下一个牵连,将他们一起给砸了。

  这时殿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傅栾带着楚白大摇大摆的闯入着北安皇宫之中,丝毫没有将这宫中守卫当做一回事。

  上书房内,破碎的瓷器散落一地压着满地的朝臣奏折,本该在桌案上的笔墨如今也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傅栾无视掉着满地狼藉,步入殿中。

  还未靠近珠帘,迎面便砸来了一块砚台,傅栾侧身堪堪躲过,垂眸看着地上晕开的大块墨迹,话语淡淡道:

  “看来陛下好像并不欢迎我。”

  本以为是丞相来了的北安帝,皱着眉头正想训斥为何来的这般慢,一听这声,脸上怒意顿时收敛了下来,速度之快堪比变脸。

  唇边扬起热情的笑意迎上前,“使臣哪里话,朕不过是一时失手,让使臣受惊了。”

  傅栾没有回话,只是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绕过北安帝径直走上了那不远处的软塌坐下,俨然一副把此地当自己家的模样。

  徒留站在原地的北安帝尴尬的收回手扯了扯袖子,心中虽有不满但却不敢发作,毕竟眼下有求于人。

  丝毫不把自己这大不敬的行为回事的傅栾,还不紧不慢的拎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氤氲雾霭升腾在半空中,傅栾浅抿了一口茶水,不绕弯子的直言道:“月氏可以派兵助北安抵挡外敌,只是有一个条件。”

  原本听着月氏愿意派兵还一脸欣喜的北安帝,一听有条件心情顿时便有些忐忑不安,生怕眼前人趁此机会趁火打劫,提出什么令人为难的条件。

  犹豫的神色浮现在脸上:“不知使臣有何条件?”

  傅栾绯薄的唇瓣轻勾,眼底漫着晦涩的光影,指尖轻沾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两个字。

  惊恐的目光出现在北安帝眼中,快步走上前,瞳眸瞪大死死望着傅栾,语气颇为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会知道!”

  傅栾执着丝绸绢帕慢条斯理擦着湿润的指尖,“若想人不知,除非己末为。”

  此刻的北安帝,瞳眸赤红像是瞧见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一般,全然没有半分帝王的威仪,躲闪的目光露着几分纠结,考量道:

  “这个条件朕需要考虑一番。”

  对于这个结果,傅栾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还有几分意料之中。

  弹了弹衣袖,目光淡然落在他身上,“陛下想考虑多久都没有问题,只是北安怕是坚持不到陛下明白的那一日。”

  一针见血的话语,直接将北安帝架了起来,逼着他在此之间做一个选择。

  拳头攥紧又缓缓松开,整个人格外颓败的后退了两步,直至跌坐在地,皱巴巴的龙袍拢在身上黯淡无光。

  良久才缓缓道:“好,朕答应,但也请使臣务必信守诺言。”

  “只要我见到了我要的东西,明日午时援军便会抵达,武宁城。”

  说罢傅栾便不再做停留,转身径直离去。

  .........

  待到萧意眠来到上书房时,傅栾早已经离开许久了。

  不同于先前满地的狼藉,此刻的上书房早已被收拾整洁,只是一踏入殿中,萧意眠便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氛。

  只见薄纱缀着珠帘后,北安帝满身颓然坐在桌案前望着前方的一份密函发呆,听见她进来的动响,抬眸,放下扶着额头的手。

  语气透着深深倦态道:“丞相来了。”

  萧意眠拱手行礼道:“不知陛下唤臣来,所为何事。”

  “樊城一事,想必丞相也有所耳闻了吧,今日朕唤你来,是想商议一番如何平息南蛮可汗怒意与南蛮议和。”

  平息怒意?议和?!

  本以为陛下唤她前来是想商议如何进一步阻止南蛮继续攻城略地,却没有想到却是为了这两件事。

  人家如今都打到家门口了,议和可能吗!

  就算可能吧,整个北安怕是都要被拔掉一层皮,沦为他南蛮附属国才有可能平息议和。

  萧意眠狐疑的望着眼前的皇帝,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一国之主想出来的主意,一味的求和讲诚,连半点尊严也不给自己留。

  这当真是当初阿兄拥护了那位帝王嘛?

  怀疑的种子在心底一寸寸发芽,令人心生惶恐的念头在心中生长出来。

  纵使心中泛着渲染大波,但面上却依旧无所表露。

  垂下眸子不愿与那珠帘后不知真假的天潢贵胄对视,“此事牵扯重大,不如陛下再多唤几位大人来商议此事。”

  萧意眠义正言辞的装傻成功让北安帝陷入了尴尬中,咳嗽了两声,他索性直言道:

  “昨日那南蛮可汗愿意用五座城池来换你妹妹的尸骨,朕便想着倘若丞相去商议,此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光影跳跃落在萧意眠衣摆上,冷冽碎光飘落在眸底,她抬眸直直望着眼前人,冷道:

  “陛下的意思是想让臣用家妹的尸骨去与那南蛮可汗议和。”

第章 缘由

  话语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北安帝望着那双好似洞察出了什么的眸子,莫名的生出些许心虚。

  但很快心虚掩下升腾起来几分怒意,自己堂堂皇帝居然会被一个臣子震慑住,眉头紧拧猛的一拍桌案不满道:

  “丞相是对朕的决定有所不满吗!”

  萧意眠维持着挺直腰背的姿态,没有丝毫惧色,“臣不敢。”

  可这般姿态却让北安帝愈发怒火中烧了起来,抓起桌上的密函便砸了过去,

  “不敢,朕看你倒是敢的很啊!”

  萧意眠被砸的脑袋一歪,散落下来的碎发遮掩住她幽深的神情。

  虽然那一抹心虚划过很快,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只是眼前人究竟在虚心着什么?

  是因为愧疚,还是那不能令人知晓的秘密?

  猜忌如雨点般细密落下,只是她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将整个事情串联起来。

  她跪下身来,言语间依旧是那般镇定道:“陛下息怒。”

  北安帝冷哼一声,看着那珠帘摇晃外的姿态恭敬的人,这才勉强缓和下来了情绪。

  若非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需要这萧禹泽前去与南蛮周旋。

  就凭他今日这冒犯龙颜之举,萧禹泽这丞相之位怕是就要坐到头了。

  “朕也知晓,你的难处,只是如今国难当头,丞相身为百官之首,更应当以身作则,平定人心。”

  这般虚伪的话,听的萧意眠一阵无语。

  合着需要牺牲了,她阿兄这个丞相就得承担起以身作则,平定人心的作用了呗,那还要你这皇帝作甚,留着当个吉祥物的摆设嘛?

  不过面上萧意眠却没有驳了北安帝的面子,“臣定谨遵圣命。”

  毕竟这事有苗头能成,那南蛮的条件,怕是抱着求和意愿的眼前人也是不会答应的。

  但北安帝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反而对她如今这毕恭毕敬的姿态甚是满意,欣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难得柔和下来,

  “那此事便有劳丞相费心了。”

  .........

  一出皇宫,萧意眠便暗中给自家兄长传了条消息,让他查一下最近北安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她则坐着马车来到驿站打算走一个过场。

  只是刚上楼,便迎面碰上早已等待多时的傅栾。

  谦谦贵公子半倚在凭栏处,看见她走进上楼来,幽深的眸子里闪过几分不明显的薄怒,但很快便被掩了下去。

  萧意眠本想装作没有瞧见,只是擦身而过的瞬间,傅栾却伸手将她拽进了屋内。

  傅栾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笼罩在下方,嗓音低沉缱绻道:

  “阿意今日怎么得空来这驿站,莫不是想我了?”

  滚烫的气息落在她的颈间,令她不由的缩了缩脖子,伸手一把将人推开,冷声道:“在下还有要事要处理,还请使臣莫要再乱来了。”

  说着便要开门出去。

  身后的傅栾看着她的动作也不阻拦,只是幽暗的眸光闪了闪,出声道:“阿意,你就不想看看知知吗?”

  萧意眠扣着门口的手一顿,万般心绪涌上心头。

  良久她松开手转身,却没有说是与否,只是看向男人的眸子满是复杂之色,“傅栾你究竟想要如何。”

  傅栾垂下眸子,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默默走进里屋将孩子抱了出来。

  再次见到这个出生不过数日,便被她抛下的孩子,萧意眠终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掩在袖中的手微动,看着这个被傅栾养的极好的孩子,心中的愧疚便又深了几分。

  不过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望了两眼便别过了身子,嗓音强装着冷静道:“使臣若没有别的事,在下便告辞了。”

  出去的身影几乎是逃一般,生怕慢一刻便再也舍不得离去。

  而在她离去的那一瞬间,原本窝在傅栾怀中睡的香甜的知知,却忽然醒了过来。

  稚嫩的哭声隔着房门传了出来,泪色掩着睫羽落下,萧意眠步伐微顿,强忍着想要转身回去的想法,拐进了前方。

  朝前走了没几步,便几名南蛮部族装扮的侍从守在门口。

  萧意眠连忙收拾好情绪,走上前朗声和气道:“我乃北安丞相,奉陛下之命前来拜见可汗,劳请几位通传一声。”

  许是被人叮嘱过什么,为首的侍卫并未为难于她,只是用不善的目光扫视了她一番便转身进屋通传。

  没一会儿,侍卫便从屋内走了出来,先前不善的神色,此刻也变得格外毕恭毕敬了起来,“大人,我家可汗请您进去。”

  看着眼前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侍卫,萧意眠心中添着几分警惕,“多谢。”

  屋内

  萧意眠一进屋便瞧见了坐在窗边的南蛮可汗,只是此刻那可汗并未带着昨日的白玉面具。

  午后微热的风挑起少年耳畔的墨发,她从未想过南蛮的新任可汗竟然会如此年轻,只是那侧脸她总觉得好似在哪里瞧见过。

  还不等她想起来,少年清冷的嗓音便悠悠传来,“听闻丞相大人今日前来是奉了贵国皇帝之命?”

  萧意眠垂下眸子,避开与那南蛮可汗目光的对视,

  “昨日宫宴上,我等与可汗之间发生了些许误会,宴席散后,我家陛下心中悔恨万分,所以特意派我携礼而来。”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函递上,这是她离开上书房时北安帝交于她的。

  虽然她未瞧过里面究竟写的是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定是些丧权辱国的割舍条件。

  不过她也懒得再说些什么了,反正说了又不听,还不如早点处理完事情回家找阿兄商议。

  少年轻抬眼眸,淡漠的目光好似无意般划过她身上,落在了那密函至上。

  良久才伸手接过那密函,他并未着急看,反而随意放在一侧缓缓开口道:

  “丞相大人,北安帝今日让你前来,想必也与你说过了,孤究竟所要何物吧。”

  萧意眠无声叹了口气,果然该来的总会来,“唉,小妹早已化作黄土一捧,在下实在不明可汗为何如此执着。”

  闻言少年深深望了她一眼,却并未开口道明,只是慢条斯理拎起一旁的茶壶为自己添了一杯温茶。

第章 恩情

  淡雅的茶香伴随着星点白雾,萦绕在窗口处,少年扭头看向她,淡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探寻着什么。

  寂静在房内僵持了良久才被少年开口打破,

  “孤只是想报一恩情。”

  恩情?

  萧意眠顶着满头问号,自己和这家伙有什么恩情吗,她怎么不记得了,难不成是失忆的时候把脑子撞坏了?

  拧着眉头,努力回想着,却依旧没有想起自己与这南蛮可汗有过什么渊源。

  “在下并未听小妹提起过与可汗有何渊源,可汗莫不是弄错了?”萧意眠试探性的询问道。

  话音落下,少年望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莫名,绯色薄唇微启,

  “许是令妹只当是一件不足轻重之事,便不曾与丞相大人提起过。”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人的目光带着那么一丝控诉,让她有种自己渣了眼前美少年的古怪感觉。

  但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欺骗过什么美少年的感情,更何况这人还是南蛮可汗。

  一个月氏国太子都够她受的了,她又不是疯了,又何必再去招惹一个南蛮可汗,给自己添堵。

  青烟萦绕在屋内,萧意眠正准备再说些眼前却莫名一黑,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上来,险些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手肘杵着榻沿,疼痛换来一丝清明,看着少年朝着她落下的手,唇齿间艰难的吐露出几个字眼,“你对我做了什么。”

  少年微凉的指尖贴在她的耳侧,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除此之外并未有任何过逾的举动。

  清浅的撕拉声响起,萧意眠心头一慌想要阻止,可无力的身子却提不起半点气力反抗,只能任由少年撕开她脸上的遮掩。

  少年的手轻浮的落在她的眉眼间,低沉的嗓音咬着字词缓缓道:

  “姐姐,我找到你了。”

  姐姐?什么姐姐?

  朦胧的看着少年精致的面容在眼前放大,萧意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铺天盖地的药效却将她拉入了昏睡中。

  ……

  斜阳半垂,衬的天色浑浑噩噩。

  薄纱轻盈落下,将人儿隐于其中,床榻上人儿修长睫羽轻颤,疏光泄出眸子。

  陌生的环境映入眼帘,萧意眠撑着睡得乏累的身子,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昏惑烛火映着她眉眼冷清茫然。

  她这是在哪里?

  赤足踩在地面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的一哆嗦,小腿一软整个人狼狈的摔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动响。

  “吱呀”

  雕花木门被人从外边推开,少年拎着食盒走进屋来,步伐轻慢而至。

  玄色衣袍落在眼前,萧意眠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少年,眉眼间尽是复杂神色,她记起来了。

  她的确见过这南蛮可汗,在北境那场勋贵之间的狩猎之上,只是她后来被傅栾带走,并不清楚少年最后如何了。

  垂下眸子,掩住那细密神色,许久不曾开口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道:“这是哪里?”

  少年将食盒放在一侧桌上,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回床榻上,疏离的眉眼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之色,

  “此地是阜宁城。”

  阜宁城,北安要塞关城。

  未知的惶恐让萧意眠不由的胆颤了起来,指甲深深陷在掌心,目光望着透着几分摸不透的探究,“可汗带我来此作甚?”

  少年沉眸看过来,绯色的薄唇吐露出三个字,“耶律惊”

  “啊?”萧意眠脸上神色微愣。

  见她没反应,少年再度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耶律惊,姐姐可以唤我阿惊。”

  说着他拿过食盒,取出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在她的面前。

  耶律惊端起其中一碗药粥,舀了一勺凑到她唇边,米香混杂着药香扑鼻而来,勾着萧意眠肚子的馋虫咕噜噜作响。

  她别过头艰难的将目光从上边抽离,抱着肚子语气坚定道:“家中还有兄长等着我归家,还请可汗高抬贵手放我离开。”

  耶律惊落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粥碗幽深的瞳眸中转着几分冷意,“姐姐,不要惹我生气。”

  但萧意眠却丝毫不在意他的不满,依旧重复着嘴里的话,“还请可汗放我离开。”

  两人就这般谁也不肯各退一步的僵持着,甚至耶律惊还得寸进尺的威胁道:

  “兄长负伤,姐姐假扮北安丞相,想必也是不愿看着北安陷入这战乱之中的。”

  少年抚过她耳畔的碎发,嗓音低语缱绻凑到她耳畔,“只要姐姐愿意留在我身边,南蛮的军队便不会攻入北安,甚至我还能为姐姐报仇,杀了月氏的新帝傅栾。”

  “我的事情还是不劳可汗操心了,至于北安是否留存,我并不在意。”萧意眠后仰首躲开他的动作,目光冷冷道。

  对此耶律惊也不恼,自然的收回手在床榻边坐下,拇指转着食指上的戒指,目光依旧是那一副缱绻的模样,

  “既然是连姐姐都不在意的东西,那还是不必存在了。”

  见眼前人依旧是这副除了放她离开,一切都听她任她的话术,萧意眠也懒得再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那日我不过是给了可汗一些伤药,算不上什么恩情,而且可汗攻打北安实在不需要用我当借口,毕竟.......”

  尾音拉长,萧意眠看向他的眼眸中透着几分愤恨,“毕竟可汗身为玉氏遗孤,想要攻打北安不是名正言顺吗。”

  事实的真相只是让耶律惊,眉尾轻挑有些诧异,但却没有扰乱他的半分思绪,指尖点在戒环上,

  “姐姐,今日南蛮军队便会冲上这阜宁城,姐姐你猜牧家能够坚守多久。”

  萧意眠惊愕的对上他狭长的眸子里满满的疯狂之色,绛唇微启正要说些什么。

  下一秒外便响起了一阵混乱的嘈杂声,耶律惊脸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叮嘱了一番旁边的影卫,转身出了房间。

  听着外边的打斗声,萧意眠也曾大概才想过来人或许是阿兄或者傅栾,但独独没有才想到会是……

  房门被暴力的推开,浓郁的血腥味飘进屋来,守在一侧的影卫正准备拉着她离开,却被一箭射穿了胸口,无力倒了下去。

  疏影靓丽带着风尘仆仆的腥味扑面而来,不等她有所反应便将她拥入怀中。

第章 牧还九重伤

  “阿意,你没事吧。”牧还九执着长刀握着她的双肩,神色激动的上下打量着,见她并无大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拍了拍心口,嘴里不断念叨着,好似在弥补着什么遗憾,“还好,还好,这次赶上了。”

  萧意眠呆呆的望着眼前人,泪色晶莹挂在睫羽。

  她设想过所有的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到,前来救自己的会是九九。

  “九九”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分崩离析,她紧紧揪着眼前牧还九的衣衫,泪水不断模糊了眼眶,仿佛想将这些时日,心中压抑的心绪尽数哭出来。

  牧还九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拭着眼泪,言语轻哄着,“没事了,阿意,没事了.......”

  萧意眠抹掉眼角泪色,正要说什么,锐利银芒印着她的眸子朝着牧还九飞速而来。

  她只来得及拉着人往一侧一躲,避开致命的位置,但银芒却仍旧擦过了牧还九的胳膊。

  “嘶”

  牧还九眉头微蹙,手上利落的掷出长刀,彻底抹消了那人残存的命数,单手捂着胳膊,黑红的血色从指缝间漏出,明显刚刚那支飞刃有毒。

  她的身形微晃,整个人无力的朝前倒去。

  萧意眠连忙伸手将人扶住,撕下一截裙边,紧紧绑在她的胳膊处抑制着毒素的传播。

  做完这一切的萧意眠,连忙跑到倒下的影卫身边,将她浑身摸了个遍,搜出来几个白瓷瓶,只是她并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解药,也不敢贸然给九九使用。

  将药瓶塞入怀中,回头搀扶起,倚在一侧的牧还九朝着外面走去。

  此刻院外

  牧还九带来的侍从与耶律惊的人依旧纠缠在一起。

  见两人走了出来,其中一名身穿甲胄的中年男人一刀解决掉眼前碍事的护卫,快步走了过来,看着几近昏迷的牧还九,脸上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小九这是怎么了。”

  眼前人,萧意眠幼时曾在牧家见过,乃是牧将军的副将,陈副将。

  眼眸中顿时闪过希冀的惊喜,“陈将军,九九她中毒了,需要马上就医。”

  一听这话,陈副将连忙俯身抱起牧还九就朝着外边冲,连招呼着手下士兵撤退都来不及。

  .....

  彼时城中牧府

  数名医师进进出出神色无一不是凝重,沉寂之色笼在整个府邸上空。

  氤氲白雾从窗户里偷溜出去消融在风声之中,萧意眠站在研究着她带回来的药物的医师旁,焦灼的在一侧来回踱步着,目光时不时落在那床榻间脸色青黑的人儿身上,眉宇间尽显担忧。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风尘仆仆的谢成怀闯进屋内,看着今早还好好的人儿,如今却气若游丝的躺在那里,脸色顿时惨白了下来。

  身形微晃,脚下步伐不由的放轻几分靠近,想要伸手握住人儿的手,又怕惊扰了医师的救治,只能虚虚的碰了碰。

  退至后方,他的目光环绕了一番随后掠至落在萧意眠身上,深邃的眸子里了然的痛色闪过,随后走上前,一字一句格外认真道:

  “萧姑娘,我想知道九九为何会中毒。”

  斑驳泪色浮在眼眶之中,自责涌在心尖,萧意眠哽咽道:“都怪我没有再快些拉住九九,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暗器所伤。”

  闻言,谢成怀虚握的手猛的攥成拳,暗色浮动在瞳眸之中良久才语气淡淡的开口,但却并未迁怒于她,

  “萧姑娘无须自责,九九视你为至交好友,自从萧姑娘前些年意外失踪后,九九便一直觉得愧对于萧姑娘,如今这般都是九九自己的选择。”

  萧意眠垂下眸子,心中的愧疚之色却愈发深重了起来,自始至终牧还九都是被她牵连之人.......

  她没有继续在房内待下去,反而恍恍惚惚来到了牧家后院。

  澄湖碧波微微荡漾,偶有蜻蜓落于水草间。

  她坐在琳琅的假山处,望着不远处池中跳跃的鱼儿,忽然头顶落下一片剪影,抬眸望去只见。

  耶律惊长腿弓起坐在墙头,手指交叠扣着白玉面具随意把玩着,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至手肘处,彻底露出了他手臂上的蝴蝶纹样。

  看着那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印记,萧意眠眸子里的深色汹涌着。

  看着萧意眠投来的目光,耶律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缀着细碎流光的眸子微扬道:“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他撑着手从墙头一跃而下,来到她身前,少年薄凉的手,落在她的脸侧,看着那恨意幽深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茫然,薄唇轻启呢喃道:

  “我不明白,姐姐看我的眼神为何忽然充满了恨意。”

  萧意眠后退两步,眉宇间含着讥讽道:“我为什么不能恨,当年你们玉氏为了一己之私屠了我萧家满门,一想到你身为仇人之子,我就恨不得啖其血肉,食其筋骨。”

  更何况前世种种,无疑都与眼前人脱不了干系。

  如今她如何能给眼前人好脸色。

  “萧家?”耶律惊动作一顿,茫然的眸子几近变化,最后落下几许嘲弄之色,“难怪姐姐看向我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恨意,原来是这般呀。”

  收回手,挑起衣袖完整的蝴蝶印记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这时后方却传来一阵动响。

  耶律惊只好将话语吞了回去,离开时留下那白玉面具,眸色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后方,兄长的声音微喘传来,“婖婖”

  扭头望去,兄长风尘仆仆的模样映入眼帘,遥遥相望,泪水止不住的漫出眼眶,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哭着什么。

  许是在哭这一路的茫然,许是在哭两世反复才寻的屠灭萧家的仇人.......

  ........

  那一日之后,萧意眠与兄长合力将独坐高台的假皇帝拉了下来,但正的陛下却依旧不见踪影,幼子登基,广安王与丞相辅佐朝政。

  而萧意眠她没有再刻意的隐藏身份,也没有刻意的去暴露。

  北安与月氏联合历时两载,南蛮才被击溃,退居边关数百里,为首可汗耶律惊失踪,身死不明。

  北安也在这场乱战之中从一朝大国沦为如今附属,其丞相自战胜日便退隐山林,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白云舒卷,惹半日春光.....

  山野小院中,稚子孩童围在树下嬉戏打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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