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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号鲜妻令∶总裁老公你在上 (桃喜喜)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爬书网

“谢少,你真在嫂子的滑翔翼上动手脚了?”他:兮兮怀孕要名分。

阮秋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轻轻抵在包厢门板上。刚推开条缝,里头的喧闹就跟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直往耳朵里灌。

“谢少,你快看热搜!万龙山上全是救援队,有人玩无动力滑翔翼出事儿了,会不会是嫂子啊?”

谢骁夹着烟,指节漫不经心敲了下桌面,头都没抬:“她要是还活着,岚岚肚子里的孩子算怎么回事?”

这话跟明着认了没两样。包厢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烟丝燃烧的滋滋声。

“还是谢哥够狠,一出手就是绝的。”

“谢少,你们谢家男人历来不离婚,只认‘丧偶’,是这规矩吧?”

“现在阮秋要是没了,谢哥打算啥时候把岚岚公主娶进门啊?”

“要不是三年前阮秋抢了岚岚和谢哥的婚事,谢哥这会儿说不定都抱俩娃了,也不至于让岚岚在国外受了三年苦。”


听见这话,谢骁明显烦了,指尖一捻就掐灭了烟。他和阮茵不只是青梅竹马 —— 阮茵是他的救命稻草,陪他熬过去无数个想一了百了的深夜。没有阮茵,他十六岁那年说不定就没撑过来。

要不是三年前结婚前,阮茵突然生病得去国外治,偏偏那时候谢家股价不稳,急需阮家的资源周转,阮秋又在那节骨眼上跑到他床上,还被小报记者拍了照买上热搜…… 阮秋就是他和阮茵感情里的一块脏疤,只有她没了,他才能跟阮茵干干净净在一块儿。

“不是谢哥,你咋就确定阮秋今晚准得出事?”

谢骁又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嗤笑一声:“阮秋恐高、怕水、还怕黑…… 她出事,就是早晚的事。”

阮秋脑子瞬间被回忆扎满 —— 第一次跟谢骁去跳伞,她在直升机上吓得腿都软了,谢骁却笑着把她推了下去,虽说最后平安落地,可她直接被抬上了救护车;

谢骁喊她去海钓,深夜的大海黑得像吞人的洞,那回之后,她整整做了三个月心理咨询;谢骁让她学潜水,每次下水前她都得在更衣室偷偷哭半天,有一回在深海闭气太久晕过去,医生说再晚一步她就可能成植物人;还有谢骁带她去滑雪,明明她是新手,却被直接拉到高级道,最后小腿骨折,森白的骨头都戳破了皮肉……

嘈杂的哄笑裹着这些回忆,把阮秋整个人都淹了。她看见谢骁的朋友举着手机嚷嚷:“你们看阮秋朋友圈,还 @了谢哥,说‘感谢你让我变成更好的自己’!”

“谢哥你是真牛,让阮秋去玩死亡率三分之一的翼装飞行,她居然真听话?”

“阮秋当初本来就是上赶着贴谢哥,别说让她玩这些,就算谢哥明说让她去死,她估计都乐意,你们信不信?”

阮秋怀里还抱着那盆脆弱的小植物,隔着门缝盯着谢骁那张好看得扎眼的脸。是谢骁说,想要万龙山悬崖上的海石竹当二十六岁生日礼物,她才穿着翼装从山上跳下去的。她在悬崖上挂了俩小时,跟她一起出事的队员没撑住,摔下去的惨叫声到现在还在耳边响。身体快冻僵的时候,她硬是凭着一股劲爬了上去,救援队送她下山时,还说她今晚是捡了条命。

阮秋往后退了一步,轻轻掩上了门。就当那个爱谢骁爱到骨子里的阮秋,已经死在了今晚的万龙山。而谢骁,得为这个 “死了” 的阮秋 —— 偿命。

2

阮秋消失了三天,再回临川集团时,刚进门就撞进谢骁眼里那点藏都藏不住的震惊。她心里门儿清,谢骁准以为出事的是她。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谢骁突然拽住她,反手把办公室门反锁死 —— 他不想让员工看见他俩的关系,毕竟在他心里,阮茵才是要光明正大娶进门的少夫人,哪能让阮秋坏了规矩,以后让阮茵被闲话戳脊梁骨。

脑子里转了百八十个念头,下一秒谢骁就收好了情绪,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阮秋。只要阮秋还活着,这戏就得接着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阮秋头顶传来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我还以为…… 出事的是你。”

阮秋垂着眼,在他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腕上轻轻碰了下:“谢骁,要是死的人是我呢?”

谢骁顿了顿,语气说得特坚定:“我给你偿命。”

阮秋勾了勾嘴角,转过身,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眉梢那颗小痣:“我记住了。”

“对了,晚上回谢园吃饭,” 谢骁低头碰了下她的唇,“今天是谢阮两家的家宴,我妈亲手给你做了你爱吃的油爆虾。”

阮秋笑着点头:“好,都听你的。” 她向来对他百依百顺,哪怕谢骁从来没记过 —— 她对海鲜过敏,一口都碰不得。

谢骁吻得挺专注:“这周末我约了热气球,咱们一起去看夕阳。”

阮秋还是笑:“好,我去。”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到时候坐热气球的前一秒,谢骁保准会找个由头 —— 要么接个紧急电话,要么说公司有事,转头就消失,就跟以前每一次一样。

跳伞前一刻,他说自己平地崴了脚;海钓的船刚开出去没多远,他就喊肚子疼,坐着小艇先上岸了;俩人一起学浮潜,他总有开不完的临时会议;每年去瑞典滑雪,他准会 “恰好” 发烧……

她的笑里慢慢冷了下来,却吻得更投入,跟这个处心积虑想让她死的男人唇齿相依。

“谢骁,谢谢你这三年的‘教’和‘陪’,让阮秋真的变成了更好、更厉害的自己。”

回工位后,阮秋等客户消息的间隙刷了刷朋友圈,看见阮茵三年来发的第一条动态 ——【岁岁年年】,配的图是两只交握的手,定位在江州那家私房菜馆。她以前跟谢骁提过好多次想去,可谢骁每次都说没空。

更巧的是,谢骁的朋友圈还没来得及屏蔽她,她看见他发了同款配图、同个定位,文案是【年年岁岁】。可她刚刷新一下,谢骁的朋友圈就空了,阮茵那条却还大大方方挂着。

阮秋也点开朋友圈,发了张万龙山悬崖上开得正盛的海石竹 —— 海石竹的花语是同情,她配了行字:【同情男人,是悲剧的开始。】没屏蔽谢骁。

当初要不是她可怜有双向情感障碍的谢骁,他十年前就该没了。不过现在没,也不晚。是她把十六岁的谢骁从深渊里拉出来的,自然也知道该怎么把这个男人送回地狱。

3

到了谢园,阮秋心里叹口气 —— 这世上要是还有人对她存着点真心,大概就只有谢骁他妈苏霖了。苏霖是江大的经济学教授,当年她欢欢喜喜嫁谢骁的时候,苏霖就红着眼跟她说:“孩子,以后怕是要受委屈了。” 现在想想,这话真是一点没说错。

管家开门时神色有点为难,阮秋一进门就看见三年没见的阮茵 —— 阮茵确实怀了,肚子都有点显了,难怪谢骁这么急着要她死。

阮茵左边坐着她妈程若若 —— 那个当年小三上位的女人,右边靠着谢骁,三个人聊得热热闹闹。谢骁的目光几乎黏在阮茵肚子上,眼里的疼惜和爱意藏都藏不住。

俩人目光撞上的瞬间,阮茵的眼泪 “啪嗒” 就掉下来了。谢骁下意识回头,看见阮秋,立马皱着眉呵斥:“阮秋,你姐刚回来,你就欺负她?”

阮茵嘴角偷偷勾了下 —— 她就知道,谢骁永远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就像过去二十二年的青梅竹马一样。

谢骁语气更重了:“阮秋,给你姐道歉。”

阮秋看着他:“谢骁,你先说说,我错哪儿了?说对了,我就道歉。”

谢骁不耐烦地摆手:“就算你没做错什么,跟岚岚道个歉能怎么样?要是你真没错,岚岚怎么一看见你就哭?听话阮秋,你要是爱我,就给岚岚道个歉。”

这话他说过无数次,只要跟阮秋说 “你要是爱我,就……”,阮秋以前真能为了他,刀山火海都敢跳。

还是苏霖打了圆场:“谢骁,去书房叫你爸,他们还在谈事呢。”

两家人坐下来吃饭,程若若心里有鬼,怕阮秋看出什么,故意找碴:“阮秋,你都嫁谢少三年了,怎么肚子还没个动静?”

阮秋端起汤喝了一口,慢悠悠开口:“难怪程阿姨你天生就有当第三者的命,我肚子有没有动静你都操心,怎么,是想替谢家生个孩子?”

这话一出口,桌上瞬间没人说话了 —— 在场的人几乎都被得罪遍了。阮秋眼尖,看见程若若和谢骁他爸谢辞景脸色都变了。

阮秋她爸阮百山当场就黑了脸,呵斥:“阮秋,给你妈道歉!”

阮秋靠在椅背上,懒懒散散地说:“道歉可以啊,我还该给我亲妈磕两个头呢。当年我年纪小,眼睁睁看着我亲妈刚走,你就领着第三者进门,还带了个比我岁数都大的私生女 —— 是吧,阮茵?”

阮百山气得当场站起来,一步跨到阮秋面前,抬手就要扇她耳光!

“爸。” 谢骁突然站起来,挡在了阮秋和阮百山中间。他胳膊往后一揽,把阮秋护在身后:“您别跟阮秋一般见识。”

阮百山正想顺着台阶下,说句 “娶了阮秋真是委屈你了”,就听见谢骁补了句:“反正阮秋说的也没差。”

阮百山差点没背过气去,可眼前的人是谢骁 —— 临川集团最年轻的老板,拿了三年江城杰出企业家,攥着大半个江城实业命脉的谢骁,他哪敢得罪。

阮茵看着谢骁护着阮秋的背影,脸色有点难看。就算她在国外待了三年,这三年里也没少跟谢骁在瑞典的雪山木屋里见面,可为什么…… 他现在会下意识护着阮秋?难道装出来的感情,演久了也会弄假成真?

阮秋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宽阔背影,脑子有点发懵,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地疼。

4

吃完饭,她心不在焉地帮苏霖准备下午茶,脑子里全是刚才谢骁护着她的样子。

“阮秋,三年没见了。”

阮茵的声音突然冒出来,阮秋手一抖,手里的鸡蛋直接掉地上摔碎了。她抬头看向阮茵 —— 不得不承认,阮茵这张脸确实又纯又媚,身段也勾人,难怪谢骁会念念不忘,甚至为了她想弄死自己。

阮秋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打算搭话。

阮茵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这边,脸上的单纯瞬间没了,眼里全是恨:“阮秋,这三年辛苦你伺候谢骁了。你要是识相,就主动提离婚,看在你给谢骁当了三年免费佣人的份上,我会给你一笔让你满意的钱!”

“对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三年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谢骁床上吧?我爸妈当初为了这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还有,你跟谢骁那些不清不楚的照片,我还存了不少,要不要我发给整个江城的人看看?”

阮秋低头把地上的鸡蛋壳捡起来,分离着蛋壳上的蛋液,眼皮都没抬:“阮茵,离婚可以。但你先让程若若那个第三者,去我亲妈坟前磕一百个响头,再脖子上挂着破鞋,从城西走到城南。”

“哦对了,还有阮百山那个婚内出轨的凤凰男,让他自己把那管不住的东西切了,包成饺子,你们一家三口分着吃。你跟这俩把这两件事办了,我立马跟谢骁离婚。”

阮茵愣了 —— 三年没见,阮秋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阮秋哪会这么牙尖嘴利,就算被算计到男人床上,被拍了那些照片,也跟没长嘴似的,傻乎乎地当了替嫁新娘。

“你……” 阮茵刚开口,突然尖叫起来!

谢骁几乎是立刻冲进了厨房,一把把阮茵搂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岚岚,别害怕,我在呢……”

阮秋站在旁边,心里有点空。原来这才是真正爱一个人的样子啊 —— 她第一次跳伞时,在直升机上吓得快尿裤子,谢骁却挂着冷笑把她推下去;她深海晕过去时,谢骁连医院都没去看她一眼……

谢骁抬头看见站在一边的阮秋,火气瞬间就上来了:“阮秋你是死人吗?没看见岚岚受委屈了?不知道给她道歉认错!”

阮秋抬眼看他:“我错哪儿了?”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厨房里响起来。结婚三年,这是谢骁头一回对她动手。阮秋被打得眼前发黑,扶着旁边的料理台才没摔倒。

谢骁指着她的鼻子,语气里全是嫌恶:“阮秋,你自己心里清楚错哪儿了!三年前你不知羞耻爬上我的床,还买通小报记者拍照上热搜,逼我不得不娶你 ——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是多下作的东西?现在,跪下,给岚岚道歉!”

5

阮秋捂着脸,突然笑了。她想起三年前在谢骁床上醒来时,眼前的男人眼里明明有愤怒、震惊,甚至还有点杀意,可最后还是把瑟瑟发抖的她搂进了怀里。就那一点温存,她记了三年,直到今天被谢骁亲手打碎。

“我们离婚吧,谢骁。” 她说。

这话一出口,连装哭的阮茵都顿了下,没声了。她窝在谢骁怀里,等着自己的青梅竹马说 “好”。

谢骁愣了几秒,不敢相信地反问:“你说啥?”

阮秋拿起旁边的柠檬,把面糊和打发好的蛋清搅和均匀,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我说,谢骁,既然我在你眼里这么下作、这么让你看不起,那我们就离婚,我放你自由。”

她看着谢骁的眼睛,语气冷得像冰,眼神里却藏着藏不住的难过。她太清楚谢骁为什么沉默 —— 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谢骁的头号 “追随者”,这是圈子里公开的事。

阮茵是谢骁的青梅竹马,可她阮秋,当年也是跟在谢骁身后的小跟屁虫。为了离谢骁近一点,她大学毕业就进了临川集团。这些年,谢骁不想得罪的人,她去得罪;谢骁不想沾的麻烦事,她去办;谢骁不想去的应酬,她替他陪客户喝酒。在谢骁的潜意识里,她就该像条狗似的,一辈子跟着他。

阮茵等了半分钟,没听见谢骁说 “好”,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哭腔:“谢骁,你答应她啊!你当年娶她,不就是为了阮家的钱吗?现在你早就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了,谢骁,你有资格跟我在一起了!”

谢骁嘴唇动了动:“阮秋……”

阮秋扯了扯嘴角,笑得难过:“我听着呢。”

“你还记得我们周末的约定吗?”

“记得。”

“那我们周末再说吧,” 谢骁别开眼,“这周我先住随园,我们先分开几天,都冷静冷静。”

听见 “周末” 俩字,阮秋手里的柠檬被捏得汁水直流。谢骁的控制欲还是老样子 —— 他宁可让她死在最爱他的年纪,死在他设的圈套里,也绝不会放她走。谢骁的人生里,只能有 “完美的丧偶”,不能有 “不体面的离婚”。

阮秋心里一阵发酸 —— 二十六岁的谢骁,亲手掐灭了八岁那年,他自己给她留下的最后一点情分。

周末那天,阮秋还是去了湿地公园。不出所料,阮茵也在,脸上笑开了花。

阮秋把买好的椰子汁放在阮茵面前,目光落在不远处跟热气球工作人员说话的谢骁身上 —— 男人站在那儿,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好看得晃眼。

阮茵注意到她的目光,语气带着挑衅:“阮秋,你要是真舍得跟谢骁离婚,今天就不该来!”

阮秋扫了眼阮茵的肚子,咬着吸管慢悠悠问:“阮茵,你怀的是谁的孩子?没听说你结婚啊,怎么,你们家是有当第三者的基因吗?”

阮茵气得浑身发抖 —— 她实在想不通,三年没见,那个以前逆来顺受的阮秋,怎么就长出了一身刺!

她余光瞥见谢骁跟工作人员聊完了,突然拿起面前的椰子汁,全泼在了自己身上!

谢骁走过来时,看见的就是阮茵衣服湿透、眼眶红红哭着的样子,湿透的裙摆还勾勒出肚子那点凸起的轮廓。他心疼得要命 —— 这是阮茵,是他这辈子最宝贝的人啊。

谢骁攥紧拳头,尽量压着怒火:“阮秋,给你姐道歉。”

阮秋挤出个以前常有的、讨好的笑:“谢骁,你就不想问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没必要,” 谢骁眼底都红了,“我只信我亲眼看见的。阮秋,跪下,给你姐道歉,求她原谅你!”

阮秋僵在原地,声音有点发颤:“谢骁,我知道我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你逼不得已…… 可我跟了你三年,对你百依百顺了三年,你心里就没对我动过一点点心吗?”

谢骁喉咙动了动,语气又硬了起来:“阮秋,你要是真的爱我,就给你姐道歉。我这是在帮你认清自己的错,阮秋,我是为了你好。”

6

阮秋双腿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

阮茵要在谢骁面前维持柔弱无辜的样子,立刻装出大度的模样:“我已经原谅你了。”

可谢骁觉得这远远不够。那是他连牵手都怕用力弄疼的阮茵,哪能受阮秋这种心思歹毒的人的委屈?

他脸色一沉,冷声命令:“阮秋,把你衣服脱下来给阮茵穿,她衣服湿了,冻着了不好。”

阮秋彻底懵了,眼眶里慢慢蓄满无措的眼泪,声音发颤:“谢骁,别这么对我,这太丢人了,好不好?”

谢骁被气笑了,语气满是嘲讽:“阮秋,这都是你自找的。这三年我对你够纵容了,才让你越来越没规矩。你往阮茵身上泼水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她会多难堪?”

阮秋低着头,身子僵得像块石头,指尖因为太紧张微微抽着。这些小动作全被谢骁看在眼里,他怕吓着怀里的阮茵,刻意放软了语气 —— 可那语气里半点温度都没有。

“阮秋,要是你真的爱我,就该……”

话还没说完,阮秋突然打断:“行,我脱。”

就像过去三年的婚姻里,每次谢骁说这种话,她为了证明自己爱他,就算豁出命去都愿意。

她的手指抖得厉害,慢吞吞解开冲锋衣的扣子,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的脖颈又细又长,锁骨线条好看得很,皮肤是冷调的白…… 可她里面就只穿了件蕾丝吊带,看得人眼睛发紧。

阮茵能感觉到,谢骁搂着自己的手松了一下。她赶紧抓住他的手按在小腹上,声音软乎乎带着哭腔:“谢骁,我好冷啊,肚子还疼得厉害。”

谢骁的眼神立马又冷了下来,目光落在阮秋死死攥着裤腰的手上,语气不容置疑:“继续脱。”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阮秋的声音里满是哀求:“谢骁…… 就算要脱,能不能别让我这么丢人啊……”

谢骁抬手轻轻护着阮茵的小腹,脑子里闪过三年前的画面,语气更冷:“阮秋,你当年主动凑到我床上的时候,怎么没想起‘丢人’两个字怎么写?”

“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 阮秋急得咬破嘴唇,血珠顺着嘴角往下滴,声音里满是绝望,“谢骁,我们离婚吧,求你了,让我走行不行?”

谢骁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没半点商量余地:“先把衣服脱给阮茵,之后再说离婚的事。”

裤子 “啪嗒” 掉在地上。她的腿又直又匀称,线条刚好,却因为又屈辱又害怕微微发着抖,看着就让人心头发紧。旁边谢骁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不少。

阮茵这时候突然有点后悔了。她怀着孕,谢骁这几天确实忍得难受,她太清楚阮秋现在这模样对男人的吸引力有多大。

谢骁弯腰捡起阮秋的冲锋衣,给阮茵披上,扣扣子的时候轻得生怕碰疼她。

不远处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还有人拿出手机要拍。谢骁见状,赶紧脱下自己的风衣,把几乎没穿衣服的阮秋裹得严严实实。

在他眼里,就算是死,阮秋也只能是他的人,只能由他说了算。

他就这么抱着阮秋,她在怀里抖个不停,一边哭一边往他怀里缩,手抓着他的衣领,一遍又一遍问:“谢骁,你到底爱不爱我啊?”

谢骁的眼神沉得像墨,他把阮秋抱进热气球里,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 那是他给她的告别。

“阮秋,你今天做得很好,我很爱你。我在热气球上给你准备了惊喜…… 现在,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谢骁一步一步往后退,他心里清楚,这热气球用不了多久就会失控往上飞,一直飞,飞到最高的地方,然后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他的阮秋,会在最爱他的这一年死掉,而她的死,会成为他娶阮茵的投名状。

7

“走,咱们回家。”

谢骁听见身后传来尖叫声,可他连头都不想回。他觉得自己以前对阮茵有亏欠,现在这个 “亏欠” 被他亲手解决了,往后他的人生,就再也没有污点了。

阮茵没隔多久,就搬进了随园 —— 那是谢骁和阮秋以前的家。

湿地公园那边因为热气球失控,搜救队找得沸沸扬扬,可谢家和阮家这两家人里,除了谢骁的妈妈苏霖,竟然没一个人在乎阮秋是死是活。

苏霖满脸都是眼泪,指着谢骁质问:“谢骁,你这脾气怎么从小到大就改不了!你不想要阮秋,大可以跟她离婚,为什么非要把人逼到绝路啊!”

谢骁脸上没一点表情,冷冷地说:“妈,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脑子不清楚了?”

他把苏霖送走,不耐烦地挂了警方来问线索的电话,转头就抱着阮茵亲了起来。

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他很快就有了反应,可脑子里突然闪过的,竟然是那天阮秋脱了衣服的样子。

谢骁突然一把推开阮茵!他看了看周围,这房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和阮秋以前一起一点点置办的,连空气里好像还留着阮秋的味道……

阮茵懵懵地站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腰:“谢骁,你怎么了呀?”

谢骁心里清楚,自己可能又犯病了。“没什么,” 他脚步有点虚,走到橱柜那边翻找,“老毛病了,你还记得吧?当年要不是你帮我,我差点就出事了…… 我的药呢?”

谢骁在橱柜里翻来翻去,问:“我吃的那瓶治神经的药,你看到了吗,岚岚?”

“什么治神经的药啊?”

谢骁回头看她,语气有点急:“就是那年我犯病,你给我开了药送过来,我吃了好几年的那个。”

阮茵的表情慌了一下,赶紧说:“你不是早就不用吃那个药了吗?”

谢骁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现在去医院开,岚岚,你在家乖乖等我。”

他往玄关走,路过放钥匙的地方,突然看到那里摆着个药瓶 —— 好像这三年,这药瓶就一直放在这儿。

这时候,他脑子里突然响起阮秋以前说过的话:“谢骁,你那个药特别重要,就算平时不吃,也别随便扔。我把它跟钥匙放在一块儿,这样你就不会找不到啦!”

谢骁的心脏突然抽了一下,疼得厉害。他拿起药瓶,看到上面的日期用红笔描得清清楚楚,是上个月刚买的。瓶身上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旁边还有阮秋写的字:【谢骁,加油!】

阮茵走过来,随手从谢骁手里把药瓶抢了过去,撇了撇嘴说:“这不是阮秋写的字吗?真晦气。”

她当着谢骁的面,拧开瓶盖,把里面的药片全倒进了垃圾桶。然后把空药瓶往地上一扔,狠狠踩了几脚 —— 那模样,就像是踩着阮秋的骨头,来抱谢骁一样。

“谢骁,这次咱们一起扛过去,你肯定能好起来的。” 她以为谢骁会过来吻她。

可谢骁只是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盯着她问:“当年陪我熬过来的,真的是你吗,阮茵?”

8

谢骁开车去了医院,可他不是去给自己拿药的,而是直接去了顶层的 VIP 病房。

走进那间病人睡了好几年的病房,谢骁突然有种错觉,好像在这房间里,闻到了阮秋身上的味道。

“阮秋,你可真行啊…… 活着的时候,我还得跟你装模作样;死了之后,你还不肯放过我,是吧?”

病床上躺着的人,眉眼跟谢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床头的卡片上,写着他的名字。谢骁拉了把椅子坐下,开口说:“好久不见啊,大哥。”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个事 —— 你的未婚妻,阮秋,死了。”

“我做得很干净,跟你当年干的事一样,没留下半点痕迹。”

“不好意思啊大哥,你的名字被我抢了,你的人生也被我占了,连你的未婚妻都成了我的人,最后我还把她给弄死了。”

“阮秋这姑娘… 虽然当年为了跟我结婚,用了点不光彩的手段,但说真的,她人挺好的。跟她演了三年的恩爱夫妻,我好几次都差点真的爱上她了,” 谢骁从兜里摸出根烟,没点着,继续说,“可我不能对不起阮茵啊。”

“不过这也能看出来,大哥你输得有多惨 —— 连你的未婚妻,心里爱的也只有我。”

“大哥,我下个月就要跟岚岚结婚了,往后我的人生,就彻底圆满了。”

“对了,还有个事 —— 岚岚怀了我的孩子,你就祝福我们吧,大哥。”

谢骁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快步走了。这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全是阮秋的味道 —— 那是他最讨厌的味道。

谢骁去挂了号,找医生开药。

“谢骁?” 医生看到病历本上的名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原来是谢先生啊,这都快十年了吧?一直都是您太太来给您拿药,今天可算见到您本人了。”

谢骁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医生把之前的开药记录调出来给谢骁看,说:“你看,这都十年了。那时候您太太还是个小姑娘呢,每次来都哭哭啼啼的,跟我说您的病情。”

“她几乎每个月都来,跟我说说您的情况。给您开了三年药之后,您的病情其实就稳定了,可您太太还是不放心,隔段时间就来拿一瓶,把快过期的药换掉,就怕您突然要用的时候没有。”

“为了您,她还自己学了好多心理学的课呢。”

“您太太是真的很爱您啊。”

“对了,您太太名字也好听,叫阮秋。”

“谢先生,您运气真好,她啊,真的给您带来了好时光。”

“可得好好珍惜啊。”

后面医生还说了些什么,谢骁已经听不见了。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慢慢举起来 —— 那双手上,好像全是血,是阮秋的血。

9

谢骁开车路过当年那个阁楼。他十五岁到十九岁那四年,因为有心理问题,被谢家半关在这里,跟坐牢似的。

他直接开车冲进了谢园,一进门就看到谢辞景在那儿看报纸。

谢辞景看到儿子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嫌恶地往后躲了躲,说:“又犯病了就去吃药,别跟疯狗似的乱咬人。你这几年不是控制得挺好吗?怎么阮秋一死,你就成这德行了?”

谢骁一把抢过谢辞景手里的报纸,撕得稀碎,眼睛红得像要流血,吼道:“那几年在阁楼下陪我说话、给我送药的人,到底是谁!”

谢辞景一看就明白了 —— 儿子这是为了这事发疯呢。

他喝了口茶,语气轻飘飘的,跟没回事儿似的:“是阮秋。”

谢骁一把抢过谢辞景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在墙上,杯子碎了一地,他厉声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我!”

谢辞景抬手接过管家递来的新茶杯,一脸无所谓地反问:“所以呢?就算你知道是阮秋又能怎么样?她连孩子都生不了。现在阮茵怀着你唯一的孩子,阮秋不赶紧死,把临川集团少夫人的位置让出来,难道要让你儿子成私生子,让你最爱的女人当小三?”

谢骁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得像个孩子。

谢辞景看着儿子,眼里半分父子情分都没有:“阮秋那姑娘,满脑子都是跟你谈情说爱,人又笨,她本来就该嫁给你那个成了植物人的大哥。阮茵这姑娘不一样,心狠手辣,会耍手段,她才是谢家给继承人选好的媳妇。”

“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跟个女人似的软弱。你当年连自己亲大哥都能下狠手,要不是看你够心狠,就你这病,我怎么会让你当继承人?”

就在这时候,谢骁的手机响了,是苏霖打来的。

“谢骁…… 救援队好像找到阮秋的尸体了,你过来看看吧…… 她活着的时候你不爱她,现在她死了,你要是能来送送她,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谢骁跪在那具已经认不出模样的尸体前。旁边的工作人员问:“谢先生,您确定这是您太太吗?”

谢骁死死盯着那件他亲手给阮秋披上的风衣,看了好久,才哑着嗓子说:“… 是。”

他抱着那具遗体,亲自推进了焚尸炉。周围的人都在说,这男人可真深情。

谢骁一直沉默地站在那儿,可就在焚尸炉的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刻,他突然跟疯了一样冲了过去!焚尸炉里一千多度的高温,他半点都不怕,直接就要往里冲!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苏霖作为妈妈,反应最快,拼了命地抱住儿子,旁边的人才赶紧七手八脚地冲上来,按住已经疯了的谢骁。

谢骁那张原本英挺的脸,因为太痛苦而扭成了一团,他扯着嗓子喊:“放开我!让我跟她一起死!”

“阮秋胆子小,她怕黑,还怕疼,让我去陪她啊!”

“你们快松手!求求你们了,我要去找阮秋!啊啊啊!” 旁边的人听着,都忍不住红了眼。

苏霖跪在儿子旁边,紧紧抱着他,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谢骁被人按着胳膊腿,还拼命扭头对着苏霖喊:“妈!妈妈!我知道错了,儿子知道错了!你让他们放开我,让我去找阮秋,好不好?妈妈,我给你磕头还不行吗?”

苏霖被这样疯魔的谢骁吓到了。

他眼珠子黑漆漆的,眼神里是纯粹的疯狂。

苏霖的心坠向了无底洞。

谢骁这次犯病,再也没人能把他从深渊中带出。

再也没人能带给他光明。

那个世界上唯一能带给谢骁阮秋的阮秋,已经被他自己用最残忍的方式,亲手扼杀了。

~

阮茵也去送了自己亲妹妹。

谢骁发疯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外梧桐树下,静静地看着。

手搭在自己小腹上。

谢骁抱着骨灰匣出来,看见阮茵的第一眼,就血红了双眼。

他一步步走上前,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阿修罗。

愤怒和恨到了极致,反而是平静。

平静的杀意。

“为什么骗我。”

阮茵目光落在骨灰匣上,“谢骁,我是为了你好。”

谢骁又冷又轻的笑笑,抬手,扼住阮茵的咽喉。

他说,“你先下去陪阮秋,给她带句话,等等我,等该死的人都死完了,我会下去陪她。”

阮茵知道自己快死了,却出奇的平静。

“谢骁,阮秋没有生育能力谢家是知道的,能给你生儿育女的只有我,与其让你爱上她,却要和我痛苦的共度下半生,不如让你一开始就爱上我。”

她闭上眼,阳光穿过稀疏的梧桐树叶落在她脸上。

清泪落下。

“谢骁,动手吧。你害了你大哥,杀了阮秋,然后你再杀了我和你的孩子,从今往后,世上将再无任何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谢骁的手缓缓松开。

“我让你活到生下我的孩子,阮茵。”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阮茵剧烈咳嗽起来。

她一边咳,一边说,“谢骁,作为对你不杀之恩的回报,我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爬床那件事,不是阮秋策划的,你也知道,阮秋蠢得要死。”

“那是你爸做的。”

“你们谢家当年需要阮家的资金,需要那场联姻稳定股价,但你爸知道你不爱阮秋。”

“于是他给阮秋的水里下了药。

“对了谢骁,阮秋在你之前,从来没有过别的男人,你应该查的很清楚。”

“那晚她流血了吗?”

“如果没有,你要不要猜猜,是谁在你之前,睡了阮秋?”

三天后,谢骁亲自把自己锁进了谢园阁楼。

陪伴他的只有那个轻飘飘的骨灰匣。

阴暗狭小的阁楼被他亲手装上了光芒最炽烈的灯,把每一寸都照的亮如白昼。

“阮秋,娶你之前我把你查的很彻底,我想知道你是多么卑劣下贱不堪的女人,我想找个借口,在婚前弄死你。”

谢骁笑了笑,闭上眼,沉浸在回忆里。

“但是阮秋,你真的太干净了,那么傻,那么蠢,以至于跟在我身后十几年我竟然都没注意到你。”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么蠢,那么胆小的你,怎么敢上我的床?”

“你不在之后我做梦,总是梦到往事。梦到我作为影子生活在谢园的那些年。”

“我明明是大哥的双生子,只因为出生被判定携带了劣等基因,不得不活在阴影里。没有自己的名字,没有自己的人生,不知道外面的天地,阮家的小姑娘是我唯一的朋友。”

“但为什么那时候我的眼里只有阮茵?大概是因为你太阮静,太沉默。”

“后来我忍受不了了,我弄死了大哥——很遗憾只是让他成为了植物人,但一切都如我所料,他死了,我才能真正的活。”

“那一年我多大?我记得是十三。”

“我如愿成为了谢家唯一的儿子,有了名字,有了金钱,有了权势,有了地位......”

“然后所有人都告诉我,阮茵会是我未来的新娘。”

“其实我不爱她,真的,阮秋。”

“我只是以为,我被软禁在这里的那些年,陪伴我的那个人,是她。”

谢骁看着窗外的天空,忽然笑出了泪,笑得抱着肚子打滚。

“其实一开始就错了,阮秋。”

“谢辞景那个老不死的说,阮茵是给谢家继承人准备的新娘。”

“如果十三岁的谢骁放过他的大哥,那他什么都不用做,也会在余生和他命定的爱人相逢。”

门外。

端着餐盘的清丽身影默默站着。

听完了谢骁的剖白。

无声的冷笑。

她蹲下身放下餐盘,低声。

“还真是个天生的坏胚。”

“你们谢家,一家,都是坏胚。”

谢家大儿子十几年前就废了,当爹的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儿子把自己活活饿死。

谢辞景砸开了阁楼的门,被里面的光晃了眼,不耐烦的关上灯。

幽暗笼罩阁楼的瞬间,谢辞景被一头凶兽狠狠扑倒!

是谢骁。

他高大的声音完全将谢辞景笼罩,低头俯视着被自己扔到墙角的父亲。

谢辞景自诩见惯了大风大浪,当年亲眼目睹二儿子把大儿子从天台推下都心如止水。

此刻的他手心却满是冷汗。

“谢骁,你想干什么?”

谢骁提起他的衣领,扔在了阮秋的骨灰盒面前。

“给她磕头,认错。”

谢辞景站起身,仰头直视儿子,“凭什...”

最后一个“么”字没说出口,他被谢骁狠狠踢在了膝弯处!

膝盖骨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他痛的当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色惨白的抱着自己膝盖在地上打滚!

谢骁冷漠的欣赏着。

“爸爸,你现在的痛,抵不上阮秋这些年的十分之一。”

谢辞景到底是在谢家长了掌了几十年权的人物,有几分骨气,硬生生忍住了惨叫。

“谢骁,你出生那天我就该掐死你的,要不是你妈苦苦哀求,查出来你有基因缺陷那天,你就该死了!”

谢骁打开了所有的灯,拖过凳子,坐在自己父亲对面。

怀里抱着阮秋的骨灰盒。

他扔了一沓文件在谢辞景面前。

这是他这几天把自己自囚在阁楼,看的就是这些。

那天阮茵一句“是谁在你之前,睡了阮秋”,他便派人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查了个彻彻底底。

“爸爸,这是你的生平,如果给这份档案命个名,姑且就叫做‘人渣的一生’。”

谢家在江城深耕多年,手眼通天,除非谢骁这个继承人,谢家唯一的儿子出手,没人能查到谢辞景的秘辛。

资料里记载了谢家这些年莫名消失的竞争对手,江城几次死伤惨重的火灾,意外泄露污染的半条河...

这些谢骁之前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阮茵那句话,再有半年,谢辞景就能彻底把临江 集团洗白上岸,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些罪行。

但谢骁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三年前。

三年前,阮秋在他床上醒来的头一天,监控拍到昏迷的她被谢辞景抱上了车。

谢辞景甚至都没耐心等到回家。

监控把车上发生的龌龊与不堪拍的清清楚楚。

阮秋醒后一直在哭,在求救,在挣扎。

她的口型清清楚楚,是“谢骁,救我。”

谢骁翻出监控照片,抽在谢辞景脸上。

“我一直在想,明明不是阮秋算计我,这三年为什么她一句都不解释。”

“直到我查到这里...爸爸,她知道是你做的啊,她是在顾念我们谢家的父子亲情,她是在保护我,”谢骁哽咽出声,“她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可是因为你,我亲手,害死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谢辞景看到这张照片时,就意识到自己完了。

死到临头,反而激发出了骨子里的骄傲和勇气。

谢辞景撑着自己身体站了起来,无畏的看着自己儿子。

“所以呢,谢骁,你要杀了给了你生命的父亲?别忘了当年你把你大哥从天台推下,是给你善的后,是谁给了你新身份!是谁让你有了今天!”

谢骁沉默片刻,垂头看着骨灰盒上阮秋的笑脸。

上面蹭上了点灰,谢骁轻柔的抹去。

“你说的对,爸爸,我的命是你给的,我的身份也是你给的。”

谢骁一点点从腰侧拔出了刀,抓起谢辞景的手,逼迫他握住刀柄。

他漆黑的瞳仁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父亲的眼瞳,看着眨眼之间苍老的他,看着他眼底倒映的,疯狂的自己。

他说,“把我的命收回去,否则,今天死的就是你。”

谢骁走出阁楼。

转身,挂上一把新锁。

他面无表情的对管家吩咐,“找施工队来,把阁楼的门窗全部用水泥沏死。”

管家身体颤了颤。

但他不敢多嘴,低头,恭敬的应,“是。”

苏霖在楼下站着。

看见儿子出来,她眼泪夺眶而出。

下一秒,苏霖看向儿子身后,神色微变。

她小心的问,“你爸呢?”

谢骁没回答,揽住苏霖这几天瘦脱形的肩,轻声说,“妈,以后谢家就咱们娘俩,相依为命。”

苏霖听明白了谢骁这句话。

她站住,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谢骁,你做了什么?”

“他该死,”谢骁摊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无声地微笑,“谢辞景手上沾了多少血,妈妈你知道吗?”

“谢骁,资本的积累就是踩着人尸骨攀登的过程,如果你是为了那些人迁怒你父亲,完全没有必要,”苏霖说,“一切都是命数,如果你觉得你父亲该死,那整个谢家除了你大哥,每个人都该给那些亡魂偿命。”

谢骁摆了摆手,冷笑,“我不在乎那些蝼蚁的死活。谢辞景千不该万不该,只是不该对阮秋下手。”

苏霖沉默。

谢骁回忆起资料里某一页,又问,“他出轨程若若,为了帮程若若嫁进阮家,害死了阮秋的生母,您知道吗?”

苏霖肩头微颤。

她恍然间想,当年就应该听老谢的,把这个怪物出生时就弄死。

谢骁站住,端详母亲憔悴的面容,“不对,妈妈…这个故事的版本是这样的——”

“是你不堪承受爸爸的索取无度,以及在床上时某些可能会要了你命的小癖好,你把程若若这个小三专业户亲自带到了自己丈夫面前。”

“有了程若若,爸爸果然对你失去了兴趣,但代价呢?”

谢骁叹息,“代价是,阮秋因为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

苏霖的声音发抖,“你到底要对你父亲怎么样?”

谢骁擦去苏霖脸上无意识滑落的泪,“妈妈,如果你还想继续过着如今体面富足的生活,就把谢辞景当做你脚下的尸骨,别再问下去了。”

苏霖深呼吸,压下对儿子这模样的恐惧,轻声说,“谢骁,你爸爸今天去找你,是为了明天你和阮茵的订婚仪式。整个江城的名流都会出席。”

谢骁修长的十指优雅的整理自己的领带,微微颔首,“放心吧妈妈,我会去的。”

阮秋的死没掀起一点浪花,江城上层圈子热议的话题全是谢骁和阮茵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化妆间,阮茵被姐妹簇拥着。

“岚岚,真羡慕你,以后就能和谢少长相厮守了。”

“别看圈子里都说阮秋和谢少是模范夫妻,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那都是谢家和阮家在演戏,你知道圈子里都怎么说阮秋吗?说她是谢少的舔狗!”

阮茵勉强笑了笑,看了眼时间,心里惴惴不阮。

谢骁站在婚宴酒店顶楼,靠着栏杆,俯视下方。

看着下面花团锦簇,极尽铺张,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好像根本没人在意今天是阮家二小姐的头七。

他心又开始一下下的刺痛。

因为谢骁想起来,之所以没人把他的订婚宴和阮秋的头七联系起来,是因为当年他看不上阮秋,甚至没给她一个婚礼。

他只是带着她去领了结婚证。

可阮秋一点都不介意,她高高兴兴的抓着他的手,和他去领证。

没有婚礼,没有婚宴,唯一的一颗喜糖是阮秋在民政局窗口抓起来的蜜饯,她剥开,先是自己尝了一口,然后笑眯眯的说“甜的”,才送进自己嘴里。

当时自己心里全是敷衍和不耐烦。

往后三年,他装出爱她的模样,其实是在处心积虑的一步步诱导她走向死亡。

该死的人是他。

催促他下去出席订婚宴的电话响了三遍,谢骁抱起一边阮秋的骨灰盒,珍重的吻上去。

“阮秋,今天是你的头七,人们都说头七是亡者回魂的日子...所以今天,是我和你的订婚宴。”

“阮秋,欠你的,我都补给你。”

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阮茵穿着订婚礼裙,紧张的盯着大门。

谢骁这几天在谢家发疯的事情她知道。

门开了,谢骁露面的瞬间,阮茵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就算那几年守在阁楼下的人不是她,她和谢骁也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他不会绝情至此。

谢骁刚露面,就被奉承的人群围住。

“谢少,老谢董昨天宣布了退位,恭喜你啊,以后临江 集团就看谢董您的了。”

“谢董,城南的地前两天也批给了临江 集团开发,您这以后是前途无量。”

“谢董,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恭喜恭喜。”

谢骁面色蓦然一冷。

他眉心凝着阴鸷,看向人群中说话的中年男人。

眼底一点点聚起杀意。

但他脸上却挂着笑,问,“死老婆...有什么好恭喜的?”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把中年男人推到谢骁面前。

中年男咽了咽口水,在谢骁的气场下双腿都在发抖,想起这两天的传言。

据说,老谢董不是自愿让位的,他是被自己亲生儿子给弄死了。

“说!”

中年男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他双腿间的布料肉眼可见湿了一大片。

“谢谢谢...董,您又不喜欢阮家二小姐,”中年男额头贴在地面上,“二小姐帮临江 集团谈客户,不止一次喝酒喝到胃出血,混生意场的都知道...”

“还有临江建工去年的两起安全事故,全网都在让临江 集团给个说法,最后是二小姐出面揽了责任,被拘了大半个月...”

“前年那场针对谢董您的车祸,也是二小姐给您挡的灾,都上新闻了,二小姐肋骨断了三根,小腿骨断了一根,脑震荡当场休克...后来二小姐签了谅解书,半条命给临江 集团换了一条街的店面...”

有人有眼色,搬来凳子放在谢骁身后。

“谢董,您坐。”

谢骁坐下来,“继续说。”

他眉眼沉沉,脸上分明挂着笑,眼底却是无垠的悲伤。

在场宾客交换眼神,不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谢董到底发什么疯。

中年男豁出去了。

他说,“您要是真的爱阮二小姐,怎么会这么糟践她的真心?谢董,我恭喜您升官发财死老婆,我说错了吗?”

谢骁低头,看着手中的骨灰匣。

眼神温柔的像是在看情人。

“阮秋,你真的很爱我,”他轻声呢喃,把骨灰盒抱在怀里,“我今天真的很开心,你不在后,我还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找到我谢骁也曾被深爱的证据。”

所有人这才看见谢骁手里蒙着红布的东西竟然是骨灰匣!

上面是阮秋的照片。

他拿起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眼神拢上些微的醉意,手指紧紧攥住中年男的衣领,迫切地问,“还有吗,我还想听更多。”

中年男摇头。

谢骁无趣的摆手,顺手扯下一枚袖扣,扔在地上,“赏你的,滚。”

男人欣喜若狂!

场中,有人举手,“谢董,我知道阮二小姐的事情...我还有录像!您...能给多少?”

谢骁抬起朦胧的醉眼,冲他勾手。

屏幕被递到面前,无人机视角,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万龙山悬崖!

那么大的风,她的姑娘攥着无动力滑翔翼,腿都在发抖。

她故作坚强的对着摄像头攥拳,“加油哦阮秋,是谢骁想要的二十六岁生日礼物呀。”

谢骁隔着屏幕抚摸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眼圈一点点泛红。

阮秋忽然正色,“谢骁,这段话是录给你的,如果我今天上不来,我的队友会把这段录像发送给你,你千万不要找我——谢骁,我只想让你记住阮秋最美的样子。”

“我知道你喜欢我姐姐啦,很抱歉在你们之间阻隔了那么多年,可是谢骁,你是我年幼就在追随的光,我想象不出没有你的人生,阮秋该怎么过。”

“谢骁,嫁给你那天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面,因为我忍受不了哪怕一刻,没有你的生活。”

“最后一句话,就算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也要好好爱自己。我会在奈何桥等你,谢骁,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谢骁又哭又笑。

他随手写了一张一个亿的支票,扔在那个男人脸上。

他看向骨灰盒的眼神温柔缱绻,“阮秋,我现在就去找你,我一秒都不会让你多等。”

有人拦在了他面前。

是穿着订婚礼裙的阮茵。

她脸色惨白,看着谢骁。

“这是我们的订婚宴,谢骁,是我期待了很多年的,你已经被阮秋抢走一次了,如今她人都死了,你还要被她抢走第二次?”

谢骁一言不发,快步朝楼梯走去。

阮茵看了眼时间。

她拎着裙摆再次挡在谢骁身前,骄傲的模样和阮秋有几分相像,“你不是想知道更多关于阮秋的故事吗——好,让我今天亲口告诉你!”

“小时候每次去谢家,给你带的糕点从来都不是我买的,是阮秋。她知道你眼里没她,每次都求我很久,求我把点心转交给你,可笑你一直以为是我真的喜欢你!”

“你在阁楼那些年吃的药,一瓶就要接近六位数,当时阮秋还没成年,你知道她在阮家不受宠,没那么多零花钱,你知道她那里来的钱给你买药吗?”

“她每天等你在阁楼睡下,就跑去夜店陪酒、卖唱。她那么小一个姑娘,和那些社会老油子抢生意!挨打都是轻的,有一次她被扒光了扔出去,那些人说,阮秋要是再敢抢他们的客人,就把阮秋的照片贴满江城!”

“谢骁,我从来没爱过你,我从头到尾要的就是谢家继承人夫人的身份!”

谢骁猛地摔碎了手边的香槟杯!

一片惊呼声中,他双目血红,玻璃碎片抵着阮茵的脖颈,嘶声开口,“好...那我现在就带你下去,当面给阮秋道歉!”

阮茵抚着自己小腹,上前一步,根本不在乎肌肤被划破。

一边的阮百川和程若若发出尖叫,他们扯着苏霖,苦苦哀求,“亲家母,你快管管你儿子!就算阮茵有错,如今她肚子里是你们谢家唯一的孩子!”

阮茵声音很轻,眼神带着点轻蔑,“那就一起去死,反正我也没那么想生下你们谢家的种。”

谢骁目光倏然冰冷,手上用力,“好...”

下一刻。

阮茵被人推开了。

玻璃碎片切开了另一个人的动脉。

苏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发出,捂着脖颈,圆睁着双眼,倒了下去。

临终前,她看着某个方向,嘴唇翕动。

谢骁彻底愣住了。

他呆立着,半身溅满了自己母亲的血。

半截玻璃碎片坠地。

阮茵顺着苏霖临终目光的落点看去。

她很确信,站在那里的那个人也看清了苏霖临终没能发出声音的两个字。

报应。

尖叫。

人群四散奔逃。

所有人都向着出口跑去,门却在此刻被推开了。

“这是...”

“是人是鬼?”

“阮二小姐不甘心自己丈夫被别的女人抢去,回魂了?”

“今天是阮二小姐的头七!”

听见阮秋的名字,谢骁终于抬眼。

看清站立在那里的那个人时,谢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失踪七天,被宣布死亡五天的阮秋,竟然出现在了自己丈夫和自己亲姐姐的订婚宴现场!

谢骁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跨过苏霖死不瞑目的尸体,撞开人群,跌跌撞撞的奔向阮秋!

“都他妈给我闭上眼,不许看!”

他一边奔跑,一边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衣扣。

七天不见,阮秋还穿着那天那条蕾丝吊带,只是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她大片大片坦露在外面的肌肤是淤青的,曾经纤细白净的双腿上全是血痕。

人都瘦脱了相。

只有眼睛还是那么干净,那么明媚。

谢骁想起那天自己亲手送她去死,逼着她赴死前还脱光了衣服。

当时他心里怀着万分的恨意,只想要阮秋死的都不体面,才能对得起阮茵。

阮秋看到谢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轻声吐出一句话,“谢骁,我终于找到你了啊。”

下一秒,闭上双眼。

软软的倒了下去。

谢骁双膝重重砸在地面上,把坠落的姑娘搂在怀里。

珍重的给她裹上外套,搂在怀中。

他背对所有人站着,一字一句,“今晚发生的事情,你们看到的场景,只要泄露出去一个字,有一张照片传出去,自己心里清楚后果。”

黑色林肯加速到二百码,在暮色中向着医院狂奔。

车身微微颠簸,一样东西从阮秋手里滑落。

谢骁附身捡起,旋即愣住。

是一朵玫红色的小花,是海石竹的花。

他想起那天——

阮秋笑嘻嘻的笑着,拉着他胳膊问,“谢骁你二十六岁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特别的礼物?”

自己带着恶意,却装出深情的样子,“我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阮秋能做到吗?”

他的姑娘信誓旦旦的点头,“只要是谢骁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死,我也会帮他拿到手。”

于是自己在网上找出万龙山深不见底的悬崖给她看。

他用残忍的,怂恿的语气,像恶魔一样开口,“我想要悬崖上盛开的海石竹,阮秋,去给我摘来吧。”

他当时分明清晰的看到,看见那万仞深渊的瞬间,阮秋吓得白了脸色、

他却说,“如果你爱我,一定能做到。”

于是,她真的,义无反顾的跳了崖。

阮秋昏睡了三天三夜。

谢骁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三天三夜,一秒钟都没合眼。

他已经亲手杀父弑母,如今这世上,阮秋是他唯一的亲人。

也是唯一深爱他的人。

阮秋无数次的惊醒。

她反复的低烧,说胡话,每次在梦中都哭着喊谢骁的名字。

“谢骁,谢骁我好怕,求你了不要逼我跳好不好,我可不可以不要学会这些?”

“谢骁,我可以做到,我爱你,你这辈子都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阮秋又在哭。

谢骁痛苦的闭上双眼。

他握住阮秋的手,想起医生说过的话——

“你妻子是不是长期遭受虐待?”

“你看,她身体各项指标都很差,大概率是未成年的时候就营养不良,或者作息不好之类的,身体落下了病根,直接影响了发育,导致她失去生育能力。”

谢骁想起阮茵说过的,自己在阁楼上的那四年,阮秋为了给他买每瓶六位数的天价药,刚满十四岁就要去夜场和那些成年人抢生意,昼夜颠倒,还要被羞辱,甚至打骂...

这样的日子,他的小姑娘这么过了整整四年。

却从未对自己提起过一句。

医生给谢骁看阮秋拍的CT——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是陈旧性骨折,还有髋关节,你看磨损的跟七老八十的人一样,半月板撕 裂到这种严重的程度,就算是专业运动员也很少见。你当丈夫的到底是干什么的?能不能上点心照顾她?”

“还有这次,肋骨摔断了三根,脚上磨得全是血泡,腿上的伤口感染了一大半。但凡患者身上当时有件衣服穿着,也不会伤成这样。”

谢骁已经查清楚了这几天阮秋都经历了什么。

她自救了,热气球没有失控,但是被飓风卷去了山脉深处。

那具被发现的尸体应该是阮秋在山脉里遇见的一起落难的人,她向来善良,把唯一的那件衣服给了别人。

然后她一个人,就这副模样,在山脉里独自求生,靠着一双脚,喝泉水吃野果,硬生生走出了深山。

之后的她徒步五十多公里回到江城,路上遇到了好心人要送她去医院,但阮秋只是拉着每一个过路的人,哀求他们。

“求你们带我去找我先生,他叫谢骁。”

“他很爱很爱我,他一定找我急的要发疯了,求你们带我去找他。”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神经病是疯子,离她远远的。

直到走到市区,她在滚动新闻上看到了谢家阮家订婚的消息...

想到这里,谢骁痛苦的弯下腰,捂住胸口。

他不敢想那一瞬阮秋的心情。

她九死一生走出深山,全凭着对自己的爱和牵挂做支撑,得到的唯一关于自己的消息却是他要和别的女人订婚。

尽管在自己心中,这场订婚宴的主角是他和阮秋。

但阮秋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找来了这里,第一时间让自己知道她没事的消息。

甚至她只有看到了自己,才敢放心昏迷。

谢骁被巨大的痛苦和悲哀淹没,泪水都流不出来,无声的跪倒在地,满嘴都是血腥味儿。

这样的被误解他只是经历了一次,就觉得心痛到生不如死。

那阮秋呢?她这三年,是怎么度过的?

病房门被敲响。

“滚。”

谢骁头也不回,嘶声说。

这三天,临江 集团群龙无首,已经乱了套。

江城其他家族趁机围攻谢家,恨不得把谢家的产业一口口全吞了。

谢家股价腰斩。

但谢骁根本不在乎。

但敲门的人并没有滚。

助理开口,“谢董,您哥哥醒了,就在三分钟前。”

阮秋睁开双眼。

“谢骁呢?”她虚弱的开口,涣散的目光定格在谢骁脸上。

“我在,阮秋,我在。”谢骁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捧起阮秋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死也值了。

“阮秋,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小时候给我送点心的人是你,那些年守在阁楼下的人也是你…”

“谢辞景对你做的事情我也查出来了,阮秋,他已经死了,我为你复仇了。”

说完这些谢骁期待的看着阮秋。

他等着阮秋和他抱头痛哭。

等着她和他互诉衷肠。

阮秋定定的看着他,眼神有些茫然。

片刻后,缓缓的把手从谢骁手里抽出。

她轻声开口,“先生,你是谁啊?请问,你见过我未婚夫谢骁吗?”

谢骁如遭雷击。

说出“谢骁”这个名字的瞬间,阮秋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微笑,语气带上了少女怀春的娇羞。

“我未婚夫谢骁,是很好很好,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虽然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家里从小就拿过谢骁的照片给我看,说这位谢家大少爷就是我的未婚夫。”

“我会嫁给他,给他生儿育女,我们会幸福的白头偕老,过完一生。”

“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他。”

阮秋轻轻触碰身边男人冰凉的手,“先生,你认识我的未婚夫吗?如果你认识他,请带我去见他,好吗?”

谢骁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他反扣住阮秋的手,冷厉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就是谢骁,阮秋,我就是。你看我的脸,你听我的声音…对了,我们是结了婚的,我有证据!”

他殷切的看着阮秋。

阮秋怔怔的看了他半晌,猛然抽出了手!

谢骁掌心一空。

阮秋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狼狈的从病床上跌下去,手脚并用的爬到墙角,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眼里全是无措的泪水。

“你不是谢骁!你撒谎!”

谢骁起身,试图靠近阮秋。

可他不过朝她走近一步,阮秋便尖叫起来。

“你别骗我了,你不是谢骁!”

谢骁要疯了。

上苍听到了他的祈祷,把他最爱的姑娘和最爱他的姑娘还给了他。

可她却不在记得,她是他的爱人。

谢骁死死掐着掌心,鲜血一点点漫出来,他跪在阮秋面前。

看到阮秋哭,他也止不住的落泪。

他膝行到阮秋身前,抓起她的手,让她触摸自己的脸。

“阮秋,你好看看,我是谢骁啊,我是!”

阮秋死命把手往回抽,放声尖叫!

谢骁压抑着心头的酸涩,哄她,“好,我不逼你了,那你说,你未婚夫长什么模样,我去帮你找。”

阮秋止住抽泣,拧着细细的眉,半晌,开口。

“我未婚夫眼角没有痣。”

“还有,你眼睛虽然和我未婚夫很像,但他是单眼皮。”

“鼻子…我未婚夫鼻子比你稍微低了一点点…”

她没说一句,谢骁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他听出来阮秋描述的那位“未婚夫”是谁了。

是他哥哥,谢家大少,真正的谢骁。

他神情似哭似笑,克制的吻上阮秋,在她的尖叫和挣扎里把人越搂越紧。

“我知道了,阮秋,我很快就会把你的谢骁还给你。”

整整三天,谢骁第一次离开阮秋身边。

跨出门前,他不舍的回望一眼情绪逐渐平静的阮秋,吩咐,“照顾好她,想办法让她开心。”

助理跟在谢骁身后,“谢董,老谢董联系不上,您又几天没露面,江城其他家族商量好了一样合力围攻临江 集团的市场…”

“尤其是市场部,之前一直是阮秋小姐…一直是谢夫人管着,谢夫人出了这档子事儿,市场部现在乱的一塌糊涂,下面的人辞职的辞职跳槽的跳槽…”

“谢董,股价已经连续下跌一周了,不能再放任不管了啊…”

谢骁脚步猛然站住。

狠狠一脚踹在助理小腹上。

他面色阴沉,眼底乌青,嘴角是铁青色的胡茬。

“从现在起,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话,自己把舌头割了,吞下去。”

助理低头,“是。那谢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整形中心。”

江城最顶尖的整形机构。

医生反复端详谢骁的脸,发自内心赞叹,“谢董,您这张脸已经是无可挑剔了,没有任何动刀的必要。”

谢骁拍了张照片在桌上,“按照这张脸,整的一模一样。”

医生拿起那张照片,又看看谢骁。

很相似的两张脸,如果不是医生吃的就是整形这碗饭,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但可从没听说过谢家少爷有兄弟。

“不想死就闭上你的嘴,”谢骁冷冷的说,“只回答我,能不能做到一模一样。”

“可以,”医生回答,“去一颗痣,眼皮和鼻子稍微动动刀,是小手术,恢复期最多一周。”

“一周?我妻子等不了这么久!”

医生摊手,“谢董,我是整形医生,又不是神仙。恢复期至少也要一周,您就算杀了我也一样。”

谢骁抿了抿唇,泛白的指节揉着太阳穴。

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头疼欲裂。

“好,现在就做,一模一样。”

阮秋,你只需要再等七天,我就会把你的谢骁,原原本本的还给你。

彼时我们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

谢骁从手术台上下来。

第一句话就是问阮秋。

“阮秋怎么样了?”

助理回,“谢夫人很好,只是大少爷他如今人毕竟是醒了...您看怎么处理?”

谢骁轻嗤一声,“还算老实吗?”

“大少爷还没接受自己昏睡了十几年这件事,医生说大少爷现在的心智还停留在十五岁那年。还有...医生说,谢夫人应该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选择遗忘了人生最不快乐的那些时光...”

“谢夫人的记忆,回到了十四岁那年。”

谢骁眼底蓦然泛起痛楚!

他脸上裹着纱布,站在病房玻璃门外,看着里面的阮秋。

她好像真的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只会偶尔闹着要见真正的谢骁,除此之外的大多数时间都很听话。

谢骁看到阮秋笑的又乖又甜,拉着照顾她的阿姨说了几句什么。

阿姨神情有些为难。

“谢董,夫人说要去城南买糕点。”

谢骁神色微动,迫切的问,“她说要买糕点给谁了吗?”

阿姨进去,问阮秋,“二小姐,你买点心是想给谁?”

谢骁看到,阮秋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用手指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神情悲哀又难过,喃喃,“我要给...要给谁呢?”

她说,“我好像是要给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但我把他给忘了。”

“我忘了他的名字,他的脸,他的一切...”

“我只记得,他爱吃我买的糕点。”

谢骁站在单侧的玻璃外,捂住脸,泣不成声。

他的阮秋。

忘了十四岁后的一切。

唯独记得爱他。

下一秒,病房里的阮秋又哭起来,抓着阿姨的手,哀求,“带我去见谢骁好吗?我只记得他了,求求你们带我去见谢骁...”

她的哭声像针,在谢骁心里反复戳,留下细细密密的孔洞。

谢骁就这样把阮秋在病房里硬生生关了四天。

直到第四天。

“谢董,夫人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现在绝大多数时间都闹着要见她的未婚夫,已经出现了自残倾向。”

医生给谢骁看病房监控拍下的阮秋。

她哭着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被拉住后又开始撕咬自己手腕。

声声泣血。

医生眼里闪过不忍。

“谢先生,哪怕您想想办法,找一个长得像的人骗骗夫人呢?”

谢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现在这张还没恢复完全的脸会吓到阮秋。

他又重新把纱布绕回去,从助理手中接过兔子面具。

他走进病房,搂住正在自残的阮秋。

“我带你去见你的...谢骁。”

听见是要去见谢骁,阮秋很乖。

她一路上都歪着脑袋看谢骁的面具。

“喜欢吗?”谢骁问。

阮秋打开了话匣子。

“我小时候养过一窝兔子,”她牵着谢骁的手叽叽喳喳,“你知道江城有个地方叫谢园吗?可漂亮了。小时候家里不让我养宠物,我就在谢园偷偷养了一窝兔子。”

“后来呢?”谢骁手一下下揉着阮秋的脑袋,嘴角含笑,问。

和她在一起时,谢骁才能感受到心底的阮秋。

阮秋咬着手指,歪着脑袋想了很久。

她眼里忽然流出泪来。

“那窝兔子死了。”

谢骁怔愣片刻,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候阮秋顶多六七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对儿兔子,就藏在谢园。

后来阮茵说不喜欢,嫌臭。

他为了哄阮茵开心,把那对儿兔子生的小兔子当着它们爸妈的面一只只摔死,然后把公兔子和母兔子关进同一只笼子,不给吃不给喝,让它们自相残杀。

当时阮秋呢?

想到这里,谢骁又开始喘不上气,胸口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当时阮秋就在一遍看着,她哭着喊着,说哥哥姐姐你们不要这样。

他当时只觉得这个小姑娘也像一只小兔子,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一起弄死。

“哥哥,你怎么哭了。”

阮秋抓着他的手指,问。

谢骁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水漫过了面具,砸在地上。

她叫他哥哥。

就像小时候一样,叫他哥哥。

阮秋伸手帮谢骁擦去下巴上的泪水,伸出舌尖,轻轻抿去。

她和谢骁悲哀的目光对视,眼里也盈满了泪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难过,我的心里也好难过。”

谢骁明白。

阮秋只是忘了他,但她永远不会忘记爱他。

谢骁亲手把阮秋的手交给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男人。

谢大少沉睡了太久,身体机能还没恢复。

谢骁的心砰砰作响,不知道阮秋看见当年真正的谢骁会是什么反应。

他看到阮秋仔仔细细的端详自己大哥,然后迟疑着开口,“你就是我未婚夫...可是我为什么...为什么觉得你好陌生。”

他电话在这时候响起。

是谢家的管家。

“不好了先生,阮茵小姐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在闹自杀!”

谢骁深深看了一眼和自己大哥隔了很远距离坐着的阮秋,吩咐保镖,“只要他说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就立马把他带走。”

他开车朝着谢园疾驰。

并不在意阮茵的死活,但是阮秋很喜欢孩子。

可惜阮秋当年为了自己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但那不重要,等阮茵的孩子生下来,他会让阮茵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会让那个孩子叫阮秋妈妈。

所以在此之前,阮茵绝不能死!

他赶到时,阮茵站在谢家别墅最高的位置。

她小腹的凸 起比前些时日更明显。

看见谢骁的脸,阮茵癫狂的笑出了声。

“谢骁啊谢骁,你把你大哥亲手从天台推下去那天,你和阮秋虚与委蛇着想让她死的每一天,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为了让阮秋开心,亲手把自己的脸,整成你最痛恨的大哥的样子?”

谢骁没搭理他。

他站在楼下,点了支烟,吸完了一整根才开口。

“闹够了就自己滚下来,阮茵你应该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让你活到现在的唯一理由。”

阮茵眼神变得凄凉。

“谢骁,我不指望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你还能留我一条命,但我也没丧心病狂到要拉着自己的孩子同归于尽。”

谢骁斜倚着树,听见这句话后,目光下意识看向被水泥死死砌住每一个出口的阁楼。

他眼睫颤了颤。

一样的话,谢辞景死前也说了。

他说,“虎毒不食子。”

阮茵的声音从高处飘来,“谢骁,我知道这个孩子以后是要管阮秋叫妈妈的,我信不过你,但阮秋心善,我要给我的孩子一个保障。”

“谢骁,我要你把你名下股份和资产全部赠与阮秋。”

“这样,就算你以后不要阮秋了,我的孩子跟着他的妈妈,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你现在公证,公证后我立马下去,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直到他降生!”

三天后。

谢骁拆开纱布,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大哥那张别无二致的脸。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阮秋。

他的小姑娘坐在紫藤花架下,朝阳给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

谢骁脚步很轻,走到她身前,半跪下,让阮秋看自己的脸。

阮秋一瞬间绽开了笑颜。

“谢骁,你回来啦。”

谢骁抓住阮秋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我回来了。阮秋,从今以后,这颗心脏属于你。”

他单手抱起阮秋,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

阮秋小脸贴着他的脸,亲昵的蹭蹭,小声说,“谢骁,你说你有一家很大的公司,你还说今天要带我去看看,你不会骗我吧?”

这三天,阮秋和大哥的每句话都在谢骁的监视下。

这句话大哥确实说了,以一个十五岁少年对心上人炫耀的口吻。

为了天衣无缝,谢骁自然顺着应下来。

“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阮秋脸埋在谢骁脖颈处,笑的天真无邪。

临江 集团。

公关部正在就最近集团股价下跌、新老董事长交替和新任董事长谢骁婚礼上的绯闻召开新闻发布会。

发言人正结结巴巴的回应谢董父母的死因,记者们忽然调转了长枪短炮——

“这不是谢董吗?”

“是谢董,但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谢董身边的是前段时间死而复生的谢夫人!”

阮秋猝不及防被折磨多人围着,害怕的往谢骁身后躲了躲,紧紧攥住他的大手。

摄像头下,谢骁垂眼看向自己的姑娘,眼底全是疼宠。

“阮秋不怕,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

他有转向记者,开口,“我知道最近临江 集团出了很多事情,我因为陪着夫人养病,也有段时间没露面,想问什么诸位就问吧。”

一个记者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话筒伸到了谢骁面前。

“谢先生,您是不是对脸部做了些调整?您也会有容貌焦虑吗?”

谢骁淡笑,“夫人喜欢。”

一片惊叹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阮秋身上,羡慕她和谢董的爱情。

“谢先生,这好像是您第一次公开场合带着夫人露面,在此之前知道您夫人就是阮家二小姐的人寥寥无几,请问为什么?”

谢骁开口,“以前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阮秋会永远陪伴在我谢骁身边。”

“谢先生,听说老谢董和您母亲前段时间相继突发恶疾离世,我们想求证下是否属实?”

谢骁面色变了一瞬。

片刻后,他点头。

“属实。以后,我的夫人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唯一的挚爱。”

记者还是不肯在这个问题上放过谢骁,追问,“那谢董,关于您父母的离世,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骁垂眼看了眼阮秋,唇颤了颤,吐出四个字。

“罪、有、应、得。”

阮秋无声笑弯了眉眼。

“谢先生,我们注意到临江 集团股权公示了重大变动,请问您做出这些举措的目的是什么呢?”

谢骁在无数镜头前,举起了紧紧握住的阮秋的手,“我已经在前日我名下所有股份和资产全部自愿赠与我夫人,作为我们爱情的见证,也是我永不背叛这段感情的决心。”

所有人都热泪盈眶我,为谢骁和他夫人的爱情鼓掌。

新闻发布会结束,谢骁牵着阮秋的手登上集团天台。

“阮秋,我知道你忘了很多,但是没关系,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就让它们随风而逝,以后你的人生只会有欢愉。”

阮秋迎风而立。

她浅笑着,拂去鬓边被吹散的发丝,在落日余晖里看着谢骁。

眼神是高高在上的。

看向谢骁的目光是不屑,不耻。

“所以谢骁,你真的以为只要我失忆了,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就可以一笔带过?”

“你真以为谢辞景和苏霖死了,我母亲就能回来,我被谢辞景压在身下的屈辱就能淡却?”

“你真以为你把你名下资产都给了我,那些因为你们谢家而枉死的冤魂就能阮息?”

谢骁愣住了。

他看着阮秋,近在咫尺,却又如此陌生。

半晌,他结结巴巴的开口,“阮秋,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阮秋走下天台,和谢骁擦肩而过。

“我从来都没忘记。”

“那为什么此刻跟我摊牌,”知道阮秋没有失忆后,谢骁发觉自己心里竟然没有一丝被欺骗的愤怒,他只是惶恐的追随着阮秋的脚步,“阮秋,你是原谅我了,是吗?”

阮秋语气不耐烦,抬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挥了挥,“因为我想看看你能为了向我忏悔做到何种地步...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谢骁目睹着阮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留给他最后一句话,“谢骁,我对你很失望。”

随园。

谢家的众多产业之一,随着谢骁的资产赠与,如今归了阮秋。

她悠闲的躺在男人腿上,咬着苹果,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听新闻。

男人长了张和整容后的谢骁一模一样的脸。

是谢骁大哥。

他笑声低沉,“我弟弟快把整个谢家给折腾没了。”

阮秋睁眼,看向电视屏幕。

新闻正在播报谢骁作为临江 集团新任董事长,主动检举揭发集团在资本积累的几十年里做过的恶行。

她看到谢骁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叔伯兄弟被带走。

忽然,谢骁抬眼,看向镜头。

他问,“阮秋,我这样做,你满意了吗?”

阮秋嘴里的苹果啪的掉在了地上。

男人拿起一只干净的苹果,认真的削去果皮,切成小块,扎上牙签送到阮秋唇边。

他这才看见,阮秋在无声的落泪。

男人撇了下嘴,带着点醋意,“你应该去我弟弟面前哭,他要是知道你为了他落泪,会很高兴的。”

阮秋冷了脸,“姓谢的,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滚。”

她推开黏黏糊糊缠上来要拥抱的男人,抓起钥匙出了门。

岩浆红的法拉利风驰电掣,阮秋漫无目的的绕着江城兜了个圈,最后竟鬼使神差的停在了谢园外。

短短数日,谢园一片荒芜,人去楼空。

阮秋在花园八角亭坐下。

她七岁那年,和谢骁...那时候那个男孩儿还不叫谢骁,他和她在这里相逢。

阮秋摸了下脸颊,发觉自己一路都在哭

脚步声响起,最后在阮秋身后停住。

谢骁的声音透着疲惫。

“阮秋,这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那年是我作为大哥的影子,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第八个年头。”

阮秋想起了往事。

那天阮百山来拜访谢家,她和阮茵跟了过来,来给谢家大少爷当玩伴。

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在这个亭子里,阮茵对着她又踢又打。

阮秋轻声回答,“我记得,那天在这里,你为我出头,你动手推到了阮茵,把我护在身后。”

那天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帮她的小哥哥。

但阮茵定定的看了他们两个一会儿,笑嘻嘻的抢在阮秋之前开了口。

她没回头看谢骁,只是茫然的看着无边夜色,问,“可是为什么你和阮茵却成了朋友?”

“因为阮茵说...她好喜欢我,她要和我交朋友。在此之前,没人对我说过喜欢,我也从没有朋友。阮秋,八岁的谢骁只是寂寞了太久。”

“但我错了阮秋,你知道前几天阮茵和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只是想抢走一切属于你的东西,她从来没喜欢过我,她唯一想从我身上得到的只是谢夫人的身份。”

谢骁跪倒在阮秋身后,赤红的眼睛看着她的背影,“阮秋,谢家所有做了恶的人都已经接受了惩罚,你愿意回头看看我吗?”

阮秋没回答谢骁。

她兀自出神,想自己的心事。

初遇之后,就算谢家小哥哥的眼里从没有她,她也愿意屁颠屁颠的当他的跟屁虫。

她忽然问,“谢骁,你还记得那天,是谁帮你把谢家大哥喊到天台上的吗?”

谢骁怎么会不记得。

是阮秋。

那时候的谢骁自然不愿意自己最好的朋友阮茵被卷进这种肮脏的世界中。

而沉默中带着几分傻气的阮秋,是最好人选。

没等谢骁回答,阮秋自顾自继续说,“谢骁,你真以为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那时候的我就知道,但我的选择是——成为你的共谋。”

“谢骁,我以为我们的灵魂是共通的,我知道你所有的阴暗腐烂和不堪...但是那时候的阮秋爱你,所以她不在乎。”

“可那样的阮秋,被你亲手杀了。”

谢骁跪在阮秋身后,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哭。

阮秋擦去一滴泪水。

今生为了谢骁而流的最后一滴泪。

“我们离婚吧,给彼此自由。”

谢骁的最后一丝理智被“离婚”两个字吞没。

他把阮秋扛在肩头,大步朝着屋里走。

曾经佣人往来不绝的别墅空空荡荡,一地狼藉。

谢骁把阮秋扔在床上,呼吸粗重,开始撕扯她的衣扣。

阮秋木木呆呆的,任凭谢骁在她身上动作,直到就剩下最后一丝防线时才开口。

语气死寂的不带一丝感情。

“谢骁,你就是和你爸一样的畜生。”

谢骁手上动作猛然停住。

阮秋侧过头,不想看谢骁的脸。

“可笑那天,我被谢辞景压在身下的时候,竟然还奢望着你能来救我。”

“原来我才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人。”

“最起码你还有曾经的阮秋爱过你,可这世界上,从未有人爱过阮秋。”

谢骁开始发抖。

他小心翼翼的把阮秋的衣服整理好,指尖甚至不敢触碰她的一丝肌肤。

“阮茵,我是爱你的,我可以向你证明。”

“从现在起,我会从头开始追求你,然后是我们的婚礼,之后是蜜月...就连我欠你的孩子,我都会补上。”

谢骁追妻的第一站选在瑞典。

雪山下的民宿,他去订房间,民宿老板看了谢骁一眼,认出来是故人,笑着问,“阮茵小姐这次没一起来?”

听见这句话,谢骁不敢看站在几步之外的阮秋。

他想起婚后每年,每当他思念阮茵,都会来此地和她相逢。

有时候会带上阮秋,他会诱骗着阮秋登上最高的雪道,在心里祈祷她摔断颈椎。

他换了家民宿,放下东西,就带着阮秋去了滑雪场。

离滑雪场越近,阮秋眼里的恐惧就越难掩饰。

一直到谢骁牵着她的手,站在了高级道的出发点。

就是在这里,阮秋摔断了大腿骨。

谢骁吻了吻阮秋,然后从未滑过雪的他,不顾工作人员的劝说,径直冲了下去!

看着谢骁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被皑皑白雪淹没,她眼里的恐惧一扫而空。

有人认出了阮秋。

“宁姐,今天不下场溜一圈?上次您在高级道的风采可还一直保存在我手机里,少见您这样年纪轻轻,滑雪又这么厉害的女性。宁姐您学了多久?”

阮秋笑着摆摆手,“我学了三年。”

“您受过伤吗?”

阮秋语气云淡风轻,“我第一次滑雪就是从这条高级道上冲了下去,断骨刺穿皮肉。”

周围一片惊叹声,“那您是怎么克服恐惧的?”

阮秋眼底是感慨和缅怀。

“不是克服,是战胜。每一次死里逃生,蜕变出的都是更优秀的阮秋。”

谢骁是自己爬到阮秋面前的。

他给她看自己扭曲变形的腿,疼的面色惨白,却像是得胜归来的骑士,把最珍贵的宝物献给公主。

“阮秋,我现在知道你当初有多疼了。”

阮秋欣赏着谢骁的痛苦、愧疚和悔恨,这些她灵魂的新养料。

在谢骁充满期盼的目光里,她开口,刺他:

“这才哪儿到哪儿?谢骁,我九死一生了多少次你或许比我清楚。”

“当年我在医院做手术,腿上打入钢钉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你在和你的岚岚公主颠、鸾、倒、凤!”

谢骁眼里希冀的光一点点黯淡。

他说,“阮秋,我会证明我的决心。”

...

谢骁第二站带着阮秋去了海边。

他包下了游轮,半夜出海,在大海深处停住。

游轮上被他布置的灯火通明灯火通明。

在确保阮秋不会置身于黑暗中后,谢骁眼皮子都没眨,跳进了墨水一样漆黑的海中。

他不会游泳。

阮秋听着谢骁本能的挣扎扑腾声,当做悦耳的背景音,翻看自己这段时间海钓的照片。

她最喜欢是那张和蓝鳍金枪鱼的合影,这条比她都高的鱼接近二百公斤。

她想起第一次海钓是被谢骁扔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船上连一点光源都没有。

她的心理医生说,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是直面恐惧。

她做到了。

听见水里挣扎声消失,阮秋才漫不经心的吩咐救生员,“捞起来。”

救生员是阮秋的老熟人,每次她出海海钓都会跟着。

“宁姐,这就算了?当年这个狗男人可是差点把你活生生吓死在海面上。”

阮秋微笑,“所以啊,我才不能看着他这么快就把自己给玩死。”

谢骁被捞上甲板,没喘几口气,看了无动于衷的阮秋一眼,再次跳进了海里。

阮秋听着扑腾声,和身边的救生员闲聊。

“所以结婚千万不要找这种极端的,他能为了获得你的欢心不要命的伤害自己,以后不爱了,为了摆脱你,发起狠来也能要了你的命。”

阮秋示意救生员把人再次捞起来。

谢骁跳了十三次。

最后一次,谢骁呛咳的鼻子口腔都是血,看向阮秋的目光已然疯魔。

“阮秋,你当年的绝望我也明白了。”

...

第三个目的地是草原。

直升机在海拔一万英尺高空盘旋。

作为极限运动的老手,阮秋知道,这已经是民用直升机的极限。

教练警告谢骁,“今天的气流很乱,谢先生您根本没有跳伞经验,会没命的。”

谢骁用悲伤的目光看着阮秋。

他说,“阮秋,这次我可能真的会尸骨无存。如果这就是我们此生最后一面,你能不能再说一句...爱我。”

阮秋捂着嘴,笑出了声。

“谢骁,我第一次跳伞的时候,只是接受了简单的培训,然后你对驾驶员说——直升机的极限在哪里,我太太今天就会从哪里跳下去。”

谢骁不敢直视阮秋的眼睛。

阮秋抬手,轻轻抚摸谢骁的脸,“谢骁,那个死去的阮秋无数次的证明了她爱你。我真的替她很不值。”

第四站目的地是阮秋无数次练习浮潜的海湾。

谢骁下去了,阮秋百无聊赖的在沙滩上喝椰汁,晒太阳。

江城的电话打来。

阮茵的声音。

她愤怒的咆哮,“阮秋,你答应了我的,只要我配合你演出,配合你算计谢骁,你会给我们娘俩一条活路!现在谢骁的一切你都得到了,甚至他连命都可以给你,为什么你还是不能放过我妈!”

“所以,你这个电话是给我报丧的吗?程若若那个小三死了吗?”阮秋平静的问。

阮茵更愤怒的尖叫起来,“我就知道是你!就是你!你到底和我妈说了什么,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自杀!”

阮秋淡淡开口,“这个问题等你们娘俩在下面团聚后,你亲自问她。”

说完,阮秋挂了电话。

有人走来,焦急的对阮秋开口,“宁姐,谢先生在潜到五十米的时候,把自己氧气瓶给拔了!”

阮秋猛然起身,甩掉外套,一个猛子扎进了海水!

她看到谢骁沉向大海深处。

他口鼻处溢出血来,脸上神情却无比阮秋,嘴角甚至挂着些微笑意。

阮秋面前的景色开始变形,耳膜因为下潜太快开始剧痛。

谢骁好像觉察到什么,睁开了眼睛。

他完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帧画面是奋不顾身,伸手带她上岸的阮秋。

...

“所以你原谅我了,阮秋。”谢骁沙哑着声音,开口。

他面前的姑娘带着几分羞怯,还是那副乖乖的模样,“你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我当然会原谅你。”

“所以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了,是吗?”

两人十指紧扣。

他听见自己的姑娘发誓,“阮秋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谢骁。”

谢骁畅快的大笑,笑的床都在摇晃。

他猝然睁眼。

来苏水的味道钻入鼻尖。

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半晌,他才寻回自己的意识。

是阮秋救了他。

谢骁终于确信,阮秋还是爱他的,否则怎么会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毫不犹豫的跳进水里!

扯掉手背上的针头,他随手拉住身边的医生,“阮秋呢?阮秋在哪里?”

医生把谢骁的手扯开,按了呼叫铃。

“来两个人,三十六号床又犯病了。”

两个健壮的男性护工按住谢骁,用束缚带把他牢牢捆住。

谢骁愤怒的挣扎,“阮秋呢?和我一起被送来的姑娘在哪里?你们知道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谢骁!你们去查我的名字!”

医生摇头叹气。

他打开电视,给病床上胡子拉碴的男人看新闻。

“行吧我承认你确实和这位商业奇才长得一模一样...但如果你是谢骁,那这个男人是谁?你的妄想症看来比送你来的人描述的严重,得给你加药。”

谢骁看着电视屏幕,呆若木鸡。

那上面是他的大哥,用着如今和他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挽着他深爱的姑娘,在召开记者发布会。

“谢家的蛀虫我会一个不留的全部清理掉。大家也知道之前我把我名下的资产全部转移给了我爱人,我爱人得知谢家某些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后十分痛心。”

“我们夫妻二人共同商议后决定,捐出所有资产成立基金会,负责那些被谢家伤害的人未来全部的生活支出。多余部分我们会成立公益机构,主要关注未成年心理问题。”

“临川集团破产了,但我们会从头再来,也请社会各界共同监督。”

“此外,我也想接着这次新闻发布会,和我的爱人道歉...很抱歉这些年因为诸多客观原因,让她受了很多委屈。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还有以后一件事,今天我向相关机构提出了更名,以后我就不叫谢骁了,我叫谢新。”

“这是我爱人阮秋给我起的名字,寓意我的一切都将是崭新的。”

“谢骁已经死了,谢新还有着无限未来。”

谢骁艰难喘 息着,看向床单。

上面印着一行血红的字。

【江城市第一精神病院】

谢新坐在草地上,看着不远处阮秋举着风筝跑来跑去。

阮秋玩累了,随手把风筝送给身边眼巴巴看着的陌生小女孩,回到谢新身边坐下。

动作很自然的接过谢新递来的纸巾擦去头上的汗水。

谢新给她准备的汽水也是她最喜欢的牌子,最喜欢的口味。

他们才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那天,十三岁的阮秋找到了他。

她黑漆漆的眼里是不符合那个年龄的成熟。

“谢家大哥,你的弟弟好像很想让你死。”

“刚巧,我的姐姐很恨不得我去死。”

“我们合作,会有点冒险,但我们一定会赢。”

谢新顺手搂住阮秋,“偷偷摸摸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阮秋用自己掌心捂着冰凉的汽水,笑着躺倒在谢新怀里,问,“你就不好奇,这些年我有没有对谢骁动过哪怕一丝一毫真心?”

听见这句话,谢新眼里有心疼。

谢骁那样的人,阮秋只有动了真心,才能获得他的信任。

而后,阮秋要再把这份真心,一点点从心里挖去。

“我不好奇,”他俯身亲吻她,“阮秋,不要陷在过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阮秋笑着掐谢新腰上的软肉,“每次都要吊我胃口,快说。”

“十分钟前,医院传来消息,程若若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阮秋眉眼弯了弯,“下午去给妈扫墓吧,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谢新轻轻揉着阮秋无意识微蹙的眉心,低声问,“阮秋,害死你妈的最后一个凶手也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阮秋捂住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不让泪水滑落。

她说,“谢辞景秋可自己死也不对谢骁动手;苏霖能为了护住所谓阮茵肚子里谢家的血脉,自己被玻璃划破了动脉;就连程若若...”

“我只是把阮茵在国外和其他男人厮混的照片发给她,告诉她阮茵肚子根本不是谢骁的种,如果谢骁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杀了阮茵,她就愿意给我妈偿命...”

“可是我的父亲为什么好像从没爱过我?”

谢新不知道怎么回答。

片刻,他说,“谢辞景好像也没爱过我。又或许他也不爱谢骁,他爱的只是姓谢的,能继承他的商业帝国的后代。”

“但江城不会再有谢家的商业帝国了,谢家也不会再有后代了。”

为了打消沉闷的气氛,谢新问,“阮秋,你想吃冰淇淋吗?我去给你买。”

果然,阮秋开心的嚷嚷起来。

“我要吃巧克力脆皮。”

“好,等我。”

谢新朝着远处冰淇淋车走去,阮秋脸上干净的笑容一收。

她看向树后。

“你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不就是为了找我?出来吧,谢骁。”

胡子拉碴的男人从树后走出。

和不久前衣冠楚楚的谢骁判若两人。

他神情万分痛苦。

谢骁手上握着一把水果刀,抵着一个小女孩儿的脖颈。

“阮秋,跟我走。”

小女孩儿吓得一直在哭,手里还紧紧握着阮秋刚才随手给她的风筝。

“我会跟你走,谢骁,你先放开她!”

谢骁用刀抵着阮秋的脖颈,逼迫她开车去了谢园。

八角亭中。

谢骁痛苦的看着阮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救我?”

阮秋很冷静,像是完全看不到谢骁的痛苦,冷淡的吐出两个字,“哪次?”

“为什么潜到海底救我?”

阮秋掩唇,笑。

“这么好的一场大戏到了收尾,谢骁,如果你不能活着看到全剧终,我会很遗憾的。不用自作多情谢骁,我要是不救你,半个月前给你在精神病院阮排好的床位谁来住?”

谢骁神经质的摇着头,“那车祸那次呢?你为了护住我,差点死在车祸里,医生都下了病危...那是真的,阮秋,是我亲眼所见!”

阮秋看向天空。

浮云聚散。

她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就算是装出的模范夫妻,装了三年,怎么可能没对谢骁动过真心。

那些谢骁应付场面的夫妻恩爱,为了哄骗她去死的缠 绵誓言,做戏给双方父母看的纪念日礼物,以及...在他臂弯里睡去的夜晚。

她也一样渴望爱。

所以就算明知谢骁的爱是假的,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情感需求,又或许是为了她和谢新的筹谋,她一遍遍的给自己催眠...

如果不是动了真心,怎么会让谢骁沦陷至此。

阮秋看向谢骁的眼睛,“谢骁,给过你三次机会。”

“第一次,是阮茵回来后,我第一次和你提出离婚。如果你放我走,那我也会放过你。”

“第二次,是我们在八角亭,我第二次和你提出离婚。而你却像禽 兽一样对待我。”

“第三次,是我把你送进精神病院。如果你可以阮分,我会让你活着在那里度过余生。”

谢骁流出血泪。

“你说的活着,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和那个冒牌货成为夫妻!这样的活,每一天都像千刀万剐!你让我这样活着...”

谢骁忽然张开双臂,把阮秋死死搂在了怀里。

他克制着自己的疯狂,努力用最轻柔的力道一下下抚摸阮秋的长发。

“阮秋,你赢了。”

“我害死了我的父母,失去了一切,包括名字和身份。”

“阮秋,我只有你了,陪我一起去死吧。”

冰凉的刀刃轻轻压上了阮秋的脖颈。

谢骁轻声哄着她,“乖,我会很快的,你不会痛...你先走,我马上就会下去陪你。”

阮秋的目光依然古井无波。

“谢骁,我果然没看错过你,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天生坏胚。”

她知道自己是在火上浇油。

可是看着这样的谢骁,又想起自己过往的人生。

好像也不过如此。

就这样结束,也不过如此。

谢骁手上的刀颤了颤,迟迟无法划下去。

“阮秋,再说一句爱我吧,就算是假的,就算是骗我...也行。你就当我是个乞丐,说一句爱我把我打发了,行吗?”

阮秋沉默。

利刃入体的沉闷声传来。

阮秋指甲冰凉,血液一寸寸凝结。

她看到,谢骁胸前盛放出了血花。

他缓缓跪倒在她身前,用尽力气拉住近在咫尺的手指,仰头看着阮秋。

神情虔诚。

“阮秋,你怕黑,怕冷,怕疼...黄泉路我自己走就行了,我不会自私到让你陪我,我是在骗你...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说一句爱我吧,阮秋,没人爱过我...”

“阮秋,别让我死的这么寂寞。”

阮秋胸口酸涩的厉害,想哭。

她发出类似抽泣的声音,却没一滴泪掉落。

指甲死死嵌入了掌心。

“不,谢骁,阮秋从来爱的都不是你。”

有脚步声靠近,看清正在发生的一切后,在八角亭外驻足。

谢骁的眼神逐渐涣散,瞳孔放大,是濒死的前兆。

呼哧声像是破旧风箱,“阮秋,照顾好那个孩子...你喜欢孩子,那是我最后能给你的礼物。”

血从阮秋指缝溢出。

她说,“谢骁,你还阁楼上那些年,我给你吃的药吗?”

濒死人的眼里迸射出亮光。

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他人生最晦暗,也是最明媚的时光。

阮秋一字一句,像是在凌迟谢骁的心。

“那时候开始,你就没有生育能力了。阮茵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她根本不想生下你这样的怪胎的孩子。”

这句话说完很久,谢骁都维持着跪在阮秋面前,握住她手指的模样。

阮秋抽出手。

跪着的男人轰然倒塌。

谢新走上前,摸了摸谢骁颈侧。

“他死了。”

阮秋又摸了摸脸。

还是没泪水。

“谢新,你说最后那句话,他听见了吗?”

谢新把阮秋打横抱起。

她轻的可怕。

好像全身的血肉都在这样的时日里消磨殆尽了。

“你希望他听见,还是没听见?”谢新低声问。

直到阮秋在车后座疲倦的入睡,谢新也没等来回答。

......

江城人都知道,谢董是个传奇。

他失去了几乎一切,又从头再来,依然是江城商界的神话。

只有谢新自己知道,阮秋才是让临江 集团死而复生的传奇。

每个和阮秋作为模范夫妻结束一天营业后,回到新园,和她各自进入各自房间的夜晚,谢新都会想起那天——

他给阮秋补办了订婚仪式,补办了婚礼,补办了蜜月。

蜜月结束的那个夜晚,寂寥而无边的月色下,阮秋说:

“我们离婚吧,谢新。”

他没问为什么,也没有挽留。

谢新只藏起眼底的心疼,“我会向媒体解释,都是我的问题。”

但阮秋说,“不必,我们在公众面前还可以维持这样的关系。”

谢新问,“为什么?”

阮秋点了点自己胸口,好似听见空洞的回响。

“作为集团最大的股东,我不想因为离婚给集团带来负面影响;作为阮秋,这次我想要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随心所欲。”

“那天我和谢骁说,阮秋从来爱的都不是你。”

“阮秋她至始至终,最爱的人只有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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